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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清风修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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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划痕(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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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1 20: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清塘如鉴柳如烟
                     ——岁月划痕之三十

  大约在1958年我上二年级的时候,我的朋友程同学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说新建的东关公园开放了,他知道一个秘密入口,可以不花钱进公园,还说要带我去。
  我早就想去这个公园了。保定原来只有一个南关公园,1955年开始建设这个新公园,之后总传出已经建好的消息,就是不见开放,这回“千呼万唤始出来”,我自然想一睹为快。
  这座公园建了东护城河两侧,为防止人们顺着河道进入公园,在河道内拉起了铁丝网。程同学所说的秘密入口,就是工农北桥附近铁丝网上一个被人扒开的小洞。之后这个秘密也被班里的其他同学知道,它就成了我们进入公园的方便门。
  虽经两年多的建设,可我感觉园里也没什么玩意儿,除了从外边就能看到的那条护城河,就是多了片儿人工湖,栽了点儿树。
  人工湖位于公园中部,呈“C”形。它的水面虽然比较开阔,但公园称其为“湖”还是有点言过其实,我看只能算是比较大的池塘吧。湖中部偏北的地方有座不高的小土山,我猜着它是用挖湖的土堆起来的。栽的树种类倒不少,沿河沿湖载的是柳树,其它地方则载的是松树、柏树、杨树、槐树、核桃树、柿子树、银杏树等。印象中园里还有个养金鱼的地方。
  虽然里边没有名胜古迹,但我和我的同学还是经常光顾,因为这里边另有乐趣。
  首先,这里边小动物资源丰富,是捕捉的乐园。在这方面程同学是行家里手,要捕捉我都和他一起去。
  东关公园有河有湖,自然有水生物,我们去那儿玩的时候,有时就会带上一个小摷网,以便捕捞。那儿的鱼虫很多,有红虫,也有红线虫,经常有人捞,但我俩都没有养鱼,所以不捞这种玩意儿。我们捞蛤蟆豆,捞水蝎子,捞小鱼儿。
  最好捞的是蛤蟆豆,它们都是一群一伙的,冲它们下摷网总能捕捉到几只。以前听大王子说过,蛤蟆豆也叫蝌蚪,长大能变成蛤蟆,我就用罐头瓶养了几只。有邻居说,喝活的蛤蟆豆能败火,可我当时并没有上火,也就没试。没想到没几天它们都死了,我也就不用试了。后来听说这个偏方不能用,喝了会拉稀的。
  我们还能捞到水蝎子,它长得有点儿像皮皮虾,但程同学说它是蜻蜓的幼虫,我也养了一只,作为写观察日记的材料,可没多久也死了。
  水里还有跟头虫,能上下地翻跟头。这个虫子我认识,搞“除四害运动”时老师讲过,它是蚊子的幼虫,叫孑孓。程同学说水蝎子专吃跟头虫,而蜻蜓又专吃蚊子,看来蜻蜓和蚊子还是生死冤家呢。
  水里也有跟大王子一起捞过的那种小鱼儿,可它们很贼,摷网一靠近就都跑了,不好捞。
  摷网不光能捞水里的蝌蚪,也能捕捉岸边的蝌蚪妈妈。公园河边的草丛中青蛙很多,不过它们很警觉,人一靠近,就三跳两跳地跳到河里去。所以捕捉青蛙要借助更多的工具,除了摷网还需要一根钓杆。这钓杆没必要像鱼杆那么讲究,用根竹杆绑根绳儿就可以了,不过绳子头上要拴个蚂蚱。你在河边轻手轻脚地巡视,发现青蛙之后就把拴在绳头上的蚂蚱挑到青蛙的眼前抖动。青蛙只吃活食,看到抖动的蚂蚱就会认为是飞过的小虫,毫不犹豫地跳起来捕食。它一旦咬住猎物就绝不松嘴,你就可以就势把它放到摷网里了。
  我们经常用这种方法捕捉青蛙,有一次运气好,一上午就捕捉了四五只。程同学提出回去做熏青蛙腿,还说街上卖的熏田鸡腿其实就是青蛙腿。于是我们就把几只可怜的青蛙拿到了我家。他负责剥皮,我负责烧水,很快就把青蛙腿煮熟了。可下一步那个“熏”的工序如何操作,他却有些说不清了,用锯末?用树叶?怎么笼烟?他也不甚了了。最多我们就省了这步,直接蘸酱油吃了。味道不错,就是太少,还没解馋就没了。
  河边还有一种个头较小的蛤蟆,跳不起来,跑得也不快,比较好捉。但样子比青蛙难看,有点儿很癞蛤蟆。程同学说它是气蛤蟆,你碰它,它就生气,会气得身体膨胀。我们也经常捉这种蛤蟆,捉了就把它肚皮朝天地放在地上,然后用小棍儿敲它的肚皮,欣赏它的肚子变大的过程,最后它的肚子会变得像气球一样鼓,像薄膜一样透,但始终不破。如果你不再理它,它的肚子还会慢慢复原。
  河边的洞里也有癞蛤蟆,不过我们从来不捉,那样子太吓人,不敢摸。
  我们最成功的一次捕捉是捉了条大鱼。一次下大雨,积水泡塌了公园北边的围墙,墙砖就倒在了旁边的小水沟里。程同学发现水沟里有动静,就和我过去观察,翻开砖一看,底下有鱼。我俩立即一人一头儿,小心地清掉沟里的砖,最终捉到了一条一斤多的鱼。这次还是拿回了我家,母亲看了说是黑鱼,还说有老病的人不能吃,否则会犯病。我俩都没有老病,就让母亲帮我们炖了。黑鱼的味道非常鲜美,我俩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干净净。
  东关公园里有好多树,树上自然也有小动物,它们也是捕捉对象,像爬在树枝上的蝉,躲在柳条上螳螂。公园里也有大人用气枪打鸟,那时有杆气枪可牛啦,可我们买不起,只好拿弹弓去。
  公园里鸟很多,麻雀自不必说,还有喜鹊、乌鸦、燕子、柳莺、山雀、黄雀、鹞子、黄鹂、啄木鸟、布谷鸟等。
  我俩打弹弓的技巧都不咋地,虽用黄泥捏了专用弹丸,但还是打不到鸟。不过能不能打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看到它们真切的身影。
  最好看的是黄鹂,黄身子,红嘴,黑眼圈,叫的也好听,那是百啭千声。可惜的是不多见。
  还经常能听到布谷鸟那“咕咕咕咕”的四声唱,一般是只闻其声,难见其影。布谷鸟其实就是杜鹃,古诗里常写到,只是农民伯伯没空儿读诗,见它总在播谷时节鸣叫,就叫它布谷鸟。布谷鸟其实挺坏的,它把自己的蛋下在别的鸟的巢里,让人家代孵,还把人家的一些鸟蛋推出巢去,以让它的孩子多得宠爱。有其母必有其子,它的孩子孵出后的第一任务,也是把养父母的亲儿子都统统推出巢去掉死,以便自己吃独食。
  偶尔也能看到黄雀。这种鸟我在城隍庙里近距离地观察过,是算卦的养的,它的职责也是算卦。有人从12张生肖卡片中选一张告诉算卦的,这只黄鸟就能从卡片中把它叼出来。听说这叫“黄鸟叼贴”。后来又听说,那鸟并不会算卦,是算卦的在卡片上做了记号,而又训练的黄雀只叼有记号的卡片,所以才显得那么灵验。
  另外,公园的河边湖畔,蓼蒲萋萋,颇具野趣,是写生的好去处,我和好朋友梁同学经常到这里画画。
  我们画画也是瞎画,没有拜过师,也没有上过少年宫的美术班,那时社会上没有培训班,就是有父母也不会出培训费。我俩所谓的画画,就是临摹一些自己搜集的画片。我们听说当画家必须经过“写生”这种训练,就猪鼻子插大葱,也跑到公园“装象”。
  我们没有画板,也不带小凳,就是往地上一坐,把图画本往膝盖上一搁,看到什么画什么,什么山啊,水啊,草啊,树啊,都是我们写生的对象。
  眼前的景色确实值得入画,枝头莺雀百啭,水边草茂花鲜,湖面波光粼粼,湖畔杨柳依依,真是清风徐来花弄影,碧水微漾柳蒙烟。
  蜻蜓、豆娘是水边的常客,它们落在水草上便成为我们写生的对象。可它们实在是不善解人意,往往是你画到半截,它就擅自跑了。于是我们就想捉到它们。
  一只蜻蜓款款飞来,转了几圈,最终落在岸边的蓼草上,我赶紧扔下画笔,弓下身子,悄悄地向它接近,屏住呼吸,慢慢伸出手去,可就在手指合拢的一瞬,它倏地飞走了。
  还有一种长的像黄蜂又像蜻蜓的飞虫,也是我们的写生对象。当时叫它麻郞狗,后来才知道它叫盗虻。
  要说东关公园有什么特色,还真不好说,勉强算是自然风光吧。不知是不是今古相通,保定八景中就有东关这一景,而且也是强调自然风光。
  保定八景古已有之,但不叫保定八景,而叫上谷八景,因为保定在秦代是上谷郡的属地,所以也称为上谷。
  保定八景到底始于何时,我没有考证。可普天之下都凑“八景”的风气,据说是盛行于明清。明代翰林院的文人雅士歌咏“燕京八景”,引得各地效仿,纷纷推出当地的八景,自然是五花八门。清代时各地编修方志都要记载当地的名胜古迹,于是便有了刻意遴选确认,便有了八景遍地开花之势。
  据说,清同治版的《清苑县志》中就载有“上谷八景”图,依次为市阁凌霄、奎楼应宿、横翠朝晖、莲漪夏艳、东皋春雨、西刹秋涛、鸡水环清、郞峰耸秀。
  其中“东皋春雨”基本就是东关公园这块地儿以前的景色了。以前这块地儿就是乡野,我小时候去东郊逮蛐蛐时除了东关小石桥附近有房屋,再往东走不远就是庄稼地了,当然现在已是高楼林立。据说此处春雨之后的景色最为迷人,所以就有了这一景。庄稼地里下雨也算景致,我怎么看也觉得有“凑”的味道。
  不过经文人一渲染,就美妙多了,清代诗人陈正的《东皋春雨》最为典型:细雨东郊润落花 , 田夫携手话桑麻。高原已足三春泽 , 鸡水新添两岸沙。嫩草如烟滋灌溉 , 长虹弄色隐云霞。载歌喜雨因谁赐 , 笑指飞凫入酒家。
  我和梁同学在公园画画时,也曾遇到过春雨,不过那时还不知道有陈正这么一首《东皋春雨》的诗,就是知道也会把它等同深奥的古文课文,见而厌之。
