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小刺梅》5(上)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五章 “刺梅”姐姐
“马车向南走了半里多路,拐进了牛眼胡同,一直向西驶去。”成子不紧不慢地讲述着,娟子有时忍不住插话,像是在补充着什么,他们的声调有高有低,语气有轻有重…… 马车走得不快,成子两人与马车保持着百十米的距离。 看那赶车的把式,中等个儿,挺敦实,身穿一件黑色的中式小棉袄,外套白板儿的老羊皮坎肩儿,耳朵边耷拉着狗皮帽子的“帽翅”,赶着车,还扯着嗓子唱着地方小调: “鞭杆子一甩呦赶路忙, 赶车的汉子呦想婆娘; 两碗烧酒下了肚哇, 搂着那窑姐儿叫亲娘, 叫呀么叫亲娘呦。 嘿,嘿,依儿呦,呀儿呦。 得儿,驾!” 就在车把式唱小曲儿的时候,有两个骑“大国防”车子、身穿短皮袄的人蹿了过来,尾随在马车后,大约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 “有情况!”成子掏出了手枪,拉着娟子在躲闪中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马车停在了一家大车店的门前。坐在车上的那位阔太太和小女孩儿跳下车,跟车把式说了句什么,走进了大车店。 为了听清他们的谈话,成子两人机敏地向前移动,在离他们十米左右的一个墙凹旁停了下来,侧着身向前看去。大车店的西边,就是坍塌的旧城墙,再往西,就出了城…… 工夫不大,那位阔太太从大车店里带出了一辆只有一匹马驾辕的马车。赶车的把式将那五袋粮食搬到了这辆马车上,小女孩儿跳上了车,阔太太冲那车把式一抱拳:“谢了!”说罢,抄起马鞭,正要挥鞭上路—— 那两个骑车的大汉挡在了她们的面前。 “哪儿去呀,小娘子?”其中一个奸笑着,手叉着腰,仰着头。 “去!”阔太太讨厌地喊了一句,牵着马缰绳,还是要走。 但那两个大汉横在她的前面,故意左左右右地挡着路,“嘿嘿”地淫笑着:“别急嘛!” “干啥?找抽哇!”阔太太也不示弱,厉声地问。 “干啥?哥哥身上痒,心里闷得慌……”先说话的那个大汉流里流气地说。 “敢问,你是哪个溜子的?”另一个大汉略显大气,抱着拳问。 “我花钱买粮,关他妈的你们什么屁事?”阔太太抖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啪!” “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想走,没那么容易!”那大气些的大汉露出了凶相,手中亮出了匕首,吼道,“是溜子,留个名号,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要不……嘿嘿,就别他妈的怪老子不客气!” 就在这时,那位赶车的把式从后面抄了上来,握着匕首的手揽住了阔太太的脖子。那阔太太一松手,鞭子落在了地上…… 这一手来得太突然了。成子两人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几乎是同时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成子的两眼瞪圆了,娟子上前蹭着。成子回身用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叮嘱她:“别急,沉住气。” 那阔太太并没有惊慌,也没有恼怒,反而臊声怪气地跟他调开了情:“干啥呀?不至于这么亲热吧?心急可他妈的吃不了热豆腐呀……”她的一只手朝上反扣过来,轻轻地搭在了揽住自己脖颈的握着匕首的那只大手的手腕上,慢慢地抚摸着,眼皮一闪一闪的,就连说这话时的腔调也变了。她这一招,让搂着她脖颈的车把式咧着嘴发出了“嘻嘻”的奸笑,另外两个大汉也不知东南西北了! 突然,她的另一只手从衣服的什么地方掏出一个小纸包,猛地向后扔去。那纸包里顿时飞出一些白色的粉末—— “哎呀!我的眼!”那车把式慌了,匕首从手中掉了,两手抱着头,哭着喊着,蹦着退着。 那两个身穿短皮袄的大汉定了定神,相互使了个眼色,握着匕首一起向阔太太猛扑过去。那阔太太身子略一侧,脚下使了个绊儿,左边的大汉扑了个空;右边的大汉被她的脚一绊,朝前一个趔趄,刚刚站稳一愣神,阔太太回身就是一脚,重重地踹在了那大汉的后腰上。那大汉脚下没根,就地来了个“嘴啃泥”。随后,阔太太向前跨了一步,一只脚踩在了他的后脖颈处! 