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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叫化鸡
冬日某晚,寒气逼人。我在床上,拥被而坐,犹觉寒气砭人肌骨。忽然,门外有人敲门,我起来开门,只见老董探头探脑地进来。一进门,便转身将门上的“士别灵”咔嚓一声锁上,并将一个用塑料布包着的东西放在桌子边。我看他贼兮兮的样子,便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莫非是来路不正啊。他笑了笑,说,这下可给你猜到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我起来后抛了一根烟给他,用脚踢了踢那物事,说,我有没有透视眼,怎么知道。他点燃烟,吸了一口后,慢慢地将那塑料布包打开,赫然露出一个鸡的尸体来。原来是一只大公鸡,大约有三四斤重,花色斑斓。如果活的话,应该极具观赏性,也深为母鸡们热爱的,可惜现在却是鲜血淋漓地躺在塑料布上。我摸了摸鸡身,将它翻了一下个,感觉还有余温,可见牺牲不久。问老董,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老董诡秘地一笑,说,不要问来源啊,知道它来源的人越少越好,我们现在重要的是如何处置它?见老董不肯吐露实情,我也不刨根究底了。但对于如何处置,我也没有主见。虽说夜深人静,但左邻右舍大都尚未入寝,如果在房内用煤油炉烹炒煎煮,都会香气四溢,那还不“引狼入室”啊,尤其是当大家肚子里油水不多,渴望吃肉的日子里。显然,这种方式行不通。突然,老董恍惚醍醐灌顶地说,过去不是有一种叫化鸡的做法吗?奶奶的,我们何不试一试啊。说到叫化鸡,我也精神一振,忙说好。于是,按照想象中的叫化鸡做法,我们先将鸡的内脏清理一番,然后放入一些盐和酱油和味精。老董说,要是放一些茴香。生姜之类的调味品会更好些,可是这些我通通的没有,只有在一个空罐头瓶中找到了一小块尚未吃完的冰糖,还有一小包虾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将它填充了进去。将这些弄好后,我和老董又打着手电筒,冒着冬夜的寒风到附近的茶园里用塑料布挖了一兜的泥土。老董说,泥土的外面最好用荷叶包裹,那便有一种特别的清香。可在这里,到哪里去找什么荷叶呢。抬头一看,那不远的地方是附近农民的菜园子,那大白菜正长势旺盛,我忙过去剥了几片叶子,说,没有荷叶,用这菜叶也行啊。
回到房间,用水将泥和好,先将那带毛的公鸡整个地糊起来,再用菜叶子将泥包裹住,再用缝补衣服的线捆扎起来,一只叫化鸡便在我们的手里制作完成。但接下来出现的一个问题是怎么把它弄熟?按老董的意思是把它放入烧饭的炉膛里慢慢地闷熟,可是食堂里烧火的是临时工大嫂,是一位场里职工的爱人。这大嫂虽然人很勤快,可那张嘴也勤快。要是被她发现情况了,不出五分钟,恐怕整个场里都会知道了。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到山上找一个坡地,挖一个窟窿,再弄一些柴火,慢慢的烤。这虽然有些诗意,可在这大冬天的,北风呼啸,寒冷砭骨,我们实在不愿意去。再说,三更半夜,烟熏火燎的,也容易被人发现,显然,这方案也不好。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际,老董猛然一拍额头,说,真是“笨伯”一对,我们何不用灰堆啊?听老董一说,我也豁然大悟,是啊,将这东西拿到附近村子里的灰堆里,埋在里面,闷个两三天便可闷出个美味的叫化鸡来。
灰堆,是农村里冬日农闲时节,农人们为了节省肥料而发明的一种肥料制作方法。他们先将一些田头陌上的一些草皮连根带土地一块一块地铲起,晒干后备用。然后用一些柴草聚成堆,将那草皮一层一层地覆盖在柴草外面,直到堆成一个馒头状的小土堆,再点上火。经过几天的慢火的烧烤,那泥土便会变得松脆,再经农民加工后,就可成为草木灰,呈碱性,肥力持久,用于种菜种茶,都大好。
于是我和老董便冒着寒风,借着夜色,到附近的村子里寻找那还冒着白烟的灰堆。这实在不废什么力气,因为在村头,这类灰堆不少,一小堆一小堆地摆开,犹如《三国演义》里所说的诸葛亮排的八卦阵。我们连忙找了一个规模最大的,轻烟缭绕的灰堆,扒出一个小洞,手忙脚乱地将这叫化鸡塞了进去,然后用那草皮子将缺口堵好。待我们刚刚弄好,就听到附近的狗一声一声地狂吠起来,似乎还听见传来人声。我忙拉起老董,借着夜色的掩护,匆忙撤退,回到场里。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我和老董惦记着那只叫化鸡,简直是寝食难安,老董甚至借故到那灰堆处侦查了几次。每次回来,都报告情况正常。
第三天的夜里,我们估计那叫化鸡已经被烤熟了。就拿着一个马桶包,打着手电筒到那记忆中的灰堆去“取货”。但是奇怪的是,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了那灰堆。这下我们奇怪了,就在今天白天,老董还来巡视过,认准了一个灰堆,怎么一到晚上,就没有了?难道真像诸葛亮的石头阵,阴阳融通,变幻莫测?
我们在浓重的暗影里东转西寻,就是无法找到。老董寻得火起,用那大头皮鞋将那附近的几个灰堆踢得尘烟四起。满地狼藉。但还是不济事,没有就没有。我们只好失望地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就着晨光,我们去那个地方探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看倒好,一看却是倒吸一口冷气,原来那地方的好几个灰堆已经被夷为平地了,大约已经烧好了,农民们将那草木灰撒倒自己的菜园子里了。可是,那烧鸡却失踪了,是被其他泥灰混搭了。还是被主人家捡食了?不得而知。我们也不好去打听,只好自叹运气不好,没有口福。
直到而今,那叫化鸡还是一桩悬案,我和老董相聚,偶尔谈起,也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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