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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臭味相投
大白梨被两个持枪民兵连夜押到公社后直奔“联防队”而去。
“联防队”隶属革委会的“人保组”。“人保组”是公社一级革委会成立以后的新机构,在当时“公检法”被砸烂,公安派出所早已形同虚设的形势下,“人保组”便取而代之成了当时三位一体的专政机关。“联防队”就是在这种特定的历史条件下,由“人保组”组长张光祖以加强无产阶级专政为名成立起来的。
张光祖今年刚满四十岁,个头不高,浑身胖的溜圆,又短又粗的脖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圆滚滚地脑袋瓜犹如直接安在两个膀子上一般。头顶已经光秃秃地“谢顶”了,显得额头特别宽大。堆满肥肉的脸上瞪着一双小眼睛,急里咕噜乱转,好像随时都在想着啥坏主意。早些年前他在供销社当过采买员,因为贪污公款被开除了公职。文化大革命中他带头造反成立了“追穷寇造反兵团”自任司令,先是把供销社主任的肋条骨打折了六根夺了权,后又进了公社革委会当上了“革委会”常委兼“人保组”组长。别小看“人保组”组长这个官儿不大,可手握全公社九个大队四十八个小队万八千号人的生杀大权。尤其是组建了“联防队”并自任队长以后,张光祖给每个队员发一根镐把,别说你有错犯在他手里,就是瞅你走路姿势不对也照样施以无产阶级专政的大棒伺候,轻者见血鼻青脸肿,重者骨折落下残疾,即使打死也是“自绝于人民”死有余辜。乡亲们私下都说,什么“联防队”?我看就是“棒子队”!有的家孩子不听话大人一喊:“棒子队”来了!”小孩准保闻声色变避猫鼠似的安静下来。
这天,张光祖正在“联防队”与两个队员默默无语地喝着闷酒,他一边喝一边盘算着,先前儿那些牛鬼蛇神都打腻了骂烦了,这大半夜的也睡不着,干点啥事儿能解解闷儿呢?就在百无聊赖之时,见有人推进来个五花大绑的女人,立即如同打了鸡血般来了情绪。
“咋回事儿啊?”张光祖打着官腔说,“呦!绑得可挺结实。”
“这是个破鞋,刚才正在乱搞呢,被我们堵在屋里抓了现行!”一个民兵说。
“啥?抓了搞破鞋的现行?有点意思……不过,这拿贼见脏捉贼成双,那一个呢?”
“啊,不是,是……”另一个民兵想解释又解释不清,最后掏出一封信说,“我也说不好,你还是看看这个吧,这是我们主任给你的信。”
“你们主任是哪一位啊?”
“红旗大队的张光宗。”
张光祖与张光宗是堂兄弟,一听是大哥的信,张光祖赶紧拆开,只见信中写道:
“光祖组长:
我大队哈拉罕屯白丽芬道德败坏,流氓成性,是个屡教不改的破鞋,今天晚上竟狗胆包天将本队队长方守业勾引到自家屋里,被革命群众当场抓获。
望严加审讯,尽快法办,以平民愤。
此致
无产阶级革命的崇高敬礼!
红旗大队革委会 张光宗
1969年8月28日”
看过信后张光祖明白了,怪不得捉奸不成双呢,闹了半天这里边还牵扯着外甥方色子啊。张光祖与方色子很熟,每次下去吃喝都是方色子跑前跑后杀鸡勒狗的忙活,虽然不是亲外甥可也是扯着骨头连着筋的实在亲戚呀。
“啊!原来是个专门制造糖衣炮弹的女流氓啊!”张光祖话头一转说,“好啦!回去告诉你们张主任一定不能轻饶了她!”
两个民兵走后,张光祖决定连夜突审抓紧定性,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他转过身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被称为破鞋的女人,觉得咋这么眼熟呢,仔细一端详不禁一愣,哎?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大白梨吗!敢情表弟信中说的白丽芬就是她呀。
张光祖眼珠子一转 ,借口这几天事儿多太累了,让两个队员回家休息。两个队员见队长如此开恩,千恩万谢地走了。张光祖转过身来关好门,整理了一下衣领,开始装腔作势地审问大白梨。
“大白……白丽芬!你身为有夫之妇不守妇道,竟敢勾引领导干部下水,破坏抓革命促生产,该当何罪啊?啊?!”
张光祖见大白梨虽然被捆得像个粽子可泪眼婆娑更加风骚迷人,便靠近大白梨身边故意压低了询问的音量。
“啊?这往小了说是乱搞男女关系,这往大了说吗,就是流氓坏分子!属于黑五类一伙的。这个罪名可不轻啊……”
“呦!大兄弟……”大白梨从张光祖的眼神里看出这也是个好色之徒,便用二齿钩子般勾人的眼神搭住了张光祖的神经,浪声浪气地说,“实在是冤枉啊!大兄弟……”。
“哎哎哎!大兄弟也是你能叫的?”
“啊,大领导……”
“我是组长!队长!公社革委会的“人保组”长,‘联防队’的一把队长!”
“啊!组长、队长、大兄弟!都说我是有丈夫的女人,可谁知道我这么多年守活寡的滋味呀,我们家那个活王八一天到晚连碰都不碰我一下……唉!不说啦,谁让咱命苦来着……”
“啥命苦命不苦的,谁问你这些啦?快点交待你是咋勾引干部下水的吧!党的政策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勾引干部下水?哎呀!组长、队长、大兄弟呀!您就是借我个胆儿我也不敢呐!”如同变魔术一般,大白梨的眼泪说来就来,“大兄弟呀!你可得为我做主啊!妹妹实在是太冤枉啊!”
“不是我不给你做主,你犯的这事可是不小啊……”
“大兄弟呀!这件事妹妹可就指望着您为我做主啦!妹妹真是冤枉的啊!你要是不为我做主,妹妹可就不能活了呀……”
“哎哎哎!有话说话别哭呀……我可告诉你啊!在这旮耷眼泪是没有用的!”
“其实妹妹早就听说公社有个“人保组”长,‘联防队’的一把队长是个懂政策明事理的大好人,比那青天大老爷还公正廉明呐,没想到今儿个还真有这个缘分,妹妹可找到说话的地方啦……大兄弟,你倒是给人家松松绑啊,妹妹的胳膊都酸得不行啦……”
“这些人啊,一点也不讲究政策,动不动就绑人。”张光祖一边说着一边给大白梨松了绑,“哎?刚才你说啥来着,你听说过我……”
“全公社,全旗,不!就是全哲里木盟谁不知道大兄弟的大名啊。都说你是包公在世铁面无私,根红苗壮前程似锦……。”
“得得得,别净挑好听的说了……”
“人家这可都是心里话啊……”
“你这事儿可真有点不好办啊……”张光祖嘴上这么说着,手臂却早已搂住大白梨了的肩膀:“他们可说是抓了现行啦……”
“这还不是大兄弟一句话吗……我们都是队里的干部,他是生产队长,我是妇女队长,在一起就是讨论讨论工作……再说啦,谁把我俩摁在被窝里啦……”大白梨就势倒在张光祖的怀里,嗲声嗲气地说,“大兄弟!您就帮帮妹妹呗。只要能帮妹妹洗清冤情,妹妹就是当牛做马天天像伺候皇上一样伺候大兄弟也心甘情愿……”
“真的?”
“谁还能骗你呀……”
“那,你啥时候让我当把皇上啊?啊……”
“你说呢,人家不是在这呢吗……傻样……”
“好你个小妖精……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
“嗯嗯嗯……死鬼……你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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