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木匠生涯》第二十四章神奇‘小保管儿’之四 连峰

连峰

(上接《难忘的木匠生涯》第二十四章神奇‘小保管儿’之三)

    但是，我猜不透的事，保管员早就参透了，几声由衷的感谢，便兴冲冲地带领我匆匆离开了财务股。

    因为连队的费用超支严重，又是年终决算阶段，我们的领物申请还需获得后勤处主管领导的最后审批才行。好在最为重要的一关已经闯过，而且，亲眼目睹了保管员那种超强办事能力的风采后，我丝毫不再怀疑，剩余的门槛，保管员照样还会攻城拔寨，其势照样如履平川、探囊取物一般！

    尽管后勤处的主任在级别上更高一些，但也并不像我进门之前想象的那样，板着面孔，一脸严肃，满嘴官腔，相反，这位首长却和颜悦色，平易近人。一番轻松的寒暄后，主任一边听取保管员的情况汇报，一边审视着财务股批复过的领物清单。当他听到保管员申请一立方米的木材时，他笑着说道：“都说你这个小姑娘难缠，看来是一点不假。你知道一立方的木材有多少吗？加上你要领取的其他物资，足够让你的驴车来回跑两趟了。你们这些基层单位，只知道伸手向上要，可眼下全团的物资供应都很紧张，我们必须统筹兼顾，严格控制使用，以避免出现任何铺张浪费和不必要的短缺。当然我也知道你们连队的情况特殊，确有不少实际困难，但是你们连队超支严重，这也是事实啊，总不能毫无节制吧！考虑到你们眼下的实际需求，批给你们零点六立方的木材，已经足够你们年底之前使用了。”

    我在团部木场学习木匠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知道，零点六立方的木材实在是不算少了，满足眼前的实际需要也算绰绰有余，如果按照他们所说的规定看，主任的态度算得上是“法外”格外开恩了。我非常担心，如果保管员“不识时务”，还要“得寸进尺”，惹恼了这些重要部门的领导们，不但此行我们会无功而返，也会给将来办事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保管员仍然不慌不忙地说道：“主任，我听说很快就要开展全团性的冬季挖渠疏浚工作了，届时我们肯定会全连出动。可是这两年来，我们仅有的三辆小推车都已经破烂不堪，需要维修吧？挖渠这样的大会战，至少要确保每个排配备一辆小车，我们至少需要自己制作两辆新车吧？宿舍的门窗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总不能让战友们在刺骨的寒风中继续将就下去，也需要适当维修了吧？连队的办公桌椅至今尚未配齐，复转军人的家属越来越多，生活用的家具也需要考虑适当配置吧？由于长期没有木匠，这些问题，两年多来一直都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况且由于连队在这方面欠账太多，已经产生了一些消极不满的情绪，抱怨领导们不关心群众生活。现在，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木匠，这些问题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吧？即便生活上的问题勉强可以向后拖一拖，让连队的几位领导再黑着脸皮多听几句牢骚话，但是，正常的生产要是受到了影响，并因此而受到上级领导的批评，那我们八连得有多冤哪！刚才我和财务股的XX股长开玩笑的时候说，‘在这方面，是团部欠了我们八连两年多的债，现在总该连本带息给我们加倍补偿一些了吧？’主任，您说我们的这点小小的要求过分吗？真希望您在百忙之中，抽空到我们连队去实地视察一下，届时我把全部家底盘点给您看，您就知道我们的条件有多艰苦，日子过得有多难了！”

    “好一副伶牙俐齿，你果然难缠得厉害！好吧，就看在你对连队极端负责的态度上，当然也是出于对你们实际困难上的考虑，就按零点八立方的木材批给你们。”随后，主任在申请单上做了如下批示：同意财务股的意见，情况特殊，请按零点八立方米的木材发放给八连。

    千恩万谢后，我们离开后勤处，兴冲冲地快速赶往团部木场。在那里，我再次见到了仅仅离别几天却又如隔三秋的几位师傅和师兄弟们，心情自然是百感交集，溢于言表。听说我是来领取木材的，而且是零点八立方，小纪面带一脸的惊讶，连声说道：“你们发财了，什么来路啊，眼看快到年底了，哪个连队也没有一次性领取过这么多木材的！”我手指保管员，自豪地回答道：“那是因为我们有位神通广大的保管员啊！” 与我同天去木场学习的本连战友汪建林站在一旁正和“大圣”亲热地打闹聊天。

    看到这些老朋友，一个大胆、但却不太干净的想法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里，眼下是个多好的有利条件啊！眼下木场内只有一位管理员，几位师兄弟可以充作我们的内应，如果他们暗地里和我们进行积极配合，再利用保管员和木场管理员进行交涉的机会，我们适时制造点障眼法，瞅准时机往驴车上多装几块优质板材 ，大家彼此相互策应，尽可能分散管理员的注意力，最终瞒天过海，达到目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于是，我暗地里对“大圣”和几位师兄弟交代了几句，请他们伺机照做，又趁管理员不注意，悄悄地和保管员耳语了几句。

