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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弯弯的石板路(连载二十六) [打印本页]
作者: 石建华 时间: 2022-4-18 09:50
标题: 弯弯的石板路(连载二十六)
24、鬼打牆
今天是我下鄉到羅垻公社,接受再教育的第十天。
在公社大門口的板牆上,看見了公社寫給我的表揚信,信中對我上山撿柴一事,大大地誇獎了一番,從羅垻公社回生產隊的一路上,同學們圍繞這個表揚信,一路上調侃著表演信中那些誇大其詞的詞句,和我開著不大不小的玩笑。一起走過了三宴口的小石橋。
和同學們分褲以後,我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
晚飯後,在我的窗前,聽見了大隊周會計的喊話,要我馬上去大隊部,有事情找我。我立刻跳出小木屋,扯著嗓子大喊一聲“馬上就來。”算是回應了。
說話間,我立刻鎖上房門,轉身就往大隊部疾走。途中經過肖大爺的住房外邊那截石板路上,看見這個神秘的吹簫人,此刻,他正坐在門檻上,一手甩動著手裏細細的篾條,另一只手按著彎刀,劃開一根長長的竹子,忙著編制一個竹背篼,門檻下拖著一大把長長的細篾條。房梁上依舊掛著那盞馬燈。
我一直都沒弄明白,肖大爺是一個盲人,那他掛在房梁上的這盞馬燈,又是拿來給誰用的呢?
這個神秘的吹簫人,他用他那支長簫吹奏的樂曲,在周圍幾十裏的範圍內,還沒有聽說過,有誰能比得過他。還會有誰比他吹奏得更好。
肖大爺是一個盲人,他要到羅垻趕一次場,是相當不容易的。我聽別人講過的。他每天在家,坐在門檻上,編織著背篼、撮箕、掃把、竹凳等物件,在家把編好的東西整理好,集中起來,委託他所信任的人,拿到羅垻街上去,賣掉以後,換幾個零花錢,貼補家用生活費。至於能賣多少錢,買了多少錢,他從來不過問。只要能賣幾個錢,生活上過得去就行了。
當然,他所委託的人,是絕對值得他所信任的人。這個人幫他辦事,踏實可靠,肖大爺絕對相信他。幫他忙的人,也絕不會貪圖他的錢。雙方都絕對的信任。
儘管肖大爺是一個盲人,但是他的耳朵,聽力卻非常了得。要得非一般的人來比。這會兒,我剛出現到他家門前的嗮垻外石板路上,他馬上就開口問了:“小石頭,這會兒你要上哪兒去?”
我連忙回應道:“我現在去大隊部,有點兒事情,他們要我過去一下。”
接著,我又問道:“肖大爺,你咋個曉得是我呢?”
肖大爺的嘴裏“嗷,嗷,嗷。”地回答,接著,他又說道:“你走路的步子跟別人不一樣,像是經過訓練的。很有規律。你早點回來,別太晚了……”
大隊部裏,周會計要我打幾個表格,再幫他計算幾項數據。其實計算數據並不複雜,不外乎就是加減法。不過在那時候。最好的計算工具,也就是一把算盤。
大隊部裏,周會計只有一把打算盤,我和周會計兩個人,和用一把算盤,常常搶著用。有他用。就沒有我用。我要用,周會計就用不成。這樣做效率都不高。他終於在水庫辦公室,借到一把大算盤。交給我,要我和他一起復核幾頁數據。
好在我的父母都是會計,我算是多少有點遺傳吧。再加上我在學校讀書的時候,曾經也上過珠算課,學過打算盤。打算盤的基本功,我還是有的。
兩個人打算盤的進度,大體接近。打出來的結果完全一致。周會計非常高興。
兩人一合拍。幹起工作的效果也不同,當然,幾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周會計這時候站起來,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對我說到:“喂,小石頭,現在快到11點了。今天就幹到這兒算了。這個活兒,今天反正是幹不完的。今晚上,我們就幹到這兒,剩下的也不多了。按照今天這個速度,明天就可以結束。今天晚上,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晚上,我們再打個突擊,爭取一下子徹底搞定。”
在這時候,我的眼睛已經開始打架了,額頭上的頭髮,被煤油燈燒焦了兩次,紙面上出現了一些黑色的小微粒殘渣。聽見周會計這時候的建議,我連連點頭稱“是,是。是。馬上就走,明天晚上再來。”
離開了大隊部,轉過身走上了回生產隊的石板路。手電筒裏的電池,大概快消耗完了,手電筒的光亮,照在前面的石板路上,就是一個小圓圈。我深一步淺一步向前摸索著,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
前面下了一個慢坡,轉過一個圓弧大彎,出現了一個三岔路口。一條土路向上走,另一條石板路向下走。站在這個三岔路口。我不假思索地憑想當然,毫不猶豫地沿著石板路走了下去。
前面的石板路,還未走到30多米。路況就變得複雜多了。路面已經被大量的野草所覆蓋。一個個圓錐形的土包,雜亂無章堆砌在路旁,土包的前面聳立一人多高,帶著半圓弧形的石牌。上面還有楷書和隸書組成的文字。
我湊上前,拿著手電筒貼近這些石板,都帶著半圓弧形的端頭。再仔細辨認著,終於有所發現:那些楷書和隸書文字,全是刻在帶著半圓弧形的端頭石板上的,這些刊刻著冰冷文字的石板,實際上就是墓碑,那墓碑後面圓錐形的土包,也就是一個個土墳包。
墳包與墳包之間的距離,幾乎就剩下一個腳掌那麼寬,墳包表面上的雜草叢生,雜草莖葉上帶著晶瑩剔透的露水亮光。這是到哪兒了,我不知道。從數量眾多篆刻文字的墓碑上,可以斷定。已經走進了亂墳崗,我再也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從大隊部外邊的石板路走回生產隊。這段路我的確走過好幾次了。如果在白天,我肯定分得清楚,絕對不會走錯路。可現在是黑夜,伸手不見五指,加上我的手電筒電力不足,照不到多遠,在三岔路口,憑想當然地走錯了路。剛才要是走土路,向上走就對了。誰讓我鬼迷心竅走上向下的石板路。前面的路是越來越難走。繞來轉去的,幾繞幾轉,我終於昏了頭,再也走不出去了……
往前走不通,那我就往回走,這總該可以了吧?
