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岁月》连载——55

青年点

第一年青年点的生活

知青第一年的生活还是可以的，因为吃国家统一供应粮，饭由队里安排的社员刘香兰大姐给我们做，所以第一年买粮做饭都不愁。但到了春季种菜出现了困难，因很多知青有各种理由没有去种，二十多人的菜地就十几个人去种，地种了一多半说什么大家也不干了。结果青年点的菜地是种了一半，荒了一半，所以青年点吃菜还是很紧张的。但第一年好赖国家给补助一些钱，凑合买点菜还过得去。

第一年柴禾还可以，队里派了闫正沛和几个老农领着我们割柴。虽然我们队山场离村里有四五里远，但那时候山场柴禾还很好，二三年的杏条和榛子杆还很多。大家头一次进山都感觉很新鲜，山上有很多“山里红”树和“圆枣子”树，我们都特别兴奋地连喊带叫连吃带装。老农教我们如何割柴和捆柴，如何寻找榆树绕，如何打码架。我们割了很多柴禾，虽然很累，但连说带笑干得还很有意思。

那时老有县城里的人到我们山场割柴禾，队里让我们护山。逮住偷柴禾的就一个处理办法，就是把柴禾拉到青年点。当时也感觉有点不近人情，但他们是偷我们山场的，我们是为了保护山场才这么做的，就心安理得了。所以第一年吃饭烧柴都不缺，第一年青年点生活过得谈不上红红火火，但大家也算是和和睦睦，衣食无忧过得去。

十二、 民以食为天

民以食为天，我对这个“天”历来是很重视的。我从小就很能吃，可能是六十年代初的三年饥荒年饿怕了，因为那时候最缺的就是“天”。我那时候十一二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感觉是上顿吃不饱，下顿吃不饱；昨天吃不饱，今天吃不饱，明天还吃不饱。记得有一次饿的难受，在家找不着吃的就偷喝了一大口豆油充饥，虽然喝得很难受，但却把饥饿感喝没了一半。那时候可盼过年了，因为过年能吃到饺子，那几天不但能吃饱还能吃着肉。我记得我连续三年春节早上一顿吃了50个饺子，可能是那时候把饭量练大了。

困难那三年夏秋两季我都和伙伴捡野菜，回到家里掺到苞米面里蒸窝头或做汤。到了大野地逮蛐蛐，到了河沟就游泳，特别是到了“五三公社”的菜地也不顾挨老洋炮的危险偷点茄子、黄瓜、洋柿子吃。有一次没有偷着这些菜，我们几个伙伴一人偷一个大南瓜吃。那时候家里吃饭都是分着吃，我家姊妹多，我很霸道，把盛光糊涂粥的空铁锅放到脚下，等喝完了糊涂粥好刮锅底。喝完糊涂粥就开始用饭勺子刮锅底，锅底已经盛得很净，但起码能解决心理饥饿。我拎起了铁锅，不顾刺耳的噪音，刮一下舔一口，横刮完就竖刮，竖刮完了就斜刮，把锅刮的比洗的都干净。

下乡时候肚子是能吃饱，但大家还是很重视吃的。农村下地是披星戴月，干活也特别累，因此我的饭量就更大了。有一次插秧回来饿坏了，又是吃大米饭，大家都闷着头吃饭，谁也不说话，只听见像猪抢食的“扒拉扒拉”声音，三碗过后青年点才有了点动静。我闷着头一口气吃了半斤一碗的三碗大米饭，我松了口气儿，但还没有吃饱。问坐在身边的何思勇说：你吃几碗？他说吃三碗。我就有点欺负他个小，说和他打赌，谁吃少了谁输。我俩互相看着比着吃，我艰难的吃下第五碗，但何思勇也吃了五碗。我看到他撑得难受的样子，感到好笑，但我也很难受，就别两败俱伤了，我们只好扯平了。二斤半大米饭打破了我徒步串联时一斤半大饼的记录，也是我人生吃得最多的一次饭。看来在农村重体力劳动的情况下，谁的饭量也不小。

下乡第一年还能吃到几回白面，有一次包饺子，是角瓜牛肉馅，香极了。青年点吃饺子那真是感觉过年了，大家都狠狠的往饱里吃，就好像这辈子就这一回似的。吃饱了还嫌不够本，有的同学突发奇想，跑到青年点外面蹦，说往下墩一墩，然后接着还能吃几个。有个同学发现李铁民嘴里的饺子转了好几圈就是不咽，问他怎么了？李铁民把饺子吐了出来，笑着说咽不下去了。这次吃饺子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以后很多年我都试图找回这个感觉，但包了多次角瓜牛肉馅饺子，就是没有那次好吃。可能是像“珍珠翡翠白玉汤”似的，脱离了那个环境就找不到那个感觉了。

我刚下乡的时候自称铁胃，吃饭速度快，有时候也不管凉热，但最后得了胃病。当时青年点是为了粗粮细做，让同学吃的软乎点，把苞米面发了蒸“发糕”。但因为没有碱，恶酸恶酸的，吃得都直吐酸水。直到现在我都胃酸过多，见到酸的嘴巴子就抽。但那时候只有“发糕”，不吃就得挨饿。直到大家都感觉到酸的受不了了，才不发面了，又贴起大饼子。

三队有个粉房，我们有时弄点土豆就去换粉。那时候感觉粉特别好吃，也是生活最大的改善。也没有油，就弄点酱油和盐，放到大锅里一烹，好吃极了，能多吃好几碗饭。那时候能弄着几个土地换点粉吃，是全体知青最企盼的伙食。现在 我也非常爱吃粉条，不知道和这有关没有。

有一次干活回来饿极了，一口气儿吃了三个玉米面大饼子，感觉没有饱就又吃了一个，但感觉还没有饱就又吃了一个，共吃了五个大饼子，喝两大碗酸菜汤。但感觉还是饿，我感觉很纳闷，怎么干吃不饱呢？我就摸一下肚子，一摸吓一跳，肚子涨得鼓鼓的，感觉肚皮都撑薄了。虽然感觉还是很饿，但我不能再吃了，再吃肚子会撑破的。几个同学都说我不能再吃了，再吃爆炸会崩了同学的。都晚上八点多了，几个同学陪我慢慢地走到清原二三八医院看病。给我看病的是一位40左右岁的女大夫，很热情很和善也很认真，说我吃那么多还有饥饿感是一种胃病的表现，给我开了一些药，并让我注意保养。当她知道我们是知青，一聊巧得很，我们竟然是校友。她是我校甲班的，也就是1班，我是76班。她还问了赵家实校长和一些老师的情况。同是校友，你看人家：

一颗红星头上戴，

雪白大褂身上穿，

听诊看脉去病患

不愧中华好儿男。

再看我们：

狗皮帽子头上扣，

破裤乱袄碎棉露，

缺柴少菜又无油，

披星戴月人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