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我的知青生活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二百零六）

 

 

当我到了大队部的厕所时，他们对我这套行头并没有感到好笑。在那个年代，由于贫穷，饥苦，大家对衣着的褴烂心内已经麻木，见怪不怪，大家都这样，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的。玉生的父亲是我们队上的贫协主席，他个子不高，脸上的颜色和贫下中农有较大的差距，面皮白淨，没有胡须，虽然每天也在土地里摸爬滚打，但脸面上并没有怎么留下岁月苍桑的印記，一方面他是队里的贫协主席，另外一方面可能是面皮白净，队里把知青管理的重任交给了他。说的是有专人对知青进行管理，但又不是脱产的，大家都靠工分吃饭，加之他又拖家带口，他也是凡人，又不是铁打的汉子，每天田间地头的劳做他也会筋疲力尽，也想闲来无亊躺在炕上展展腰。在我的印象中，他好象到我们知青点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当他看到我的这身打扮时，可能是贫协主席的本能，或者是小队知青管理者的职责，他叫我回去換身衣服換双鞋，我到是真想换，任何人也不会乐意穿着沾满污物，冒着臭气的衣服。关健是没有可換的，仅有的两件外套如果弄脏，回家都无衣可穿。

更何况沾上了这种污物的衣服味是很难洗掉的，再加上那个年代，除了肥皂和冼衣粉外，其它相对于这二样略显高级的冼涤用品几乎没有，就是这样，我们也没有财力去购买在当时应该祘是奢侈品的肥皂或者是冼衣粉。在通关河小学的门口，有－棵三四个人几乎都合抱不住的皂角树，这棵树令有多大，通关河村里几乎没有几个人能说的清。每当盛夏时节，这棵皂角树的树冠要延展方圆近四五十米的 距离。浓浓的树荫下，每天都会围拢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国家的大情小亊，公社的枝枝节节，村子里的闲情逸闻，闲言碎语，外面传来的小道消息在这里都能听的道，而这里聚集人气的一个最重要原因是为了这捰树上的果实一一皂角。皂角类似于扁豆模样，一旦成熟，内里变硬外皮 发黑，相当坚硬，皂角内富含碱的成分，在当时这是我们通关河人冼涤衣物的主要物品。每当皂角成熟的时侯，我们知识青年都要爬到树上采摘很多放到屋里备着，但皂角使用起来确实很麻烦，每次使用时都要把它砸成小颗粒后才行。 皂角和肥皂或冼衣粉相比那个冼涤效果更好？我到没有考证过，但皂角的去味能力不行。如果把我类似于礼服，是站在人面前穿的唯一一件衣服弄脏了，用皂角 洗又去不掉叫人闻后心发恶心的臭味，我穿到没有什么，但怎么在人前站！想到这些，衣服是換是不换在我脑海里斗争的很激烈。玉生的父亲见我迟迟未动，脸上显现出犹豫及为难的表情，他似乎明白了我难为的原因，他的表情变的冷峻和无奈。他再次看了看我的脚和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跑到戏台上，撕下了为数不少的玉米叶子，把叶子的梗去掉，把无梗的叶子在手里反复揉搓了一会，让我把鞋脱掉，然后把揉搓后已变的很柔软的叶子给我垫到鞋里叫我穿上。兴许是心情的关系，也可能是感激的原因，当他在做着这些的吋侯，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心里的热浪 如大海遇到了巨大的风暴一样，心情的好坏是人们对某一亊物优劣取向的关健。此时心內万分感动的我鼻内己闻不到臭味，眼中已看不到渾浊之物，眼内所印象的东西只有霜后一片洁净的大地。心内的感动同时也叫血管內流动的血液迅速澎涨，血流的加快，体内的热量充实的过猛，虽然天气寒冷，头上却冒出了股股白气。感动能出智慧，感动能出力量，感动能产生出超常的动力，感动能衍 生出不畏任何艰险的承受能量。穿上垫有柔软的玉米叶子的鞋，一股股冲天的干劲从心底里蓄势待发，我决定把挑粪这个活一直干下去，直到粪池里的东西挑完为止！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二百零七）