更不行。此刻我在亂墳崗裏面,不知道我已經轉了多少個圈圈,進來的痕跡早就被我踩亂了。到底是從哪兒進來的,我自己都記不得了。我也不知道,從哪兒才可以退回去?越著急也就越容易出錯。乾脆,我啥也不找了,就定準一個方向,一直往前走。我想,應當還是出得去的。
於是,我站在原地,撿起三塊石頭,呈品字形擺放在地上,中間再放一塊石頭,做上一個記號,心中暗自定了一個方向,向左轉,一直往前走,可是我走了好一陣,終於看見了地面上,有一組呈品字形的三塊石頭,疾步走上前,仔細一看,這是我剛才留下的記號,這才發現,我又回到了原地。
那我向右轉,一直往前走,走了好一陣,看見地面上,有一組呈品字形的三塊石頭,上前仔細一看,這個地面上,還是我剛才留下的記號,我又回到了原地。
那我向上,一直往上走,走了好一陣,看見地面上,有一組呈品字形的三塊石頭,上前一看,這個地面上,還是我剛才留下的記號,我又回到了原地。
就這樣,我連續走了好幾次。其結果都是一樣,全都回到了原來的出發點。看著那幾塊放在地上的品字形石頭記號,開始發愣了。
我還就不信了,今天咋個就出不去。可眼前的事實就是如此無情。不管我走多少次。其結果總是回到了原來的出發點。看著那幾塊放在地上的品字形石頭記號。我真的開始發蒙了。此刻,我在想:我肯定遇上了人們常說的鬼打牆了。
在這個亂墳崗裏,到底轉了多少回,我已經實在記不得了。
不論從哪個方向出去,最後的結果,總是回到了遠點。手電筒裏的電池就要消耗盡了。好了,這下踏實了。手電筒徹底沒電。此刻,手電筒一點兒都不亮了。
站在亂墳崗裏,又冷又累又怕。周圍成片成片的螢火蟲,屁股上亮著綠色的小光亮,從每一個個墳墓的後面,騰空而起,向我所在的周圍飛撲過來。緊接著,身邊數不清的亂墳包和墓碑後面。我的眼睛裏,總能看到一個個猙獰的面孔,揮舞著狼牙棒,從前面向我壓過來。他們向我示威著:“你是幹啥的?這是我們的地盤。不准你進來,快出去,馬上給我滾,快點滾。”
我被這突發的情節給嚇壞了,這個地方,我根本就不想來,想跑又找不到路,急的我扯起喉嚨,大聲喊叫起來:“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快點來救我,這裏的人要打我,快點來幫忙,快點兒來人。”
就在這時候,奇跡出現了。亂墳崗左側的高坡上,出現了一盞馬燈。一位老人手裏舉著馬燈,大聲喊道:“你是不是小石頭?”
我趕緊回答:“是我,是我。你是不是肖大爺?”
那人回話道:“我是你肖大爺,小石頭,你看見我手上的馬燈沒有?”
我趕緊回答道:“看見了,肖大爺,我看見了你手裏提著的馬燈。”
肖大爺說:“那你朝我這個方向,快點兒過來,看著馬燈,對著馬燈的方向,順著這個方向,從這個坡坡爬上來。”
我握著早就沒電的電筒,趕緊加快步伐,三步並作兩步,幾下就跑到亂墳崗左邊的土坡,朝著馬燈光亮的方向,抓緊坡上的雜草,兩三下就爬到了坡上,一把拉住肖大爺的胳膊,帶著哭腔喊道:“肖大爺,太感謝你了。沒想到,這麼晚的天,還會驚動你老人家了。還麻煩你親自來為我照路。謝謝你老人家,冒著數九寒天的大風,為我指路照路程。”
沒想到這位肖大爺,他從我的回話中,聽出了哭腔,一下子就生氣了。他猛地把手一甩,掙脫了我的雙手,生氣的說了一句:“這輩子,我最見不得小夥子家家,哭鼻子抹眼淚的,最沒出息的就是,男子漢遇到事情就流眼淚。”
說著,他提著馬燈,拄著一根竹筒棒棒,步履闌珊地擺脫我的攙扶,獨自回到他自己的寢室,休息了。那盞馬燈依舊掛在堂屋梁下的下麵,讓馬燈的光亮,繼續照亮我返回小木屋的道路。
終於回到我的小木屋,從窗口望出去,肖大爺家門前那盞馬燈,依然還在亮著。漆黑的深夜裏,放射著耀眼的光芒。為夜幕下的行路人,照亮了前進的路程。
一個盲人,用手裏的馬燈,深夜裏為別人指引方向,照亮夜行的路程,肖大爺在我心中的形象,越來越高大……
作者: 龙行天下 时间: 2022-4-19 07:22
夜来奉命去加班,
归途迷路绕圈圈,
幸得肖老举灯照,
顺利回到家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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