  咱虽没有诗人的眼光,倒也看出公园的雨景挺美。身边细雨如丝,若有若无;湖面水气蒸腾,雾霭氤氲;岸柳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大有身在水墨画中之意。所以我也觉得把雨境作为这片景区的特色,还是颇有见地的。
  东关公园的规模格局自建成后一直没有太大的变化,大概在1964年之后修建了一座游泳池。那时毛主席号召大家“到大江大海去锻炼”,保定市的领导考虑大家去“大江大海”有点儿实际困难,就安排修建了这座游泳池。我曾去那儿游过泳,池子浅,人多的赛过洗澡堂,我就不怎么去了。
  文化大革命中,公园管理松懈,我偷偷到人工湖里游泳。也不知道谁那么讨厌,往湖里倾倒了好多炉灰碴,而我从水面又看不出来,结果蹬水时膝盖划到水底,划掉一层皮,让我好多天下不了水。
  1967年在全国性更名热中,东关公园也改了个更革命的名字“东风公园”。
  文化大革命后(准确时间已记不得),原来放置在保定火车站广场的《劈山引水》雕塑移置到东关公园门口。
  这座雕塑是曾在保定工作过的当代雕塑家刘士铭的代表作。创作于1958年,极具时代精神。1959年代表中国参加在莫斯科市举办的“社会主义国家造型艺术展览会”并获奖。1960年从北京运到保定,放置于火车站。
  在70年代,东风公园增置过部分设施。
  2012年公园经过大规模景观改造,重新开放,已成为典型的城市园林。不知春雨来临,是否还能体会到当年的情趣。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3-12-22 17:41:4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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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5 21:27:00 | 显示全部楼层
         疑是当年促织鸣
                   ——岁月划痕之三十一
  北京回龙观里很难听到蛐蛐的叫声,虽然绿地不少,但草虫难得一见。看来绿化工人还是很负责任的,杀虫药的质量也不错。可我到积水潭医院新院区附近散步时,还是发现了例外。
  积水潭医院新院区虽已在2013年1月底开业,但周围的环境一直不太好,入秋之后院区外的东北角上还堆着不少乱砖。我就在这儿的砖堆里听到了久违的蛐蛐叫声。
  这叫声洪亮,苍劲,厚重,沉稳,只叫了几声就不叫了,凭我多年养蛐蛐的经验,觉得它一定是只大蛐蛐。这要是在当年我会激动得热血沸腾,就是眼下我也怦然心动。
  可我没有蹲下来翻那堆乱砖,因为不好意思,怕别人笑话我精神不正常。可我也不想走,我想再次听到它的叫声,因为这叫声太熟悉了,就像从当年我的蛐蛐罐儿里发出来的。
  我最早见识蛐蛐这种小东西是在六七岁的时候,那时我住在保定市相府胡同4号院。大概是1956年秋天的一天,我路过我们胡同11号院时,看到一帮孩子头顶头地围在一起,里边的蹲着,外边的站着,都伸长脖子,向下看什么。
  我很好奇,就凑过去透过人缝向里看,只见众目之下是一个小罐,小罐里边有两只黑虫正张着大牙厮咬,几番拧甩,一只肚皮朝了天,一只弓背振翅,“嘟嘟嘟”地鸣叫起来。
   “小成哥胜了!”“小成哥胜了!”有的孩子兴奋地高喊。“还有吗?接着咬!”那个叫小成的孩子神气地向对面的黑子叫板。
  黑子看上去很不服气,可他那只黑虫子不顽强,他也没有办法,勉强地说了声:“明天逮了再咬。”
  战斗结束,孩子们还在议论,我趁机打听,原来是在咬蛐蛐。
  我把此事告诉斗儿,他说他也早就养蛐蛐了。他还告诉我,逮蛐蛐最好在晚上,因为白天蛐蛐不爱叫,只能到草垛砖堆底下去翻。
  我也想逮一只参加他们的战斗,可我不想晚上逮,黑灯瞎火的,说不定会摸着蝎子、蜈蚣,我害怕。那就只能白天逮了,去哪儿逮呢?我想到了公厕后边的大空地,我以前在那儿逮过蚂蚱,知道那儿有砖堆。于是我就带上家里捅炉子用的捅条,直奔公厕。
  那儿的砖头好像已被人翻过,砖下面没有潮湿劲儿。我翻了一阵子只发现了浑身长腿的小蜈蚣,挺怪吓人的。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只黄色的大蛐蛐蹦出来,我激动得像看到了宝贝,箭一般地扑过过,一巴掌就把它紧紧捂住。
  看别人都把蛐蛐放在了小罐儿,到家后我也找这样的家什。我发现家里放盐的小罐儿和蛐蛐罐儿差不多,也没跟母亲商量,就直接把它腾出来用了。我也像别人一样在罐底砸上了湿的黄土。
  我端着小罐儿欣赏自己的宝贝,大大的脑袋,前突的长牙,看着像个厉害的角色,我心里美滋滋的。
  第二天,我把我的宝贝拿给11号院的孩子们看,他们看后都轻蔑地笑了,说:“这是猴儿头,大臭嘴,赶紧扔了吧!”有个孩子还跟我解释,江米嘴跟猴儿头咬了架,嘴也会变臭,就再也不咬架了。他们还说,养蛐蛐的没人养猴儿头。
  我这才知道,咬架的蛐蛐是特指叫江米嘴的那一种蛐蛐。气得我把那只给我招来嘲笑的猴儿头,重重摔在地上。
  哪儿还有蛐蛐呢?,我又想到了上坡清和园澡堂的后院,那儿的煤堆四周也有些乱砖,好像里边有虫子的叫声。
  我又到那儿去翻腾,在翻动一块大方砖时,一下子就蹦出好几只蛐蛐,惊喜得我不知道捉那只好。我瞄准一只离我最近的,半蹲着悄悄靠近,一只手猛然捂下去,捉住了它。可当我欣赏猎物时手却像被烫到一样,不由自主地甩开了。因为那只蛐蛐太难看了,难看得令人害怕,头有三个尖儿不说,脸还那么得倾斜,倾斜得就像棺材一般。后来知道,它的学名就叫棺头蟋。我们这儿的孩子叫它“棺材盖”,还说捉到了“棺材盖”会倒霉的。
  正在我惊恐沮丧之际,砖堆中又钻出一只棕黄色的大蛐蛐,看着比孩子们斗的那些蛐蛐大一倍还要多。我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立即扑过去捉住它。我松开手指缝儿一看,那蛐蛐头上有白纹,翅膀金色闪闪,真漂亮。它在手里还不老实,用两只大腿用力蹬,蹬得我手心都疼!嘿,真有劲!
  我立即回家把它放到罐儿里,然后抱着跑向11号院儿。院里的孩子们看了我的巨无霸,又都笑起来,说这是油葫芦,只能和油葫芦咬架,江米嘴是不和它咬的。
  一直捉不到真正的蛐蛐我很不甘心,就壮起胆子晚上出来溜达。“嘟嘟嘟!”澡堂南边传出清脆的蛐蛐叫声,我偱着叫声反复辨听,终于确认蛐蛐在墙角的缝隙中。我赶紧回家拿了母亲生火用的火柴,并找了一根铁丝,回来捉这只蛐蛐。
  我悄悄拿出一根火柴,突然划亮,只见一只黑亮黑亮的蛐蛐脑袋,堵在墙缝小洞的洞口,两根长须还在不停地摆动。我感觉它的头是那样的大,几乎要堵塞了洞口,好大的蛐蛐!
  可就在我把铁丝捅向小洞的一刹那,眼前一黑,火柴熄灭了。等我再把火柴点亮,那只好大好大的蛐蛐已没有了,只剩下黑黑的洞口。我只好用铁丝在洞里乱捅,可捅了半天也没有再见到它的影子。
  第二天,我把我发现大蛐蛐的消息告诉11号院的孩子们,他们不以为然,说:“跑了的蛐蛐都大。”
  晚上,我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眼前总是那个黑亮黑亮的头。窗外又传来蛐蛐的叫声。我再次拿好火柴和铁丝,直奔那个墙角,那只黑亮的头正在洞口。我用铁丝一拨,它就跳了出来,正好跳在我手上。我高兴得笑出声来。这一笑不要紧,醒了,原来是在做梦。天亮了,我不想起床,很倦,好像做了一宿逮蛐蛐的梦。
  起床后天昏沉沉的,漂着似雨非雨的细雨星。我到澡堂后院解手,竟然听到了蛐蛐的叫声。细听,声音来自澡堂和11号院的房子间的夹道。那夹道很窄,我侧身才能通过。钻进夹道又发现声音在夹道的对面出口——那里我从未去过。
  我大着胆子穿过了夹道,一看自己已在一个高台之上,高台下边是个厕所。由于澡堂在上坡,11号院在下坡,两院有很大的落差,澡堂房基下面就建了这个砖砌的高台。台上也有些砖头瓦块,我听准那叫声在一块大砖下面,就站到一个可以防止蛐蛐跳下高台的位置,轻轻翻开大砖。只见一只个头不大的蛐蛐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要和我对峙。我轻轻把它捂住,拿在手里细看,有只小腿断了一小截儿,一根尾须也断了一截儿,是个伤兵。
  我略感失望,但它毕竟是我亲手抓的第一只蛐蛐,我还是把它带回了家。
  捉了只真正的蛐蛐,我便想它咬一咬。我抱着我的蛐蛐罐儿去找11号院儿的孩子,小成拿过去端详了一会儿,说:“这是我扔的败货筒子,快踩死去吧!”我不死心,又找大生去咬。结果,我的那只蛐蛐见对手一张嘴,是掉头就跑。看来小成说的是真的。
  后来,我听说,大孩子们那些厉害蛐蛐都是从城外逮的,也就盼着自己快长大了,能到城外去逮蛐蛐。
  上了小学之后,大王子、程同学、马同学都带我去过城外,但和我一起逮蛐蛐的只有程同学。胡同的小伙伴中,只有大生和我一起逮过蛐蛐。
  那时,我们逮蛐蛐去的最多的地方是东郊,一般凌晨五点钟就出发。出城后进入一条深深的大沟,这条沟就是路,沟里有深深的车辙。沟两边都是庄稼地,我们就在沟边的土坡上寻找蛐蛐洞,找到后就用随身带的捅条挖。如果听到叫的,就冲着叫的地方挖。那时晨光初露,还没有人下地干活,我们可以恣意妄为,任意乱挖乱掘。
  沟边不少地方长着拉拉秧,拉拉秧下较为潮湿,更适于蛐蛐栖身,我们多从这种地方下手。这种植物的蔓茎上长满很硬的倒钩刺毛,划在身上便是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痛。可我们不在乎,就敢用手扒拉,还敢在处处是硬刺的秧蔓中追捕跳出的蛐蛐。
  我们也会进入庄稼地,寻找浇水的垄沟。这种垄沟是用土培起来的高于地面的小沟(便于水流到地里),它的土埂外侧一般都种着豆子,蛐蛐往往也会在豆窠里栖身。我们发现了垄沟,就顺着垄沟用力跺土埂,豆窠里如有蛐蛐就会蹦出来。但这种地方蹦出来的以“油葫芦”居多。
  玉米地里也有蛐蛐,但白天很不好捉。白天它们不爱叫,无从下手挖。据说白天叫的都是小蛐蛐,但我们要是听到也不会放过,会听声找到它的窝,用尿把它灌出来。如果没尿就挖,但在平地挖蛐蛐比较费劲,成功率较低。
