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篇小说《猴石山》82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二十五章我们是战友
82 “快去洗吧！”一会儿，四个女兵穿着工兵服，抱着她们刚刚脱下的棉衣从屋里出来了。 “我们的棉衣有点潮，雨浇的，等你们睡醒就晾干了，你们好穿。”肖卫东说着，把棉衣搭在了篱笆上。 “穿你们的？”褚子来弄不懂了，心里想的顺嘴溜了出来。 “我们的，不也是男军装吗？”马云珠嚷道，“本来就是你们男兵穿剩下的，我们能穿，你们咋啦？” “就是号小点儿，对付穿吧！”庞新花说着，走到褚子来的背后，拍着他的棉衣，“这身皮，你们就别往屋里穿了。” “还害臊呀！”马云珠站在鲍禹顺面前，红着脸大方地说，“就当我是你大姐，好吧？在姐姐面前，害得哪门子臊哇！” “放下，放下！”陈阿媛看见小耿、小董手里拿着脏兮兮的毛巾，红着脸走上去夺了下来，操着上海话直楚楚地问，“是打面还是打毛巾呀？两盆水都打不干净！” “快去吧！里面都有了。”肖卫东羞涩地笑着，接过了陈阿媛的话，手指那些没打开的、沾泥带水的包袱、书包，扬起脸说，“没什么保密的，我们就都给你们打开晾了？” 男兵们没有回答，但是他们的头都低下了，脸红红的，眼窝里滚动着热泪，慢慢地脱了棉衣、棉裤，穿着衬衣被几个姑娘推进了屋。 进屋一看，褚子来等四个男兵的眼泪“唰唰”地淌了下来：四个冒着热气的脸盆，里屋两个，外屋两个；脸盆里泡着她们的毛巾，脸盆旁放着打开的香皂盒；炕上铺开了四床被褥，那四个做枕头用的包袱上搭着各式的花枕巾，枕巾上摆着一套干净松软的衬衣，还有一条在她们看来是她们最大的小裤衩…… 不是五个铺位吗？怎么铺开了四个？ 原来，鲁桂英走后，肖卫东看着铺满炕的五床被褥，想起了陈阿媛刚说的“他们四个，我们四个”的话，拿起了鲁桂英放在枕头上的衬衣裤，陈阿媛也爬过来，俩人对脸一笑，心犀相通地把她的被褥和衣服都卷了起来。 “洗吧。”鲍禹顺哽咽着言罢，开始脱他的衬衣，抬眼看见了鲁桂英的那只马蹄表，“呦，都快十点了，过得真快。” “洗。”褚子来抹了一把泪眼，看着枕头上的衣裤，尤其是看见衬衣上边的小花裤衩；看见那枕巾上还留着一根长发，喃喃地说：“穿她们的，这……？” “总不能什么也不穿就盖她们的被子吧！”小耿掉着眼泪，脱着衣服说。 “既来之，则安之，洗吧！”鲍禹顺说着，从一个脸盆里捞出毛巾，擦洗起来，“真香呀！”他发着感慨，用她们的毛巾擦着前胸，洗着后背，触到了留在他小肚子上的刀疤，手停住了，抚摸着那早已愈合的伤口，脸绯红了…… 还是去年初冬，在风雪肆虐的、送“忠”字粮的拉练途中，鲍禹顺突发肚子疼，连长拦了辆拉大豆的大卡车把他送进了附近的县医院。医生诊断是急性阑尾炎穿孔，决定立即手术，把他扶进了处置室做术前准备。一个比他大不了两三岁的女护士站在窗下小桌旁边忙碌边告诉他“脱掉裤子，躺在处置床上”。他瞪了一眼两根小辫留在护士帽外、搭在肩头的女护士，很不情愿地照做了。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女护士走过来低着头看他，还让他继续脱小裤衩。他不脱，她竟动了手…… “出去，出去！”下身只穿条小裤衩的鲍禹顺忍着剧痛把女护士推了出去，“男大夫都死绝了！”他在发疯般叫嚷的同时，“啪”地划上了房内的门闩。 “你不要命啦？这是医院……救你的命！”无论“两把刷子”怎样敲门，喊些什么，鲍禹顺只当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耳聋不怕铃铛响”，就是不开门…… 到底是医生有办法，女护士叫不开门，来了个男大夫。他叫开门，斜了他一眼，告诉他裤衩不用脱了，打一针就进手术室。他很得意。跟在男大夫身后的“两把刷子”走过来，在他胳膊上打了一针。