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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难忘的木匠生涯》第三十一章回家探亲之漫长旅途之一 [打印本页]

作者: 连峰    时间: 2025-2-9 10:20
标题: 《难忘的木匠生涯》第三十一章回家探亲之漫长旅途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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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回家探亲~之~漫长旅途

    回家探亲是件多么令人期待而又感到快乐的一件事!可在路途当中,我们会不会遇到一些难以预料的小麻烦呢?种种迹象表明,这种担心并非着急回家的凭空乱想。
    一些心思细密并且消息灵通的战友曾经做过粗略的推算,从内蒙古西部的磴口、巴彦高勒、临河,经五原、乌拉特前旗、白彦花,再继续向东直到包头,甚至直到呼和浩特市,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的一师、二师以及三师的一部分团级单位,总计大约有二十几个团分布在以上沿线的不同区域内,总人数多达十万人左右,其中百分之八十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知识青年,而且大多数都在首次享受探亲假的范围之内。仅以我所在的这个农业团为例,全团就有四千上下的兵团战士,须在二十天之内陆续回家探亲,其中绝大部分兵团战士都希望能在春节期间回家度过假期。
    人数如此众多,即便是按照日均计算,每天都会有二百人左右,拎着大量的行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从各个连队涌向团部长途汽车站(某些连队的探亲人员也会选择十四团,或者其他乡村汽车站)。倘若哪一天出行的人数超过了三百,也丝毫不会令人感到意外,还有许多并未统计在内的那些执意送行的战友呢。因此不妨想象一下,那会是一种多么独特的壮观景象!
    然而每天仅有的两趟、而且行车计划未必十分稳定的长途客运汽车,小小的团部长途汽车站根本就无法满足突然膨胀起来的乘车需求,很多兵团战士因为挤不上汽车而不得不另外选择出行的日期。因此,怎样才能顺利地踏上回家探亲的快乐之旅,几乎成为了所有兵团战士时时挂在嘴头的焦点话题。根据一位密切关注客车运行情况而且喜欢随时发布消息的战友说:个别连队的领导为了安抚那些情绪激动的年轻人,甚至已经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使用马车,春节前夕也要把那些由于各种原因,不能如愿成行的兵团战士们,直接送到五十余里开外的五原县火车站。毫无疑问,这既是一种无奈之举,但也是一项温暖人心的人性化之举。
    基于上述原因,我和同行的几位战友经过反复磋商,决定另辟蹊径,不跟随大流去团部的汽车站凑热闹,而是碰碰运气,绕远向北到距离连队三里多地的六分桥上去等车。在附近的广大区域内,只有我们连队离六分桥最近,其他连队的战友们不会加倍绕远,冒险选择到那里乘坐汽车。但是,即便如此,这也是一个多少带点儿赌博性质的想法,那里有两条道路通往团部汽车站,长途汽车向西穿过六分桥,再沿着八连东侧的一条沿河土路可以直接到达团部,这是一条常规的行车路线。六分桥东侧还有另外一条岔路,经七连再绕过二连也可到达团部,但是,这条路线也许会多走六七里地,乃至更多的路程,何况乘客未必就比我们预料的少。
    最初,为了节省时间,我们确曾计划过就近在连队东侧的土路上拦截客运车辆,后又担心长途汽车会走远处的那条岔路。最终,为了确保顺利成行,我们还是决定各拎自己的行李,先横穿连队东侧大约两百多米的农地,再沿河边公路向北多走三里多地的路程,到六分桥头等车。
    事实上,六分桥虽然是两路长途汽车的必经之路,但是距离人口相对密集的村镇较远,而且不是法定的长途汽车站,司机能否在此处停车载客,全凭他本人当天的心情。对此,我们几人固然心知肚明,甚至已经做好了强行上车的思想准备。古语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事先制订好一套可以酌情采取行动的预案,总比碰到麻烦时手忙脚乱,一筹莫展的好。在正常的情况下,长途汽车每天上午七点三十分左右到达团部,途径六分桥的时间大约是在七时许。