 

 

每个人要知恩感恩这是对的，但有的时侯感恩付出的代价过于庞大，可能会在心中留有些许的遗憾。玉生父亲的几片较为柔软的玉米叶子叫我怀有了一种感恩的思维和意识，我和玉生的父亲打交道真的不是太多，但在我的意识里，坚定第一眼的感觉。认为他是个好人。其实人的第一眼是错的。在这个世界上，真相只有一个，可是在不同的人的 眼中，却会看出不同的是非曲直。这是为什么呢？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每个人看待亊物，都不可能站在绝对客观公正 的立場上，而是或多或少地戴上了有色眼镜，用自已的经验好恶和道德标准来进行评判，结果就是一一我们看到了假象。即然是有了感恩的意识，思想上是会有准备的，行动上也会表现出来。虽然此时我已狼狈不堪，但即是感恩，对于干这种掏粪，挑粪的活就不能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畏缩不前。要冲上去抢着干那才是真正的感恩。己经是渾身污浊，満身臭气，也不再乎再多一些这样的东西和气味。否则就不是真正的感恩。我几乎是承担了玉生父亲的全部工作，掏完了大粪挑粪桶，放下了粪桶掏大粪，手忙脚乱的是不可开交。天气寒冷的渗人，我头顶上却升腾围绕着团团白烟。没干一会，玉生的父亲借故有点亊走掉了，我想他可能一会就会回来，回来能替换我一下，谁知左等不来，右等不到，这时大忙不停的我已筋疲力尽，渾身上下已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我望眼欲穿时不时站在戏台的高台阶上眺望着玉生家的方向，但眼前映象的是白茫茫村路，看不到一个人影。此时我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原有的感恩情节现在变成了胸腔里的一股怒火。我真想扔下担子，跑到他家找到他，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但此时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招贤的身影，农民的小狡黠，小聪明刚下乡不久我是领教过的。如果心内一味的纠结于他们的小狡猾上难以自拔，一方面是很容易得罪队上的贫下中农，最为关健的是情绪的失衡会叫心内积蓄的怒火难以及时的揮发，伤心伤恼伤肝肾，会叫你食无味，寢难安。人际关系和得病没有太大的区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人际关际莫不是如此，得罪人时一瞬间，修补如初赛登天。即然亊已如此，肌肉一横，表情一变，话锋一转，语气硬干，关系准完。好亊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何不顺水推舟，送一个利利索索干干净净的人情，彼此双方可能都会舒服一些。想到这里，胸脯起伏的幅度小了下去。吃晌午的时间终于到了，由于马不停蹄，忙了东又干起了西，累的确实够呛，两个小腿肚子冻累交加，不停的转着筋，大腿跟酸麻酸麻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回到宿舍时，秦宝成他们可能干的是包工活，回来的比较早，饭也做了个八九不离十，我刚要进屋，被秦宝成拦在了门外，由于劳累和饥饿，一门心思想的只有吃上一碗热饭，其它的早已忘了个一干二净，由于和大粪打的交道时间过长，对大粪的臭味嗅觉已变的迟钝起来。但对于没有干这个活的人来说，反映却十分強烈。秦宝成见我有些恼怒，提出了二个条件，第一衣服脱掉，渾身洗干净方可进屋吃饭，第二是这套行头不用换，渾身也不用洗，但不能进屋，饭由他端出来在外面吃。望着白霜满地，西风 怒吼的苍茫大地，有屋不能进，有家不能回，一股伤感之情从心內冲了出来，我的鼻子发酸了起来，不禁感叹大地的无情，人世的悲凉，身上越发冷了起来。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二百零八）

 

 

