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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31 18:5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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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19:00 编辑
新房里外都是人。屋外有站门口的,有趴窗户的。屋里有坐炕头上的,有站地上的。
新娘坐在炕中央。红袄、红裤、小红袜儿。
新娘的红盖头已被揭去,小模样真漂亮:两条小辫儿半垂胸前;两撇黛眉柳叶弯弯;一双大眼柔光闪闪;一张小口微笑暗含。似露似隐,皓齿红舌;若有若无,一对酒窝。
都说山西出美女,此话一点不假。
高万仁坐在炕沿上。他对进来的新郎说:“你撂下新媳妇不管啦?让我们光听她一个人唱歌。没有新郎怎么闹洞房?”
旁边有人说:“看看,书记生气啦!你还不赶快上炕?该勾结啦!”
新郎一边脱鞋上炕,一边对高万仁说:“我敬酒去了,不知书记能来,实在该罚。”
高万仁说:“听大伙说说,罚你什么吧?”
有人提议:“罚他坐鞋!”
“好,先罚坐鞋。”高万仁说:“拿上一只鞋来。”
有人把新郎的一只鞋拿上炕。
高万仁一手扔到地上说:“这只不行!拿那只小的。”
有人把新娘的一只小红鞋拿上来交给高万仁。
高万仁把小红鞋放到炕上说:“这还差不多。新郎、新娘,快勾结吧!”
新娘低着头在炕上坐着不动。新郎不懂地问:“俺不知这个鞋怎么坐法?”
高万仁说:“你少给我装蒜!坐鞋还没见过?快把媳妇拉过来,一块坐上去。”
宝宝小声给蓬勃介绍说:“坐鞋是闹洞房的第一个节目。就是把一只鞋放到炕上,让新郎新娘两个人面对面,同时做到鞋上。这就要求二人两腿叉开,肚皮贴肚皮紧紧抱在一起,才能坐到一只鞋上。如果二人配合不好,很难完成。因此新郎、新娘还得挨罚。后面还有新花样供大伙取乐。”
听宝宝这么一说,蓬勃来了兴趣,挺想看看他们如何坐到鞋上去。
可惜因为鞋太小,新娘也不配合。新郎费了半天劲也没成功。
旁边有性急的人说:“坐不成就别坐啦。再罚个简单的吧!”
高万仁问:“哪个最简单呀?”
“晾风!晾风!”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嚷道。
新郎为难地说:“晾风就算了吧?再换个别的。”
“不行!书记在这那。有书记给你把关,你还有啥说地?”
蓬勃小声问宝宝:“晾风是什么呀?”
宝宝说:“晾风就是让新郎撩起新娘的上衣,把奶子露出来,让大家看。村里娶亲,这一关必须得过。要是谁不晾风,会被人看不起的。”
蓬勃睁大眼睛等着看晾风。他长这么大,还没看见过青春女性的乳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有时偶尔隔着衣服看一眼那隆起的胸脯,也不敢久留,赶快溜过去。因为那是女人最神圣的地方。
新郎在众人的督促下撩起新娘的上衣,里面还有一件。他慢慢解开小扣,里面又有一件。
这时大家不做声了,静静等着新郎解开新娘的最后一件内衣。
随着最后一件内衣被解开,蓬勃眼前闪出一道白光。他没想到农村姑娘竟有这样白净的胸脯。两个象小馒头似的乳房十分可爱。
还没看得太清楚,衣服合上了。
这时有人不满地说:“我们没看着。不行,重来,重来!”
高万仁说:“看看,大伙儿不满意啦!重来吧。这回可得让大伙儿都看清楚了。”
新郎又撩开新娘的衣服,多停留了一会儿才合上。
屋里众人发出“嗯!”的一声,表示满意了。
高万仁说:“下面该干什么啦?”
有人说:“给书记点烟。”
新郎忙给高万仁递上一支香烟,刚要点火,高万仁躲开说:“你不成。得新媳妇点上。”
面红耳赤的新娘正在扣衣扣,听书记要点烟,赶快拿起火柴来。
高万仁说:“莫慌。先把衣服穿好。这烟好点。”
新娘把衣服整好了,再给书记点烟。可是高万仁不但不嘬气,反而向外吹气。香烟总是点不着。
高万仁对新郎说:“新媳妇不好好点烟,你说该罚不该罚?”