    二月十一日清晨六点钟,我们一行五六个人各拎自己的行李来到了六分桥上。这里的地形我们太熟悉了,桥西头就是八连小麦主产区的最北端,站在桥头居高向西眺望,坐落于两百米开外的羊号清晰可见,这里也是连队组建初期,战友们在盛夏时节常常违反有关禁令,舍近求远偷偷来到桥下洗澡和游泳的最佳去处之一。按照事先商定的行动计划,我们尽可能把行李分别摆放在可以有效阻止长途汽车强行“闯关(专指拒载)”的两条土路中央,我们几人同样也都虎视眈眈地分别把守在两条道路的路口处。
    二月的晨风穿筋透骨,尽管大家的冬衣都已经倾其所有,悉数穿在身上了,可仍然无法抵御零下二十度左右的低温和刺骨寒风的不断侵袭。站在空旷的田野里,几位战友要么背对着寒风,瑟缩着双肩,双手紧紧地捂住驼绒的帽耳朵,要么交替踩跺着已被冻得麻木僵硬的双脚,在路口处不停地来回走动着。
    东方的地平线上渐渐显露出了鱼肚色,一抹淡淡的红霞正在冉冉升起,又在缓缓地爬升到了更高处。满天的星斗识趣似的渐渐地隐去,似有似无的白色光点,不过影子一样很快也要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有启明星依然斜挂在早霞泛起的半空中,只不过,原本明亮的光芒被染上了一层浅淡朦胧的橙红色,像是一只被困顿熬得泛红的眼睛,乍看上去,仿佛连眨眨眼睛都显得有些慵懒乏力了。
    长途汽车仍然不见踪影,心里七上八下的战友们纷纷议论着,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下错了赌注。从时间上判断,长途汽车肯定尚未经过这里,况且,站在大约两百多米远的连队营区里,公路上有无车辆行驶尽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那么,长途汽车今天是不是停运了呢?战友们仿佛全都忘记了需要各自把守路口的应急任务,纷纷聚集在桥头上,焦急地眺望着来车的正北方向。
    不知不觉中,迷彩纷呈的霞光染红了东方的半个天空,日出的地方红彤彤的,越发显得灿烂夺目,一轮红日很快就要喷薄而出了。看天色,约莫七点左右,远处村庄的轮廓已经朦胧可见,隐隐约约的几缕炊烟在阵阵寒风中,时而在半空中迅速地弥散开来,时而又在朝霞的掩映下,如同几条黑红相间的缎带,袅袅地直挂在明快而又多彩的晨光中。
    河边东侧那条岔道的土路旁,几排纤细干枯的小柳树,在寒风中瑟瑟抖动着,不断发出呜呜的呻吟声。几只在低空翻飞追逐的雀儿,叽叽喳喳地急叫着,或许是意犹未尽,还在执拗地倾心畅叙那些睡卧在草堂当中,尚且未及说尽的情话。沉睡中的大地渐渐地恢复了勃勃生机。
    突然,不知是谁大声惊呼了起来:“快瞧,像是有车过来了!”闻听此言,瑟缩双肩、扎堆取暖的几位战友立即停下议论,翘首齐向正北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一团模糊难辨的黑色烟尘,冲破了阴山暗影的笼罩,由小而大,从远而近,正在滚滚地快速地向这边移动着。
    借助明快的曙色晨光,我们渐渐地看清了,一团黑影拖着汹涌翻腾的尘雾,正朝向我们一路狂奔而来,身后留下了一条被无限拉长,还在不断膨化的、烟雾似的尾巴。放眼看去,宛若一条摇头摆尾、贴地飞腾的黑色长龙,从遥远的天边陡然间映入了我们的眼帘。
    是客车还是货车呢?在越发浓重的尘雾中,在令人欢快的曙色晨光里,大家既希望能够获得可令人顺心如意的强烈惊喜,但也掺杂着一些可能会令人感到失望的阵阵焦虑,个个都伸长了脖子,踮起了脚尖,瞪大了眼睛,焦急地等待着,也许只需片刻的时间,那个谜团般的答案就会自行揭晓了。
    大约还有六七米的距离,客车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青灰色的车身上落满了黄澄澄的沙尘,发动机的怒吼声,在寂静的田野里显得格外沉重。客车在减速行驶,点刹车的刺啦声,撕裂布匹般尖锐刺耳,飞扬翻滚的黄色尘雾迅速前拥,瞬间笼罩了大半个车身。
