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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猴石山》95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二十八章咱们照相去
95 “七亿人民同仇敌忾， 祖国的领土绝不容苏修侵犯， 打倒新沙皇， 打倒新沙皇……！” 石山县招待所会议室里，歌声震天。 坐在讲台下的是来自施工团各营连的、身着真仿各异、新旧不同军装的施工技术员。他们的衣着为何如此混杂？因为施工团的战士与进驻山坳屯的配属施工连一样，除了极少数原农场职工子弟外，几乎都是来自北京、上海等各大城市的知青，只不过挑选的是青一色的男兵罢了。他们个个精神抖擞、昂首挺胸，激情洋溢地把眼睛的焦点汇聚到讲台上同一个人的身上，那是个中等身材的现役女兵！ 讲台上，女兵正兴致勃勃地教唱应时新歌。她那摆动有力的臂膀、清脆嘹亮的嗓音、白里透红的脸庞、不断跳动的睫毛以及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对台下清一色的男兵来说，无一不是吸引！因为他们都来自见不到女人的施工部队。 任红兵坐在第三排。他前面坐的是指挥部各组的组长以及施工团司政后的领导。他大腿上的伤已基本痊愈，只有被木头嵌进去的地方还贴着块巴掌大的纱布，血痂虽已干裂，但尚未脱落，血痂周围新长出的皮肤又薄又嫩，痒得钻心，但他还是坚持来了。他的嘴一张一合地跟她学唱，心里却乱如丝麻。他想不通，肖卫东为什么这么固执？不听他的劝说，也不同意和他一起去当兵，难道她真的是被他迷住了？还是……？他神不守舍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竟令他悔恨不已：你这身女军装，还有这领章、帽徽若是穿在肖卫东身上，肯定比你精神百倍！我……？我怎么就没想到让爸爸给她找一套女军装呢？我跟她交朋友，你们一百个不乐意，可给她找套军装，你不就是张个嘴吗……？ “哎，独唱一个吧！” 不知谁的一声大喊引来一阵掌声。 同样是这声大喊打断了任红兵的思绪。他扭头一看，仿佛看到满屋子男兵眼里射出的是淫光；嘴里“嘻嘻哈哈”的是奸笑；一双双用力拍掌的手变成了魔掌……心里暗暗骂道：瞧你们那点儿起子！这辈子就他妈的没见过大姑娘啊？ “好，我唱。” 那个女兵感到盛情难却，话刚一出口看见会议室的门开了，走进来三个人，吓得一吐舌头红着脸跑了。 “起立！”第一排最左边的一个中年军人站了起来，面对大家发出了命令。 “同志们。”石裕山长摆摆手，看大家坐下后十分严肃地开始了他的讲话，“我们第二期施工技术员培训班今天开始。在这期学习班上，我们要用六天时间学习坑道被服的基本知识，主要课程是钢筋捆扎、混凝土配比、模具支撑、流浆捣固和水泥养护五个部分……学习期间，指挥部还要组织大家到鹤岗参观刚刚挖出来的日本鬼子残害煤矿工人的‘万人坑’……” 听着他的讲话，不仅是任红兵，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寻思，主席台上右边坐的是施工团的郑团长，中间坐的那位满头银发的老军人会是谁呢？肯定是个“大官”！ “这位是军区的‘一零八’首长。”石裕山指着老军人激动地说，“‘一零八’首长是老红军，参加过两万五千里长征……现在是东北军区国防施工指挥部的总指挥。首长工作很忙，时时牵挂大家，特地来看望大家……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首长为我们的学习班作动员讲话！” “哗……”石裕山话音一落，全场即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好，好。”老军人摆着两只手。他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额头上的褶皱也舒展开了。 会场十分安静。端坐的技术员们张大了他们敬慕神往的双眸；屏住了他们略显紧张的呼吸。他们在感觉到老军人特有的慈祥、亲和的同时，还感觉到某种神秘：“一零八”……？这个城市知青读《林海雪原》时才知道的用代号称呼首长，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了！ “我是昨天傍晚才到的，今天一早，石副总指挥就拉我来给你们做动员。”老军人点燃一支过滤嘴香烟，说话虽是慢条斯理，但他的额头紧蹙，心情十分沉重，“下车伊始，情况还没了解，就得先给你们哇啦两句。现在呀，不论什么事儿都要先搞个动员，练兵要动员；行军走路要动员；文工团下去演出要动员；前几天机关搞卫生，也要动员……” “啊……？”会场上出现了几声惊叹，人们开始大声喘气了。 “现在风云变幻，去年珍宝岛……”任红兵竖起耳朵，静静地听他讲话。他不仅想听他讲国内外形势，更渴望听他讲军内的两派斗争，“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啊！可是，他失望了。“一零八”首长简短三两句后话锋一转：“现在是和平建设时期，你可以动员，长篇大套你有的是时间。两军阵前你怎么办？敌人的机枪扫射，黑呀呀的一大片冲上你的阵地，你也这样絮絮叨叨地动员吗？”老军人扔了香烟，刚才和蔼可亲的容颜不见了，扳起了宛若在战场上抉择的面孔，站起来，掏出了随身佩戴的小手枪…… 会场里的空气顿时呆滞了，静得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所有人的精神都紧张起来，向他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指挥员手里的这玩意儿干什么？”老军人举起小手枪说，“它有效射程也就二十多米，能打着敌人吗？打不着。那指挥员拿它做什么呢？”他稍作停顿，环视一周笑着说，“指挥员就是用它作动员，一个是超前看，把敌人放近了，一勾扳机发布命令；一个是朝后看，谁要是怯阵当逃兵，它可不饶他！” “哈……”他有趣的说笑，大家感觉很新鲜，都忍不住笑了。 “你们这些在城市里长大的娃娃啊，哪儿见过战场？你们都是在电影里看到的吧？”他坐下后又燃起一支香烟，吐着烟雾说，“……就像电影里演的，只有国民党军队有逃兵，我们的军队就没有逃兵？没有熊蛋……？”讲到此处，他吸着烟，眼睛环视着满屋子一张张稚嫩、好奇的脸…… 停了片刻，他“噗嗤”一笑大声说：“现在我告诉你，有！不但有逃兵，还有人两腿发抖，拿不住枪，还有人尿裤子！” “哈……”会议室里的气氛活跃了，听他讲话的干部、战士都情不自禁地惊叹、大笑。 只有任红兵低着头没有笑。其实他在听他讲第一句话时心里就犯开了嘀咕：你开始讲话不背诵《最高指示》也罢，可是你也该讲讲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或者讲讲苏修的挑衅、增兵啊！你就是讲讲“揪军内走资派”也好啊……！他在认真地听他的每一句话，他迫切地想知道他妈妈几天前来信中所说的“中央和军内的上层斗争”激烈到什么程度？涉及到什么人？由此可以推断他的爸爸……？可就在他感觉失望之时，他的脑海中蹦出了另一个声音：他是军区的大首长啊！他为什么要在我们面前胡诌瞎扯？他是想说什么吗……？听着他的谈笑风生，他揣摸起了他话里的锣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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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12 14: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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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13 08: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