  偶尔我们也会去踹村边的滑秸垛,一踹就虫子乱蹦,但基本都是猴儿头、棺材盖、油葫芦之类,很少有江米嘴。有也是“小蝇子”(像苍蝇那么小的蛐蛐),属鸡肋一类。
  每次逮蛐蛐我都觉得捉到了大蛐蛐,可到家一看,都是小的。当然,小的也舍不得扔,要让它们捉对厮杀,选出善斗的作为比赛选手,单独调养。我只有二十多个蛐蛐罐,选出一批新的,就淘汰一批老的。
  开始时我还舍不得扔掉淘汰下来的劣等货,专门找了个大木箱子,放上砖头和食物饲养它们。目的当然是希望它们能在混战中能出个大英雄,可结果令人失望,最后还是把它们都放了。
  我的蛐蛐虽经常参加胡同的战斗,但战绩极差,偶有一只能战胜对方一次就欢天喜地。
  至于常败不胜的原因,有孩子告诉我,一是捉的蛐蛐不行,二是不会调养。他们说养蛐蛐也有学问,还有专门的书呢,上面有蛐蛐谱,告诉好蛐蛐是什么样的。还说大人的蛐蛐比赛是分“量级”的,大对大,小对小,大小按“厘”分。但大蛐蛐金贵,是七厘为王,八厘为宝,九厘的蛐蛐没处找。他们还说了几种厉害蛐蛐的名字,有“大八厘”、“梅子”、“独须龙”等。
  “大八厘”我明白就是个儿大。“梅子”据说是脑袋上长个白色的梅花点。就“独须龙”听着不靠谱,说是就一根须,要长在脑袋正中间。我怀疑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蛐蛐。
  后来我还听说,有的孩子的厉害蛐蛐,是从城隍庙老头儿那儿买的。那老头儿养了一辈子蛐蛐,斗了一辈子蛐蛐,老了就在城隍庙卖蛐蛐,可懂蛐蛐了,他卖的蛐蛐都很能咬。
  我对这老头儿有了兴趣,特意到城隍庙去察看,发现西南边的墙脚下还真坐着个老头儿,他身边就是一片蛐蛐罐。老头儿白净脸儿,白胡子,看着很斯文。
  我过去问了问蛐蛐的行情,类似我捉的那样的小蛐蛐是2 分一只。稍大一点儿的5分一只,一毛一只。再大的他没让我看。可有大人来问,他就让看,便宜的几毛,贵的几块。他说还有好的,要去家里看,就更贵了。我一听买只好蛐蛐要花那么多钱,觉得太不值,决定不买,还是自己捉。
  不过有空儿我还是愿意到老头儿那儿转悠,听他跟别人白活斗蛐蛐的事儿。从他们的谈论中得知,保定斗蛐蛐历史悠久,宋代时就曾给朝廷进贡。保定的蛐蛐以凶狠,敏捷,耐力足,斗性久,闻名全国。
  他说的那么厉害的蛐蛐我从来没有碰不上过,胡同的孩子中也就2号院的大良养过的一只。听说那只蛐蛐是他爸爸从省监狱那边给他捉的。它比一般蛐蛐大得多,更古怪的是镜翅特别长,都盖住了尾巴,大良说它是“长衣”。这只“长衣”并不凶,但它个头儿太大子,跟别的蛐蛐咬架就跟大人打小孩似的,自然百战百胜。
  我渴望自己也能捉一只大蛐蛐,好在胡同里称雄,所以每年立秋之后都跑到城外去捉。可我运气不好,一直没逮住过大的。直到1963年我上了初中,才圆了这个称雄梦。
  我考上的中学是保定五中。报到后我到学校西北角的厕所去方便,途经一个堆着乱砖的大坑时听到有蛐蛐的叫声,那声音洪亮,苍劲,厚重,沉稳,我感觉是好蛐蛐,非常兴奋,立即下到坑里去捉。我蹑手蹑脚地接近那叫声,在听准位置之后,果断地翻开砖头,一只青头大蛐蛐赫然在目,我来不及细看,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双手拢过去,准确地将蛐蛐扣在了两手中间。
  我激动异常,迫不及待地往家跑。到家一看,它可比别的蛐蛐大多了,头圆项宽,身体硕壮,一派将军架势。因为它的头乌青闪亮,我给它起名叫“青头”。
  我的“青头”一出,即所向披靡,先是一连气击败了11号院儿的所有蛐蛐,接着又横扫了胡同的所有蛐蛐。百战百胜之后它威名远扬,又引来不少胡同外的人上门挑战,其中还有大人。但所有来挑战的蛐蛐都臣服在了“青头”的大牙之下。可以说。它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对手。那个秋季,我的“青头”给我带来了无限荣光,我终于扬眉吐气了。
  对这只给我带来荣誉的“青头”我照顾得格外周到,几乎天天清罐、换食。天冷之后,蛐蛐们不再咬架,我对“青头”依然照顾有加,一到中午就拿出来让它晒太阳。它老态龙钟地趴在我手上,缓缓地整须,动头,颜色也由青变黄了。
  一天,我准备再让它晒太阳时,发现它已六脚朝天地躺在罐里,身体都有些萎缩了——它死了。我舍不得扔掉它,就把它放在了一个空的火柴盒里。可后来这个火柴盒怎么也找不到了,一问母亲,她早给扔了。
  积水潭医院新院区边上的砖堆,终于再次响起了蛐蛐的叫声,我站在那儿静静地听,它是那样亲切,那样熟悉,就像“青头”在鸣叫。
  后来散步,我又去了积水潭医院新院区,那片砖堆被清走了,那只像“青头”一样鸣叫的蛐蛐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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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6 10:09:0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也只是养过。这里边的学问太大,而玩得深入了容易跑偏(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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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9 19: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爱也得爱劳动
                    ——岁月划痕之三十二
  1960年年底,我去紫河套食堂打饭,发现二两一个的饼子变大了,但软得像水煮红薯,一捏就是个坑。
  对于这种变化,炊事员给出了解释,说这是用增量法蒸的。还说按照上级要求以后的饼子都得这么蒸了。
  事后得知,不光我们食堂这么做,保定市的食堂都在这么做。市里在11月份召开了全市“吃饭大会”,要求在全市推广“增量法”。
  “增量法”并不是保定的创举,据说那是人家辽宁省创造出的先进经验,后引起中央重视才在全国推广。这个先进方法的核心是在加工玉米面食品时,通过增加泡、烫、磨等程序,加大水分溶入,使食品在重量上有一个大幅增加。
  不知别的食堂的增量法是怎么操作的,反正我们食堂就是在蒸饼子的时候,将原来的开水烫面,改成了用锅煮面。也就是将棒子面煮成稠粥,再把稠粥团成饼子的模样上锅蒸。食堂的人说,这可不是光个儿大了,营养还提高了呢,吃了肯定会红光满面。
  不过,他们说的这些好处我没有体会出来。我感觉“增量法”就是糊弄肚子,与喝粥没有本质区别,都是水饱,尿泡尿就空了。而且这种饼子吃着没嚼头,没香味,以致我看到别人吃“不增量饼子”都馋得不得了。
  那时,食堂还卖过人造肉。是食堂取经后自己做的,好像是用剩饭、刷锅水之类的营养液培养的什么菌。由于数月不知肉味儿,听说食堂卖肉菜,人们都抢着买,我们家也买了一份。我已记不起这种菜的样子,只记得是一种有汁的东西,味道不好,根本没有肉味,我尝了尝就不再吃。食堂试验人造肉的事虽然嚷嚷得很欢,可就卖了这一次,之后就无声无息了。
  1961年春节前,食堂还供应了一阵子盐腌的圆白菜落地帮儿,虽说是经过水泡后又炒了一遍,还是难吃,又厚又硬,又苦又咸。那阵儿食堂就只有这一种菜,不爱吃也得吃。
  春节过后,圆白菜帮儿都没有了,食堂又以苲草(一种常见的水草)代菜。苲草腥气,难吃。可那时青黄不接,没菜,能有苲菜接短儿也就不错了。当时不光是我们食堂处于这种情况,全市都是如此。为此市里号召全市掀起大吃、巧吃苲草的高潮。事后市里还对各地落实号召的情况进行了检查,据统计,全市区625个食堂共食用苲草500多万斤。为什么我能知道这么准确的数字呢?因为我查阅了保定市档案馆编辑的《保定市大事记》。
  我总担心我对当时的饥饿有了过度反映,会使自己的描述偏离事实,所以特意查阅了一些相关资料,以印证自己的记忆。保定市档案馆编辑的《保定市大事记》,比我的记忆更详细,更准确,当然也更权威,所以我也当回文抄公,直接抄录几段权当佐证。
  1960年4月9日-11日,保定市连续发生食物中毒事件,遍及7县、1区、46个公社、321个村庄,共296起,中毒群众4055人,死亡60人。中毒原因:野菜中毒(主要是苍尔棵)死亡52人,药物中毒死亡4人,吃杏仁中毒死亡4人。
  1960年9月28日,市人委对国庆、中秋两大节日副食供应做出决定:本年我市生猪收购、上调、出口各项任务完成得不好。据此,两大节日猪肉不作供应。
  1960年11月26日,中共中央向全国省军级党委转发了河北省委批转《保定市委关于发动群众开好“吃饭大会”的报告》。
  1960年11月29日,市人委根据中央提出的“低指标、瓜菜代”的方针,就我市当前人民生活情况及主要工作,向第六次人民委员会议(扩大)作了如下汇报:
  1、吃饭问题。全市(含县) 共建农村食堂25948个,现在绝大多数食堂每人每天吃粮4两(还有4661个食堂吃粮不足4两)。
  2、治病问题。据8县统计,各类疾病患者187541人(其中:浮肿病53829人),占普查人数的百分之五点八。
  3、穿住问题。据查,全市缺棉衣的83266户,194896人,缺棉衣196112件,缺棉被43156条(29943户)。有16024户,60440间房屋急需维修。
  1961年1月10日,市委发出“关于大搞群众自给性代食品的指示”。截止7月中旬统计,全市共采集各类代食品(山药叶、树叶、野菜、苲草、皮条等)347万斤;生产蘑菇47190斤、小球藻浓缩液34万斤、液体人造肉60729斤。
  1961年1月,月底统计,全市区共有浮肿病人10479个。1月份市区共死亡311人。
