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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猴石山》79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二十四章阎王爷没叫你去
79 老关抱着任红兵闯出火海的时候，太阳出来了！ “任副连长……！”褚子来、庞新花等战士呼唤着他。 “任大哥……！”肖卫东也在焦急地呼唤他。 “你没伤着吧？”严德发跑过来问。 “棉衣早就湿透了……”老关喘着粗气，抖着衣襟…… 任红兵躺在卫生员小高的床上，煞白的额头上溢着豆粒大的汗珠；烧焦的头发下几处受伤的脸上满是黑灰烟尘，紧闭着嘴，也紧闭着眼；衬衣的三颗纽扣掉了，黑乎乎的，裸露着肚脐……他的大腿内侧扎进了一根拇指粗寸把长的木头，流着鲜血；烧了几个窟窿的裤子被血水、雨水、汗水浸湿了，微微地冒着热气，发散着难闻的臊臭味…… 他的大腿怎么会扎进木头？又哪儿来臊臭味？刚才，任红兵在房顶上陷落的时候，之所以没有掉下去，因为他正好掉在了一根着了火的房檩子上，他一骑在那檩子上，裤子即刻被烧着了。可能是他急中生智，也可能是他突遭惊吓的条件反射，也或许是他生理上自我保护功能的应急反应……总之，他尿了，膀胱里积了一夜的尿喷射出来，尿液不仅熄灭了他裤子上刚刚燃起的火，也熄灭了那根檩子上的火。他强忍裆部的滚烫，几次按住他周围的房顶向上窜动，想站到房顶上去，非但没有成功，反倒令塌陷的面积不住加大；令塌陷处喷涌出了更多的浓烟烈火……终于，檩子断了，把一截断木留在了他的腿上！ “他是被烟戗晕了，不要紧的。”老关皱着眉头对站在身旁的庞新花、肖卫东说，“小高不在，你们帮他处理处理伤口吧。”说完，他推着褚子来走出了卫生室。 “任副连长怎么样了？”看见老关、褚子来从卫生室出来，几乎全连战士都焦急地问。 老关站在疲惫的、算不得齐整的队列前，张嘴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任副连长受了点儿轻伤，不碍事的……二排继续警戒，四排疏散百姓，一排三排的战士收拾你们自己的行李。”言罢，他又转身走进了卫生室…… 与外面的噪杂相比，卫生室里静得让人发瘆，空气十分紧张。 庞新花紧张地翻找纱布、绷带、碘酒、消炎粉…… 肖卫东看了看纱布浸湿的手，一狠心，将包扎伤口的纱布拽掉了，拿起小高的那条白毛巾站在水盆边呆呆地发愣：刚才小高在给赵宗保、鲁桂英处理伤口时，不仅她的毛巾浸染了，而且盆里的水也被弄得黑红黑红的。她为难了，迟疑了片刻，走过去从小高的床单上扯下一块布。那床单虽然也被弄脏了，但总比那条黑乎乎的毛巾要强得多呀！然而，当她把这块还算干净的床单往盆里一放，即刻被有着污血烟尘的水染脏了。 “救火，救火！” 可能是肖卫东扯床单的时候碰到了任红兵的腿，他惊醒了，叫嚷着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你负伤了。”老关刚拿起剪刀，听到任红兵的叫喊，忙扶住他的肩，哽咽着说，“小高不在，我们给你……” “救火！救火！”任红兵还是挣扎…… “哎呀！”任红兵一声大叫，两手紧紧地捂住了伤腿。他这一折腾，扎进腿里的断木又刺痛了他。 “任大哥。”肖卫东轻轻地叫着他，拿床单轻轻地擦拭他的额头、他的脸……心里一阵酸楚，眼泪滴在他的身上。 “听话。”老关慢慢地扶着他重新躺好，看见肖卫东手里黑乎乎的床单，想到了水。怎能用这脏兮兮、血腥腥的水呀！可是，哪儿还有水？他想起了连部的暖瓶：“我去找水，你们把他的裤子剪开！”说完，把剪刀往肖卫东手里一塞，走了出去。 这时的任红兵安静了，忍着剧痛瞪着大眼呆呆地看着帐篷顶。他清楚他的大腿受伤了。 庞新花向前挪动他的脚，把他的腿蜷起来，摁下他的左膝盖，看着那根扎进他大腿内侧的断木，滴落着眼泪，忍着难闻的气味，拿起了肖卫东刚刚放下的那块床单布…… 肖卫东低着头，左手颤巍巍地从他那裤子的窟窿处轻轻捏起紧贴在他大腿上的衬裤，右手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剪着…… 随着剪刀向上，她看见了那根断木穿透他的衬裤扎破了他的裤衩，她迟疑了。