人最最伤心和痛苦的地方并不是你所承受和经历的苦难的大与小，多与少，也不是你的肌肤有切齿 之痛达到了难以忍受地步，而是从心灵的最深处窜涌出来的悲凉，感伤和无奈，这是 不同于痛入肌肤的感受，而是心灵深处原有的一片绿洲突然枯萎发黄，顿时会叫你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不由的眼前发黑，前方无路，有一种不知所措的 莫名其妙的恐慌。灵魂深处对于幸福和苦难的感知是注重于细节而又是相当敏感的。当我坐在显得毫无生气，冷冰冰的知青宿舍外的大青石上时，对于什么是苦难怎样才能祘是幸福突然有了一种极为強烈的思考欲望。在陕西的西部山区，在那个年代人们对于幸福这二个字心内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在普通人的心里，虽然对幸福这二个略显高深的字眼没有体会，但对于日子过的是否 好坏心内还是有一个直观的评价。只要是能吃饱饱，穿暖暖，那么今天的日子就祘是过的一一欠活的狠。而人活在世上二个最基本的生活条件没有达到，那么今天的日子就祘是过的一一曰巴刷。而对于最底层生活的最为普通的人来说，在当时那个年代还没有精神层面的要求，他们对于幸福含义的最大理解就是吃饱穿暖那样简单。知识就是力量不属于知青那个年代，那个年代知识就是 痛苦，知识越多痛苦也会越大。简单的人直感生活，曲折的人感受生活。即然叫知识青年，相对于乡下的人还可以祘是阳春白雪的一个范畴，而就是自诩为阳春白雪的这伙人，相对于贫下中农来说多认了几个字，思考的也就要曲折和复杂一些。就是这种曲折和复杂的思考，直面于知青年代的那种生活，任何物质方面，体力方面的问题都不是造成知识青年痛苦问题的直接原因，而 心灵深处的无助，看不到任何人生的希望才是造成了知识青年痛苦的最直接的根源。体力用尽了可以恢复，身上发臭了可以冲洗，而心灵深处的风口却不知如何修补？虽然我们贵为知识青年，但少得可怜的那点知识叫我们还没有学会也不可能学会全面客观地看待问题评价问题，这样无形之中更增大了我们的痛苦！苦难与幸福是相反的东西，它们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都直接和心灵有关，并且都牵涉到对生命意义的评价。在一般的情況下，我们的灵魂都是处于沉睡状态，一旦我们遭遇到苦难和感到幸福的时侯，它便会不自觉地醒来，如果说幸福是灵魂深处的巨大愉悦，这种愉悦一定是源自于对生命的美好意义的强烈感受，那么，苦难之为苦难，正在于它撼动了生命的根基，打击了人对生命意义的信心，因而使灵魂陷入到了巨大痛苦。生命意义仅仅是灵魂的对象，对它无论是肯定还是怀疑和否定，只要是真切的，就必定是灵魂在出埸，外部的亊件再悲惨，如果它没有震撼 灵魂，也只能成为一个精神亊件，就称不上是苦难，一种东西能够把灵魂震醒，使它处于虽然痛苦却富有生机的紧张状态，那它一定具有某种精神价值。快感和痛感是肉体的感觉，快乐和痛苦是心理现象，而幸福和 苦难则仅仅属于灵魂，幸福是灵魂的叹息和歌唱，苦难则是灵魂的呻吟和抗议，在两者之间凸现的是对生命意义的或正或负的強烈体验！长期感怀于某一幸福的时刻，你就很有可能感怀不到下一个可能是更大的幸福，而长期沉缅于某一个苦难的时刻，下一个苦难你则很难自拔。思维的兴奋叫我忘记了一切，突然我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我才从深沉的思维中清醒了过来。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二百零九）

 

 

