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本帖最后由 六安石成 于 2023-8-18 15:20 编辑
离家半个多月，我回家了，正是吃晚饭时候，我母亲，姐夫，姐姐和两个外甥女都在，我边吃边和他们说起，这二十天的经历。走到油店，公社夜宿，蹚雪上西莲，上畈队，老院子，新庄子，绍信大伯一家，老队长，烂石红回家等等。他们听了我的叙述，很新奇也很感动，比起农村，城里人派性严重，人与人关系紧张，人情淡漠，还不如农村社员淳朴善良。他们觉得，我下放到西莲大队，条件虽差艰苦些，但放心些。叮嘱我，要听大队领导，生产队安排，好好劳动。
春节快到了，梅山街上，人也多了起来，下放插队的学生都回来过年了，见面不免要谈谈，各自下放经历，和一些农村趣闻。一天下午在街上，看到下放在油店林园大队的同班同学，赶快跑去和他们打招呼，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说回来才两天。他们问我，下放时你不在，现在你下放了吗。我说我从六安回来，你们都走了，我是一个人插队的，和你们在一个公社。他们惊奇的说，我们不信，你在哪个大队。我说，就在你们大队上面，西莲大队。他们更不相信了，因为在班里，我年龄祘小的，营养不良，个头又矮，平时打柴禾，他们挑百把斤，而我才挑三五十斤，怎么敢一个人插队到西莲呢。我见他们不信，就把去西莲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他们才将信将疑。春节过后，正月过完，已是一九六九年三月中旬，我离开西莲已快三个月了，该回去了。我开始为上莲花山做准备了，其实自回来那天后，我的心已留在上畈队了。经过二十的生活我已知道，该准备什么了。首先，要学会烧饭做菜洗衣服。原来在家，都吃现成的，所以回来后，我就跟着母亲，学着烧饭和炒菜，衣服也自已洗了。至于生活用品，国家给每个下放插队知青，都拨有安置费。每位480元，以及布票，棉花票。这在六八年，可是笔大数字。还按人发布票和棉花票，给下放学生，购置衣服和被子用。安置费每人领五十元购置下放用品，其余的直接拨到公社，再由公社拨到大队，由大队拨到生产队，由生产队安排，其中270元用于建房，60元购买小农具，以及刚下乡置买生活用品，前半年每月发生活补助费8元。我用下放安置费，在姐姐姐夫的建议下，做了件新棉袄，买了两盏煤油台灯和四个灯罩，五根灯蕊。在家用电灯习惯了，山里晚上房子黑不习惯，我又爱看书，光线暗了可不行。又买了一把虎牌手电筒和四节白象电池，这样起夜走黑路都不怕了。再买一只上海铁锚牌发条上劲的，带闹铃的小闹钟，这可是一大笔钱，我记得是16.50元。没闹钟我怕贪睡起不了床。山里冷，又置办了一床七斤重的新被子。生活用品都准备了，因为我知道西莲的商品太少了，该用的必需带齐，否则买不到。凡是西莲能买得到的日用品，如碗、锅、盐、煤油、肥皂等就不买了，否则东西多了挑不动。春节后，油店通客车了。春节前公路虽通了，但只有货车没有客车，现在通客车了，虽说是晴通雨阻，但天晴每天往返，只有一班客车。县城到油店票价0.85元，对下放学生来说是个好消息，但票价太贵了。从哪到西莲呢？ 我考虑再三，两边都要走25里，还是乘船吧，可以省下四角钱呢。这两天，天气睛好，我和家人说过了，行李早己准备好了，我决定明天就走。第二天早上四点半，闹钟一响我立即起床，洗漱，整理行李挑子，吃过自己烧的早饭后，和家人打过招呼，挑起行李向青峰岭码头赶去。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天没亮，到码头的路上，已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候船室灯光通明，售票处排起长队。这么多人？推自行车的，挑货的，还有滿载拉板车的，都向一个地方赶去，就是上班船的码头。边排队购票，边问前后购票的人，怎么这么多人。话题一出，大家纷纷议论，我听着听着就明白了。原來全县公路仅修到青山，客车只到油店，还是晴通雨阻，只要下场雨雪，必定塌方断绝交通。到青山，燕子河方向，只能从油店走去。山里客运，全靠这每天往返的班船。到双河区的，在东胡店下船，再走十五里。到槐湾公社，在西胡店下船再走，到古碑区的在上码头下船，到南溪区的在曹家畈下船，到斑竹元去的在丁埠下船。还要看水位高低，水位低了，有的地方还靠不上。这就是当年的交通状况，谁能想到四十年后，金寨县竟通高速公路和高铁呢！买了票，再剪票上船，找个地方坐下，六点半鸣笛开船，船上人已坐滿，轮船缓慢离开码头，向上游驶去。
