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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与山不相见，人与人常相逢 那年的春节前，我记不清是哪年了，秦忠来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十八队的北京知青要搞一次聚会，地点在王魁光开得“阳春面馆”。忠来是从报社要去我的电话，那时他还是十八队的联络员，后来十八队的许多聚会，都是他张罗的。忠来是一个热心肠人，忠厚老实，我们是发小，住在地坛北里，常在院子里一起踢足球。忠来在北大荒肯吃苦，早早地开上拖拉机，在010车组，跟着姜师傅学徒。后来我们约好了一起回北大荒，上火车的前一天他找我，说去不了了，她的小妹因糖尿病去世。忠来有糖尿病家族史，遗憾50几岁的时候也走了，那时我在外地出差，没有参加他的追悼会，总觉得做错了什么，愧对了他。在农场，姜师傅一手提着刀，一手提着只老母鸡在家门口等我们，第一个问到的也是忠来，可见他们之间的师徒感情有多深。 那夜，我再睡不着了，辗转反侧，最终作了一个梦，梦见又回到了北大荒，梦见了许多曾朝夕相处的战友，又回到了那个曾经充满活力的青春岁月。 记得王魁光的面馆在史家胡同，在胡同的把口处，很好找，好像孙玉兰的家也在不远。第二天刚下班，我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阳春面馆”，屋里已坐满了人，王魁光让我说出每一个人的名字，说错了罚酒。结果十几个男生都说对了，几个女生说错了一个，对于我这个滴酒不沾的人来说，一盅酒足矣。 那天最活跃的还是刘敏，她还是那样爱说爱笑，笑起来的声音还是那么脆。记得那时，她在大车班，扎着两条羊角辫，满脸稚气。刘敏很能干，像假小子，积肥班、大车班、畜牧都干过，后来也上了机务，还当过保管员。我告诉她，我们同学之中，有一个人曾喜欢她，一次麦收宴会中喝醉了酒，在宿舍喊着刘敏的名字，拉也拉不住。刘敏退休后也没闲着，在郊区包了一块地，办起了鸟园，养了许多鸟，还想请我去帮忙呢。 孙玉兰坐在那里默默无语，腼腆得像个小姑娘。她是农场第一代女拖拉机手，在011女子包车组，和大车、张保芬、杨淑华、王裕华同为女拖拉机手，机务排的小伙子都喜欢她们，在宿舍里谈得最多的也是她们。孙玉兰爱穿一套黄色的作业服，与大车的黑作业服不同，让我非常羡慕。当年开荒东大甸子。张秀峰说话还是瓮声瓮气，体格健壮得像条牛。他是地地道道的本地青年，凭着北方人特有的豪爽劲儿，找到了北京姑娘。现在，他是清洁四场的司机，每次打电话找他，女调度都是那句话：张师傅出车还没有回来。秀峰在农场时先开28优特，后来开了55铁牛，冬天北大荒寒冷，女知青跟车拉沙子都喜欢坐在驾驶楼。我跟秀峰说，那时我也想做驾驶楼，可从没坐过，秀峰笑了说：你要是女生肯定让你坐了。 看见郑长明，心里会泛起一阵感激地涟漪。他曾是连队的司务长，当其他连队终日吃大馇子、白菜萝卜汤时，十八连的食堂里却密密匝匝排满了大缸，腌辣椒、黄瓜、白菜、冬瓜皮、糖蒜……竟有二三十种之多，郑长明也一下成了十八连响当当的人物。 那天还有王品中、冯淑梅、陈向东、俞红、张顺生、王瑞仙、焦德泰、刘根、老醋缸、朱之义……每个人都有一段难忘的经历，我敢说，只要把这些写下来，丝毫也不会比琼瑶的小说逊色。记得有一次回农场，去12队连看王佩娟和张顺生，还请我吃了一顿兔肉，那是我第一次吃兔肉，很好吃，和顺生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把队里的种兔杀了招待我？ 很晚了，很晚了，大家的话题很自然谈到了郝丽娜，她被火车轧断的左腿左脚，引起大家的伤心。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同学毕维志，当年我们都是乘一列火车去的北大荒，可如今他却永远长眠在那里。 墙上的挂钟敲了整整十二下，老板娘笑吟吟地端出面团和肉馅，大家的情绪也随之达到了高潮。在北大荒，每年春节都要在宿舍里包饺子，包好了就冻在外面，然后去家属区拜年，要闹腾一个通宵，那份快乐一辈子也没忘了。此刻，大家缄口不语，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 那晚的月亮真大真圆，月光如水，夜霭如纱。不知不觉中，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三点。分手时，大家依依不舍，说的都是同一句话，“山与山不相见，人与人常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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