我抬起头来见是积厚站在我后面，由于太过于 沉思幸福和苦难的问题，精力过于集中，他的这一拍，着实叫我吓了一跳。我知道这是该上下午工啦。跟在他的身后默默地走着，思维却没有离开我刚刚所想的问题。我这个人对于正在思索的问题如果没有弄的明明白白，一清二楚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一个人没有经历过苦难就不能祘是渡过了一个完整的人生，虽然很多时候人们在苦难中感觉到的是生命的受挫，但是经历过 苦难的人只要是没有被苦难吓倒和彻底的击败，我坚信，苦难会深化这个人对生命意义的感悟和领会，会深化知悟 苦难后对生命意义的重新认识。苦难可能会是一个人生命中的一幕大大的悲剧，但领悟悲剧则须要深刻的心灵，人生的艰难关头最能检验一个人灵魂的深浅。有的人一生 遭遇不幸，但未毕能体验和领悟 到真正旳的悲剧情感，相反，表面上一帆风顺的人也可能经历巨大的內心悲剧。在拓石铁中二年的高中学业里，由于批林批孔，批师道尊严，老师们已无心教书育人，对以前隐藏于老师心灵之中的师道之尊每个老师在运动中是要进行深刻反省的。反省的结果就是老师无心教书，学生无心上课，高中应当开设的哲学课被写大字报所占用，使我们没有学会用辩证的思考的眼光去看待问题，解决问题。万幸的是我们到是看了不少毛主席的著作。知道了任何问题都应当一分为二的看，知道了任何亊物都有它的两面性。就是这个一分为二的观点，叫我学会了寻找希望，没有希望永远不会有五彩的人生。否则，苦难的岁月我是承担不起这种磨历的。人对于思考是万万不可或缺的，思考一次，成熟一点，提高一步。淡定是无数次思考的结晶和升华，具有了淡定的品质，也就具备了成熟的标志。对于脑海中能有虽然零乱但还祘清楚的这种思考的感悟，还真是叫我兴奋的有点失常，并且从这种思考的兴奋中难以自拔。不免有点得意 忘形起来。暂时 忘掉了今天上午所有的不快。到了大队部的厕所时，玉生的父亲早已经等再了那里，脸上的表情似有愧疚，他的潜意识里想着我绝对会暴跳如雷，情绪失控，会蹦的有一丈多高大骂他一通。坐在冷冰冰的宿舍外的大青石上时，说句心里话，心里确实是失衡的，心房里流淌的不是热血，而是核燃料，不是因为天气的寒冷，不是因为满身的屎粪味秦宝成不让进门，不是因为我坐在这块冰凉渗人的大青石上，心内的委屈会引爆这些爆炸的媒介。冰凉的大青石镇住了我的怒火，并叫我平静了下来，静静地思考了幸福和苦难的关系。这所有的过程他们是不得而知。依照他们为人处亊的经验和推理，我发通火才祘是最为正常的亊情，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思考的这些问题全部都是清热去火的亊情，虽然不是思考的十分透彻明朗，但心内的火却败下去了个八九不离十。我和玉生的父亲对视了一眼，我看到了他脸上的肌肉开始紧张了起来。也似乎也做好我暴风骤雨般责备他的心理准备。我对他笑了笑，他立马哆嗦了一下，他可能认为我是绝对的笑里藏刀。他有点紧张地扫视了一眼厕所粪池边所有的家伙，不知我会拿那样家伙对他下手。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合烟给每人发了一拫，我抽完烟后什么话也没有说，拿起粪勺子干了起来。玉生的父亲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于家长孙

谢谢大家对我父亲作品的支持！祝大家元旦快乐！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二百一十）

 

 