看到这儿,成子、娟子松了口气儿,继续细心地观察着。 左边的大汉见势不妙,拔腿就想跑…… “回来!”阔太太一声断喝,吓得那大汉两腿发软,跪在了地上。他两手一个劲儿地作揖:“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说!谁他妈的叫你们来的?” “我说,我说,”跪在地上的大汉浑身颤抖着,“是俺掌柜的。” “陈掌柜叫你们来干什么?”又是一声逼问。 “不,不,不是陈掌柜,是……” “说!”阔太太扬起了手中的马鞭子。 “是齐掌柜。” “哪儿来的齐掌柜?” “就是坐在茶几旁喝茶的,那,那个齐家二少爷。” “那不是蔡包子吗?怎么他妈的成了齐二少爷?” “嘿嘿,您认错人了。”那大汉跪在地上,身子不那么抖了,好像来了精神,“那是城关西村的齐二少爷,我还去过他家呢。” “是我他妈的眼瞎啦?”阔太太锁着眉头,反问道。 “开始,我们也把他当成蔡老板了。后来一过话,才知道他是齐家二少爷。”大汉把手伸进头戴的狗皮帽子里,挠着,“您别说,他那模样和蔡老板还真有点像……” “我买粮关他屁事?” “齐二少爷只是奇怪,说城关西村……就没您这么一号,叫我们……”那大汉欲言又止。 “干什么?说!”阔太太一手叉着腰,一手摇晃着马鞭子。 “别,别,我说。”那大汉惊恐地摆着手,生怕那鞭子抽到自己身上,“其实,就是让俺问问您是哪溜子的,干嘛买这么多粮,想交个朋友。” “有他妈的你们这样交朋友的吗?” “没,呃,没……”那大汉像是不知怎么说才好,连忙拱手作揖,“咳,我们也是给人家当差,姑奶奶,您就放过我们吧!” “滚吧,回去告诉齐二少爷,少管姑奶奶的闲事儿!” “是,是……” 那两个大汉把自行车扔上马车,把那个迷了眼的车把式搀扶到车上,牵着马灰溜溜地走了。 面对三个手握匕首的大汉,阔太太不慌不忙,就这么三下五除二,动作那叫利索!成子说:“连我这老侦察兵都佩服。” 阔太太赶着马车出了城,向西大约走了二里多地,向北拐进了一片树林,向山上驶去。 成子两人尾随到了马车拐弯处,怎么也找不到路。眼前的漫山坡上,到处都是野树臻棵,断枝干蒿。还是成子有经验,俯下身来细细分辨那浅浅的车轮印痕,才隐约看见这条满是枯枝败草、几无分辨的路。 太阳早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天阴沉得很。 当成子他俩顺着车轮印痕爬上山坡的时候,黑夜提前拉开了大幕。成子他俩站在山坡上向北望去,那辆马车早就没了踪影!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泛着淡淡灰光的冰面,东西长有三百多米,南北宽也有百多米,冰面的边缘随着山势地形蜿蜒曲折。再往远眺,在朦胧的夜色中,湖的北面像是一道雷公电母劈开的大山沟,山沟的两侧都是凸起的山峰,绵延着、卷曲着向左右两侧伸开去,消失在昏黑色的初夜中。向东北看,在山坡下,密密麻麻的树丛中,仿佛隐着几根直立的烟囱,向上摇弋着几缕炊烟,像是一个村落;西北面,他们看到的却是一片很大的峭壁。 马车上哪儿去了?无疑,这个问号在两个战士的心头盘旋。 “那儿,有炊烟!肯定是个村子。”娟子用手指着湖的东北说,“一定是朝那个村子去了。” “我看未必。”成子正低着头看脚下的路,“那村里的人出出进进,肯定还有条路。咱们走的这条路,不像是他们常走的路。” 听成子这么一说,娟子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边!”成子仔细辨着脚下的路,在残枝枯草上似乎看到了马车的车轮印儿。“跟我来!”他说着拉起娟子的手,顺着湖边,向西北方向走去。只见那车轮印儿时隐时现,引着他们一直来到了那片峭壁前。 走到跟前一看:那片峭壁拉拉茬茬,像一面巨大的墙直上直下。峭壁下的半山坡上,有一栋披着茅草的土坯房,房前有棵大树,两丈多宽的一个小院。院子是用一人多高、杯口粗细的杖条围成的,杖条上还挂满了干枯的蔓条,横七竖八、张牙舞爪的。院子的门是朝东开的。那院门也是用杯口粗细的杖条编成的,用一条粗铁链从里面反扣着。南边的杖条围墙外就是斜坡,扶着杖条勉强能通过一个人。别说是天已擦黑儿,就是光照充足的大白天,无人指点,不细心观察,也很难发现这座小院和这间土房。 这院子、房子是干什么的? 里面有人住吗?如果有人,是什么人? 那赶车的阔太太,是进了这个院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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