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五味人生 于 2016-5-21 15:47 编辑
兵团战士的梦与歌~回忆(8)
童年篇《夜盲症》
我们老家那个地方,把“夜盲症”俗称为,“雀蒙眼”或“鸡眼睛”,奇怪是,人们是怎么判断出雀与鸡,晚上啥也看不见呢?我总是有点疑惑。 而我患的夜盲症,其特征,则是每日傍晚随着光线变暗,视力逐步下降,天黑后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仿佛坠入漆黑的深渊,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睁眼瞎,同盲人没有什么差异。 我患夜盲症是从幼儿、童年、到少年初期才消失,这是一个漫长的煎熬过程,其中苦辣酸甜咸五味俱全。 要说患病原因吗,大概与幼儿童年孤儿加小乞丐的生活状况有关,幼儿时没奶吃,奶奶喂我红薯面浆糊,从童年开始,经常吃不饱肚子忍饥挨饿,体质差面黄肌瘦,严重缺乏多种营养素,因得不到及时有效补充所至。 其实我的童年的生活还远不只这些,就说自己的生日吧,究竟是何月何日一无所知,问遍与我相关的亲戚与邻居,他(她) 们只記得我属鸡,而户口和档案里记录的生日,情急之下是我随意填写的,我自然也就没过生日的习惯和经历,几十年过来,自然节省了过生日的开销。 当时周围的老人们都指点着我说,长着两只晚上啥也看不见的"鸡眼睛",你这孩子命硬,注定一辈子多灾多难,后来的经历真是一语中的。 自打我记事起,一到夜幕降临我这个睁眼瞎,出进屋全靠奶奶牵手拉着,一切活动凭借自我感觉触摸,有时手摸得很准,多时候失手受治遭罪。 小时候住在土坯房屋内,时不时就从土坯缝内钻出蝎子来,它昼伏夜出,常与簸箕虫在一起,有时钻入鞋内,因此起炕穿鞋前,先磕一磕鞋再穿,稍不小心就挨蝎子蜇。 一次晚上饿得去拿煮红薯吃,失手将红薯掉在外间屋地面上,我赶忙蹲下双手摸找红薯,倒霉的是让蝎子把手蜇了,疼的我大声哭了,奶奶赶紧给我挤出蜇伤处有毒的血,我哭泣着问?什么时候我的眼睛才能看见呀?奶奶回答,等你长大后,自此我天天盼望着这一时刻早日到来。 若干年后,等我成家有了小孩时,才晓得这是营养不良,缺乏维生素 A所致。 回想起我小时候,没有保障的充饥食物,清晰再现历历在目,归纳起来也就是下面这些食物。 主食 :是以红薯面和鮮红薯为主,玉米面为辅,偶尔有小米,过年过节才能见到白面。 蔬菜: 白菜、白萝卜、胡萝卜、蔓菁、长豆角,其实一年中,吃最多的还是根达菜,类似内蒙古的甜菜圪塔叶子,我经常去撇根达叶子,回来后用大拇指和食指中间缠绕的白线,把根达菜又长又宽的叶柄,劈成三半或两半,然后奶奶再切碎下锅焯焯,放点土硝盐拌菜吃。 干菜:白萝卜干、干箩卜缨子、干白菜叶子、干红薯叶子、干马齿苋,干菜主要是在冬季或青黄不接的春季吃。 树叶:榆树叶、榆钱、槐树花。常常拿着布袋,跟奶奶捋榆树叶、榆钱、槐树花、柳树叶等,柳树叶苦味重,下锅焯过用水泡一天,就不那么苦了。 野菜:苦菜、马齿苋、刺菜、扫帚苗、茴茴菜等。 瓜类:北瓜、西葫芦、搅瓜、西瓜皮。那时一到西瓜上市季节,馋嘴的我,身不由己到西瓜摊上,啃大人扔掉瓜皮上剩下的瓤吃,号称"溜瓜皮",然后再把瓜皮放进自带篮子里,拿回家奶奶用刀削掉瓜皮的外皮,切片用土盐拌菜吃。 油 :从不吃炒菜,有个盛油的陶制小罐,里面放着一根筷子,筷子头上捆绑一点棉絮,像个毛笔用来蘸油,每次白水煮熟菜后,用那根筷子蘸点油,在锅内一搅和,泛泛有点油花。 所以,我经常去离我家不足百米远,烧饼铺粘芝麻吃,客人吃烧饼时,会掉在方桌上一些芝麻粒,因为芝麻粒无法捡起来,我在食指上舔点吐沫,像按手印一样,一一按桌面上的芝麻粒,尔后再用舌头舔手指上粘着的芝麻吃,重复这样的过程,嘴里吃的特别香呀!还有点舍不得马上咽下去,总愿在嘴里多品尝会。 鸡蛋:鸡蛋平时吃不着,鸡下了蛋,还要拿到集上换零花钱用,只有等鸡下了,不能卖钱的软蛋后,才能轮上我吃鸡蛋,每逢鸡下了软蛋,我就小心翼翼从鸡窝里掏出来,用双手托着报喜,让奶奶给我煮熟,我连汤带蛋一快吃掉,实际是当鸡缺钙时,才有机会产下这样的软鸡蛋,苦难日子里人鸡都缺乏营养。 肉:只有过年才能吃上几次。同时过年也能吃上几次豆腐和黃豆芽儿。 盐:当时吃的咸盐,是靠自己扫硝盐土换来的硝盐,我常跟奶奶拿着笤帚和簸箕,挨家串户,进厕所扫硝盐土,我家后院有一户人家淋硝土。 其土法淋硝土可提炼出三种产品,第一种是点豆腐的卤水;第二种是做纸炮的硝;第三种是穷人吃的硝盐,而这种硝盐中,含有亚硝酸盐,这种盐很细,没有颗粒而且潮湿,我记得特别清楚。 尽管有这么多丰富的低营养食物,也难满足一个孩子童年,生长发育所必需的营养,因此,我缺乏维生素也再所难免,患上夜盲症也在情理之中。夜盲症整整困扰了我十几年,到我上初中时才见好,这个过程太折磨人,太难熬了。 有一天晚上我骤然能看见光明,那一时刻悲喜交加,别提心里有多激动,当时我眼中含着高兴得泪水,给九泉下的奶奶,跪拜磕头说:"奶奶您给我说的话应验了,我可算是熬出头,见到光明了,您放心安息吧,我长大了"。 从此我告别了"夜盲症"的痛苦,再也不过漆黑的日子了,精神创伤也得到了愈合,使我回归到,一个正常孩子心理的起点,具备了应有的基本生存功能,虽说迟到了十几年的光明,此时此刻对我来说好幸运哟! 唉!如今的孩子个个营养丰富,小胖墩比比皆是,不知将来是福还是麻烦,小心些为好,可别走向营养过剩的极端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