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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猴石山》106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三十二章与她近在咫尺
106 上午八点多，石裕山下了火车，签了17号下午4点返程的火车票，走出了北京站。 站在川流不息的站前广场上，石裕山顾不上旅途劳累；顾不上“咚咚”敲鼓的饥肠，急忙打听去石景山延安大街的公共汽车。一个小警察指着不远处的地铁站告诉他：北京新开通了去往石景山的地铁，又快又稳…… 半个多小时后，石裕山乘坐地铁到了石景山，找到了“延安大街”。这还真不是原来的“石狮子大街”！这条大街原来的名字叫什么？她家怎么会搬到这儿……？他来不及细想，一路打听找到了他要找的“牛角胡同3号”，却也十点多了。 这是一个完整的四合院，大门被一架古藤掩映着。浓密翠绿的叶子下垂着几串盛开的藤花，藤棚下矗立着自来水管…… 石裕山走进大院，向一位接水的老汉询问。那老汉看了看他，客客气气地把他带到了大院西北角的房门口。 “秀娥，我是石裕山，你在家吗？”石裕山眼含泪花，颤抖着声音叫门，“秀娥，你不记得我了吗……？” 听见门外石裕山的呼唤，杜秀娥先是一愣：他……？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接着一阵刀砍斧剁般的心痛，眼花了，头晕了，身子颤抖了，脚下的步子也挪不动了！尽管她知道肖卫东看到过那张她珍藏的、给她留念想的照片，也想把深藏在心中的秘密告诉她；尽管肖卫东几次来信都提到了“石团长”，还说他是北京老乡，她称他“舅”等等，她心里早就猜想，闺女说的“石团长”十有八九就是“他”；尽管她常与肖汉生夜半私语，心里也早有准备，清楚迟早有一天他要找来……但是，她没想到他来得竟是这么快！这……？这可如何是好？她迷茫了：见他？我又何尝不想见他？我都苦苦等他二十年了……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呀！见了面我能跟他说些什么呀？能说我忍不了没有他的孤独寂寞？还是捱不过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是，当时是他们弄错了，他们弄错了我就不应该“从一而终”，为他守身……？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紧紧捂着万仞穿心的胸口，手扶桌子艰难地走到门口，把心一横，“咔”地插上了房里的门闩，魂失泪飞，踉踉跄跄地扑倒在里屋的床上！ “银玲她妈，是位解放军找你！”那老汉敲着门冲屋里喊。 “他爷爷，你叫他快走吧！”屋里传出杜秀娥既撕心裂肺又坚决果断的声音，接着，听见她“哇哇”地哭出了声。 “秀娥，我来看看你！”石裕山的泪水止不住了，像根电线杆子似地戳在她的门前，颤抖的两手扶着她的门框，声音哽咽了，“你还好吗？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无论石裕山说什么，屋里的杜秀娥就是不回应，只是听见她连续不断的哭声，时高时低…… 围来的邻居逐渐多了起来，人们莫名其妙地打量着突然造访的石裕山，有的帮着叫门，也有的在猜疑： “大妹子，你开开门，有话好好说嘛！” “肖婶，你让我进去，别哭坏了身子！” “他是来搞外调吧？” “得了吧！你没瞧见他……” “同志，你们认识？”领他走到她门前的那位老汉见到此情此景，疑惑不解，问石裕山。 “她是我……”石裕山语出顿止，手抹泪眼改口说，“我们认识，只是我离开北京已经二十几年了。” “啊……？”老汉惊愕地看着他，“怪不得呢。”老汉说着，拉起石裕山的胳膊就走。 “你呀，听我一句劝。”站在翠绿的紫藤棚下，老汉压低嗓音说，“我不知道你们原来是啥关系，不想问你们是咋个回事儿，可你这突然一来，我估计是她接受不了。你不妨先走，让她也消停消停，捱过这阵子，过几天你再来……” 听他说着，石裕山的心里宛如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顿时变成了五把尖刀，一起在他的心肺肝肠上肆虐！对，他说得没错，是我太唐突了。我原来是想让肖卫东先给她写封信的，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跟她细说呀……！他低着头，淌着泪水，迈开了沉重的、不愿离去的腿，默默地离开了这个他日思夜想的院子，离开了一扇房门相隔，近在咫尺的她！ 