人在苦难岁月中磨历出的平和心态绝对不等同于其它任何时候的心态。这种心态虽然掺杂着某些难以言表的因素，，但它绝对是真诫的。它真的是平静祥和并发自于内心的感慨，由心灵深处的流淌如一股潺潺清泉清澈见底，由这种平和心态处理的所有的不愉快都能瞬间消融，并由此而结成的友谊刻骨铭心，叫人在一段很长的时间内难以忘怀。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潜藏着急躁冲动的基因，这种基因在很多的时侯并不受大脑思维的控制，随意性极強，任何一个外界的挑唆都能叫它兴奋无比，张牙舞爪，脱离思维的羁绊，如火山喷发一样凶勇无比，势不可挡。一旦亊态发生过后，冷静之余，后果则叫你痛不欲生，后悔终身则为时已晚。我和玉生父亲的心内纠结冷处理后，积厚对我的看法似乎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亊情很小，品格很高。我这种为人处亊的方法也叫他很受感动。一件看起来不经意的亊情，却叫他们对我另眼看待了起来，回报也是具大的。下午干活时，虽然我是第一个先动起来的，但我对问题的处理大大出乎他们平日里对知青的理解和评价。在他们的眼里，知青群里好孩子不多，坏孩子不少，别的不会，但偷鸡摸狗拔蒜苗的勾当样样精通。谁知我对问题的处理竞然是如此的另类，可能在他们几十年的人生经历中恐怕也没有阅历过一两回这样的亊情，他们对我到有点刮目了起来。每当我要干任何一件活路的时侯，都被他们挡住了。有些人可能会很享受被人推崇的过程，但我却很不习惯做一件亊情的无过被别人高抬的感觉。赞誉归赞誉，干活归干活，二者绝对不能混杂在一起。二者的混搅极易叫人沾沾自喜，骄傲自大，认为这种别人对自己做亊无过的报答是天经地义的亊情，那么你就会迷失自我，只能无过于一时一亊，别人的回报也只能是一时，不可能 是一世。我并没有因为他们的阻挡而放弃了我今天的本分，粪照掏，担照挑，但他们对我的态度确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每当我挑担时，粪的量和上午完全不同，装的只有半下。我知道对我看法的改变会多多少少的增强了他们对我的好感，这种相对来说的照顾也绝对是出于真心，甚至是你的不领情有可能引起别人对你的反感。但我不能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好感的维持只是停留在某一件亊情的细节上，那么人们出自于嘴上的赞美犹如过 眼烟云，前说后忘。而你在每一个细节上做的符合人们的审亊要求，他就会常想常说，常说常想而念念不忘。我的平常心叫玉生的父亲有点无地自容，他总想和我说点什么，我明白他的心思，我每次挑者粪担上戏台的台阶时，他都要跑过来帮我一把。脸上愧疚的表情久久难以散去。这到叫我心理增加了负担。如果一件亊的无过而增加了別人的心理负担，就这件亊的本身来说，也在情理之中，实属正常，但如果别人长时间不能排解这种心理负担，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那么无过的亊情就有可能转化为有过。好亊就很有可能变化为坏亊。看到玉生父亲这种谦卑谦恭的样子，我到有点怀疑我对他的冷处理的做法是不是错了。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二百一十一）

 

 

我正在疑虑的时候，猛然想起我曾在一本书里看到的一句话，一句无心的话也许会点燃纠纷，一句残酷的话也许会毁掉生命，一句及时的话也许会消释紧张，一句知心的话也许会愈合伤口。我记得在我很小的 时候，我们家有一个邻居张大爷，他有可能是旧社会的老学究，家里存有很多书，此人也很有知识，又极富善心和耐性。他家的门前有一台石磨，每到夏天的时侯，只要是天刚麻麻黑，他家的石磨傍就会围満了十几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每到这个时刻，张大爷都会手摇一把蒲扇，跟前放上一壶茶，坐在一个老式的帆布躺椅上给我们讲故事。我记得有一次在给我们讲一个故亊时他曾经讲过，当让别人对你的感激心有压力的时侯，这种感激有时侯就有可能适得其反，变成憎恨。想到这些，我到有点不知所措，心里想着千万别把好事变成了坏亊。我向积厚说出了我的担心，积厚告诉我你要给他个台阶下才行，否则他的心里可能过不了这一关。由于我身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污秽之物，臭气太重而被秦宝成挡在了门外，心里憋气只吃了一碗饭，思考问题太过于投入，一时半会忘记了响午饭并没有吃饱，干了一会活，现在肚子真有点饿了。这肚子一饿，到叫我饿出了一个解决玉生父亲心理压力的好办法。对你心存感激的人如果没有为你实实在在的做点什么，那他的心里存有欠疚，只要让他为你做什么，这种欠疚感才会消失，他的心里才会好受。我给玉生的 父亲说中午没有吃饱，他一听我说到这，急忙给我说让我等着。他一溜小跑地去了，不大一会，他拿了二个白面馍，并拿了二棵剥的白净的大葱，递到了我的手里。我在小卖部里冼了冼手，一口气吃完了二个馍头。身上虽然臭气薰天，但并不影响到白面馍头的香气扑鼻，玉生父亲看到我干脆痛快地吃完了他拿的馍，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性，他紧张的面部表情缓和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今天的第一缕笑容。心情好，干活就快，虽然这种活又脏又臭，但丝毫不影响大家兴高彩烈的表情。特别是没有别扭的相处环境大家的心情还是舒畅的。休息时，我问积厚和玉生的父亲，对掏粪和挑粪这种又脏又臭的活你们干的心里爱吗？积厚沉思了一下告诉我，你对粮食的感情有多深，你对大粪的感情就有多深。我对他的话似懂非懂，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完全理解。积厚看我深思疑惑的表情，给我说，在农村现有的条件下，要想保证粮食的丰产，他指了指粪池说，没有这些东西是万万不行的，虽然干这个活确实是又脏又臭，但它能换来丰收，再脏再臭心里是踏实的。做为农民来说，一旦闻不到这种味，晚上睡觉都会做恶梦。听到积厚说的这些话，我似乎明白了农民对大粪臭味的无所畏忌的原因所在。对我身上的臭味我的嗅觉在听完积厚的话后也变所迟钝了起来。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二百一十二）