  1961年3月31日,保定市区已恢复起南奇、大汲店、富昌屯三个农村集市。上市物资主要是蔬菜、副食品、代食品。价格较牌价高达十二至十三倍。如白菜每斤四至五角,萝卜每斤五角,姜每斤十六元,猪肉每斤五元,羊肉每斤四元,鸡蛋每个六角,棉籽油每斤八至十元。(当时工人月工资一般三十至四十元)
  印象中1961年春节过后,食堂组织批斗了管理员叶老师。原来叶老师在给儿子操办婚宴时,用的是食堂的白面,据说有一袋之多。这在当时可是犯众怒的事,粮食就是命,你敢一贪污就是一袋,还是人们轻易吃不上的白面,人们能不火吗?于是就有人动手打叶老师。还是主持批斗的领导政策水平高,及时加以制止,才使得叶老师免遭更多的皮肉之苦。
  大概在叶老师被批斗后不久,我们的食堂解散了。这下我又可以吃到自己家做的饭了,再不用抱怨饼子越蒸越小,给菜不满勺了。
  谁知好事引出了坏事,食堂不给做饭了,母亲竟然让我帮她做晚饭。那时我才十一二岁,正是贪玩的年龄,自然不愿干这种女孩子才干的家务。可不干也不行,母亲下班晚,回来再捅炉子做饭(顺便要做出第二天中午的),要折腾到很晚。所以母亲让我放学后先捅开炉子,火旺了之后就烧一锅水,水开了就在锅里放入已经用凉水泡过的玉米面,熬一锅粥。如果此时母亲还没有下班,就烧一壶开水烫一盆玉米面,再蒸一锅饼子(程序母亲已交待清楚)。在熬粥、蒸饼子的间隙,我还要择菜、洗菜,开始时等母亲回来炒,后来我就上手炒了。
  在干的过程中,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我可以随时请教同院的王大娘。她不仅口头指导,有时还会过来示范,所以我很快就能熟练操作了。
  当然,只要母亲一到家,我的工作就可以立即中止,跑出去玩了。
  那时候老师留的作业少,能很快就完成,如果是现在肯定能以做作业为借口,推掉这个活儿了。
  有时候家里没菜,我还得去菜店买菜。一般我都去城隍庙前边那家大菜店。那时除了冬储大白菜要票,其它菜不要票。虽说不要票,但供应还是紧张,人们都早早去排队,见了鲜菜就抢。等到我放学后再去买菜,基本上就只剩没人要的烂菜了。可烂菜我也得买,不然没的吃。这些烂菜菜店都给分了堆,几分一堆。有一次我发现,我买完之后菜店就把剩下的都倒进垃圾箱了。
  我能很快地担当起做饭的重任,与母亲对我从小就进行了劳动教育密切相关。在我五六岁时,母亲就开始支使我干活。那时母亲还没有工作,而且就我一个孩子,并不忙,她非让我干活,肯定是为了培养我热爱劳动的好习惯。
  记得母亲第一次让我做事,是让我帮她买东西。她要做饭了,发现没有酱油,让我去买,我不愿意。她说孩子大了就要帮助大人干活,还教给我:“到了‘全兴’,你就对柜台里边的人说,我打五分的酱油就行了。”“全兴”是离我们家最近的酱园。我照母亲说的那样,顺利地把酱油买了回来。母亲很高兴,但除了口头表扬,并无其它奖励。
  后来,我在和小伙伴玩“藏闷儿佬”(捉迷藏)的时候,母亲又喊我去买醋。因为我正好是“捉”的,小伙伴不让我走。我答应小伙伴们快去快回,便拿上钱和瓶子往“全兴”跑。到那儿就喊:“买五分的醋!”可一看手里没有了那五分钱。我顺原路往回找,没有找到。小伙伴们听说我丢了钱,也帮着找,还是不见那五分钱的踪影。
  我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家告诉母亲。母亲很不高兴,翻出了旧帐,说我干什么都慌里慌张,没有一点稳当劲。还让我向同院的小儿学习。我无话可说,斜着眼听母亲的训斥。最后,母亲又给了我钱,我又去了一次“全兴”。
  之后母亲让我干的活儿是攥煤球儿。从老家来到保定后,取暖、做饭都用煤球儿炉子,而烧煤球儿就会剩下一些煤面儿,母亲舍不得丢掉,经常攥煤球儿。可她攥的时候还要叫上我,我只好牺牲玩儿的时间陪她。每次攥完煤球儿,手都是黑黑的,用肥皂都洗不干净。
  母亲还给我安排了一项任务就是倒水。刚开始时倒在院里的渗水井,还比较方便,后来院里的渗水井填死了,就得倒到院子外面的地沟。这个地沟的沟口位于连接上下坡的三阶石台的北边一点儿,不知那时我为什么那么懒,总是隔着石头台阶向沟口泼,经常倒在台阶上。
  大概在1956年,我们胡同的南口装上了自来水,人们再也不用一桶一桶地买水吃了。自来水的水费每月每人只交几分钱,母亲很高兴,可我却有了新任务——和母亲抬水。那时我刚七岁,力气还不够大,抬水时总是一摇三晃,尤其是到了那三阶石头台阶,更是提心吊胆。如果此时台上有水或者有冰,我便会暗骂倒水的人。此后我倒水都尽量倒入沟中,以防自己害自己。
  到我八九岁的时候,就开始自己提水。一般是提半桶,晃动着前进,晃动的节奏要与步伐协调,不然会磕在腿上。可这节奏并不好把握,偶有错乱,溅起的水就会弄湿了裤子。
  十岁之后我就开始挑水。用的是王大娘家的扁担和水桶。我挑那两桶水感觉很吃力,总用双手向上撑扁担,好像那样就能减轻腰的负担。
  最让人心烦的是挑水还得排大队。整个胡同都用这一个水管,水还很弱,比小孩儿尿尿强不了多少,有些还只嘶嘶响,流不出水来。一般接一桶水要十来分钟,排队等上一两个小时都是常事儿。有人嫌排队烦心,就半夜起来挑水。
  母亲让我做饭之后,我还得担负了排队买粮、买煤的任务。那时每月的27号可以买下月的粮食,而此时我们家的粮袋已经见底,可能像我们家这种情况的不在少数,一到那天粮店门口早早就排起了长队。
  没有排过队的人不知道排队的苦处,在长长的队伍中间,直直地站着,腰酸背痛,要考验你的体力。半天向前移动不了一点儿,急得让人想发火,还要考验你的耐性。
  买粮一般排上三四个小时才能轮到开票,开了票还要排队等着称粮食。开票前母亲肯定准时赶到,不过我还不能走,要等着称了粮食帮着母亲往家背。
  买煤排队大约是1960年实行了购煤本之后的事。由于规定的供应量偏低,只能勉强烧到月底,所以一到月底煤店也排大队。排到后开票买煤时,可以选择自己拉和煤店派人送。我们家没有车(全胡同都没有)只能选择送。
  由于开票时已约定了送煤的日子,家里还得安排人等候,有时我就请假干这事儿。送煤的收了你的发票,还不给你送到家,而是给倒到胡同口。我的任务就又来了,要一簸箕一簸箕地倒家里倒。
  我们家的煤放在了床铺底下,倒煤时我要尽量往里放,不然铺底下放不下。可烧一阵子里边的煤就够不着了,我又有了任务,得钻到铺底下把里边的煤倒到外边,每次都弄得黑头黑脸。
  另外,我还得摊煤茧。烧煤剩下的煤面儿,开始由母亲和我攥煤球儿,后来就由父亲摊煤茧。到我十多岁的时候父亲把这任务交给了我,我一直干到去兵团。
  对于母亲的劳动教育,我基本是接受的,唯独做饭有些抵触,觉得不应该是男孩子干的,特怕别的孩子说我是“小妇女”。另外,就是做饭占用的时间过长,太影响我玩了。因此,放学之后我往往并不急着回家,而是到马号的书场去听会儿说书的,或到小人书铺去看会儿小人书。
  为不让母亲察觉,我从马号回家后会急手夹脚地干活儿。可着急就容易出乱子,有一次熬粥时我竟然没有在炉子上放锅,就直接往火上倒了一舀子水。炉口轰然爆出一团带土的蒸气,扑得我满头满脸,虽没有灼伤,但还是很难受。炉子也被浇得奄奄一息,做饭自然是耽误了。母亲回来我只好编瞎话,说到家时封的火已灭了,又生了一次还没有生着。
  我做饭一直做到上中学。上中学有晚自习,下午放了学再回家做饭、吃饭,就会迟到,所以放了学我就在学校玩儿,等上完晚自习再回家。这样我也就名正言顺地不做饭了。
  接我班的是大妹妹。我上中学的时候她才八九岁,她什么时间正式上的岗,我已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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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30 22:35:0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来,各地情况相差不多,但愿那个时代一去不复返。

再也不能以革命的名义折腾百姓,过来人吓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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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 19:3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姥爷家的记忆
                   ——岁月划痕之三十三  
 
  1962年,保定市开通了到衡水的长途汽车,这班汽车中途经过饶阳,这下我们回老家总算方便了。
  年初的时候,父亲送小妹妹回了老家。小妹妹先在奶奶家住了一阵儿,之后就去了姥爷家,由我姨照看。暑假的时候我也回了老家,没事,就是回去看看,回去玩玩儿。我回去的时候父母没有送,只是写信告诉了叔叔,让他到汽车站接我。
  我先在奶奶家住了两天,之后就去了姥爷家。姥爷家在县城东南,离县城大约十几里,叫西赵市村。在饶阳的乡野,很容易辨认哪儿有村子,看到远处有朦朦胧胧的树林,基本就可以确定那是村庄,而不是林地。西赵市村也满村都是树,连姥爷家充作围墙的柳枝篱笆都活力四射,枝青叶茂。
  姥爷家的院子不大,建有3间北房。北房的房基很高,有近一米,这样在发水时有可能不进水。为进出方便中间屋子的门前建有砖台和台阶。北房东边接有一间小屋,要矮得多。
  姥爷虽已年近花甲,但看上去可没那么老,头发、胡子一点儿都没白,身板挺实,走起路来像小伙子。精神面貌也好,古铜色的脸上总是带着和善的微笑。
  姥爷有4个孩子,母亲是老大,我的两个舅舅是老二和老三,我姨最小。两个舅舅在天津工作。我姨在老家照顾姥爷。姥姥已经去世。听母亲说,姥姥是因为从门前的砖台跌落摔伤,而一病不起的。
  姥爷岁数大了以后,儿女都劝他少干点儿活儿,可他不愿意闲着,又担任了队里的饲养员,喂养大牲口。这个工作操心费力不说,责任还挺大,因为那些骡马都是队里最主要的财产。姥爷对这个工作格外上心,白天在牲口棚忙一天,晚上还睡在那儿。他说马无夜草不肥,他睡在那儿喂草更方便。
