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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全车间莫师傅工资最高，可他生活却最节省最能攒钱，抽烟只抽两角钱以下的，到食堂买饭菜从来都是最便宜的。我师傅说在手工业联社的时候他还是单身，他们几个和莫师傅共同起伙，遇到大家改善生活做好吃的，他就猛猛地吃一肚子，下顿的伙食不好他就不吃了。有一回大家故意整治他，大清早就包饺子吃，中午吃炸油糕，晚上烙馅饼，一顿比一顿吃得更好，结果当天夜里莫师傅就住院开刀了。我师傅他们见闯了祸，赶紧到病房探望他，他躺在病床上哼哼呀呀的，背后下身插了一根排气管，原来绰号就是这么来的。至于我师傅绰号“不浪”的来历后来我也知道了，因为他是我师傅我要为尊者讳。
莫师傅那么能攒钱，攒下的钱都汇给他在老家农村的儿子了，因为不识字，每次写信、汇款都是他徒弟“一米”代劳，可来信从来不找徒弟读，都是找我们主任霍师傅悄悄念给他听，毕竟他们两个是多年的老伙伴，老家那里有什么不好的私密不会传到外面。有一次我们几个徒工聊天，他徒弟说起他儿子早已经成家了，老爹在这边这么节省，月月给他寄钱却从来不见他有什么孝敬的举动。听了这话大家都气不过，要替莫师傅出头打抱不平，有人出主意让他徒弟再给他儿子写封信，就说他在这里找了个寡妇做老伴，打算操办一下婚事，因为手头已经没多少钱了，叫儿子汇一百块钱过来。当然说打抱不平也只占百分之五十的成分，那百分之五十是因为莫师傅成天捉弄大家，这回也给他来个恶作剧。
信刚发出去大伙儿又担心起来了，儿子用惯了老爹的钱，老爹一结婚就断了财路，万一儿子急急忙忙跑来阻止老爹结婚那事情可弄大了，提心吊胆了过了半个月好在儿子人没来信来了。儿子挺体贴老爹一个人独自在外，没有反对老爹续弦只是提醒老爹多看看过些日子再决断。车间主任一看完信就有指向了，当下就把莫师傅徒弟叫来问，主任算莫师傅徒弟的师叔，一直对他都挺关照，“一米”在他面前只好老老实实交待了，结果车间主任可把我们几个训了好半天。
车间主任之所以一下子就摸到脉搏了，源于前不久发生的两件事，一件事是这帮新进厂的徒工曾结伙晚上去镇绿化队菜地里偷香瓜，第二天还公然拿到车间分给大家吃，毫不隐讳是偷来的，名曰“歪瓜劣枣，谁见谁咬”。还有一件事是这些人刚刚和广播站发生冲突，让人家告到厂里，闹得全厂职工都知道了。
前面说到厂里有几间宿舍在广播站院子里，后来广播站想撵走这些人，就成天把大门锁住只留个弯腰才能钻进来的小门。那时候镇上没自来水，都是雇人用毛驴车拉，广播站的水房不让厂里的人用，我们每天洗漱的水只好在宿舍里放个水缸。自从锁了门以后他们拉水车来了大门就能开，我们拉水车来了四处找大门的钥匙，问谁谁不知道。水缸没水了洗漱还要去厂里，我们决定反制他一家伙。
那几天我们找了一根铁棍就放在在宿舍里，下夜班后拿到门口伸进锁头两个人一压，拳头大的锁“嘣”地一下子就撬开了，一挥手就把它扔附近厕所的粪池子里了。一开始广播站还没反应过来，发现大门的锁头没了找了一下没找到就又买了一个，结果接着新锁头接连又不见了就猜到可能是我们干的，他们来人问了好几回，我们也装聋作哑不知道。接着几天门没锁突然那天又锁上了，我们没想到是人家的计谋，下夜班回来又去撬，结果叫人家打了埋伏。广播站有两个年轻的线路工，他俩叫了几个社会上的玩伴，等我们快下夜班时躲在远处围墙黑暗地里，我们刚撬开锁他们就冲过来抓了我们个现行。他们拉我们去找站长我们说没功夫，他们叫我们赔锁头我们叫他们到茅坑找去。
广播站站长一个人躲在黑灯瞎火的办公室，还等着抓到破坏分子后升堂问审呢，昏昏欲睡中突听外面激烈地吵起来知道不好，拉亮电灯赶紧跑出来分开双方，站长叫我们去他办公室解决问题，我们还是那话，没功夫！站长看看没办法，挥了挥手叫那几个破了案的人先走了，第二天他亲自带队领着一行捕快找我们厂长告状来了，最终的结果是我们虽然挨了批评，但从此毛驴车来了钥匙也能顺利拿到手了。
此次撬锁的人里莫老汉的徒弟挨厂长训最狠，因为他与厂长顶嘴，说干这样的事是和莫老汉学的,还蛮有道理地说“你不是天天让我们向他学习么”，厂长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训了他半天我们都不知道厂长说了些啥。说起来“一米”算个少有的机灵鬼，可会拿领导的话噎领导，不久后他又干了件气领导的事。
那会儿号召工业学大庆，其中要求学习“四个一样”，大致是好天坏天一个样、白天夜间一个样、领导在不在一个样、有检查没检查一个样。出事那天是开炉的次日上午起砂箱掏铸件，干完活儿离下班还有段时间，几个徒工就摆开了打扑克，围着看的师傅们见厂长来了都躲开了，打扑克的这几个虽然看见厂长了，但认为反正工作干完了就硬着头皮继续打，厂长见了气得脸通红，咆哮道：“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我都来了你们还在打”，“一米”抬头看了下厂长说，“你们不是说‘领导在与不在一个样’吗”，大家听后都捂着嘴偷偷地笑，厂长气得就差要揍他了。结果当然是“一米”图了个当时嘴巴痛快，事后还要被逼得写检查。他马马虎虎写了两遍检查都没通过，还是车间主任霍师傅在厂长面前替他说好话，说他干活儿挺卖力，平时还是挺听话的，自己是他的师叔，没教育他好也有责任云云，最终厂长才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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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8-4 22:2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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