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猴石山》101（下）

我的第二故乡

长篇小说《猴石山》101（下）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三十章心里窝着火

101（下）

随着一口口烈酒入肚，一股股热血涌上头顶，他感觉他的眼睛越来越模糊了，还有那么多流星在眼前飞逝……他再次揉揉眼，放大瞳孔再一看，吓得他心惊肉跳：啊……？那个被批斗的小红怎么瞬间变成了肖卫东……？不，啊，不！他们高高扬起了皮带，“你也是来接受俺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吧？”那个令他心有余悸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耳边……他不敢往外看了，颤栗的心令他的头迅速地扭转过来，往里面的墙上一看，他的心像有万把钢刀钮绞，目光呆滞了，死死地盯住那墙上的文字：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

他不敢看，赶紧把头扭回来，看见的依然是那群张牙舞爪的“红袖标”，急忙躲闪回来，又看见了那面墙上的红字……左看不是，右看也不是。他觉得他的眼睛没处放了，额头搭在桌沿上，心海翻腾起来：哼！贫下中农？这他妈的也叫贫下中农？狗屁！简直就是一群小流氓，就是一堆乌龟王八蛋！啊……毛主席呀，您老人家糊涂了吗？难道您没看见跟您一起浴血奋战、建国功臣的儿子被他们拳打脚踢吗？难道您没看见誓死保卫您的兵团战士被他们当作“小偷”，惨遭诬陷凌辱吗……？您有一双慧眼啊！难道您没看清他们是些自私自利、专横跋扈、得势忘形的小人吗？您让无限忠于您的红卫兵向他们学什么……？

“小鸡炖蘑菇。”

中年男人的送菜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眼盯着那碗热气腾腾、喷香四溢的小鸡炖蘑菇，胡乱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竟然咬不动，忙吐出来一看，啊？竟是鸡肋！

“真他妈的倒霉！”他骂着，心里仍在波澜起伏：严德发，你不是喜欢吃鸡吗？这鸡不用偷，你他妈的敞开吃吧！这鸡香吗？你除了知道偷鸡，还知道什么？对了，你他妈的还知道抢自己的行李！还知道结婚生孩子……瞧你丫的那点起子，一毛多钱的“握手”烟还当宝贝……？

啊？烟……？烟呢？他摸了摸兜。咳！刚才出门时我怎么就没买盒烟呢？他责备着自己，也还在骂着严德发：你这熊样也他妈的是贫下中农？不，你不是！你才多大呀？薛老汉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贫农呢！他？为了一个塑料肥皂盒……？有他妈的像他这样贪小便宜不要命的贫下中农吗？有他妈的像他们这样满脑子封建迷信的贫下中农吗？你们还是“烈属”？你也配！真他妈的不知道是哪个瞎了眼的……？

你鲁桂英不就是个放猪的臭丫头吗？你他妈的不就仗着你爸爸是九七六团的老兵吗？任红兵慢慢地渗着酒，心里火辣辣的，思绪像得了西风的烈火一样漫无边际地肆虐开来：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当排长？别说是我的肖卫东，就是庞新花也强你一百倍！一天到晚咋咋呼呼，你懂什么？你不就会打情骂俏，和赵宗保背地里鬼鬼祟祟吗？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谁不清楚……？

想到鲁桂英赵宗保，自然会想到连长指导员。你们算个俅？说句好听的，也只能说你们是“狼狈为奸”！一个满脑子就知道生产，拿我们当傻屄、当劳力、当猴耍呀？一个就他妈的知道抹稀泥，该管的事儿不管！偷鸡的事儿你他妈的管了吗？还不是岑星儿自首，案子才破了吗？纵火烧营房的事儿你他妈的处理了吗？“抢枪，抢枪”都成全连的笑柄了，引起公愤了，你他妈的处分了吗……？我做了那么多好事，部队士气是我鼓舞的吧？技术是我管的吧？村里的大喇叭是我修好的吧？那些武器、行李，还有大木头是我抢出来的吧？也就只有我身负重伤吧……？你他妈的怎么连个响屁都不放？你不说好听的也罢，我也不图你说，谁他妈的稀罕？但是，我总不该挨“熊”吧？故意纵火的阶级敌人你他妈的总该揪出来示众吧……？

他夹了一筷子大拉皮。那拉皮长长的，埋在菜里，无奈他把嘴伸过去，咬住一头，“哧溜哧溜”地吸了进去。“啊！”他叹了口气，两只眼直直地盯着酒杯：处理……？谁说你们不处理？边宏图你们不是处理了吗？我质问你们，有什么真凭实据？谁不找女青年谈话？谁不和女青年一起工作？你们都有“作风问题”？你们怎么都他妈的不吭声了？都哑巴了？明知没根没据你们他妈的也硬要处理，说穿了，不就是“杀鸡给猴看”吗？不就是想镇住我们这些勇于革命、敢于造反的红卫兵吗？不就是看我们这些大城市来的知青在这儿无权无势好欺负吗？老关还说我“冲动”，你们捕风捉影，不分青红皂白，拿起“坏分子”帽子就往人家头上扣，就他妈的不“冲动”……？

冲动……？姓石的怎么和他一个鼻孔出气？那天他救下肖卫东来看我，也说我“冲动”。是我冲动吗？我能不冲动吗？我不冲动行吗？要是你的“心尖子”被人押着，遭人欺负，你他妈的就能无动于衷吗……？

他嘴里嚼着花生米。但他没有感觉到香，反而感觉苦涩得很，索性抄起酒壶，朝嘴里“咕咚咕咚”地灌了起来。

一壶烧酒下肚，他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在燃烧，就连皮肤都是紧巴巴的，一股股邪火冲上心头：姓石的，你算老几呀？你丫挺的不就是块绊脚石吗？说你是块绊脚石，都是我他妈的高看你！你知道我们搬走了多少绊脚石吗？你见过我们高举“造反有理”的大旗，“炮打司令部”吗？你知道我们揪出了多少大大小小的“走资派”吗……？就你？你算个俅呀你！非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把你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我的肖卫东看清你……不！不仅是肖卫东，让所有人看清你丫挺的真面目！也让你明白，想夺走我的“心尖子”？呸！做你他妈的黄粱梦去吧！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指天脚跺地，一声大吼，拿起武装带挥手一抽桌面，咧嘴一笑，慢悠悠地将它系在腰上，挺挺胸，扶扶军帽，傲慢地环视了一周，醉醺醺地哼唱起《红卫兵战歌》，歪歪斜斜地走了出去：

“拿起笔，做刀枪……”

龙行天下

酒醉之际思维乱，
各种发泄诉不满，
一切都是他人错，
自己唯独扬威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