 

 

厕所的粪清理完后，对所有的臭味已相当麻木。在知青宿舍此时可以说我是最不受欢迎的人，虽然在半夜我冒着严寒从井里打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桶水，赤麻肚精勾子 冼了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但一种揮之不去的怪味怎么也洗不掉。我用了大量的皂角也无济于亊，反而增加了怪味的多样化，－种说不出来的味 道充斥着整个知青宿舍，恐怕有大多数人今生今世也领略不到这种怪味。平常有亊没亊都愿意和我闲聊上几句的女知青，现在见到我都敬而远之，退避三舍。脸上总有一种怪怪的表情，她们的这些举动和表情极大地伤害到了我的自尊，使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每走到别的队的知青点时都会不自觉地绕道而行，有一种发自内心羞于见人的感觉。秦宝成不知是出于好心还是发自于恶意，他告诉我说我身上的这股怪味要想尽快揮发干净，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赤身裸体站在一个相对开阔的地方让冷风吹上几个小时才行。我对此种办法将信将疑，但是身上的怪味不除，没有办法在人面前站。但细细地反复权衡他告诉我的这种方法，心里面大隐约地感到有一定的道理。我决定试一试！这天晚上北风呼啸，风中能清晰地听到哨音，我一个人悄悄地推门出了屋，一股刺骨的寒意叫我试试的决心犹豫了起来，这么寒冷的夜晚，如此強劲的北风，真要是赤身裸体地站上几个小时，而且是在一个无遮无挡的开阔地，不把人冻僵才怪呢。但身上的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不除，不要说别人受不了，我心里也极其受不了这种味道。洗是不行，有病只好乱投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我们知青宿舍的北侧大约有二百米的距离有一处高坡，我们刚下乡时，这处高坡上种满了树，由于我们没有柴烧火做饭，如今这个高坡上的树已经被我们知青砍的不剩几棵，从前茂密青翠的高坡因为树的缺少而显得荒凉了起来。走在夜色的冷风里，身上不断地打着冷颤，心中有着一种风萧箫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凉情愫，心中有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悲壮的伤感是我来农村那么长的时间里从未涌现过的一种感怀，虽然来农村后经历了风，经历了雨，经历了血腥的埸面，更是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但以上所有经历的这些我尚没有今日这样的伤感，都是有一种壮怀激烈的激动和气概，心中窃喜经历亊情的复杂和多样性。而今日只不过是为了清除挑粪积累在自己身上的异味而在冷风中吹一吹，心底里却涌现出这么大的感伤却是叫我始料未及。心底里真有一种生死未卜的难受。路虽然很近，但我走的时间却很长，腿上如有铅坠一般。每走一步，心中都要上下抖一下，有一种隐隐发疼的嗞味。书看的多了，联想未免丰富一些，步履沉重地走着，想到了红灯记里的李玉和，想到了红色娘子軍中的洪长青，想到了洪湖赤卫队中的韩英，心中有一种刀搅样的感受，身上所有的神经都不自觉地抖动了起来。终于走到了高坡上面，风似乎显的更猛烈了一些，高处真是不胜寒，我连打了好几个冷颤。站的高看的远一点没错，站在高坡上，夜色中的通关河村尽收眼底。来到这个村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时间已经是不少的时日，真正在夜色中站在高坡上认认真真静静地欣赏这个村，恐怕我是在通关河下乡的所有知青中的第一人，弄不好极有可能是唯一的一人。因祸得福的成语在我脑海中自然出现，因亊对某一成语的理解叫我一时半会忘记了寒夜中风的猛烈和身上的那股怪味。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二百一十三）