好容易熬过了弥足珍贵、心铰肠扭的四五个钟头，下午四点，石裕山又走进了这个院子，来到了她的门前。 “秀娥，你好些了吗？”石裕山压抑着急切想见到她的心情，耐着性子，劝慰着她，“都是我不好，你就是想骂……” “你还来干嘛？”杜秀娥哽咽着打断他的话，质问他一句，接着又传出了她斩钉截铁般的声音，“你快走吧！” “秀娥，你打开门，让我看看你……” “秀娥，你听我说，我和肖卫东一起工作，你不想听听她的消息吗！”石裕山想着各种能打动她的理由，闺女是妈妈的连心肉哇！“我是专程从黑龙江跑来看你，后天……” “叔叔，你是谁呀？”一个十几岁、膝盖上缀着两块补丁、胳膊上戴着“红小兵”红袖标、肩背书包的小女孩突然站在他的眼前，打断了他的诉说，睁着疑惑的眼问他。 “你是……？”石裕山抹了把泪眼，低头打量她，和蔼地问，“你是银铃，还是……？” “你管得着吗？”小女孩说着，白了他一眼，就伸手去拉门。门没拉开，她急了，拍打着门喊：“妈，是我，开门！” “你……！你快把门口那人撵走，妈不想见他！”杜秀娥止住哭泣，对门外的小女孩吼了起来。 “走！你快走吧！”小女孩很听她妈的话，推搡着他说。 “这……？”眼看就要水落石出，知晓肖卫东的身世，首长又如此热心地给了他与她相见的机会……他万万没想到，隔门相对的她竟会如此！他能甘心吗？他能就这样离开吗？他沉重的脚像钉在地上一样，挪不了一步。 “你走不走？”小女孩扳起脸，瞪起眼珠子，头上的两个小辫儿也直立起来。她猛地抄起门旁的一把大扫帚，两只手像战士握钢枪那样紧握着，向他示威。 “嗬……”他觉得她的样子很可笑，却笑不出来。 “你还不走？”小女孩说着，朝他挥起了扫帚…… 无奈，石裕山被小女孩打出了院子，心事重重地走在大街上。他的眼睛扫过街道两边冷清的商场、机关、杂货铺……以及贴在墙上、电线杆子上红红绿绿的大字报、大标语；看着面色紧绷、往来匆匆的行人；看着一群群臂戴“红小兵”、“红卫兵”袖标，肩背书包放学回家的、天真无邪的学生；躲闪着擦身而过的汽车，还有后坐带人一路狂奔的自行车……听到身后传来“抢军帽”的声声呐喊，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头上的军帽……突然感觉腹痛，才想到还是昨天傍晚在火车上吃的盒饭呢。他看了看手表，已经五点多了，走进一家饭馆，要了二两“二锅头”，一碗炸酱面，颤颤巍巍的手拿起了筷子。 细细品味着浓郁醇香的白酒；嚼着酸甜脆口的水萝卜；挑着又长又细的豆腐丝，他的大脑在慢慢地梳理思绪：秀娥啊秀娥，你为什么不想见我？你有什么话不好说吗？你就真的这么恨我？是我把你的心伤透了吗？我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大老远来，你怎么也该见见我呀！难道你忘了……？你心里再怎么难受，肖卫东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也该跟我说清楚呀！ 他再次端起沉甸甸的酒杯，内心也再次揣摩开来：秀娥啊，你的难言之隐，是因为这场“运动”吗？北京的社会秩序也不安定啊！你怕了？是害怕这紧张的政治空气？还是害怕这“翻手云、覆手雨”的人际关系……？不会吧？你那么勇敢，什么时候怕过？再说，当年咱们结婚，也是光明正大的呀！你不是知道是他们搞错了吗？难道你怕我怪你……？不，我怎么会怪你？压根就不是你的过错嘛！从肖卫东和那个小女孩的穿着我就知道，这些年你过得不容易啊！你都遇到了什么……？秀娥呀，我的秀娥，快些告诉我吧！不，你不仅要告诉我，你还要告诉肖卫东，那丫头毕竟是跟你长大的，她还有个……？ 一想到肖卫东还有个爹，他心里暗暗地笑了：今晚上看来没指望了，当着老肖和孩子们的面，你更张不开嘴了。明天，明天一早你要还是不见我，我就去找老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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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24 14:2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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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25 08:0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