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难忘的纪念

北山峰

                                            五十六

      我们来的头一年是一个难得的风调雨顺年，可是自秋收后，干旱开始侵袭这片山区，麦苗出得不好，冬天到来以后竟然没下一场象样的大雪，干旱越来越严重，许多麦苗被冻死了。今年入春以来又出现了倒春寒，刚发芽不久的麦苗再次受到重创，幸亏在春播前下了一场及时雨，否则地旱的连春播生产都要受到很大的影响。然而，旱情并没有在春播后好转，反而继续蔓延，这使本来可能欠收的夏粮，再次受到减产的冲击。
     麦收的季节到了，多数麦地里的麦子长得稀稀拉拉，又矮又细，麦穗很短，麦粒又小又瘪，个别地块可以说是颗粒无收。回想起去年麦子大丰收的景象，看着眼前的残景，社员们的心都凉透了。今年的麦收到省劲儿了，连收带打只用了五天就完活儿了。因为麦粒成熟的太差，瘪子太多，使劲打也打不出来，把这些带粒的麦壳丢掉了又可惜，不丢吧，又打不出麦粒，最后只好分给社员自己打，五斤顶一斤麦子，就是这样把分的瘪子算上产量，一共只打了五千多斤麦子。忙活了多半年，种了半瓢的籽，收了不到一葫芦的粮。夏收分配一人只分了二十斤麦子，比去年少分了整整一百斤，而且是成熟不好的瘪麦子，这种麦子推起面来也不好推，麸子太多，出粉率最多百分之七十五。这样算来我们一年只能有十五斤白面吃，算来算去除了必留的白面外，日常只能半个月吃上一顿白面，这下可难坏了司务长老墩儿，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啊！
      麦收过后，旱情不但没有好转，而且越来越严重。大地里的高梁、玉米旱得开始卷了叶子，梯田里长在靠外堎的庄稼叶子已有不少发黄，地块窄的梯田外堎上的庄稼有的连桔杆也变黄了。大旱不仅严重的威胁着粮食的生产，而且也严重的影响着社员的日常生活，特别是吃水成了全村的大问题。自春耕生产以来，水井里的水位不断下降，到麦收季节白天已经直接打不上水来了，人们不得不跳下井用瓢舀水，挑水吃，成了抢水吃，不少户半夜起来挑水，可就是这样水还是供不上。我们知青人多，用水又比社员费，有时不得不到交口河去挑水吃。

北山峰

      吃水问题可是关系到全村老少生活的头等大事，为了解决吃水的问题，队长和发专门开了一次队委会，让大家给出出主意。对吃水问题大家都很关心，谁也想赶紧想个好办法。副队长二妮儿说：“我看水井里盛的水少，是井太浅的缘故，如果把水井挖深点不就行了吗？”作朋接着二妮儿的话说：“你说的到省事，哪有那么简单，井底下是石板，哪儿那么好弄开呢，反正靠人工是不大好弄。”会计东发说:“往深里挖井能不能多出水来还真不好说，万一再跑了水那可得不偿失了，我看咱们还是花点钱，请县里的打井队来打吧！”作朋冲着东发说：“你说的到轻巧，咱队里拿的出钱来吗？再说县里的打井队是打深水井的，咱也用不上啊！”
     大家议论了半天也没有说成个样子。从会议开始保管顺子就焖焖的没说一句话，后来终于忍不住了发开了牢骚，他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是铁定的。知青没来以前，这口水井养咱们这些人正合适，一下子来了那么多知青，他们又费水，这口井当然就不够用了。想当初，队里开始只给咱们村安排了八个知青，后来增加到十八个，那时我就说安排的人太多了，和发队长还和我争吵，说他坚决按毛主席的指示办，上级让咱咋地就咋地，还说我思想落后跟不上形势，这下可看出谁对谁错了吧！”和发脸红脖子粗的争辨说：“知青来插队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咱就得接收、就得欢迎、就得支持，这一点没错，水不够吃咱们这不是在想办法吗？你甭拿这事儿攻击我！”大家一看这场景，赶紧从炕上下来给俩人劝解。大家说了半天，最后还是采纳了作朋的意见，用炸药炸井。
     作朋是民兵排长，以前接受过爆破的训练。他用土办法制作了一些炸药，不知他通过谁的关系搞到了一个雷管，就这样没花队里一分钱把爆破的材料搞齐了。炸井的那天，我们几个知青先把井里的水掏干，然后，景会、作朋和东发下到井底，东发负责把随时渗出的井水掏净，景会和作朋打炮眼。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一切准备工作就绪，除作朋外，其他人都撤退到不远的山坡上观看。作朋点好炮捻后，立即从水井里向外爬，井上接迎他的景会赶紧把他拉了上来，俩人迅速地跑到不远的坡后爬了下来。不一会儿，一声巨响从井底传出，一股黑色的浓烟夹杂着被崩出的石块一起冲出井口。待硝烟散去，我们又来到了井边，只见井底被炸了一个有近一米的深坑。