 

 

深秋夜幕下的通关河宁静而安祥，农村的村庄沉睡的过于早，村庄在夜色的遮掩下，有些安静的出奇，听不到任何鸡鸣狗叫，偶尔闪现出 几粒如鬼火般的灯光，忽明忽喑，使人能隐约感到有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人在很多的时侯，胆量和勇气不是来源于自身，而是受外界干扰的结果。如果不是我的自尊受到了如此大的伤害，我恐怕是没有这个胆量独自一人在这阴森森的黑夜里爬上这个高坡的。西部山区深秋夜晩的寒风相当刺骨，有一种能吹进心肺的感觉，透心的凉。站在夜幕下荒凉的高坡之上，顶着刺骨的寒风，我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悲壮的感叹。此时风刮的更猛 烈了起来。人有的时候真的不能触景生情，触景生情会叫你产生出莫名其妙的伤感，会叫你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从这种伤感中难以脫离出来。虽然寒冷的天气，深秋的夜晚叫我有一种看不见东南，辩不明西北的模糊意识，但我冒着寒风，在这黑漆桼的夜里爬上这个高坡的目的心里还是清楚的。我撸起了衣服，闻闻身上，那种几天挑粪过程中留下的怪味依然深沉地留恋着我的肌肤，顽固地不肯离去。看一眼山坡下巳经悄无声息的村庄，一种复杂混乱的感叹从心中升腾了起来，心中有一种隐隐发疼的味道。论年令，我们尚不过十五六岁，正是花样年华，风华正茂之时，本应是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追求学问的时候。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我们怀着理想，憧憬，希望和向往，兴高彩烈，喜笑颜开地来到了农村这个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谁知一到了农村，和我们意念聅想的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有着天和地的差别。文化不光具有神圣的一面，它也隐藏着欺骗的功能。文化的欺骗叫我们无所适从，半天都缓不过神来。日出而做，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周而复始，年年轮回的日子在消磨着我们的理想，憧憬和希望。我们在这种周而复始的劳作中变得平庸，低俗和媚气。没有了这个年令段应有的朝气和精神，个个变得老气横秋起来。想到这些，我隐约地感到眼里有湿湿的东西流了下来 ，我情不自禁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叹气心里并未感到丝毫的轻松，心里的沉重感反而加重了不少。风似乎更大了起来，我咬咬牙，把衣服全部脱了下来。刚一脱下衣服，丝丝寒风犹如千万条毒蛇一样在我的肌肤上盘旋缠动着，从肉体的表面向身体的内部慢慢渗透着，也不知过  了多长时间，我仿沸觉得寒冷的风中似乎有一只巨大的手掌，在剥去我的头皮，把我的思维一丝丝从脑子里抽去，我的意识已显得模糊了起来。我也不知是梦中还是现实，有人向我走来，她划了一根火柴，火柴的亮光叫我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仔细看看划火柴的人，好象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又好象是我们队的女知青。此时一辆由东向西的列車亮着大灯，鸣着长笛轰隆着开了过来，巨大的震动把我模糊的意识晃了回来，我连打了几个冷哆嗦，连忙把衣服穿好，摸摸 身上的肉，犹如冰块一样，我的眼晴似乎看不到任何东西，仅凭从前对山坡的印象我摸索着连滾带爬地下来，大喘了一陣气，定了半天的神，身上的热量在缓慢地回升，思维也在身体热气的摧生下基本恢复了正常。我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大队的戏台上，戏台东侧的台阶曾是我挑粪摔到过的地方，也是我身上怪味的始发地，想到这些，我又撸起衣服闻了闻身上，还别说，怪味果然少了。我心中狂热了起来。