    随后，“阴谋”开始实施了。首先保管员找到木场管理员强调说，为了便于装车，建议先领取木材，然后再领取其它物资。木场的管理员哪知就里，还以为这是正当要求，正该照此办理。所以 他一边认真地为我们选定不同用途的木材，一边使用皮尺和钢笔详细计算数据。装车的时候，我们几人故意巧用尺寸不同的板材，支架出很多足够宽大的空隙，尽可能造成车载量表面上虚多的假象，以便为后手偷装额外的板材预留足够的空间。为了支开木场管理员，不等装车完毕，保管员就迫不及待地连连催促管理员快到库房去。

然而，管理员却不为所动，显然他是一位很有经验的管理员，他肯定比我们更清楚，只要外来的车辆尚且停留在堆积各类物资的腹地，就很难排除发生盗窃的潜在隐患。因此他一边忙着支应我们那位突然变得难缠（为我们打掩护的系列举动）起来的保管员，一边严令“大圣”尽快离开物资重地，让驴车到木场门外去等候。我知道，只要驴车出了木场的大门口，我们的计划必将全盘落空，我立刻示意“大圣”想办法弄点儿动静出来，随后我和保管员不再顾及管理员扭身挣脱，一边借口时间紧迫，必须及时赶回连队，否则错过了饭点儿，只能吃冷饭，一边假戏真做，顺势一个前拉，一个后拥，几乎是把管理员架进了库房里。

    “大圣”多聪明，为了顺利实施既定计划，他一直都在巧用暗力，尽量让驴车跟在木场管理员的身后，保持慢速行走。听到我的份附后，他立刻施放烟幕，故意制造驾辕毛驴不走直路的假象，嘴里不断骂咧咧地大声吆喝着，像是驾辕的毛驴不怎么听使唤，令他十分着急上火似的。看到管理员被我们架进了库房，他立刻调转车头，并加速赶回到堆放木材的老地方，木场内的几位师兄弟们早把暗地里选好的板材七手八脚地装上车。为了掩人耳目，“大圣”再把原来的小块木材重新码放在车身的顶层，然后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紧不慢地把驴车直接赶向木场的大门外。

    听到外面的动静，管理员十分警惕地走到库房的门口处，探头向外张望着，似有出门查看的意思，与此同时也在犹豫着，防贼防盗之心让他很难远离库房那些更为贵重的小型物品。对此，为了分散管理员的注意力，我当然早有预谋，赶忙不失时机地大声叫嚷道：“管理员，这把斧头太重了，我还是想换那把分量轻些的斧头。”管理员两头不能兼顾，或许他觉得木场里的木匠师傅们，理所当然都该是本场内所有物资的忠实监护者，即便我们心存顺手牵羊的不良动机，但在较短的时间内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做那种有失体面，甚至犯罪的事。况且，他心系库房重地，顾不上仔细查看我们的驴车上，究竟有什么明显的异常之处，只好重新回到库房里。

    就在这时，小纪哼着歌曲，右手打着清脆的响指，慢吞吞地来到了库房的门口。他是借口来看望我这位老朋友的，但其真实目的却是按照我们的事先约定，特地赶来为我们实施障眼法的。只不过他还是晚来了一步，即兴合伙盗取木材的行动已经顺利完成，紧急警报已经提前解除了。

    稍留遗憾的是，两套车轮没有现货，约好一周之后再来领取。其余物品都是刨刀、锯条、锤头、斧头、木锉、凿子等种类繁多的木匠工具，以及各种修车用的工具和相关的零配件等。这些物品数量虽多，却不占地方，统统装进两个帆布口袋，拎起来就走。由于担心那辆装满扎眼木材的毛驴车被库房管理员看出破绽，致使得之不易战果功亏一篑，“大圣”早把驴车驱赶到百米开外去了。

    告别了木场，在返回连队的路上，看着高高超出车帮的满车优质木材，我们几人都难掩心中的巨大惊喜，不断叙说这些取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大圣”本来就是个心里存不住话的人，他用力拍打着车上严严实实、码放整齐的板材说﹕“木场那小哥几个可真够仗义的，他们把事先挑好的板材全都放在隐蔽处，我的驴车刚到，他们就把车上短小质差，而且占地儿的木块全都撤换下来，重新装上车的都是两米长的优质板材。迅速码放整齐后，我又在顶层表面放上了几块散碎的木材当作伪装，前前后后也就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我大概其地数了一下，除扔下那几块短小的木材外，多增加的优质板材少说也有八九块，要不是车身只见长，不显高，加上你们掩护得好，分散了管理员的注意力，恐怕难免还是要让管理员看出些破绽来，当时我可真是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当我对保管员再次表示出由衷钦佩的时候，保管员依然还是那样谦虚淡定。她说：“聪明智慧可谈不上，责任心还是有的，一想到连队里缺这少那的，我就会打心里难过，所以，领取财物时也就特别的执拗，绝不轻易放弃。人们常说，要达到目的，就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也是这样坚持的。我通常总强调一个穷字，说出话来，至少要让人真的同情你。要不是因为穷，谁愿意总在人前去耍那种二皮脸哪！除此之外嘛，还要把连队的思想稳定和生产建设经常挂在嘴头上，这也是最能打动人，也是最能影响人的灵丹妙药。你想想看，谁愿意承担影响思想稳定和影响生产建设这样的坏名声啊？只不过需要善于表达，拿捏好分寸，否则的话，让人觉得反感了，反而会适得其反，达不到预定的目的。”我不住地点头，连连称是，心里也在不断地暗暗称赞这位令人感到神奇的小保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