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行
到北京的前一天,我们住在了三河县。这一天我们走得很累,吃完饭躺下休息的时候已经晚上八九点钟了,我们很快就进入梦乡。当我正睡得香甜时,王雷的喊声把我叫醒了:“天亮了,快起来,快起来!”王雷边小声喊,边用手扒拉我们。我们坐起来从窗户看外面月亮又圆又亮,月光非常足,感觉好像快天亮了。因为我们每天都是五六点钟天不亮就起来,那时候手表是贵重的奢饰品,我们谁都没有表,只能看太阳和靠感觉掌握钟点。我们轻手轻脚的收拾好行装、洗漱完、打好绑腿就走出了老乡家。一看生产队接待红卫兵食堂的灯还亮着,大家很高兴,心想今天食堂开的真早,我们来到食堂准备吃完饭再走。到了食堂一看钟,我们都傻了!原来是晚间11点多,食堂的师傅们已经收拾完碗筷准备回家睡觉。我们刚睡了两个小时就被王雷叫醒了,是王雷错把明亮的月光当成黎明了。但大家都洗漱完毕,行李都打好了,回去一折腾也睡不了几个小时。特别想到要是把同屋的房东老乡一家大小弄醒了也不好。大家一核计,干脆开路的干活!于是在午夜,六个还没有睡醒的十六七岁的中学生,穿着一身棉装,戴着棉帽子,背着行李,拄着棍子,心中怀着对毛主席的无比虔诚和对革命的无限忠诚,冒着凛烈的寒风,在漆黑的夜间沿着小路向北京前进,疲倦的身影掩没在茫茫的夜色中。
学走红军路,
明月照我行;
理想和斗志,
激励年青人。
天刚亮的时候,我们走到一个红卫兵接待站。大家感觉饿了,但一看都是苞米面,就没有吃,准备到下个接待站再吃。但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接待站,大家饿得不行了,觉也没有睡好,感觉走得特别累。这一天还特别冷,北风吹得浑身冷飕飕的。大家是又困又累又饿又冷,真是饥寒交迫疲惫不堪,拖着沉重的脚步,东倒西歪地走着。这时候大家对《国际歌》第一句“饥寒交迫”特别的理解,对爬雪山、过草地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我们坚持走了12个小时,中午11点多钟到了通县。我们进了路边的一个小饭店。我一看卖的是白面大饼,就买了8两粮票的大饼,一碗豆腐脑。我们半夜出发,早晨又没有吃饭,一个个都饿极了,大家都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我吃完了感觉还是饿,就又买了四两粮票大饼和一碗豆腐脑。几口吃完了还感觉没有饱,就又买了三两粮票大饼和一碗豆腐脑。一共吃了一斤半粮票大饼和三碗豆腐脑,创造了有生以来的吃饭记录。那时候一斤粮票大饼能秤一斤好几两,因为一般熟粮上秤的话,都是折合成粮票的生粮数卖给你。我吃完一站起来才感觉肚子有点涨,用手一摸,感觉肚子鼓鼓的,我赶紧松了松裤腰带。我们都吃的很饱很饱。走了几百米大家都感觉走不动了,就靠在路边沙堆上坐下来休息。行李也不下肩,仰面朝天地往沙堆上一靠。但寒风凛冽,不一会儿,吃饭时出的那点热汗被寒风吹的冷飕飕的。但大家太累太疲乏了,又吃的太饱了,困意也上来了,谁也不愿意站起来,大家也不说话眯着眼睛静静地休息。湿透了的内衣被寒风吹得又凉又硬,拔得身体又冷又难受。即使这样难受也阻挡不了大家的困意,几个同学有点眯着了。大家意识到有点像过雪山草地似的睡着了就起不来了,于是就互相喊着坚持站了起来,忍受着疲劳寒冷和困意,互相搀扶着继续上路。
通县到北京约70来里,虽然人困马乏的艰难行走,但马上就要到达北京的喜悦激励着我们,大家兴致仍很高涨。下午终于走进了北京市区,看到了来来往往的公交车,但我们大家说今天应该走到红卫兵接待站,才算是全程徒步,在市区要坐车就不是全程长征了。于是我们在北京市区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继续步行,和在沈阳市区徒步一样,对公交车是视而不坐。看到路人看我们的异样目光,我们感到很自豪和兴奋。走到天安门广场,我们高兴的欢呼起来,真有点“三军过后尽开颜”的感觉。我们在天安门广场照了一张集体像,现在看起来就好象从威虎山下来的小土匪,戴着狗皮帽子,衣冠不整,疲惫不堪,哈,好笑得很。从由陪海手中的毛主席语录本,可以看出那个年代的特征。在北京市区又步行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北京劳动保护文化宫红卫兵长征队接待站。各地来京的长征队在这里排了长长的队伍。我走得全身是汗,脚上穿的“棉靰拉”鞋还漏了,脚上也有汗,这一天很冷,风也很硬,我们站在慢慢移动的排里,感到异常的冷。尤其是两只脚,冻得直跺脚,我们在这足足排了两个多小时才排到接待口。没有想到一路长征没有事,排这两个小时的队却把脚冻伤了。长征最后一天我们从三河县一直走到北京劳动保护文化宫,共走了140里,是我们这次徒步串联走的路程最多的一天,我想在红卫兵徒步串联史上也可能算是个纪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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