我的心早巳飞到西莲了。不知这次回到西莲上畈队，队长陈嘉芳，会把我安排在哪住呢?绍信大伯一家还好吗?都说西莲很苦很偏远，我能在西莲坚持下来吗?在焦急复杂的沉思中，阳光不觉已洒到身上。碧水蓝天白云飘，阳春三月风光好。船舱外风光如画，宽阔的水面上浅浅的薄雾，把画面衬托得格外美艳。我的心情好了起來，生产队社员都那么淳朴厚道，公社大队干部那么关心下放学生，我一定会坚持下來的。汽笛长鸣，不觉东胡店已到。码头喧嚣声中，下船的已陆续下去了，有三十來人，但上船的人不多，也就几个人，船离岸向对面驶去。我站起來整理下行李挑子，移动到舱门。半小时后，船在西胡店靠岸，跳板放下，我挑着行李，踩着跳板下了船。下船后我四下望望，那熟悉的渡船，就在三四条船中，我直接上了渡船。西胡店下的人不多，不过十四五个，有的顺山走了，有几个分别上了小船，渡船上也只有三四个人。摆渡的老人还认识我，他边划船边说，下放学生，我还以为你怕苦不去了呢，怎么才去啊。我说生产队安排我过了正月再去，去早了也没活干。老人说，是呀，现在春耕还没开始，还有几天。船靠岸，我付了两角船钱，挑起行李下船，向西莲花山方向走去。
行李挑子约有四十斤，比去年到油店的挑子略重一点，不过这次可是我一个人挑。从梅山挑到青峰岭码头，我已浑身是汗。我知道，行李并不重，重的是我带的十五本书上。我姐姐是文化馆图书管理员，我软磨硬泡，开始只给借五本，磨到最后借十本，姐夫说情又加五本。并说好，一不准借给别人看，二回去时，还几本再借几本，不还不借。是啊，当时正是文革，图书馆的书全都封存，这都是毒草啊，是偷偷借给我的，若叫别人知道，少不了被批斗批判，这可是政治事件，我不得不小心。既然是按本借，我就捡长篇大本的借，如高尔基的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等，中国四大名著，我在文革不上学时，已看过了，名曰批判性的看。这些书就十多斤，这样到晚上，阴雨天就不孤独了，有书看了。去年走过的路，还隐约记得，方向好认，就朝着最高山峰方向走。挑子不重，但对我而言，远路无轻担。我走累了就歇歇，歇好了就走。路认不准了就问人，一个多小时后，我走过金田，经过最后一户人家，来到上山的山沟中，进入“无人区”了。十五里没人家，又是第一次孤身一人，还挑着行李，多少有点胆怯。好在天睛路好走，就这一条路，不必担心走错路。我壮了壮胆，歇好了，开始上山。顺着山沟，依着溪流，左弯右拐，担着挑子向上走去。两边大山越走越高，山冲却越上越小，路也难走了，山野里一片寂静，偶尔传来鸟的叫声。四十斤的挑子虽不重，但挑到现在，我已滿身大汗了，我咬着牙，吃力的向上走，心里在说，这点重都挑不上西莲，你还能插队下放干农活？还能接受再教育？还敢说哪里艰苦就到哪里去？！想到这些，我居然感到有力量了，一步步上岭。累了，放下挑子歇歇再走，横下一条心，倒也无所谓了。渴了就军用水壶喝口水，饿了有大馍夹咸菜，昨天我就准备了五个。坡越來越陡，路越來越险，但比起去年下山好走多了。上坡路成了台阶路了，我心中暗喜，快到岭头了，加油吧。
一步一喘，走走歇歇，就这样我挑着行李，來到一块巨石下，斜插在路边的巨石，好象随时要倒下，我想加快脚步抓紧过去，可腿不听使唤，只能慢步走上去，我知道岭头到了，我终于到西莲大队了，这么高的山头，终于上来了。望着山下不到三里的平畈，我心里充满自毫感。我歇歇脚，把剩下的大馍都吃了，祘是中饭。吃饱喝足后，整了整衣服，我不想让西莲社员，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挑起担子，打起精神下岭了。下岭过了小桥，來到西莲平畈。去年平畈被大雪覆盖，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西莲平畈。