  姨那时二十多岁,是村里的铁姑娘队队长,也很忙。他们出工我就带着小妹妹玩儿。
  我很想知道姥爷是怎么喂牲口的,就让小妹妹带我去了牲口棚。牲口棚在村子的南边,离姥爷家不远。
  到了牲口棚,我看到姥爷正在院子里跟一个小伙子铡草,姥爷往铡刀里续,那小伙子铡。大铡刀“喀哧喀哧”地响着,姥爷的手随着那个节奏不断地往刀口伸。我不错眼珠地盯着,心里非常紧张,总担心姥爷的手伸过了头儿。可姥爷非常有准儿,每次都前推那么一点儿,像用尺子量着一样。我看了看边上铡好的草,都非常均匀。
  我和小妹妹还跟着姥爷进了牲口棚。都说马也欺生,还是真的,姥爷走过,槽头的那些骡马会用嘴角碰姥爷,我们走过,它们就用大眼珠瞪我们,吓得我们只敢远远地看。
  我们还跟着姥爷去给牲口挑水。不知为什么他去的水井没有在村里,而在村外。我们跟着他走过一片玉米地,到一棵大树下,就看到了水井。那水井井口很大却不很深,井壁是砖砌的,长着绿苔。令人难以置信是水面竟然漂着几只青蛙,看来有关“井底之蛙”的故事并不是瞎编的。
  那井上没有辘轳,姥爷打水时就把水桶往扁担钩子上一挂,向下一送,轻轻一抖,“咚”地一声,桶就满了。那扁担钩敞着那么大的口儿,桶放到水里时竟然不脱钩,也让我感到惊奇。那段路我觉着不近,可姥爷挑着两大桶水并不显得吃力,一气儿就挑到了牲口棚。
  后来,我在姥爷家看到一个白搪瓷茶缸,上面用红油漆写着“奖给模范饲养员”,看来姥爷干得还挺不错。
  我和小妹妹还跟着姨下过地,姨他们干什么活儿我忘了,就记得姨从地里撅了一段高粱杆,让我们当甘蔗吃。我知道有一种长得像高粱的植物,叫“甜秫秸”,我吃的那高粱杆就特甜,不知是不是“甜秫秸”。
  姨忙完了地里的活儿,还要忙家里的活儿,什么做饭啊,洗衣服啊,收拾屋子啊,都由姨承担。
  我和小妹妹都住在了姨住的那间靠西的屋子里。记得1961年我们回老家过年时,这屋里挂的年画是四扇屏《鞭打芦花》。这次去了换了新的,还是四扇屏,画面是戏装的花木兰、樊梨花、穆桂英、梁红玉,都是身背靠旗头戴雉鸡翎的那种模样,让人难以分辩谁是谁。姨知道画上的故事,晚上没事就给我讲一段儿。其中有些故事我已从小人书上看过,可再听姨讲还是觉得新鲜。
  姨还给我讲过其它故事,现在想起来的就只有一个“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故事。说是两位神仙看到个两推车的,一个神仙说他们都是穷命,发不了财。另一位则说,未必,我能让他们发财。说完就在路前边不远的地方放了几块金子。再说那两个推车的,推得闷了也打起赌来,赌看谁闭着眼睛推车走得远。结果推到有金子的地方两人都轧到了金子,可谁也没睁眼,这个说:“我轧了块好大的砖头。”那个说:“我也轧着了。”自然是谁也没有发了财。
  姨给我讲完这个故事,可能察觉有些不妥,立即进行了批判,说这是剥削阶级编出来麻痹穷人的鬼话,我们不能相信。
  我知道姨的思想先进,绝对是进步青年。1958年的时候,舅舅介绍她到天津的一家工厂工作。她干得非常出色,还当了厂团支部的干部。后来国家粮食紧张,动员城市职工下乡,姨带头响应,又回了老家。回到村里她当了铁姑娘队的队长,后来又当了村干部。由于工作成绩突出,曾被评为县里的劳动模范。
  那时,姨还让我看了一张男青年的照片,问我那人长得怎么样。
  我已经知道男女搞对象的事,看过照片之后坏坏地问:“是你对象吧。”姨否认了,说是天津那家工厂的同事。
  我当时脑子不知缺了那根弦儿,明明看着长的不错,却硬说不好看。
  姨看我表了这么个态,也就没再说什么,怅然地把照片收了起来。后来,姨在老家找了对象,当然就是后来的姨夫啦。姨夫要知道这事,一定会对我感激不尽。
  我对姨的印象从小儿就好,记忆中我三四岁时,姨就哄着我玩儿,还喂我饭。那时的情景是,刚盛的粥很烫,我急着要喝,姨用小勺快速地在粥中不停地搅动,嘴里还念念有词:“凉凉,小狗烫烫。冷冷,小狗等等。”这两句词我顺嘴就能说出来,还是饶阳味儿,可见印象之深。我还记得那粥是很香的玉米粥,里边还有红薯。喂粥的时候还喂小咸菜——一种用水泡软的腌熟萝卜丝,里面还点了香油,嚼着又香又有劲儿。
  1958年夏天姨去天津的时候,还特意绕道保定接上了我,说要带我去天津玩儿一玩儿。
  她是和我大舅母一起去的,去了就住在了大舅家,我还记得在那儿她俩故意冤枉我的事。
  姨捉了只红蜻蜓给我玩。她用线绑住红蜻蜓的尾巴,让我在院里牵着飞。那蜻蜓大概以为可以逃脱了,拼命扑扇翅膀,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上。我觉得很好玩,就随着它跑。直到它累了,头朝下地倒垂在线上,我才不跑了。回家后我把它拴在了桌子上,可午休后它不见了,只剩下那段线。姨帮我在桌子下面找到了它,已没有了后半截尾巴。
  姨拿着蜻蜓问我:“那半截尾巴呢?你吃了吧?”
  我认真地回答:“没吃。”
  舅母笑起来,说:“我看见你吃了。”
  我明明没有吃,她怎么可能看到呢?我非常郑重地跟她们声明:“我真的没有吃。”
  看到我这么认真的回答,她们大笑起来,似乎并不相信。我感到委屈,还有些生气,急得要哭。
  她们赶紧哄我说:“宝贝,吃了也没事,明天咱们再捉一只。”
  对她们的这种劝说,我一点儿也不爱听,赌气不理她们。但她们又是抱我,又是胳肢我,最终还是把我逗乐了。
  1961年我们回家过年时,姨也在老家。那时她是否已正式返乡,我已记不得。不过,小妹妹1962年初回老家时,姨肯定已经回去。小妹妹那时才5岁,还需要人照顾,姥爷白天黑夜地饲弄牲口,没那么大精力,所以我觉得肯定是姨回去后提议让小妹妹回老家的。
  我到了姥爷家之后,总带着小妹妹一起玩儿,留下很多美好记忆。我们折了柳条编环形帽子戴在头上,我们跑到野地里摘野花,我们钻进长满翠绿叶子的玉米地里逮蚂蚱,我们绕到村外的小沟边听青蛙叫。还有,就是正午不睡觉,仰着脖子在树下数知了。
  姥爷他们村树特别多,房前屋后到处都是树,虽是正午,骄阳似火,可满村密树遮酷热,一片浓荫蕴清凉,在树下玩儿还是很惬意的。
  正午,村里看不到人,鸡不叫,狗不咬,只有知了鸣声如阵。可那鸣声却搅不动村里的谧静,正应了古语“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姥爷看我对知了感兴趣,特意教给我一种捉知了的方法:把高粱秸剥开一头,将剥开的秸皮插入柳条编得圆环中,做成一个漏斗形的大口笼子,发现知了之后,把高粱秸举上去,将笼口冲着知了猛然一推,知了就落入笼中。它挣扎时抖动的翅膀就会卡入秸皮的缝隙之中,再也脱不了身了。看过姥爷示范之后,我很快就掌握了这种武器,并经常带着妹妹捉知了。
  村里虽然到处都有蝉声,可要从树上找到它们也并不容易,要找到落的位置较低适合捉的就更难了,我们经常找得脖子酸痛。一旦找到合适的,我就会激动地举着高粱秸去捕捉。捕捉到手,蝉在你手心里还会嘶嘶地叫,那叫声惊恐而绝望,让人不由地对它生出同情。回到家,我会用线拴住蝉的胸部,让妹妹牵着它玩儿。有时妹妹牵不牢,蝉会带着线跑掉,于是我又带着妹妹捉蝉。
  除了和妹妹玩儿,有时我也去找大姥爷。大姥爷是姥爷的哥哥,头发、胡子都花白了。我找他玩儿主要是和他下象棋。在我们胡同同龄的孩子中,我棋艺算高的,所以有点儿不知天高地厚,没把大姥爷放在眼里。可一交手,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招架之功。大姥爷就是让给我车马炮,我还是一盘都赢不了。
  我这人有点儿缠摩头,输了不服气,总想赢一回挣点儿面子,就缠着大姥爷一盘接一盘地下,害得他正事都干不了。后来,他说什么也不跟我下了,只同意教教我。他说:“下棋也有章法,不能胡冲乱撞。要攻防兼顾,要看好自己的大营,再进攻。”他还教了我一些攻守的招法,现在还记得有一招攻法叫“铁门栓”,一种防守布局是先走士角炮,再跳两个马。
  我心里服了,口头不服,说我输棋是让他抽烟熏的。
  大姥爷每次下棋都要抽烟,抽的是大长杆的烟袋锅,烟嘴是玉的,烟锅子是黄铜的,烟锅子装的是旱烟末。点烟不用洋火(那时管火柴叫洋火,还没有打火机),而用火镰、火石。用铁制的火镰擦击火石,就能引燃绒纸,那过程就像钻木取火。
  那旱烟很呛,吸到点儿余味儿都会咳嗽。可大姥爷硬说吸烟有好处,身上带了烟油子味儿能驱百虫,蚊子不叮,臭虫不咬,连蛇都不敢靠近。他还把烟袋锅硬放在我鼻子跟前让我闻,那味儿酸臭刺鼻,怪不得虫子们都怕呢。
  另外,我还在姥爷家翻过一本书,很旧,没头没尾,里边有梁山好汉的名字,我以为是《水浒传》,可一看里边写到宋江的兵马时竟称是“贼兵”,感觉很不爽,就不再看了。大了才知道那本书是《荡寇志》,是一本被批判的书。
  我在姥爷家住了近一个月,到8月中旬才回了奶奶家。临走的时候姨还在我手里塞了两块钱,那时候对孩子来说就是很多的钱了。小妹妹没有跟我走,她一直在姥爷家住到了1968年。
  在奶奶家我又住了几天。期间见到了叔叔搞的对象,她在县医院工作,是护士。
  我到县城里转了转,那儿的新华书店挺大,我从里边买了一本少年科普读物《我们爱科学》。
  临开学前,我才返回保定。叔叔送给我两个很厚的粉连纸学习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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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报告
             ——岁月划痕之三十四
  参加工作之后,单位领导很重用我,他有一些工作上的思路也跟我说一说,听听我的看法。一次,他问我,你是否听到了某某关于单位建房的议论?我说听到了,领导说,哪你为什么不来告诉我呢?我愣住了,不知如何作答,因为我压根就没想到我有这种义务。此后,领导还会给我安排重要工作,但他的想法就很少再跟我说了。
  这事让我很别扭,因为领导的眼神中透露着对我的不信任。我不由反思,我为什么没有想到汇报?我想到了会不会汇报?