停顿了一会儿，她紧咬嘴唇，索性揭起他的裤衩一块剪，剪着剪着，她又一次迟疑了：再往上剪就到他的大腿根了呀！她的脸“唰”地红了，手里的剪刀也停住了。 太阳光倾斜着从帐篷东边的小窗里投射进来，照在她火辣辣的脸上，她感到很难为情，心里“突突”直跳。她用手碰了一下庞新花，想跟她说句什么，却看见她的脸也是通红通红的！ 她们不是医生护士，不是卫生员，只是两个走出校门、走上社会不足一年的初中女学生。虽然庞新花有过现场急救的经历；虽然两天前她们给岑星儿做的包扎得到了医生的肯定；也虽然毛主席畅游长江后，全民都去学游泳，她们在游泳课上也没少见只穿泳裤的男人，但是，她们从来没有近距离地看过只穿小裤衩还裂着大腿的男人，也从来没有摸过男人赤裸的大腿！ 肖卫东的眼睛模糊了。她很奇怪：她脑海里的那条伤腿不是任红兵的，而是她自己的…… 哎……？路灯呢？路灯怎么不亮了？怎么？我怎么会倒在包装箱的破木板堆上？哎呀！我的裤腿怎么湿了？黏糊糊的？我眼前怎么有三个奸笑的小流氓？一个个好凶神恶煞！救命啊……！我怎么喊起了救命？有人来了，他三拳两脚就打跑了小流氓……他真是我的救星！他是谁？我认识他吗……？ 哎？我怎么趴在他的大腿上？他怎么胆儿这么大？竟敢撕我裤子，看我屁股！不，是看我向后摔倒时大腿后面被那根三寸大铁钉扎的窟窿，“嗤嗤”地喷血……他急了！从他的衬衣上扯下布条，捆得我那条腿麻酥酥的！怎么？他还抱起了我……那个穿白大褂人的声音又出现了：“幸亏及时，再晚半个钟头或者包扎不当，可能就会因为大量失血……” “你怎么了？” “啊，啊。”庞新花的问话把肖卫东从噩梦般的回忆中拽了回来。她眨眨眼，抬手拢了一把垂落的鬓发，感觉清醒多了。 “子弹长眼吗？……战友，那是生命相托啊！”石裕山的话又出现在她的耳边。既然敌人的子弹分不清男兵女兵，怎么会专挑能让女兵看的地方打呢？如果看着他流血，不给他包扎，那还是战友吗？想到这些，她索性放下剪刀，用手撕开了…… 他的衬裤和裤衩被撕开后，她俩都看清楚了：那根断木嵌进他大腿内侧的肉里，冒着鲜血；他两条大腿内侧一直到裤衩剩余的那块布条紧兜的裆下，一块块烫伤的皮肤又被他的挣扎挫伤了，有的地方没了皮，溢着鲜血；有的地方皮肤与肌肉相脱了…… “你忍着点！”庞新花说着，叉开两手摁住了任红兵的伤腿，肖卫东咬着嘴唇，慢慢地拔出了扎进他大腿的那根断木…… “水！”老关端着半盆清水走进来，还拿来了干净的毛巾。 庞新花接过毛巾，在水里浸了浸，轻轻地擦拭他的另一条腿。肖卫东一手扒着他拔出断木的伤口，一手拿着小镊子，全神贯注地往外夹那些留在他肉里的木刺儿…… 老关低下头，看着任红兵大敞的两条伤腿；看着他被撕扯得勉强包裹住命根子的裤衩；看着脸色绯红的两个女兵小心翼翼地给他夹刺儿、擦拭消毒……想起了两天前他与她们一起为岑星儿包扎；想起了鲁桂英跟她说的女排与二排的那场大战，心里暗暗赞道：行！关键时刻，她们上得去！ “石团长……！” 帐篷外一阵骚乱，他们知道，石团长来了。 “你去吧。”肖卫东扭头看了一眼老关说。她心里很清楚，连队遭了这场大难，需要领导们安排筹划的事儿多着呢。 “这儿有我们呢。”庞新花也说。 “把木刺儿给他弄干净，把那些碘酒、紫药水、消炎粉都给他用上！”老关嘱咐一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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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27 14:2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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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28 07:53: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