新郎说:“该罚。”
高万仁又问大伙:“该罚什么呀?”
“抓虼蚤!”
“染硝脂!”
“老虎大擞皮!”
蓬勃问宝宝:“这些又是什么节目?”
宝宝说:“抓虼蚤就是把一个小纸团从新娘的脖领塞进去。让新郎从下面把手伸进内衣,把小纸团找出来。
“染硝脂就是把一个小棉球从新娘的腰间塞进裤内。让新郎伸进手找到棉球。但是在拿出之前,新郎要把棉球在新娘的裤裆里弄湿,拿出的湿棉球必须要粘在墙上。
“老虎大擞皮就是先把新郎、新娘两人摞在一起,再用一条被子把两人盖起来,然后让两人不停地抖动。被子抖动得越厉害,大家越叫好。”
蓬勃心想:“闹洞房原来是这个样子。一帮小光棍儿看别人结婚心里痒痒得难受,搞出这些名堂来寻个乐。这也是人之常情。可高万仁,你一个大队党支部书记在这儿领着闹洞房,就不太合适了。”
蓬勃对宝宝说:“咱们不看了,回去吧。”
宝宝说:“最好看的还没开始,怎么就走呢?”
蓬勃说:“光听你说一遍就让人起性,要是再看他们折腾,还不把人瘾死!走吧。”
从屋里出来,正碰上几个女生。问蓬勃都看见什么了?
蓬勃看一眼宝宝说:“你跟她们说:”
宝宝假装正经地说:“我们村有个规矩:闹洞房的只能闹,只能看,不能说。”
女生说:“屋里尽是男的,我们不好意思进去。”
宝宝说:“书记在里面呢,你们有什么不好意思?”
说完和蓬勃离开了新房。
第二天早饭后,只记得三天时间的蓬勃又过糊涂了。他问玉贵媳妇:“今天初几啦?”
因为天气好,她正抱着孩子晒太阳:“今天初四,明天破五。”
这里的气候很准时,刚过春节,就一天比一天暖和。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年轻人就是闲不住,一连歇了好几天,得找点事干。
蓬勃来到新修的路边。他记得修路时曾挖到一个胶泥层。那可是绝好的红胶泥,城里喜欢搞泥塑的,用的就是这种材料。他捡了几块抱回家。
把和好的胶泥在平石板上反复翻摔,才能调好泥性,这是蓬勃小时候常玩的把戏。调好泥性的胶泥,捏出的东西不开裂。
玩泥者招来不少好奇人。他们见蓬勃把胶泥摔成长条,搓细,再均分成许多小块,然后把小块揉成圆球。数了数,足有200多个。
赵辉奇怪地问蓬勃:“你做这么多泥球干什么?”
蓬勃搓着手上的干泥儿说:“男生不算,只让你们女生猜。我看谁能猜中?”
汪淼从小就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玩,她的性格也像个假小子,大大咧咧的。她说:“我猜着啦!”
赵辉忙问她:“快说,是什么?”
汪淼故意卖关子:“蓬勃,我猜对了有什么奖励?”
蓬勃想起她猜酒的事,脑子里浮出沙家浜的一句唱词:“这个女人不寻常!”就说:“上次是猜着什么喝什么。这回是猜对了入伙儿。”
汪淼一字一句的说:“是弹球儿!”
蓬勃两手一摊说:“对不起,错啦!”
白桦在一边看了半天,她相信汪淼是真的猜错了。因为玩弹球儿有几个就够了,用不着做这么多。她小声自语道:“做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声音不大,却让赵辉听到了。她得到启发,拍着手说:“我猜到啦!”
蓬勃问:“你猜到什么了?”
赵辉大声说道:“是子弹,打弹弓用的!对不对?”
她胸有成竹。因为小时候她见过男孩子玩弹弓用的泥球子弹。
蓬勃两手一摊说:“对不起,也错啦!”