  最终,我挖出了思想根源,因为我认为那样做是告密,而告密可耻,是我不屑于做的。当然也就得出了结论,以后依然不汇报。
  我的“告密可耻”观念来自哪儿呢?想想,应该是来自宣传,书本中,电影里,甚至我的小人书中,告密者不都是獐头鼠目的坏蛋吗?当然,也来自实践,上小学的时候有位爱打“小报告”同学,就受到人们的鄙夷,最后还因此挨了打。
  那时是1962年,我在保定市厚福盈小学上学,所在的班是丙班,班主任是刘老师。
  刘老师是位年轻的老师,胖胖的,扎很粗的短辫子,还没有结婚。她和同学的关系很好,好多同学们都到她的宿舍找她玩儿,我也去过,还画过天牛送给她。以前的老师好像更喜欢女孩子,因为女孩子听话,不捣乱。而刘老师则一视同仁,甚至好像更喜欢男孩子一些。
  她教课很好,脾气也好,我们都喜欢她,当然也盼着她喜欢我们。可让我们烦恼的是,我们上任课老师的课,或者上自习课,干了点儿什么坏事她都能知道,往往还要点名批评。于是班里的猜疑气氛浓烈起来,人们都想揪出那个打“小报告”的坏蛋。
  人们首先怀疑大班长。以前我们班也有班长,但基本不管什么事, 就是老师进教室时喊喊“起立”“敬礼”,所以班长并不引人注目。而现在的班长特别认真负责,老师不在她就是代理老师,谁不遵守纪律,她都会站出来管。
  这位班长姓李,在班里岁数最大,长得也高,还挺厉害,同学们怵她,也都服她管。在人们的印象中,她管了,你服了,事儿就过去了,她不会把这些告诉老师。由于她的学习成绩不太好,她对学习不好的同学,调皮捣蛋的同学,也不另眼看待,所以班里的同学都把她当成个爱管事的姐姐看待,没人敌视她。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人们排除了大班长的嫌疑。因为大班长管过的事,刘老师批评的时候都没有提到,而刘老师提到的都是大班长没有管过的。以大班长的性格,她如果发现了,就一定会当场纠正,而不是通过汇报借助刘老师来批评。所以刘老师批评的那些事,大班长应该没有观察到。既然她都没有发现,当然也就不可能是她汇报的了。
  密探揪不出来,刘老师还在发布“罪状”。我们班原来的“二王子”徐同学,被点名的最多,什么与其他同学搞小动作啊,故意放响屁逗班里人笑啊,埋头在桌子下边摆弄笛子啊,不一而足。我估计那个告密者肯定是把他当成了重点盯防对象。
  大王子调走之后,班里虽然没有了“王子”这样的名号,但追随大王子的一帮人还在,徐同学成了他们的主心骨。徐同学个子很高,总穿很破很脏的衣服。他不爱打架,就爱逗人笑。他逗人的招数是手舞足蹈地讲笑话,即使听的人一个都不笑,他也能自己把自己逗的笑弯了腰,流了泪,最后别人会因为他笑的姿势可笑而笑起来。
  班里还有一位姓徐的同学,也被点过名。他个子比较矮,班里都管他叫小徐,而管原“二王子”叫大徐。
  班里还有一位姓安的同学,比较调皮,也经常被点名。比如,他捉了地龙(农田中的小蜥蜴,学名麻蜴)就藏在铅笔盒,等上自习时突然放出来,吓唬女生。
  我也被点过名,罪状是自习课不写作业,摆弄蚂蚱。其实我是想照着它画画。
  当然,还有许多,也就不一一列举了。被点名的人多了,人们也就有了揪密探的依据,经常被点名的可以排除,从不被点名的嫌疑最大。
  大徐最恨这个告密者,所以他也开始安排人对重点嫌疑人进行盯防——趁其不在,翻其书桌。盯防很快就收到成效,人们在龙同学的书桌里发现了记有同学违纪事项的纸条。
  龙同学在班里也算是牛人。他爸爸是保定市数得着的老红军,虽没听说任什么现职,但光这个身份就足以令人肃然起敬了。那时候老红军的政治地位可高了,几乎就是革命的象征,脑袋上真像有光环一样。他有个这样的爸爸,牛气烘烘,也是可以理解的。
  龙同学高个儿,白脸儿,直鼻梁,挺精神,就是话说鼻音重点儿。他总是穿戴得齐齐整整,就像电影里的新中国儿童一样。他不爱开玩笑,总是一本正经,不怎么愿意和调皮捣蛋的孩子一起玩儿,所以他的朋友不多。他不张狂,也不吹嘘,从不念叨他爸爸是老红军的事,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爸爸有什么英雄事迹。
  学校也曾组织过老红军给学生作报告,但都不是他爸爸。只记得有一位老红军(好像姓雷)在报告中说参加了平型关大战,但他讲的和书上说的不大一样。事后同学议论,这老红军怎么瞎编呢?同学们都盼着学校能请一次龙同学的爸爸,也让我们班增加荣誉感,可我们的意愿一直没有实现,龙同学的爸爸也就一直保持着未知的神秘。
  由于有这样的背景,同学们就对如何教训这个密探,有些不知所措了。一番讨论之后,大徐最后拍板,静观其变,继续监视。但也有同学没有遵照“二王子”的指示办事,对龙同学进行了旁敲侧击。
  不久,对龙同学的监视又有了新进展。监视的人从龙同学的书桌中发现了日记,虽然仓促间没有找到打“小报告”的证据,可看到的内容也足以让同学们气愤,有段日记写道:“今天我去看刘老师,给她送去一包红糖和四个桃子。”于是,人们又有了攻击龙同学的新材料,不光骂他“走狗”,还骂他“巴结狗”。
  后来,监视又有新进展,监视他的人又在他的书桌中发现了写给女生的纸条,虽不肉麻,但也写了“喜欢”、“爱慕”等内容。于是人们又给他上纲上线,说他写情书。
  从大王子定下男生不许与女生说话的规矩后,人们一直遵守的很好,就是大王子调走了,也没人破坏这个规矩。但到六年级时情况悄然发生变化。大班长以大姐姐自居,毫无顾忌跟男生说话,男生们也觉得与她说话不犯忌,就开了男女生说话的先河。后来又有男女生悄悄说小话(我们班男女生同桌),也被大伙容忍,最多是给他们起起哄。可龙同学写赤裸裸的情书,就难以被大伙接受了。
  龙同学爱慕的这位女生,是五年级时从外校调入的。干部家庭,有点儿小姐脾气,挺爱甩脸子的,我们都敬而远之,没想到龙同学却想亲近她。龙同学写的情书最终送到了那位女生手里,可那位女生看了很生气,把纸条交给了刘老师。
  其实那会儿男女生都有交往的愿望,因为就要毕业,再不交往就来不及了。人们对龙同学的举动反感,主要是觉得他目的不纯,别有用心,当然更基于他有“走狗”和“巴结狗”的前科。于是,人们对他的攻击也由“狗”变“狼”,骂他是“色狼”。
  此时,大徐对龙同学也失去了耐心,因为龙同学在受到别人含沙射影的攻击之后,并没有收敛,“小报告”照打不误。
  大徐决定教训教训龙同学,于是发动大伙出谋划策。商量的结果是对龙同学搞“脏土簸箕砸头”行动。我们当时的教室是西边那间单体旧式建筑,它的门是两扇对开的高大的雕花木门,门向里虚掩时顶部能形成一个夹角,正好能放稳装了脏土的簸箕。我们可以在龙同学进门前放好簸箕,等他推门时砸他。
  第二天,我们一帮参与制定方案的人都提前到了学校,并安排人在校门口放风。放风的人看到龙同学来了之后,立即跑回来汇报,我们随即就把装有脏土的簸箕放到了虚掩的教室门上。大伙都坐在自己位子上,眼睛盯着教室的门,等着看好戏。
  龙同学自然不知道这一切,哼着小曲像往常一样推门就进。就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簸箕哗地一下落了下来,洒出的脏土都扣在了他的头上,簸箕还砸了他的肩。这一幕比预想的还精彩,教室里顿时笑翻了天。
  龙同学一边掸头抹脸,一边骂街。看着他的脸越抹越花,人们笑得更带劲儿了。
  龙同学气得要哭,骂街越来越有指向性:“干了就别装孙子,有本事你就站出来!”还一句一个“他妈的”,一句一个“缩头乌龟”。
  听着他这样叫骂,参与此事的人都笑不起出了,脸色都越来越难看。最后大徐站了起来,铁青着脸说:“就是老子干的,你他妈怎么着?”说完果断地走过去,一把就抓住龙同学的脖领子,晃动着说:“再骂一句,老子就掣你脸!”
  龙同学不再骂街,只是用力地掰胸前那只抓他手。可大徐的手抓得更紧了,还把龙同学向前提,提到几乎脸对脸,然后一板一眼地说:“你给我听好,你要是再敢跟老师告黑状,老子就把你打得三天爬不起炕来!”说完,他松手回了自己的座位。
  龙同学没做任何反抗,他愣了一下,就出去找自来水管洗脸。龙同学再进教室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再笑。
  我很担心龙同学会把此事告诉刘老师,引出大的风波,但事情竟平静地过去了。此后刘老师也不再指名道姓地批评人,看来龙同学没有再打“小报告”。
  我和龙同学原来关系不错。他家住在新北街的保定市卫生局门诊部边上的那个大院儿,我俩放学走顺路,熟了以后他就邀请我去他们家听“小喇叭”广播节目,他们家有收音机。
  他们家房子很大,屋里的摆设也很讲究。他的那位老红军爸爸好像不上班,每次放学后去他家,我都能发现他爸爸在家呆着。他爸爸不爱讲话,见了我们这些孩子一概不理,我们也就省了事,不用叫他,直接跟龙同学玩儿就行了。龙同学家有玩具,去他们家玩儿还是很有意思的。和龙同学玩儿在一起时,他挺随和的,也很真诚,没有一点儿高人一等的意思。
  那时候正好放映一部叫《地雷战》的抗日战争题材的电影,龙同学看了之后也想自己制造地雷。他说他已找到了制造炸药的配方,肯定能做出炸药。等做好炸药,就放到掏了洞的大砖里,再放上鞭炮的引信,他也就造出地雷了。
  可就在这期间发生了告密事件,我对他大为反感,不再找他玩儿。当然,他的研发工作进展如何,也就无从知晓了。
  事后我也想,是不是刘老师给他布置了监视同学的任务呢?如果是这样,他到底该不该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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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9 23:09:00 | 显示全部楼层
             对父亲的小意见
                       ——岁月划痕之三十五
  1962年,父亲所在的保定市第二炼焦厂下马了。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父亲支援钢铁工业之前在国光文具店工作,他“商业归队”再回那儿,就能每天回家,我干的那些活儿,比如摊煤、挑水之类,就可以归他了。
  可结果却令人失望,父亲未能回到国光文具店,而被分配到保定市供销社前屯中心店。保定市供销社是个新恢复的单位,更需要人手,父亲就再次“哪里需要哪里去”了。前屯是郊区的村子,离我们家很远,父亲仍然不能保证天天回家。最重要的是父亲即使回了家,他也不干我干的那些活儿。
  更可气的是,父亲还给我安排了新任务。这年年底母亲又生了小弟弟,这下可好了,小弟弟拉了粑粑的尿布也得我洗,父亲还是当甩手掌柜的。母亲一再声明,小娃娃拉的粑粑不臭,可我看着还是恶心。那会儿正是冬天,净用凉水,洗得我的手都红肿了。
  母亲休产假期间,她所在的便衣门市部又安排了新会计。母亲休完产假再上班时,就去了便衣门市部的上属单位保定市服装厂。
  保定市服装厂位于市区西北部的新华村,母亲去那儿上班比便衣门市部远了不少,回来喂奶很不方便。为此,父母给小弟弟找了个保姆,就是斗儿的母亲。那时一般单位都没有托儿所,自己照看不了孩子就得找私人保姆。这种保姆不到雇主家里干活儿,你得把孩子送到她的家里去。她在给你看孩子的同时,还能顺带干自己的事。一般每月给十几块钱的劳务费。不久斗儿的嫂子也生了孩子,斗儿的母亲要看孙子,父母就又从税务角请了一位新的保姆。
  不知是因为母亲没有奶水,还是因为厂子远喂奶不方便,父母给小弟弟订了牛奶。那时国家的经济形势已开始好转,生了小孩可以供应牛奶。印象中牛奶是保定畜牧场生产的。
  这之前副食店里已经出现了高级点心、高级糖果,由于非常贵,一般老百姓吃不起。所以那会儿的童谣就唱:“高级点心高级糖,高级老太上茅房,可惜没有高级纸,弄了老太一手屎。”这个童谣也有多种版本,但全是糟改吃得起高级食品的高级人物的。
  那年税务角还出现了炸油条的,也贵得要命,不过买的人也不少,毕竟是两三年没吃上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人们咬着牙也想开开斋。
  那年的中秋节,保定市破天荒地一人供应了一块月饼。看着母亲买回了月饼,我高兴得不得了,恨不能马上就吃一口。可母亲不同意,非要等父亲回来一块儿吃。
  我感觉,在母亲眼里,我远远不如父亲重要,比如吃饭的时候,我挟菜一旦过于频繁,母亲就会用她的筷子敲我的筷子,说:“让你爸爸先吃!”我只好停下筷子,干吃窝头。不过我心里并不服气,你就炒那么点儿菜,还好意思限制别人吃。
  由于不服气,我决定瞒着母亲吃月饼。第二天一放学,我就偷偷打开了月饼包儿,可面对诱惑我又胆怯了,觉得为吃口月饼挨顿说,甚至挨顿打,太不值了,传出去也不好听,所以决定收手。不过包回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抠下一点儿放在嘴里。这月饼很软,抠完再按一按就能恢复原状,根本看不出被人动过手脚。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甜食,味蕾高度敏感,感觉这月饼太好吃了,不由就盼着父亲快点儿回来。
  为此我抱怨父亲,你在外边瞎忙什么啊,不赶紧回家。其实父亲回家比在炼焦厂的时候方便多了,商店给他配了一辆公车——公家的自行车。在炼焦厂他回家也骑自行车,可印象中绝对不专属他一个人,最大的可能还是他借的。现在既然有了自行车,就天天都回来吧。
  因为这辆自行车,我对父亲也有意见,他不让我骑。其实,我也不会骑,就是想用它学车,因为胡同里已有孩子在掏腿儿骑车了。那时候自行车都是28的,小孩骑上去都够不着脚蹬子,只能把右脚从车架子中间的空档中伸过去,半圈半圈地骑。那种骑车姿势怪异而难看,可孩子们不在乎,就这么掏腿儿在马路上骑着跑,那得意劲儿就像现在的青年开着豪车兜风。
  以前家里没有自行车也就罢了,现成有了还不让骑,你说我能不生气吗?可我有气也不敢发作,还得低声下气地向父亲乞求。母亲实在看不过去了,也帮我说情,父亲才让松了口。
  他的这辆公车很破,骑着一点儿也不轻快。可我给他摔了他还会发脾气,真小气!