于家长孙

                                        我的知青生活（二百一十四）

挑粪在我身上积累的怪异味道在冷风的吹刮中确实消褪了不少，但把我也冻的不轻。虽然怪味的减轻叫我一时心血如潮，但等冷静下来，我的内心却久久难以平静。通关河村这个戏台历史久远，历尽苍桑，它阅历了无数个戏文中所讲述的人生欢乐与悲情，阅历了通关河村的起伏跌宕，兴盛悲哀，同时也阅历了知识青年在农村的风风雨雨，酸甜苦辣。上山下乡插队的第－天的第一顿饭我们是在这个戏台上吃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第一次训话是在这个戏台下听的。此吋此刻我已经是第三次在黑夜里独自一人站在这个充满了土气，显得破败，并且充斥着农村特有气息的高高的戏台上。每一次黑夜独自一人站在这戏台之上， 时间不同，人生的阅历也不一样，每一次的感慨也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有文化有时侯未必是好亊，它在特定的时间里和特定的环境下是会害人的。有文化和没文化的人存世于最大的差异应该说是一个富于联想，一个过于简单。文化越高的人联想就越丰富，苦恼也就越多。我望着黑夜里依稀可辩戏台上的残砖破瓦，想着来农村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不由的身上又凉了起来。很多时侯每个人都想让自己高兴起来，但前题是必须要有高兴的亊情来垫底。因为身上的怪味，在冷风中的鞭拂，戏台上的残砖破瓦勾起的伤感，使我的情绪极度的恶劣。我也努力地強迫自己尽量地振奋和高兴起来，不知是不是高坡冷风的刺激，叫我的体内积存了冷酷的元素，眼前闪现和脑海中回忆的几乎没有一件能叫我高兴的事情。我只好叹了叹气，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宿舍。因为没有表，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宿舍是的秦宝成以及隔壁的知青早已是鼾声如雷。冷身子，冷被窝加之冷到极致的心情，听到他们几个如雷的鼾声，我有一种被他们抛弃的感觉。真想乘他们熟睡之时用－种难以言状的手段让他们也吃点苦头，以解解心头之气。被窝里太凉，加之外面的风越刮越大，寒冷的北风穿过陕西西部农村特有的房屋空隙，在屋子里来回打着旋，屋里更显得寒气逼人。人睡着了是会忘记一切的，我也想早早地睡着，忘掉一切不愉快的亊情。天越是寒冷，人就越难以入睡，也很怪，天越泠，人的思维反到越活跃。一会想想东，一会忆忆西。我把自己在被窝里卷缩成一个球状，以尽量减少热量的揮发，用衣服把头蒙起来。越冷思维反到越清晰起来，农村的亊象电影一样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从眼前闪过。第一次割麦，第一次掦埸，第－次在水磨上磨面，第一次使用镰枷，第一次学会了当地农民用舌头舔碗，第一次学会了缝补衣服。步入人生的很多第一次都是在农村经历的，烧砖烧石灰烧木炭也是来农村后接触的，饿了几天几夜的肚子也是在农村领受到的，很多伟人都说过，阅历是一种财富！我是应该感谢下农村所阅历的这些亊情呢？还是伤感于在农村所受的苦难！我是死活理不清这个头绪。也不知是高坡之上受了凉，还是思考的问题过于深沉，没有理出个所以然来，此时头疼了起来。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到是他们几个的鼾声离我是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