层层梯田，由西向东向上延伸，田畈两边山上毛竹连片，树木成林：大平地上麦苗绿油油的，梯地上的茶园，整齐有序。去年住了二十天，开始几天，有大雾什么都看不到，没雾了整天看到的，都是白茫茫的雪原，今天真是一睹真容。继续向前走，又见九王寨。峰顶上，残壁断垣分外苍凉；陈家老院的大树，好象欢迎我回來了。在队里彩门下，我挑着行李來到队长家。队长一家人都在家，围着火塘，火塘火很小，看到我來了，队长很高兴，问我中饭吃了吗。我说吃过了。问我从哪回來的，我说坐船从烂石红回來的。当得知我一个人挑行李回來的，队长夸奖说，你胆子不小，上山十几里没人家，你一个人，还挑个挑子就翻山來了，不错，能吃苦就行。我问队长，我行李从油店取來了吗。队长说取回來了，在陈绍信家放着呢。我又问队里安排我住哪里，队长说，队里开会决定，把队里保管室让一间给你住。我问在哪，队长走到门口，用手一指，就在那。我一看，就在老院子下面，在队长家斜对面，离大路彩门约100米，我曾从房前路上走过，路边房前有棵两人抱的古柳，还有个小庙台。我迫不及待的说，我去看看。我挑着行李，队长带我到保室室，这是三间土墙草房，旁边还有个稻场，稻场边上还有个茅房。队长用钥匙开锁，推开门，我俩进去了。三间隔开的一间上面有土楼，外两间屋角搭一灶台，另建有一排锅灶。队长说，这是队里炒茶的茶锅灶，单独小灶台是平时开会、炒茶时，烧水喝的锅灶，你单独起伙，就用它烧饭。单间里还有张大木床，队长说，床也给你准备好了，铺上就能睡。房子和老院子朝向差不多，座西朝东偏北。队长又带我来到屋后，指着屋后一个大柴禾堆说，这是生产队的柴禾堆，你只管用。又领我來到离柴堆不远的山坎子下，说这是水井，吃的用的水都是它了。队长又指着保管室山墙后的两间草房说，这里住着我们队的五保户，叫罗老奶奶。我看到门关着在，外面也没人，本想打个招呼的，也就祘了。回到屋里，队长慎重的把钥匙交绐我，说房子交给你了，钥匙队里留一把。里间的门锁自巳买，明天再找个人，帮你打扫一下，搞点稻草铺好就行了，今天晚上你还在陈绍信家住吧。我说好，我现在就去。队长说我们一起去。就这样，我挑着行李和队长来到绍信大伯家。
大伯大妈一家人都在家，见我和队长來了，忙招呼我们坐到火塘边，虽是农历二月间，西莲花山上还是很冷的。队长陈嘉芳对绍信大伯一家人说，下放学生小甄來了，我已带他到保管室看过了，钥匙交给小甄了，明天陈胜林陈胜如弟兄俩，由队里安排出工，帮小甄把保管室收拾好，稻草把床铺上，就能住人了。绍信大伯说，他弟兄俩去帮忙，不要记工了。队长说，不行，该安排还要安排，没去住之前，还在你家住两天。大妈说，来了就住我家祘了，他一个人住单庄子怎行。我说，大妈，我一个人住行。队长这时严肃的说，大队专门找我研究过，安排好下放学生是政治任务，中央有文件的，既要安排好他的生活，还要让他受到锻炼，接受好贫下中农再教育，大队同意队里安排，小甄的下放经费，公社巳拨到大队，大队也拨到生产队了，房子收拾好后，我带他到供销社，买些生活用品，农具。又说，下放是个运动，马上大队还要安排城里下放户呢，东莲大队也分了五个青山中学的下放学生。我听了，忙问他们什么时候來的。队长说正月底来的，有半个月了吧。我心想有机会去他们那玩玩。我和队长、绍信大伯一家说，我这次來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來了，安排好住的后，我要早点单独起火。大妈问，你会烧饭炒菜吗。我说我烧过，慢慢就会了。队长说，不会就学，开始几天，队里安排妇女教你烧，几天一学就会了，队里把保管室前的菜地分给你，要学会种菜园，不然没菜吃。我说是要学的。我问队长，生产队可干活了。队长说正月十五后，队里组织劳力砍了几天被雪压断的竹子，最近几天还要组织砍竹子和树，还要送到油店去。我说我安排住下后也要参加。队长说，可以，干活要慢慢來，先住下再说。坐了一会队长回家去了。当天晚上，我就住在绍信大伯家。
|
|
发表于 2023-8-18 14:20:22
收藏
发表于 2023-8-19 07:38:43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