  最让我憋气的是父亲特别偏向,事事处处向着大妹妹。同样的事,她干了没事,我干了就不行。我俩有点儿矛盾,大妹妹一给我告状,不管真假对错,父亲都会训斥我。我当时非常生气,心里暗想,等有机会我一定报复你们。
  我对父亲有意见,可以说是由来已久。小时候,他在城里工作,我在农村生活,只有过年过节才能见到他,他就没有好好陪过我。
  看到村里孩子能在父亲身边,我很羡慕,也曾问过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去找爸爸。母亲说,快了,等你爸爸的工作安定下来,他就来接我们。
  他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呢?母亲说,他在天津上班的那家美利金笔行倒闭了,又到了保定的美利金笔行,在那儿当会计,等他工作稳定下来,能养活咱们娘儿俩,肯定会来接咱们。
  直到1954年4月,我已经5岁的时候,父亲才来接我们。可在去保定的途中,他竟然没有替我教训那个踢我的人,我觉得他不在乎我的感受。
  我们从饶阳去保定,需要绕行,要步行到安平,从安平乘火车到磨头,再从磨头乘火车到石家庄,最后再从石家庄乘火车到保定。记得上火车的时候,天桥上都是急着往前赶的人,夜漆黑,灯昏黄,谁也看不清谁。父亲拉着我跑,可我跑不了大人们那么快,后面就有人踢我,大概是嫌我跑得慢,挡了他的路。我哭起来,期待父亲痛扁这个坏蛋。可父亲只是骂着推搡了一下,就又急急忙忙地拉着我汇入人流,赶着去上火车,我心里那个委屈啊。
  到保定之后,和父亲一起生活,我觉得他对别人都挺和气,像谦谦君子,可唯独对我很凶,只要我有错,训斥是跑不了的,往往还得挨上几大巴掌。他打我还不打屁股,是专打脑袋,用大巴掌扇后脑勺或脖梗儿。
  要计算挨了多少训斥多少打,是件困难的事,因为太频繁了。这么说来我应该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类最调皮的孩子,可我自我感觉还没达到那种境界,只能算是比较调皮。对于我挨说挨打多,我觉得不完全是我的问题,也有父亲的原因,他总想逞他的家长威风。
  至于挨说挨打的原因,也是五花八门。我们4号院儿门口有个电线杆子,电线杆子上有根向南的拉线,拉线中部有个绝缘子,由于拉线离上坡房子的墙很近,我们一帮孩子就经常比赛,看谁能手扒拉线脚蹬墙,爬到绝缘子那个位置。这项比赛一进行,电线杆就会不停地晃动。大人们发现了,自然要制止,一般还会恶声恶气地斥责。
  为报复这种恶声恶气,有时我们就故意摇晃电线杆子,还进行比赛,看谁摇动得幅度大。我们的报复最终报复了我们,半个胡同的电灯都不亮了,我们只能在黑屋子里度过夜晚。等大人们报修之后,电业局的电工才来修理。其中一个人脚蹬两只弯勾铁鞋,轻轻松松地就爬上电线杆,把电线修好了。由于我经常参加这项活动,父亲也打过我。
  另外,我还因为用砖头投树上的枣儿挨过打。我们胡同2号院儿有几棵枣树,长得枝繁叶茂,高出院墙和房子不少,从院外就能看到满树的鲜果。更有几枝不甘寂寞,越出墙头,摇摆着诱惑路人。
  我自然也受到诱惑,常出神地看着枝头的枣儿,心想它一定和老家的枣儿一样甜。一次暴雨过后,地上竟然有打落的枣儿,我很想捡一个尝尝,可又觉得很伤自尊,经过思想斗争,最终没有捡。不过我做了个决定——找机会用砖投树上的枣儿。
  中午时分,胡同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我偷偷溜到墙边,甩臂将提前准备好的小砖头投向枣树。没承想偏了一点儿,小砖头穿过枝叶的空隙,落到2号院儿房子的斜坡瓦顶上,砸出一串“砰砰”的声响。很快院里就传出斥骂声:“谁扔的?小兔崽子!”我一溜烟儿跑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装作没事人一样。
  后来,又有别的孩子用砖头打枣儿,我跟着参加,才如愿以偿,吃到了那梦寐以求的枣儿。可它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吃,既不脆也不甜,很艮,嚼后有剩下渣子的感觉。后来从母亲那儿得知,2号院儿的枣树是婆枣,要晒成干枣才甜。我们老家的枣树是铃枣,适于鲜着吃。
  我们用砖打枣儿,最终惹出了事儿,投进院儿的砖头砸到了人。这下院儿里的人不干了,下功夫调查肇事者,最后查清了都有哪几个坏蛋,并向这些坏蛋的家长告了状,我也因此挨了打。
  当然,我记得更清楚的是父亲不该打我而打了我。
  那是六岁的时候,父亲给我捉了个蚂蚱,是特大的那种,脑袋碧绿,大腿修长,土黄色的翅膀上布满漂亮的花纹。我喜欢得不得了,用线拴上它的脖颈,让它在地上爬。
  我蹲在地上美滋滋地欣赏,喜子也凑过来跟着看。看着看着,他发表了意见:“掐了两条大腿,就不用线牵了。”我立即否决:“不掐。”心想,我还没有玩够,怎么舍得让它成了瘸子呢!“掐吧,掐了可好玩呢,它会转啊转啊。”说着就要上手抓蚂蚱:“真的,你试试。”
  我手急眼快,一把将他推开,他委屈地哭了。他妈妈闻声而出,问他:“怎么啦?”没想到他竟然说:“小国打我。”我冲着他喊:“谁打你了?”“那他怎么哭啦?”他妈妈歪着脖子问我。我说“他要掐蚂蚱大腿,我不让他掐。”“我没掐,他就打我。”喜子哭着继续告状。“为个破蚂蚱值得打人吗?”他妈妈声音更高了。
  忽然,我感到屁股被重重一击,翻着跟头滚了出去。小儿的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自家门口,她抢上几步把我扶起来,不停地说:“孩子没事,孩子没事!”
  我也大哭起来,泪眼中看到父亲正怒气冲冲地站在我蹲的地方,这才明白是他一脚把我踢出好几米。
  喜子的妈妈把喜子领回了家,小儿的妈妈也把我拉到他们家里。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可我非常委屈,不知父亲为什么不帮我讲理,还那么狠的踢我。
  虽说父亲经常打我,可也有温情的一面,记得他踢过我后不久就带着我去吃馄饨。
  卖馄饨的饭馆就在税务角的东南边,位于东大街。它临街的玻璃橱窗里摆着熟肉和炸鱼等,很诱人。我总觉得那是有钱人才能进的地方,没想到父亲把我领了进去。屋里摆着七八套桌椅,很旧,但擦得都很干净。一个挺富态的中年人坐在柜台边上,看着像是老板。父亲给我要了一碗馄饨。那位老板应声就包,他用一片木板?馅,包得飞快,跟变魔术似的,转眼就包好了。
  不一会儿,煮好的馄饨就端上来,一吃,那个香啊。父亲坐在边上看着我,脸上还带着笑。我让父亲尝一尝,父亲说:“你爱吃就都吃了吧。”
  父亲还主动帮我包过小人书书皮。我对我的小人书非常爱护,看的时候都小心翼翼,怕弄脏了,怕窝了角。可从我这儿借书的人不当回事,还回的书不是脏了,就是破了,我很心疼,就想包书皮。我求父亲帮我找牛皮纸,没想到他不但帮我找了纸,还帮我包。他剪裁牛皮纸时非常认真,都是一本一本地对应着剪裁,每本的书皮粘上后都大小合适。他还用毛笔在书皮上写书名,那字写得比原书的还好看。可惜我摆小人书摊时,担心包着书皮没人选看,都给撕下来了。
  父亲下象棋下得很好,有一副特大号象棋,他知道我也下棋,可从不跟我下。1963年过年的时候,不知他怎么心血来潮,要和我下棋,还说我赢他一盘他就给我5角钱。结果我和他连下两盘都输了,还输得很惨。没想到第三盘、第四盘我却赢了。我理直气壮地要了他的钱,但不跟他下了,我看出来他是在故意让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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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16 22:24:00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学的那些同学
                     ——岁月划痕之三十六
  近年来,参加了不少聚会,亲友的,邻居的,中学的,战友的,同仁的,工友的,函大的,算起来涵盖了各个时期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可仔细想想,唯独没有小学同学。
  我与小学同学不单没有聚会过,多数都没有再见过面。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竟然陆陆续续地回想起了40个同学的名字,还有4个同学知道是谁,只是记不起名字了。
  在回想的过程中,不少陈年旧事也随之浮现,虽然都零零星星,支离破碎,自己却感觉很珍贵,仿佛就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这些同学中,最好记起的有两位,因为他们也是我的中学同班同学。
  其中一位,就是我已经提到过的程同学。程同学是我小学同学中结交最早,并且交往时间最长的好朋友,大概从1958年我们上二年级时就在一起玩儿,直到1990年之后我们还在联系。
  程同学住在保定市梁家胡同,我放学回家就路过这个胡同,他们家离我们家很近。
  我去东关公园玩儿,最初就是他带着去的。东关公园建好后,他爷爷就去里边打拳,还带着他去玩儿。他熟悉了公园情况后,又带着我们去,这才有了捞鱼钓蛙、捕蝉打鸟的乐趣。去东关公园玩儿的时候,一般都从他们家出发,如果捞了鱼钓了蛙,则在我们家加工,所以我俩互相串门是寻常事儿。
  他们家住的也是杂院,是院里的正房——三间北房。中间屋迎门处摆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两边是太师椅,里屋的桌子上摆着文竹,墙上贴着九九消寒图,感觉他们家传统文化的气息还挺浓厚的。
  后来知道他父亲在保定市工商联工作,听人说他父亲以前是工商业者,具体是干什么就不知道了。他有个叔叔在北京工作,是总参的,有时会来保定看望他们。他叔叔走了之后,他便会给我讲一些北京的消息,让我有种他也能通天的感觉。他还说,他叔叔给他们带了神奇的通体透明的面条鱼,非常好吃。
  他家有一种让人规规矩矩、文明礼貌的氛围,所以我去了他家也总要装出知书达礼的样子,他父母问我什么事儿,我都像面对老师一样,站直了回答。他父母每次都夸我懂礼貌,我就越发不敢懈怠。他的父母一定认为我是好孩子。
