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50周年”的历史节点上 一般来讲,历史事件,往往都有一个重要的节点。1968年,就是大规模上山下乡运动的一个起点。不仅在相当程度上左右了1700多万知青的人生命运,也给共和国的历史进程与社会发展带来了多方面的影响。 整整半个世纪过去了,如今的老知青们会以怎样的方式回首已然逝去的50年呢?特别是开始于50年前,之后又延续了十数年的那场运动呢? 一 2018年6月11日的下午和晚上,北大荒知青合唱团与北大荒知青艺术团联合推出的大型歌舞《青春燃烧50年》在北京天桥剧场连演了两场。 一时间,剧场内外,人头攒动、格外热闹。前来欣赏演出的观众,几乎都是鬓发花白的退休一族,舞台上欢歌劲舞的演员们也几乎都是65岁以上的老人。每当一个节目结束,都有热烈的掌声响起,那种舞台上下的呼应与情感的契合,是在一般的演出场合看不到的。因为,他们具有共同的经历——上山下乡;具有共同的名字——兵团战士。 在整场演出的两个小时里,坐在观众席里的我,心情始终难以平静。
一曲《雪花飘飘》把我带回到了50年前的北大荒。诚如歌中所唱:“莽莽荒原地厚天高,我的青春何处寻找。几多苦难几多荣耀,我的生命曾为你燃烧。” 女声合唱《白桦林里的思恋》美仑美奂,柔婉的歌声诉说着男女知青相亲相爱的情愫。正是这与青春相伴的情愫,为冰雪荒原上的严峻生活添加了几丝温暖、几抹色彩。 还有二胡齐奏《喜看麦田庆丰收》与歌舞《北大荒北大仓》,让始终牵挂着第二故乡发展变化的各地知青们备感欣慰。毕竟,我们曾为那块土地付出过艰辛与汗水。 至于舞蹈《江南水乡》,更以其优美的舞姿征服了观众。让你无法相信,她们都已是奶奶级别的演员了。想象的出来,每次排练、每场演出之后,她们必会腰酸背痛、疲惫不堪的。但是,只要登台,她们的精神便是饱满的,动作就是舒展的。 当然,在我们回望青春燃烧的50年时,我相信,谁都不会忘记那些因为戍边、救火、开荒、伐木及各种事故而失去年轻生命、永远留在黑土地上的伙伴。在萨克斯独奏《怀念战友》时,我的眼角湿润了。 其实,上山下乡在我们的一生中,只是短暂的几年、十几年;“知青”,也只是在那特定岁月里的一个上千万群体的合称。但是,时至今日,我们这代人却时时把记忆停留在那个时段;在社会上,也会因“知青”二字,在异地他乡的陌生人群中找到知音,有共同的话题。 然而,今天还把“知青”二字时时挂在嘴边的我们,其实早与青春无缘了。无论是台上的演员还是台下的观众,都已是名副其实的老人了。 二 6月16日,由北大荒知青志愿者委员会主办的《北大荒知青老照片回顾展》在偏居一隅的报国寺的后大殿如期展出了。 该展汇集了一千一百余张照片,是从原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所辖各团和直属单位送展的一万一千多张照片中筛选出来的,无不带有历史年轮的沧桑痕迹,透着青春岁月的酸甜苦辛。 从16日始,至20日止,报国寺内就时时涌动着激动的人们,其绝大多数,都是当年在北大荒生活战斗过的兵团战士。 无论是盛夏的酷热,还是天降雷雨,都没有消减从市中心到五环外不辞辛苦前来观展的老知青们的热情。大家多是三五成群、相约而至的。
展厅外,大殿前,最为热闹。老远就打招呼,趋近拉手拥抱。喊着当年的绰号,仔细端详彼此的容颜。其实,近十余年来,知青活动不断,彼此都已见面多次。但是每次见面,都倍感亲切。东一群、西一伙,原属一个班、一个连、一个团的荒友们,相邀着合影留念。最为壮观的是37团的荒友,足足来了数百人。其气势、看规模,激情不减当年。 叙谈、照相告一段落,大家开始步入展厅。相比外面,这里要安静许多。 在展板前驻足,戴上花镜细看,当图片里曾经的战友、熟悉的场景呈现在眼前时,忍不住还是要发出感叹与议论的。 突然,一位白发老人指着展板喊了起来:“这是我!当年16岁。”随后便兴奋地请同来的荒友为她留影。 另一边,也传来叫声:“快看,这不是小李吗!可惜——”很明显,后半句话生生地噎了回去。顿时,刚才还为发现了自己或战友的影像而欢欣的荒友们静默了。 50年前的战友,能够相聚到一起观展,无疑是幸运的。而这50年里,已有许多荒友离开了我们,又令人唏嘘。 