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小刺梅》11(下)
作者:我的第二故乡(曹振声)
第十一章 她的腹部满是烫伤
雯雯再也讲不下去了。一头扎进娟子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眼里涌出的泪水,把娟子贴身穿的棉布背心都浸湿了。 娟子紧紧地搂着她,让她的头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柔软细滑的手一上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背,眼圈红润润的,嘴角也在微微地颤动。她在想:这是一场怎样的心灵触动呀!仅仅是听雯雯这么一讲,还未身临其境,自己的心就已经“嘭嘭”地跳个不停了! 雪停了。夜风轻轻地吹散了乌云,透过酱紫色窗帘的缝儿,看见了几颗高高悬在空中的小星星,不停地眨着眼,像一个个调皮的、乖巧的顽童。 过了好一会儿,雯雯才停止了哭泣,她仰着脸对娟子说:“你瞧,这儿都湿了。”她的手触摸着娟子已经湿透的背心,很是难为情。 娟子倒没在意,喜欢刨根问底的她好像还沉浸在雯雯的讲述中,看着她的脸问:“后来呢?” “什么后来?没有后来了。”雯雯感到了温暖,看着眼前这位爱较真儿的大姐姐,像是顽皮,又像是撒娇地说。 “怎么会没有后来,什么事儿能没有后来呢?”娟子像是在自言自语。接着,她眼珠儿一转,眉尖儿一跳,拍着她的小手问:“你们都打狗蛋儿啦?你也……?” “你还在想啊!”雯雯转过身来,躺在娟子的怀里,把被子向胸前拉了拉,故意逗着娟子说,“没打,呃,不、不,打了。” “到底打没打呀!”娟子使劲地攥着她的手,玩笑般地命令道,“快,坦白交代!” “那天,这老天爷也真怪了。”雯雯边说边挣脱娟子的手,把她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前,接着说,“一会儿,雨就停了,晚霞铺洒过来,也不那么冷了。马蛋儿哥哥带着我们抱来了干柴,就在院子里点火做饭,烘烤衣服,就在大家端起碗要吃饭的时候——
“我还没打狗蛋儿哥哥呢。” 小鸟蛋儿突然站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一跩一跩地走到狗蛋儿面前,学着小刺梅打马蛋儿的样子,朝狗蛋儿的后背打了三下,打完了,还仰着小脸认真地问:“不做蟊贼、不当强盗、要做好人,狗蛋儿哥哥,你记住了吗?” 看见狗蛋儿答应着点头后,她又“嗷嗷”地喊着跑到小刺梅跟前,小手比划着,认真地说:“狗蛋儿哥哥说他记住了,刺梅姐姐,您就别生气了,啊!” 小刺梅看着天真无邪、调皮可爱的小鸟蛋儿,一根手指轻轻地拨弄着她的小嘴唇:“瞧我们小鸟蛋儿的这张小嘴儿,多会哄人呀!”
“咯咯咯……”娟子听得入了神,不觉笑了出来。 雯雯却没笑,自言自语地说:“我真后悔,开始我还以为她终于露出了‘山大王’的真面目,还在心里骂她‘法西斯’呢。” 娟子好像没听见她的话,心里想着小鸟蛋儿的神情动作以及幼稚纯真的话语,只是笑个不停。笑着笑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脸对脸地问雯雯:“唉,那石笔呢,你们……” “石笔?你可真是的!”雯雯打断了她的问话,“反正还是按刺梅姐姐的交代,第二天,马蛋儿陪着他又给人家放回去了。后来,刺梅姐姐给我们买了好多石笔。” “是吗?”娟子听得很认真。 不知为什么,娟子的眉头又紧锁了起来,若有所思地问:“你说,小刺梅她怎么会自己烫自己的肚皮呢?她是咋想出来的呀!该有多疼呀!” “大概是自个儿罚自个儿吧。”雯雯也很心痛,“反正她没说,我们谁也不敢问。”她翻过身躺在枕头上,侧着脸半是调皮半是认真地说,“这个问题呀,还是您自个儿去问吧!” “该睡了。”娟子这才注意到雯雯已经困了,伸手关了灯,嘱咐道,“好好睡吧。” 不一会儿,雯雯就进入了梦乡,紧闭着的嘴唇时不时地露出丝丝甜美的笑。 娟子却在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在她的脑海里,时时浮现着小刺梅点燃香火,用红红的、滚烫的火头烫自己肚皮的影像——她这种极端的自残自罚,是在向已故的娘或是菩萨赎罪呢?还是要让自己原本善良的灵魂得到一些解脱呢? 索性,她翻身下床,披着军棉衣站在窗前,缓缓地拉开了窗帘,看着那夜空,好像所要寻求的答案都在那浩瀚的夜空一样,看得出了神—— 星星静静地挂在漆黑的天幕上,光亮亮的好像顽童般不断地眨眼。它们在说什么?它们在做什么?是啊,星星有星星的运动轨迹,星星有星星的行为方式,不论白天还是黑夜,它都是光亮的!然而,到了黑夜,只有到了黑夜,人们才能看到它的光,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才能享受到它带给人们的种种神奇和愉快!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像小刺梅,不管经历过多少坎坷,遭遇过多少不幸,也不管她做过多少错事儿、歹事儿,但与生俱来的、与鲜血骨肉同生共长的纯朴、善良、正直、仗义…… 想着想着,她轻轻地哼起了孩子们唱的那首儿歌:“满天的星星呦,星星爱夜空……” 娟子发自心底的声音虽说不大,但还是把雯雯吵醒了。 雯雯眨眨眼,揉揉眼皮,披上军大衣,悄悄地站在了她的身旁,与她一道哼唱起来。娟子看了看雯雯,没有停止,只是把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头上,另一只手拉着她的小手,一同唱道—— “…… 山里的孩子呦, 孩子们爱人生; 人生多苦难呦, 有难穷帮穷; 人穷志不短呦, 长大变雄鹰; 人人爱人人呦, 天下有太平。” 唱完了,她们脸对脸地笑了。 雯雯依偎在娟子的怀里,“一、二、三”地数着空中的星星。娟子却神秘地笑着问:“你猜,我在想什么?” 娟子憧憬的表情和启发式的问话,引发了雯雯的兴致:“说,快说,你也……坦白交代!” 娟子嘴唇抿着,故意在卖“关子”。 雯雯把手伸到了她的腋下,挠她的痒儿。 娟子躲着、笑着:“好,好。”她举着两只手,“我交待。”说完,她笑着搂着雯雯的肩膀,看着夜空说,“我在想啊!要不是你说的那种场合——”娟子故意拉起了长音,手还比划着,充满遐想地说,“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在苍山绝壁、苫着茅草的土屋前,在一块巨大的嶙峋怪石上,半仰半卧着一个雪白皮肤的,还是敞开了衣襟亮着肚皮的少女,身后是一株苍绿的梅花树,眼前不远处便是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水,头顶上还飘着几朵花儿一样的云,该有多美呀!” “那少女白皙皙的肚皮上卧着一个红丝带扎的蝴蝶结……”雯雯顺着她的话憧憬着、补充着。 “对,对!”娟子眯缝着眼,遐想地笑着,“不,不是蝴蝶结,是一朵盛开的又红又大的梅花!” “还有落地的一头长发!” “是啊,是啊!”娟子兴奋得叫了起来。 “可惜,刺梅姐姐留的是男孩子的头。”显然,雯雯有些惋惜。突然,她拍打着娟子的胸口说,“你真坏,你真坏!” 她们抱在一起会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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