  其实,我俩都不是好孩子,出了家门就淘气,也会打架。我们经常去东关公园玩儿,在那儿有时会碰上东升街一带的孩子,他们人多,住的又离公园近,看到别处的孩子就恐吓,看样子是想把别人都赶走,他们独霸公园。我俩曾多次与他们对峙,最终打了一架。结果是两败俱伤,都挂了彩,不过我们也取得了在那儿玩的权力,他们不再敢找我们的茬儿。后来我了解到,东升街那帮孩子的头头,就是我们一年级班主任张老师的孩子。
  除了与别的孩子打架,我俩有时也打架。他个子比我高,力气比我大,一打架我就认为他是在欺负我。我与比我弱的孩子闹了意见,一般会主动示好,但与比我强的闹了意见,就决不低头,永不理睬。我俩的友谊能持续这么长时间,应该说程同学功不可没,因为每次闹了意见,都是他主动说话。他往往用二皮脸的方式哄你,比如说“对不起,给我敬个外国礼,放个屁,送给你。”把你逗乐,俩人也就又和好如初了。
  上初中的时候,我俩一个班。几乎每天都一起上学、回家。上内蒙兵团时,我去了六师,他去了三师。返城后他去了中国通信建设第一工程局,是个很不错的单位。后来,我去了保定市报社,两家单位离得很近,我们经常联系。
  中学的同班同学中,还有一位小学同学,是女生,农同学。我俩小学时没有说过话,中学时也没说过话,直到90年代初中同学聚会时,我俩才说了话,知道她在延寿寺小学当老师。
  在小学我还有两位特别要好的朋友,巧的是,我与他们都是先失去联系,后又取得了联系。
  一位是已经提到过的梁同学。我俩是志趣相投才成为好朋友的,我们都喜欢画画。
  梁同学说话有天津口音,好多同学笑话他,可我觉得挺好听的。他总穿得干干净净,白皙的脸上还总带着笑意,一看就是个文明的孩子。听说他有个姐姐,上了天津音乐学院,更加深了我对他的好感。
  我们交上朋友不久,他就邀请我去他家画画。他家住在紫河套南边路东的一个杂院里。这个杂院东房是正房,他家住在北屋。两间屋子不大,但收拾得非常利索。他们家的门前有一个很大的葡萄架,葡萄架下有一个小石桌,我俩就在小石桌上写作业、画画。
  梁同学也喜欢小人书,我在他家看过一本《鸳鸯简》,感觉画得特棒。
  他性情温和,从来没有和我闹过意见。小学毕业后,他考上了三中,我考上了五中。刚开学他就给我送来一本书,是他从三中图书馆借的,书名叫《怎样画蔬果草虫》。
  1969年我去兵团之后,与梁同学失去联系。返城两年后,也就是1977年,我参加一位女同事的婚礼时,从新郞口里得知,梁同学在保定火车站工务段工作,和他是同事。他说,梁同学分在了宣传科,能写会画,积极肯干,工作相当不错,领导非常器重,已经入党提干。
  1979年春节过后,我去火车站接探家返回的妻子和女儿。她们乘坐的那趟火车晚点45分钟,我在站台上等得心烦,就溜达起来。走到站内办公楼门口时,看到一个人总盯着我,仔细辨认竟是梁同学,原来他已担任了工务段的党委书记,就在楼上办公。他热情地把我让到办公室,跟我聊了一些他的经历,还陪我接了我的妻子和女儿。
  1998年,有报社同仁去保定火车站采访,回来跟我说,火车站的党委书记认识你,想和你一起坐坐。我这才知道梁同学已担任了保定火车站的党委书记。我很想与老同学聊一聊,可那时我正带夜班,实在不好安排时间。当时带夜班还要完成白班的日常工作,凌晨1点下了夜班,第二天10点左右还得去上白班,没有时间。而白班与夜班之间只间隔2个小时,时间又太紧了,所以我就说等10月份我不上夜班时再聚,谁知最后竟然不了了之了。现在想来,颇为后悔,还唯恐梁同学挑理。
  另一位就是已提到过的马同学。
  马同学在小学四五年级时发育上出了点儿问题,一直没怎么长个儿,还驼背了。有的同学就欺负他,记得他同桌的女生薛同学还打过他。那薛同学个子高不说,还特别胖,很有劲儿。她和马同学打架时,哭得很凶,打得也很凶,把马同学按在椅子上,玩儿命地打。听哭声以为她在挨打,实际上是她在打人。马同学虽然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但很坚强,始终没有哭。
  小学毕业后,我俩就没有再联系。直到1993年,我从才大妹妹那儿得到了他的信息。大妹妹在保定市兴华服装厂工作,一次与我闲聊时她提到了他们的厂长,说马厂长特别能干,别看驼背,精力胜于常人。我问马厂长的名字,她一说,敢情就是马同学。
  她说,马厂长家离厂子很近,我一听那还在瑯瑚街的老宅居住,便立即去拜访。马同学跟我说了他们厂里的情况,还夸我大妹妹技术好,在厂里拔尖儿。
  那时我正担任保定市报工交部的主任,满脑子都是工作上的事儿,听他介绍厂里的“仿羽绒喷胶棉生产线”马上就要投产,感觉挺有新闻价值,就在11月26日项目正式投产时前去采访,并写了报道发在10月29日的《保定市报》上。他们厂的厂名那时已改称兴华喷胶棉厂。
  我在上小学时,还交过一些朋友,但后来没有再取得联系。有已经提到过的,我把人家头皮划破的赵同学。还有一位安同学。安同学高度近视,摘了眼镜那眼珠子特凸,看着都吓人。那时小学生戴眼镜的特少,戴了眼镜一般都会被人嘲笑,往往被人叫成“四眼儿”。可我从来不这么叫他。他住在城隍庙街的一个大杂院,院里孩子多,经常在一起打扑克、下象棋,他总邀请我参加,我们也就成了好朋友。
  还有一位姓蔡的同学,与我原本是好朋友,后来闹了小意见,就互不理睬,直到毕业时都不说话,毕业后就更不联系了。
  我与他成为好朋友,缘于他有《封神演义》的字书。我看来两三本《封神演义》内容的小人书之后,就特想知道更多的故事,没想到蔡同学知道得不少,什么眼里长手,手里长眼的杨任啊,能在地下行走的土行孙啊,鼻子出气就夺人性命的哼哈二将啊,长着三个脑袋瓜的殷郊啊,讲得都神乎其神。我对他佩服得不得了,成了他的忠实听众。
  他看我总听他白活,也对我另眼相看了,偷偷跟我说,他知道这么多《封神演义》的故事,是因为他家里有这本字书。为示所言不虚,他还带我去了他们家。
  他家住在平嘉胡同,是个不大的独院。家里的陈设净古玩意儿,木头雕的笔筒啊,老大个儿的黄铜墨盒啊,放在盘里的古怪的石头啊,插着鸡毛掸子的花瓶啊,怎么看都像小人书里文人雅士的家。
  他拿出的那本书也充满古意,线装的,黄绵纸,纸是每张都对折,繁体字,竖排,标点只有句圈,还都写在字的旁边。我看了看,好多繁体字不认识,有的地方还是文言文,基本上就是看不懂。可蔡同学能读懂,说那个挺胖的“日”念“曰”,就是说的意思。
  那本书前边有人物绣像,画得特别传神,我越看越着迷,感觉比我想象得还神奇。图中有位仙人我看着像观世音,可标的却是慈航道人,有点儿让人费解。
  我想借他的书,照着绣像画画,可他说他父亲不让外借,也不让他拿到学校去。可后来他还是把书拿到过学校一次,我猜着是偷着拿的。因为他把家里有书的事也告诉了别人,还把书吹嘘得神乎其神,不露露真容好多人不信服。
  后来,我俩因为一点儿小事儿闹掰了。那时班里有相互要吃食的风气,今天你带了饼子窝头到学校吃,他向你要,明天他带了你没带,你又可以向他要,大家习以为常。要的人并不奢望要很多,给一口就行。一般都是伸出一只小手,用乞求的口吻说:“给点儿!”一旦有人向你这么要,你就得给,不能不给,不然就会被人说成“真贫”,并被列入小气鬼一类。班里就有一个男生因为从不给别人吃的,而被大伙孤.立。
  我也是因为犯了一个类似错误才和蔡同学闹意见的。我带了一个窝头到学校,接连有几个同学来要,眼看着就下去了一半,我心里很别扭。就在这时蔡同学也来要,我就跟他诉苦:“我还没吃呢,都快没了!”没想到蔡同学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不给就说不给,哪儿那么多费话!”说完扭头就走。我赶紧找补:“我没说不给!”可他没理我。
  后来有同学告诉我:蔡同学说你是“给脸不要脸”,还说要揍你。我也生了气,这么点儿屁事,至于吗?真他妈小心眼。蔡同学个子不高,是个小白胖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别人欺负他,总说自己在练功夫。虽然我觉得我打得过他,但有了“练功夫”这一层,我心里还是犯嘀咕。可直到毕业,他也没有揍我。
  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报考升学志愿时,他报考的是最难考的保定二中。我上三四年级时就没好好学习,到五六年级才开始用功,可我也报考了保定二中,我不想让他比下去。最终,他考上了,我没有考上,我被分配到第二志愿保定五中。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再就是我还能回忆起我的三位同桌。我们小学都是男女同桌,一个学年调换一次,按说我应该有六位同桌,但我只能想起三位了。
  我一年级的同桌是樊同学。她热情、活泼,比我知道的事儿多,比我有主见。我俩都遵守纪律,努力学习,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我们偶尔也偷偷说小话,但老师没有因此批评过我们。
  我二年级的同桌是杨同学。我有点儿反感她,一是她有点儿酸,不爱理人;二是身上有雪花膏味儿,熏人;三是她的头发总闪着油光,衣服也一天一换,像是资本家、小业主的女儿。加之那时大王子讨厌男生跟女生说话,我就没有理睬过她。
  三、四、五年级的同桌是谁都记不得了。大概与那个阶段男生基本上视女生为不存在有关。
  我六年级的同学是宋同学。我闻到她的身上也有雪花膏味儿之后,就去找刘老师,请求刘老师给我调换一下。刘老师不同意,说人家那是讲卫生,是注意仪表。还说,人家那么俊,比你强多了,你还嫌弃人家。我碰了一鼻子灰,只好不了了之。后来跟她接触,发现她并不像杨同学那么酸,挺随和的。那时班里的男女生已经开始说话,我俩也就有了交往,她还跟我借过小人书呢。
  小学毕业之后,我没有再见到过杨同学和宋同学,但见过樊同学。文化大革命中,她是红代会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队员,我是看演出时从舞台上见到的她,表演舞蹈的。
  另外,我还在舞台上看到了小徐同学,他是搞伴奏的,吹笙。我是在他独奏表演时认出他来的,他赢得了满堂彩。可我还是有点儿为他惋惜,因为他练功练得嘴都走了形,凸得有点儿像周口店人了,这也刻苦得有点儿过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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