    我们看清了司机,司机自然也看到了我们。在明媚霞光的掩映下,一群身穿绿色军垦服的年轻人,眼巴巴的站在明显隆起的桥头上,求乞似的高跷起脚尖,挥舞着双臂,如此生动的景象在无声无息、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显得有多突兀!然而,长途汽车却并未在大家难以掩饰的兴奋中和忐忑不安的期待中停下来,反而又在加油提速,看那意思是要甩下我们,去走旁边的那条岔道了。
    直到此刻,我们才想起了原本需要分别把守两条路口的重要职责,想要赶到那条岔道的路口,去进行围堵的时候,客车已经和我们擦身而过了。多亏我们在岔道口的路中央处事先设下了埋伏,开车的司机看到几乎塞满路口中央的行李,何敢放胆辗轧过去,只好急踩刹车停了下来。很显然,少数兵团战士的恶名声早已经远播于千里之外了,而且更有进一步恶性膨胀的大趋势,也许这正是客车司机企图拒载,又不敢辗轧行李的主要原因所在吧。                                                                                                           
    受到小小的一点儿惊吓,倒也很快证实了我们的先见之明,我们的赌注总算是得到了令人满意的回报。上车后我们立刻发现,车里的乘客并不很多,看样子基本上都是一些不带行李的远近农民,或者是出差的乡镇干部,我们的行李可以随处摆放。为了后续行动方便,我们都尽量选坐在靠近漏风车门的几个座位上。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登上了客车,对我们来说,这可是个大大超过了预期的惊喜,至少是首次探家之旅的良好开端,相对于那些不能登上客车、不得不再择期而行的许多兵团战友们来说,我们实在是太幸运了。
    然而,汽车一到团部,情况就出现了巨大的反差,平常只有零星几个候车乘客的汽车站,现在已经挤满了背负着行李,焦急等候乘车的兵团战士们,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前来送行的年轻伙伴们,混乱的场面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客车尚未靠近车站停车,尾随在车后的兵团战士们就蜂拥般地围拢过来,混乱中有人捷足先登,如同扒车的游击战士,稳稳地踏在了车门口的踏板上,嘴里大声呼喊着其他同伴。凭借断续听到的只言片语,人们也不难做出判断,他们一定是在呼唤同行的伙伴,时刻做好通过车窗传递行李的准备。停稳后的车门才刚刚开启,情绪激动的人群便潮涌般拥挤起来。空手挤车的人自然身轻麻利,大多抢到了靠近车门的有利位置,而那些身材瘦小,并且手提行李的人则被远远地挤在了外围,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息着,或者干脆站在一旁,跺脚瞪眼干着急了。
    客车内并不宽敞,除去前凸的车头和驾驶员、售票员的座位,车厢里的座位充其量也就三十有余,即便过道挤满了人,也不会超过五十人,何况人人都身穿厚厚的冬衣,也都有一两件贴身的行李。车外一两百人要想在不停地推拉撕扯中率先挤进车门,那又谈何容易!我曾亲眼看到一位兵团战士,非常自信地从密集的人头上,把不怕踩跺的小型包裹,隔窗扔进了车厢里。我暗自揣度,那肯定是个聪明人,要么有人已在车上接应,要么作为稍后强行登上客车的借口,反正行李在车上,谁也无法阻拦他。这样的景象堪称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不大的工夫,车厢里的人就挤得水泄不通了,不要说挪动位置,就连转身都十分困难。我暗自庆幸,好在车体还算结实,否则难免不让人产生挤爆之虞。车内外大呼小叫的声音与发动机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但却很难听得清楚大家都在说些什么。售票员站在许多未能挤上汽车的人群当中,极为蛮横地嘶声喊叫着:“还有一辆箱式客车马上就过来,载客量也大。已经上车的人立刻把大件行李全部拿出来,一律放到车顶上面去,否则的话,车就不开了,大家谁也别想走!”我们几人只好隔着车窗,相互配合着传递出几件最大的行李,并协助售票员放置在车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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