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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猴石山》99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三十章心里窝着火
99 肖卫东憋着一肚子气，从坑道里推出了装满石渣的双轮车，踩着脚下碎石新铺成的平台，弯着腰，两膀一较力，把那双轮车推到平台边上，两手猛地向上一抖腕子，双轮车直立了，满满一车石渣“哗哗”地滚下了山坡。 “啊！”她长长地出了口气，觉得头顶上的太阳像个火球，阳光是那样刺眼，忙抬起胳膊，用衬衣的袄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低着头又把车推进了已经凿了十几米的山洞。 一进坑道，即刻感觉阴森森的，身上头上的汗一下子都变得冰凉凉的，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颤。一抬头看见推着双轮车迎面走来的天津姑娘小琴，尤其是看到她头上撅起的两把“小刷子”，不知为什么，感到一丝钻心的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无精打采地把车推到掌子面前那尚存火药味的石渣堆旁。 她刚把车停稳，苏启莲等五个装车的战士就一锹一锹地撮起了石渣。那铁锹插进石渣堆非常吃力，不得不用二齿钩子往下刨。与她们四个人相比，庞新花略显轻松，因为她的铁锹下初见了爆破前他们预先放置的铁板！ 说起这块铁板，还得感谢鲁桂英和老关。那还是她们刚刚开始出渣的时候，原本就不大会使铁锹的她们很为难，吭哧瘪肚了半天，也撮不起一锹石渣，就连土生土长的鲁桂英也愁眉不展。她们不知道一排的男兵们是怎样出的二三八坑道的渣，但她们好像理解了连长指导员为什么不让她们掘进二三八坑道。看着一个个满头大汗、只知道卖傻力气、愁楚满面的城市女知青们；握着手里就是用脚蹬都难以插进石渣堆的铁锹，鲁桂英想起了在猪号清理猪粪，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要像冬天倒猪粪那样，地上有层冰就好了。”没想到她的这句话让当时在场的老关捡了起来，他跑回营地，抄起电话就向指挥部要大铁板。遭到拒绝后，他低着头走出连部，撞上了门口那只装煤油的大铁皮桶，有了主意，忙招呼韩二愣子，两个人一起硬是凿开了一只大铁皮桶……那铁皮虽然只有一米宽两米长，但毕竟比没有强啊！ 陈阿媛也看见了那块铁板头，和庞新花一左一右你起我落地贴着铁皮撮了起来。渐渐地，铁皮暴露的面积越来越大，她们锹起锹落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何况还有二齿钩子往下扒…… 虽然坑道很阴冷；虽然她们头上、身穿的毛衣绒衣上都冒着汗气，但在此时此刻的肖卫东眼里，她们慢得像蜗牛，简直就是“磨洋工”！她两手扶着车把，不住叫喊：“快点！快点！” 陈阿媛厌烦地看了她一眼，往车上甩了一锹石渣。 可能是陈阿媛甩锹时用力太猛了，几块石块落到双轮车的挡板上飞溅起来，打在了肖卫东的胳膊上。“唉呦！”她一声大叫，揉着胳膊瞪起了眼珠子，冲陈阿媛吼道：“有气别往这儿撒呀！” 庞新花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窝着气，没吭声。 “你发哪门子神经呀！”苏启莲看得清清楚楚，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她怎么发这么大火呀？她叫嚷着，为陈阿媛打抱不平。可她并不知道肖卫东是借了这个由头在发泄。 昨天傍晚，她和庞新花回来时，她还担心她身穿的国防绿女军装会引起战友们的注意，对她说三道四，可没想到谁也没在意她的穿着，却连连遭到各级领导们一个比一个更加严厉的训斥！先是班长苏启莲，质问她们外出为什么不请假？接着是鲁桂英训斥她们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还是不是毛主席的兵团战士？王连长急火火地跑进女排宿舍，当着那么多女兵的面凶巴巴地瞪起了眼珠子……！还令她想不到的是，在一个炕上打滚儿的马云珠竟指责她“白眼狼，不讲哥儿们义气”，一向随和文雅的陈阿媛也不依不饶，还用上海话骂她……！原本兴高采烈地去石山县城照相非但没照成，还平白惨遭诬陷侮辱、窝了一肚子火的肖卫东返回营地后听到这一通通批评指责，脑袋大了，眼前迷茫了，哭都哭不出来了！她疯了似地跑上北山，倒在了半山坡上……幸好庞新花追了出来，陪着她劝慰着她，直到月牙儿偏西，她才“哇”地哭出了声…… “谁不想去呀？我还想呢。”在二八六坑道西口的平台上，满头满脸、浑身上下沾满白乎乎石粉的马云珠正和褚子来议论肖卫东、庞新花昨天的惊人之举。 “是啊。”褚子来叹了口气，张开他干哑的喉咙说，“起码她们过足了水瘾。” “水……？”马云珠抠着皴裂嘴唇上结的紫痂，很莫名其妙。 “傻呀你？”褚子来站起来，边往坑道里走边说，“县城里还能没水吗？” 是啊，我咋没想到呢？马云珠恍然大悟，也站起来跟了进去。 褚子来关了钻机的风门，对操作风钻的鲍禹顺说：“给我吧，换两米的。”说着他拉出靠近掘进面的钻机，卸下了机头上那根一米三长的钻杆。 两米长的钻杆？连褚子来也想不到，他们怎么用起了两米长的钻杆？而且还觉得它短。说来也怪，自从打透了难啃的坑道表层风化石，他们遇到了比二三八坑道还要难啃的紫青石，那山石又轴又硬，简直就像晒干了的牛蹄筋，干磨钻头不说，无论你怎样加压，它也不吃你那一套，一个钟头竟打不出一个六十公分深的炮眼！可是，谁也没想到，三天前，就从三天前开始，他们啃开了“西瓜”！根本用不着给钻机加压，钻头就奋不顾身地自个儿往里钻，拉都拉不住！这可乐坏了褚子来和风钻手们，钻杆由一米逐渐加长到了两米！他还是不满意，昨天还问保管员，有没有更长的？ “我来吧。”褚子来换着钻杆，对捧着钻杆的马云珠说。 马云珠协助他装上钻杆，抬头一看愣住了，小豆包在干嘛？ 鲍禹顺没有出去。他的身体面对着墙，大张着嘴，把他那干裂的嘴唇死死地贴在山石洞壁上，往他的身体里吸吮石壁上湿乎乎的凉气。 “干啥呢？”马云珠悄悄地走过去，扭着鲍禹顺的耳朵问。 “真舒服！”鲍禹顺像是很满足，抹着嘴唇，伸展着手臂说。 “你是吸石壁上的凉气吧？” “是水汽啊！”鲍禹顺看着疑惑不解的马云珠说，“你不知道吗？山有多高水有多高啊！” 马云珠一听，眼眉一闪，也把嘴唇贴在洞壁上，学起了他的样子。吸了好一会儿，她摽着鲍禹顺的肩头，两个人得意地走了出去。他们走后，褚子来启动了钻机…… “褚大哥，开会！”褚子来刚把那根两米长的钻杆送进深山，就听到苏启莲的叫喊。 “好了！”褚子来回了她一嗓子，拖着钻机走了出来。 等在坑道口的马云珠迎上前，卸下钻杆，将五六十斤重的钻机用力向上一甩扛在肩上，与扛着钻杆的褚子来、苏启莲一起向坑道东口走来。 “咱们开个会。”鲁桂英来了。她把一班正作业的全体人员召集到东口的平台上，让大家穿上棉衣坐下后问，“快了吧？” “再有半个多钟头吧！”苏启莲得意地向她汇报。 “炮眼打完了。”褚子来也说了一句。 “那好，大家先歇会儿，我来传达会议精神。”鲁桂英满面春风地说，“刚才的连务会上，连长指导员表扬咱们了！”她的心情很激动，“说咱们这两天，一个班就接近一排两天的进度，担心咱们能不能出完那些渣，还问我要不要加人，你们说呢？”她抬头看着大家，像在征求意见。 “伊咋说的？”陈阿媛反问了一句。苏启莲、小琴等女兵接着她的话语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只有肖卫东、庞新花两人低着头没出声。 “我嘛！”鲁桂英卖开了“关子”，“嘻嘻”笑着，低下头似乎很神秘地说，“我问他们，你们是后悔了，还是嫉妒了？” “真有你的！”苏启莲激动地喊了一声，随后大笑了起来。 女兵们都跟着笑了，她们笑得是那样开心！她们欣慰，她们骄傲，她们自豪！她们用自己的双手、用浑身的汗水证明了她们不是“熊包”，还赢得了赞誉！就连心里浸泡着黄连的肖卫东、庞新花，这时也忍不住微微笑了。 “还有两个事儿。”鲁桂英止住笑，看着褚子来，“老关说，施工团仓库来了电话，他们请示了技术组，特意截了两根两米五长的钻杆，已经让保管员去领了……” “是吗？太好了！”褚子来惊喜地喊道。他心里盘算：如果用上这两米五长的钻杆，一天三个作业班就能掘进八米！ “最后。”鲁桂英的表情严肃起来，看着肖卫东、庞新花说，“你们俩昨天不请假外出，我挨了好一顿子批！责令你们必须写出《书面检查》，在全连大会上作检讨，听清楚了吗？” “知道了。” “再有。”鲁桂英环视着女兵严肃地说，“连里明确规定，从现在起，不论是谁，外出都必须逐级请假；必须四人以上同行同归，必须寸步不离；必须把请假人的名字写在连部的登记本上，批假人还得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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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16 14: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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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17 07:5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