北山峰

      爆破成功了，大家称赞作朋有两下子，作朋的脸上也露出得意的笑容。当我们把井底的石块清理干净后，半天也没有渗出多少水来，这下大家傻眼了，琢磨着看是什么原因。大伙呛呛了一会儿，都认为可能是井底漏水了，于是乎，作朋又去搞了点水泥和沙子把井底抹上了。一天过去了，井底存的水还不到一尺深，顶多能存两挑水就不错了，又等了两天，井里也就存了七、八担水，离全村每天人畜生活的最低用水还差一半。炸井失败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看来今后挑水，要么求近省劲儿和社员抢水吃，要么到离村二里多地的河边挑水喝，挑一趟水估计要用一个半小时。
    交口河村的河边有股泉眼，水量很大，水质也很好，我们选中在这里挑水吃。为了节约用水、节省柴禾，同学们经常到这里洗头或洗衣服，尤其冬季泉水是温的，大伙儿少不了三天两头去一趟。

北山峰

                                         五十七

     自从炸井失败后，我们知青几乎很少有人再到这里来挑水，久而久之，在我们眼里似乎这口水井已经不存在了。吃水、用水困难了，我们的生活更艰苦了，轮上谁挑水，饭也吃不安生，如果吃了饭再去挑水，不等回来就该上工了。无奈，下了工一点也得不到休息，马上挑着水桶下山，随手拿着一个窝窝头和一块咸菜，一边走一边吃。如果挑水回来早，还能吃点剩菜、剩饭，要是晚了只能拿个窝头吃着上工了。
     由于晚饭后天黑道不好走，大家都是利用早饭或午饭的时间去挑水。有一次，轮到我们这一组挑水，别人白天把水挑了，只有张红没挑。吃早饭时，我就催着张红去挑水，他说不着急下午再去，可到了晌午下工后他仍然没动弹，我又催了他一遍，他不耐烦的说：“催什么催！早晚给你挑了不就完了吗！”后晌下工后，张红依然不着急不着慌的在吃着饭，没有去挑水的意思。我忍着气，没等张红吃完饭就和他嚷嚷起来：“人家女生早早的把水挑了，你一个大男人挑担水那么磨磨蹭蹭的，太不象话了！”在一旁吃饭的同学谁也没插话，但眼睛里都带着瞧不起的目光。张红虽然和我顶了几句，但迫于大家的压力，还是不得不挑上水桶下山了。
      大月亮地里，我和几个同学在院子里乘凉聊天。没多大工夫，张红担着那副薄皮水桶回来了。我无意的看了看水桶，只装了多半桶水。其实，张红每回挑水也没满过，老墩曾开玩笑似的说过他：“谁挑水都是尽量往满里挑，给自家干活还不挑一回是一回？女生不管身体强的还是身体弱的都比你挑的满，我看你连个女生都不如！”张红一点不带脸红的，还振振有词的说：“我就这么大力气，甭管怎么说，让我干的事我都干了，出力大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就这样总比那些不干的强多了！”他话里指的是李殿英和曲国胜有时偷懒少挑水。我想他这种人能听你的话就算不错了，不能对他要求过高。

北山峰

      张红把桶里的水倒在缸里后，没和任何人搭话回到窑里去了。这时，姚桂荣拿着脸盆到橱房打洗脸水，舀完两瓢水后，用鼻子使劲儿闻了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嘴里自言自语：“这水什么味啊？”不一会儿，姚桂荣端着脸盆从窑里出来了，嘴里大声的嚷嚷：“你们闻闻，这水什么味！”在家的同学全都出来了，只有张红还呆在窑里。大家走上前去，你闻闻，他闻闻，感觉水有一股牲口身上的味。我立马感觉到，这是不是张红桃的水出了问题呢？我把张红从屋里叫出来，问他：“你刚才在哪里挑的水？”张红气呼呼的说：“你管我在哪儿挑的水干吗！你让我挑我挑了不就得了吗，找什么茬儿啊！”我说：“你闻闻这水什么味？”张红不耐烦的伸了伸鼻子闻了闻，自言自语的说：“这水是有点味。”我气呼呼的说：“我早就盯着你了，我一看这么会儿工夫你就把挑回水来了，肯定不是在交口河边的那股泉水挑的！你到底在哪里挑的？”张红吱吱呜呜的不肯回答，我和大家一个劲儿的追问，张红不得不说是在我们伐树的那个桥洞东面的小水沟里挑的。大家一听和张红急了，因为大家白天去挑水，路过那个小水沟时，经常可以看到交口河村的牲口在那里饮水，有时那些牲口还在小沟旁拉屎撒尿，那水怎么能喝啊！一时间，大伙都声讨开了张红，有的说：“你损不损？你就担这样的水让大家喝啊！”还有的说：“你缺德不缺德？把我们喝病了你负的了责吗？”张红这时一句话也没了。大家出完了气，一起进了厨房，把满满的一缸水全都倒掉了。我叹了一口气，别人辛苦挑上来的水也搭上了，这一天的水算是白费力气了，真是一马勺坏一锅！张红垂头丧气的一个劲儿的翻着白眼，没等我发话，他一个人灰溜溜的挑着水桶下山了。批评归批评，为了灶上不缺水，我挑着另一副水桶也跟着张红下了山。我们俩一前一后谁也没有说一句话，挑水往回走时张红实在忍不住了，说：“头，别生我的气了，这回是我错了，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我不耐烦的回答：“你以后别再给我添乱就行了。”

北山峰

沈家围子 发表于 2015-11-9 16:04
全国的知青情况是一样的，当时喊得扎根边疆的是那些高干子女，所以，团里营部都把他们抽到机关，当干部， ...