有坐轮椅来的,是在荒友们的帮助下才进了展厅。他说,虽然行动不便,但只要有这样的活动,一定要来。为的只是会会老朋友,哪怕见到的只是照片呢! 有手牵着、怀抱着第三代来的爷爷、奶奶们。虽然孩子太小、尚不懂事,但老人们却在展板前看得仔细。望着那些永远定格在弱冠之年的亡故者稚气未脱的遗照,我相信所有的过来人都会发出共同的心声:那样的运动再不要发生在我们后人身上了。 三 与《北大荒知青老照片回顾展》同时展出的还有位于偏殿的《北大荒知青图书展》。虽然区域不大,却展出了各团、各连乃至个人所撰写、出版的500余册书籍。其中,回忆录最多,此外还有图册、诗集、专著与小说创作等。 记得,1990年11月,在首都的中心、天安门广场东侧的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举办《魂系黑土地——北大荒知青回顾展》时,群体性的知青回忆录只有《北大荒风云录》一本问世。而近些年来,尤其是接近“50周年”这个时间节点的时候,各种回忆类的图册书籍已是如雨后春笋般的涌现。 不同于老照片回顾展的图板是固定的,图书展的展柜从第一天开始,就不断地在开启着、增补着里面的展品。因为陆陆续续,不断地有各团、各连,乃至个人闻讯后赶来送书参展的。不得已,在展柜已无法再扩容的情况下,主办方干脆将后送来的图书直接摆放在两张大条桌上展出。 闻讯而来的还有农垦牡丹江管理局寿康老年服务中心北大荒知青书馆的工作人员。他们的到来,成为此次展出后几天的一大亮点,吸引了更多的荒友前来捐书。荒友们聚拢在征集点周围,并非只是简单的捐书,更有对如何进一步开展知青历史书写的深度交流与探讨。 其实,近段时间,活跃的不光是北大荒知青。 这不,知青张娜依的微信写道:“今年以来,草原牧区知青纷纷以公社或大队为单位,收集整理图文,编撰各种纪念画册或回忆录,我手里已经有七八本了。我插队的呼图勒敖包大队知青纪念画册的编撰也接近尾声。”而在6月23日,内蒙古阿巴嘎旗伊和高勒公社的老知青们又在北京举办了自己编撰的“伊和高勒知青记忆文集”和“伊和高勒知青记忆图集”的发书仪式。借用知青谢小庆的话来说,就是“一切都已经那么遥远,一切又仿佛在昨天。”“我们要用自己的文图集,献给我们的草原。” 是的,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仍是6月,1968年赴内蒙古呼伦贝尔阿荣旗插队的数百名北京知青自愿捐款,在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下,于9日那天,在阿荣旗市内的幸福广场安放了一块“北京知青纪念石”。正面刻写“北京知青,情系阿荣旗”,背面则是“北京知青赴阿荣旗上山下乡五十周年纪念”。以此,追怀阿伦河畔的蹉跎岁月;以此,感恩曾经接纳了知青的父老乡亲。 对于知青一代来说,过去的“50年”是刻骨铭心的;而今后,已不可能再有50年了。所以,在这样的一个时间节点上,著书也好,刻石也罢,都反映了已经七十岁左右的老知青们面对历史的一种紧迫感。 历史,从来都是后人写的。而后人笔下的历史总与真实发生过的历史有出入。即使没有某种偏见或限制,但现场感、真切性仍往往是后人无法具备的。而知青们的自述、追忆和思考,恰恰在这一点上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何况,还有彼时彼刻留下的黑白老照片为证。 毕竟,我们都是上山下乡运动的亲历者,有着“知”青的名头。我们有资格、有必要、也有能力把我们这代人的经历、见闻与感悟用文字的形式真实地记录下来。也许,囿于主客观的局限,包括相关资料的匮乏、学问识见的不足等,我们无法也无力对上山下乡运动作出最全面、最准确、最权威的评价,但为后人提供生活的真实、历史的记录,却是我们这代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说明:部分图片来自网络与微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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