男大夫笑着走了，他的身体却酥软了，歪倒在床上，胳膊腿儿也不能动了，拼命地睁着倦怠的眼，模模糊糊地感觉那个“两把刷子”扒下了他的小裤衩，在他的小肚子和不能让女人看的地方做了什么…… 鲍禹顺想起了这件令他无比尴尬、羞臊的往事。那是医生在抢救他的生命，由不得他呀！而如今，真的要穿她们的裤衩吗？他站在炕前，心“突突”直跳，看着枕头上放的那条粉色小花布做的小裤衩，颤抖的手不敢去碰，虽然他不知道这是她们四个女兵中谁的…… “愣啥呢？不是你说既来之则安之吗？”褚子来也洗完了，看见赤身裸体的鲍禹顺站在炕前痴呆发愣，很是奇怪：他平时在女兵面前好像无所顾忌呀？怎么今儿也胆怯了？他虽然这样说、这样想，其实他的心也在颤抖。因为，这毕竟也是他的“破天荒”，头一回呀！看着眼前那套肉粉色的衬衣，还有那条紫地黄花的小裤衩，他的眼睛模糊了…… 鲍禹顺看了一眼浑身颤抖的褚子来，心想：还说我呢，你也害臊了吧？他茫然地环视了一周，心一横，拿起了那条小花裤衩，弯下青筋凸显的脖颈，厚着脸皮伸进了腿，直起身用力向上提，“还行。”他叨唠着，又穿上了那套浅灰色的衬衣裤。那衣裤弹性很大，被他撑得涨鼓鼓的。他只觉得浑身的肌肉被绷得紧紧的，“刺儿溜”蹿上炕，掀开了棉被…… “看什么呢，你？”院子里，庞新花走到睹物思故的肖卫东跟前问。 “你记得不？”肖卫东手里捧着白手帕，那手帕上别着一枚五角星式样的毛主席像章，“这还是你送给他的呢。”她的手下，晒着褚子来底朝外的书包。显然，书包里的东西已被她拿出来晾晒了。 “是啊，他还挺细心的呀！”庞新花说着，想起了去年她和肖卫东与褚子来相识后，送给他像章的一幕…… “我们都躺下了！” 隔着窗户，听到屋内褚子来的喊声，四个女兵低着头，进屋端出了他们刚刚用过的脸盆，泼掉了他们的洗澡水；再次走进屋，从地上捡拾他们脱下的一堆堆脏衣服。 陈阿媛扭头一看，羞涩地笑了。她看见鲍禹顺躺在了她的铺位上，心想，不用说，一准是他穿着我的内衣。她忽地想到一会儿鲍禹顺起来还要穿她的棉衣棉裤，觉得脸没处放了：那条棉裤我尿过了呀！自己的苦只能自己知晓，他会不会觉得我很臊……？ 马云珠蹲在一堆衣服旁迟疑了。她在捡拾那些衣服时看见了一条竹兰色印花的小裤衩，谁的呢……？她想不清楚，但她好像第一次知晓了他们的秘密：他们大老爷们也穿花裤衩呀！她胸口“嘭嘭”直跳，手颤抖着不敢去碰，抬头看了一眼同屋的女伴，看见她们一张张尽显羞涩的脸，她明白了，这些，不能言传呀！她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看见小耿钻进了她的被窝，有点不高兴：褚大哥、小豆包咋就没钻我的被窝呢？别看她平时大咧咧，爱看侠义小说，男女风情的事儿比她们知道得都多，就连“马子”、“傻屄”等等东北汉子的脏话都敢说、敢骂，其实她外强中干，内心也很闭塞，一到“真张儿”，就紧张得脸若红霞了。 肖卫东看见褚子来躺在她的铺位上，用棉被蒙着脸，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怎么又是他？难道他知道那床被褥是我的吗？她没有马云珠、陈阿媛那些想法，可能是她刚刚和庞新花一起为任红兵清洗包扎伤腿的缘故吧？ “哎，什么‘抢枪、抢炮’的？大伙儿笑什么？”庞新花蹲在地上，收拢着一堆脏衣服。她的问话，打破了屋内紧张沉闷的空气，提醒了女兵们，叽叽喳喳地跟着她问了起来。 “人啊！”褚子来撩开被头，仰面发了一句感慨，闭上眼睛，回味着从救火到现在人们的一举一动：有冲动莽撞的；有沉着冷静的；有几次闯进火海抢东西救人的；有只顾自己的……他突然感觉那被窝很热，从手脚到五脏六腑都是热乎乎的，不再是洗澡前颤惊惊的了，还微微地冒出了汗。他不仅感觉屋里很热，更感觉屋里的人更热！ “就严德发那点儿德性！”鲍禹顺翻了个身，趴在被窝里鄙视地说，“让别人抢武器，他倒好，不慌不忙……”
| 
发表于 2023-7-30 14:35:17
收藏
发表于 2023-7-31 07:3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