《逝去的岁月》连载——80（下） - 中国知青网-中国知青网络家园

过些天张铁生答白卷的事例已经公开发表了，考试成绩已经不是录取的条件，看到真的没有戏了。发榜的时候果然没有我，全县300多考生录取了90多，我公社２０多名考生录取了可能是１０名，没有公布考试成绩。但在还没有评选前，我听内部一些人说我考试成绩全县第三，数理化100分，语文91分。我很气愤地找到公社刘冲书记，问是什么原因？刘冲说录取和考试成绩一点都无关，我们公社录取名额中只允许要一个出身不好的。公社还很慎重，把我和另一个大队的一个出身不好的女知青相比。首先比表现，她劳动比较好，被评为公社的五好战士；我劳动也比较好，也被评为公社的五好战士。在个人表现上我们俩的评比可以说不分上下。

我被评为五好战士，除了平时我努力劳动，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外，还有两个原因。一是我大队涨大水以后成立了大队创业队，由全体沈阳知青和抚顺知青组成。我当创业队长，大队民兵连长王志魁当指导员。因为村里涨过一次大水，冲毁了堤坝和农田，我们主要是修坝和平整土地。知识青年是不好管理的，但同学总算是给我面子，完成了创业队的任务。二是有一次在生产队干活中起牛圈粪，牛粪稀里咣的没过膝盖，队长说谁下去起？当时我想起一个小说中有一个游击队员，为了躲避日本鬼子的搜查，跳进粪缸，从粪缸里捡到个西瓜皮扣到脸上呼吸，从而躲过一劫。这不比那种情况好多了，也没有生命危险。于是就喊了一声：“不就是脏吗！”就跳了进去。也不抬头，抡起四齿的粪叉没命的往上甩粪。那时候穿的是破衣烂衫，胡子很长，甩的身上脸上都是牛粪。这时候走过来一群人，我看他们闲庭信步的样子很是生气。我是啥也不管就是狠劲甩，那群人被我甩得都绕道走。这一年我被公社评上五好战士，还到公社讲用。在公社的讲用会上，公社副书记张树清做总结时说：马前寨大队知青吴浩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农民脚上有牛屎，吴浩脚上有牛屎，干起活来根本不知道是知识青年还是老农？原来那天那群人是公社领导下乡拉练，看到我起牛圈粪以为我是个老农，当知道我是知识青年时都很惊讶。

我还有一个典型事例是大队涨大水时我救过贫下中农。但刘冲书记告诉我说，典型事例我们也对比了。说你涨大水救过贫下中农很典型，但贫下中农有病她献过血。我心想他妈的，那个贫下中农干什么不好，怎么有病呢？论典型事例我们俩又不分伯仲，还是决定不下来。

公社就开始比较我们俩的家庭，首先开始比爹。她爹有一般历史问题，我爹也有一般历史问题，又是旗鼓相当；然后往上开始比爷爷，她爷爷是富农（或富裕中农，记不太清了），说我爷爷是地主，这次决定了胜负。按地富反坏右的排名顺序和剥削程度比例，我爷爷没有比过她爷爷，就把我拿下来了。我听了赶紧对刘冲书记辨别说；“我奶奶定为地主，我爷爷不是地主！我爷爷1921年死的，那时共产党还没有成立怎么能是什么地主？解放前爸爸和叔叔都在城里工作，奶奶一个人在农村没有能力劳动，靠收租为生才定的地主。”刘冲说：不管怎么说是你父亲上一辈没有比过她爷爷，希望你不要泄气，好好干！肯定还会有机会。我说要比太爷她肯定比不过我，我太爷是从山东逃荒过来的。刘冲笑了说：“爷爷这辈儿比出胜负就不能再往上比了。”我想真不公平，要比就比十代八代的，取个平均数才合理。我那个伤心啊，这么好的上大学机会，让1921年去世的爷爷给耽误了。爷爷要多活几年，家里有劳力，也许定不上地主。爷爷要像他三弟那样也好了，吃喝嫖赌把家败祸光了，不也是贫下中农了吗？我三爷把家败祸光了，三爷家的六叔就因为出身好当上了沈阳近郊公社社长。赶上点儿了，爹妈败家还真是好事，哎！我爷要是吃喝嫖赌抽该多好。

我没有办法，因为抓阶级斗争是国家大政方针，打压地富反坏右是政治的需要，我爷爷奶奶早就死了，我们还要跟着被打压，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要是有什么出格的事，那不成了阶级斗争新动向了吗？我只能继续忍。毕竟我是我们大队排在最前面的知青，使我对未来还抱有希望，也许会后后有席，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吧！我只能用“阿Q”精神来安慰自己。

录取考生比爷爷政治条件，现在看来是天大的笑话。说起来也许会有很多年轻人不信，但在那个年代就是活生生的事实。我想受害者决不会只是我一个，那个年代所有家庭有问题的人在政治上、生活上和工作中都会受到相当歧视和严重影响，因受出身不好影响耽误了前途的人肯定会大有人在。

（也可能上大学和我无缘，也可能是我的命不好，在1977年恢复高考的时候，我又被取消了考试资格。当时我是一个中学的化学教师，若论考试的话，比一般的考生肯定占有很大的优势。本来已经报完了名，并已经复习了一段时间，但快临近考试的时候，突然通知我不符合报考条件。当时我正和高继海老师在一起复习，高老师是1966年老高一的学生，我是1966年老初三的学生，我们俩都被取消了考试资格，说文件规定是“1966、1967届高中毕业生”。也就是“老三届”只有老高二和老高三的有考试资格，其他年级不够条件。我们俩那个气啊！骂啊！

但同在一个市却有不同的标准，和我同市工作的一个青年点的知青李铁民是老初一的学生，但幸运的是他在望花区就可以考。假如他要是和我在一个区，那他的命运会和我一样被取消考试资格，也不会高居省领导的位置了。当考完试我看到考试题基本都是初中的知识，数理化题我基本都解了出来，我和高继海老师一起大骂这个混蛋王八蛋“遭狱刑”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