呦!那是什么呢?大家都掉到五里雾中。
蓬勃说:“猜不着就先不猜了。这些泥球还要再晒一会儿,等我完成下一道工序后再继续猜。谜底早晚会揭开的。”
晒了大约半小时,蓬勃捏一下泥球的硬度,觉得差不多了。他用一把小刀片,十分小心地把泥球从中间切成两半,摆了满满一盖件,继续晒。
女生有过来看的,回去说泥球全切两半儿了,她们更摸不着头脑。
晚饭后,穆玉贵领来一位客人。他身着军装、帽徽领章,是个现役军人。
穆玉贵介绍:“他是一队的梁永,在北京当兵。”
梁永二十五、六岁,十分健谈。他说:“我这次探家,部队准了二十多天假,正好可以在家过节。早就想过来看看你们。”
贺豫生问他在哪当兵?
他说:“在北京沙河。现在已经提干了。”
穆玉贵说:“梁永在北京干得可好。咱们村能在外面落脚的不多,都离不了家,干个三两年就回来了。”
梁永说:“北京多好啊,是首都。咱们这个穷村子不用跟城市比,就连沙河也比不上。我以后就在部队长期干下去,还要把媳妇接到北京,随军。”
他又问大家:“你们离开北京到俺们这个穷村子插队,父母放心吗?”
李学农说:“有什么不放心的?全国几百万、上千万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有同学在内蒙插队,他来信说还不如咱们这里。还有在晋北,陕西插队的,那里更苦。我们饿不着肚子,还有白面吃,已经很幸运了。”
又聊了一会儿,梁永看天色已黑,起身告辞。
晚上,蓬勃躺在炕上反复想着梁永这个人。他认为梁永是对的。梁永看到巨大的城乡差别,眼光高了,他有追求,他向往更美好的生活。他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抓住了机会,随军落户北京。
北京,那里有蓬勃的家,有他的爸爸妈妈。
蓬勃离开北京来到西荆,梁永离开西荆去了北京。他嫉妒梁永。他想家,他想念养马的爸爸,想念被关押的妈妈,想念去黑龙江建设兵团的弟弟,想念去内蒙建设兵团的妹妹,他忍不住泪水,悄悄地哭了。
第二天,又是个大晴天。蓬勃的插队生活刚刚开始。他还看不到一丁点儿回京的希望。既然走不了,那就快乐地过好村里的每一天吧。蓬勃把盖件端到太阳地儿,继续晒他的“泥半球儿”作品。
他看穆玉贵正好在家,就打招呼:“穆老师,吃了么?”
穆玉贵说:“吃了。你找我有事?”
蓬勃说:“村里娶亲那天,我看你也在吹鼓队。我会笛子,想跟您合合。”
穆玉贵说:“好啊。我现在也闲的慌,那就合合。”
于是蓬勃拿来笛子,穆玉贵架起二胡,两人练起来。
一曲《社员都是向阳花》之后,蓬勃让穆玉贵拉那个当地小调。穆玉贵拉了一遍,他说:“这是碗碗腔的曲调,没有曲名。当地迎亲都用它,是流传下来的。”
蓬勃说:“我也想加入吹鼓队。”
穆玉贵说:“那好。再有娶亲的,我叫你。”
练了两遍碗碗腔,蓬勃收起笛子说:“就练到这吧。我还有一件事。”
穆玉贵问 :“什么事?”
蓬勃说:“穆老师,您家有油漆吗?”
玉贵说:“我记得学校好像有两桶没使完的。一桶红的,一桶黑的。”
蓬勃说:“太好了。我只用一小点儿。另外,还需要一支旧毛笔。”
穆玉贵说:“你等着,我去拿来。”
找到油漆,从穆玉贵家出来时,盖件上的“泥半球儿”干透了。
蓬勃用毛笔将那些“泥半球儿”涂上油漆,200个红的,200个黑的。又放到太阳地儿晾晒。
这时有同学过来看。蓬勃说:“现在我的作品基本完成了。是不是已经猜出来啦?”
女生还是摇摇头说:“看不出来。”
蓬勃叹口气说:“嗨!这么精美的作品,竟然没有知音。还是男生来猜吧。”
等了一会儿,李学农说:“可能是棋子吧?”
蓬勃一拍手说:“对了!就是棋子。是围棋。”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有人问:“围棋不是黑子和白子吗?怎么涂成红子了?”
蓬勃说:“只有黑漆和红漆,当然就只有黑子和红子啦。”
李学农跟穆玉贵要了一张白纸,画好棋盘,摩拳擦掌,只等油漆干透,痛痛快快下盘围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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