  沈家围子，那是一次难忘的聚会，很高兴，有机会再見。

烛光

天冷了，社员一至推举我和新爱两个人去离我们村只有有六里路远的史村镇去为军属家里拉煤。一辆小胶皮双轮车，装得满满的重1200 多斤。只收五元钱。清晨 出发我让新爱坐到车里，我一个人拉着车上路了，路是大马路，谈笑之中，很快就到了。装满煤后，我架车肩拉，新爱拉旁套，为了不让她费力，我故意快走，让她的套绳总是垂着！午饭之前就赶回到了村。
跟你们比起来，我们哪是去拉煤呀！我拉回来的是对军人的爱，还有我们之间互爱！

烛光

老鼠这东西实在可恨！偷核桃让知青之间闹误会！一九六零年，我上小学五年级，那时候几乎人人挨饿。城市里每月发水果糖票和点心票，因为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这两样食品与我无关。他们把买来的糖果放在一个小竹篮里，挂在他们床上边一个有三十公分长的铁絲做成的铁钩上，没有几天，当他们去拿水果糖时，一斤水果糖，连个糖纸都没剩，一顿打后，背上了偷吃的骂名！我是个要强的孩子，吃没吃糖无关紧要，背这样的骂名，心里窝火，愤怒难忍！
长八百张嘴也说不明白！几个月后，他们收拾屋子，在他们的床下，有个老鼠洞，洞边堆满了糖紙，这帮畜牲，让我背了好几个月的黑锅，今天终于真象大白了！到今天我都弄不明白，三十公分长一根细铁絲下面吊着竹蓝里面的水果糖，这耗子是怎么运走的呢？这个世道，想害人，想寃死人，真是无奇不有！

北山峰

晋阳秋 发表于 2015-11-11 11:29
这年的春节比去年的热闹劲儿差远了，县里和公社没组织任何文艺活动，取而代之的是年前召开的全县四 ...

  你作为知青的代表参加县四级干部会议，这足以说明你是一名优秀的知青。

北山峰

                                        五十八

   “挑污水”事件刚过没多久，我们知青里又发生了“掉桶”事件。有一天晚上，丫头闲着没事到饲养员老王家串门，闲聊时又说起有关水的事。老王告诉她：“洗衣服有一个好埝儿，在你们住的窑洞下面，有个小山洼，那里有一口旱井，井深不到五米，旱井里的水冬暖夏凉，这会儿天正热，用那里的水洗衣服特得劲儿，可凉快了。不过，今年天旱恐怕也存不了多少水，人多了不够使，人少了还凑合。”丫头一听特高兴，第二天早饭后她没有上工，要打旱井的水洗衣服。按照老王指给她的地方，很快找到了那口旱井，她往井下看了看还真有水。她试着把扁担顺下去，水桶底刚刚能接触到水面，她把身子再往深里探，终于能把水桶横过来，再一抖搂扁担就可以把水打上来了。谁知，由于扁担短点，人不好使劲，一不留神水没打上来，水桶却掉进了井底。
     那天，我和同学们正在地里锄二遍玉米，丫头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老远的向我招手，示意让我过去说话。见到我，丫头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头，我干了一件坏事，我把水桶掉到旱井里了。”我一听也着急了，少一只桶怎么挑水啊！虽然到铁木社打一只桶只需四、五元钱，可对于我们集体灶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说：“等下了工我再想办法。”
      晌午下工后，我们八个男同学没来的急吃饭都来到旱井旁。这口旱井的井口没有一块石板，完全是一个土旱井，井口不大，直径二尺多一点，往井下看去，水面离井口约三米多高，按老王的说法水深在一米五以上。我问了问大伙儿谁会水，老墩、老婆子说不会游泳，张红、曲国胜、孟祥清说只会几下狗刨，米大结巴说他还行、不过他声明下井没问题，只是盯不了多一会儿。真正会游泳的只有我和李殿英，但我只会在水面上游蛙泳，幸好李殿英游泳还真算内行，他会在水下潜泳，有他在没什么问题，否则捞桶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干不成。我招呼李殿英这事以咱们俩为主，米大结巴作替补，其他人找绳子在井上边把我们下井的放下去再拉上来。这时，米大结巴提醒说：“夏天井水可凉着呐，会喳手，我家住农村我有体会，下井前得喝一口酒，告诉你们，即使喝了酒，在井下也待不了多一会儿。”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对丫头说：“祸是你惹的，你得出点血，赶紧到街上打一斤酒来。”丫头说：“没问题，这钱该我出。”说着她转身下了山。老墩他们也到村里找绳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