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木匠生涯》第二十八章回家探亲之意外惊喜之二

连峰

(上接《难忘的木匠生涯》第二十八章回家探亲之意外惊喜之一)

    然而，面对农村艰苦的生活条件和严峻的国际形势，一些高级领导干部却利用他们手中的特权，一纸调令就堂而皇之地把他们的子女调到更安全、更优越的工作岗位上，剩下的那些人都是没有后门可走的工农子弟，还有那些被称为“黑五类”的子弟们，难道只有这些人才是广阔天地里真正大有作为的建设者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者吗？抑或，只有他们才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入侵者枪炮的无畏战士吗？特权背后的国家制度何在，法理何在？如果各种各样的特权不能得到有效地遏制，必将诱发社会上其它歪风邪气迅速地滋生和蔓延，这样的结果又会对国民发生怎样重大的影响呢？针对这样的疑问，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尽力安慰过自己，那些阴暗面只是点，而不是面，不要因此就把眼前的一切都看得漆黑一团。为此，我还不断地提醒自己，要更加努力地学好毛泽东思想，自觉加强斗私批修，提高政治思想觉悟，不要让这种消极的东西削弱了自己的革命意志。但是，我却总也不能有效地说服自己，因为这样的事情还在持续发生，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想到这里，我感到过苦闷，感到过茫然，感到自己的人性被完全扭曲了，仿佛一个背负着太多理想的寻路者，面对一座座被重重的迷雾、被诡谲的云波所笼罩的群山，再也无法找到穿山越岭，走向光明的路径一般。

    由此我又联想到自己在团部木场学习期间，仅仅由于自己的仗义执言，为几个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民工说了几句公道话，从而得罪了一向专横跋扈、滥用职权，而且身后又有强大“背景”撑腰的现役军人蒋干事，使自己遭受到被提前发配回连队的不公正处罚。而那些忌惮蒋干事身后靠山的领导们，仅仅为了一己之私，非但不闻不问蒋干事败坏党风和破坏党的形象的事实，还把对我的无端处理当作顺水人情，拱手送给了那个目无法纪、行为不端的人，这难道不是出卖原则、出卖良心的无耻行径吗？如果任由蒋干事之流继续胡作非为，其结果只能让他和他那样的人，今后更加有恃无恐地去任意践踏制度的尊严，败坏党的声誉，同样也会极大地助长各种歪风邪气在社会上肆意滋生和蔓延，民心、民意乃至国运都会因此而受到严重的损害，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领导们真的不清楚吗？

    被终止学业提前返回到连队后，熟悉官场游戏规则的指导员非但不从事实出发，反而趁火打劫，利用我的极度困惑与焦虑情绪，一味地对我进行威胁利诱、施加压力，试图让我毫无原则地去选边站在他的麾下，时时处处以他为马首是瞻。但是本着做人的基本尊严，自己并未接受他的那一番“好意”，反而由于反感而有意疏远了他，对此，一贯喜欢通过整人而树立权威的指导员，今后又将会怎样对待自己呢？

    两年多来，自己对所有的工作始终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付出了很多辛劳，为连队的建设尽到了应尽的责任和义务。然而，那又是一种怎样的付出啊！各种各样的生产劳动都是在超工时、超强度，甚至是在超过身体极限的情况下完成的，当然也是在“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和“小车不倒只管推”等革命理念的精神鼓舞下咬牙坚持下来的。在零下二十多度的低温下，我和战友们披星戴月、顶风冒雪，背负沉重的行李，进行几十里地的野营拉练。同样是在冰天雪地里，我们不顾严寒，不怕疲劳，不避艰险，连续十几天，甚至二十几天奋战在挖渠工作的第一线上，冻伤了，咬牙坚持，轻伤照样不下“火线”。中秋时节站在冰凉的河水中，连续几天都要忍受着钻心刺骨的痛苦收割苇草。进入暮秋时节，接近五千亩的农田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抓紧完成放水浇地的任务，否则一旦上游关闸停水，将无法确保未浇土地的墒情，从而会大大影响到来年的春播和庄稼的生长。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秋末开闸放水浇地的工作中，战友们面临许多常人难以克服的实际困难。

    其一，蚊虫肆虐，傍晚后的蚊虫尤其疯狂。尽管战友们不时地手举点燃的蒿草驱赶来袭的蚊虫，可中秋前后的蚊子却格外的凶狠，只要大家穿梭在田间地垄里，成群结队的蚊子便如同一团团涌动流转的黑雾，气势汹汹地朝你劈头盖脸地合围袭来，轰去了正面扑来的几群，却很难预防数不清的蚊子扑在你的后背隔衣叮咬，吸进嘴里甚至鼻孔里早已经见惯不惊，算不上是什么新鲜事了。我清楚记得，也是一次夜间浇地，身边的一位战友无意中吸进咽喉中一只蚊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愿咳出，另外一位战友无奈地调侃说道：“索性吃了吧！常言说，饥不择食，这蚊子再小，它也是肉啊！”除此之外，还有那种被称为“小咬”的小飞虫，小到你的眼睛很难发现它，它却可以肆无忌惮地钻进你的衣服里到处叮咬，总会让你手忙脚乱、防不胜防且又苦不堪言，在它们面前，一切正当防卫都是徒劳无功的。不需要太长的时间，战友们裸露的脖颈和手臂上就会布满了被蚊虫叮咬过的斑斑痕迹，确切地说，那不是分散的斑痕，而是几乎接近“合拢”的红肿斑块，在深沉的夜幕下，你根本就无法辨认，还有何处尚未受到蚊子和小咬的青睐或临幸。每当看到这种惨不忍睹的情景，哪一位年轻的战友没有产生过心酸想哭的感觉啊！

    其二、寂寞加恐惧。夜间放水浇地，战友们大部分时间里都分散在各自分管的地段里，每一位战友都需要在自己负责的大片区域内，频繁穿梭在大约二十几个开放的出水口之间，仔细巡查水流是否均匀正常，有无出现溃堤跑水的

    异常情况，还要不停地驱赶轮番袭来的蚊子和小咬。感到寂寞的时候，虽可暂时凭借一颗天真烂漫的童心，时而兴致盎然地指点着满天的星斗和横贯南北的银汉，逐一找出北极星、北斗七星，以及牛郎织女星的确切位置，时而又会伸长了脖子，屏住了呼吸，循声探望那些藏匿在野草丛中，还在进行垂死争鸣的小秋虫们。稍有闲暇，也会坐在渠背上，屏息凝神，惬意地倾听由远而近，依次传来的、如同轻拨心弦的潺潺流水声。当沉醉在似梦如幻的天籁之音中，蓦然远眺碧蓝幽深的夜空，那半月如钩、繁星似锦的浩瀚苍穹，便又重新牵动起无限的遐思，去联想那一个个令人神往神话故事了。或许，还会在瞬间把你引入一个曾经令你翘首期待过的、无比奇妙的幻觉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