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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完竹子后，我和会计陈胜定来到粮站。当时缺粮地方的供应粮，由粮站按公社的供应计划，分到大队、生产队，一个生产队一个集体供应本。买粮一是由生产队集体购买，再是社员自巳拿集体供应本按量购买。粮站工作人员，核对过公社列的下放学生名单后，在供应本上加上我的半年数字后，问买多少米，我说买40斤大米，又买了2斤菜油。陈胜定说没有油瓶怎么打油。我说我到公社看可要的到。这时，粮站开票的同志说，下放学生，我给你两个油瓶，省得你跑，还不一定要的到。在知青下放初期，因为是新生事物，社会各界、各阶层人士，都热情支持帮助下放学生，后来年年都下放，也习以为常了。开票、付款、打油、称粮。大米装口袋后，会计帮我扛到林业站，我拎着两瓶油，和大家一起回去。好在人多，大家轮流帮我背粮，否则，我一个人背不回去。经林园过蔡家老庄子，在快到沙地时，在河沟宽处河滩中，休息顺带吃干粮，大家在沟边拾些紫禾，准备烧火烤馍。那时火柴是稀缺商品，要凭票才能买到，对山民來说，火柴是奢侈品。所以成年吃烟的男女社员，都随身带有打火镰，即能打出火花的石头，和火捻子，用来引火。他们拿出随身带的打火镰，点着火捻子来生火，火分出几堆，社员们围着火堆，休息、烤馍，抽袋毛烟。所谓毛烟就是社员自己种的烟叶，晒干后用特制的工具挤压成块，用专用刨烟的刨子刨出來，烟絲如棉絮样，俗称毛烟，用竹根做的包铜烟袋杆來抽毛烟。我也和他们坐在一起，接过陈胜林递过来的玉米馍，边烤边翻，边吃边说话。队里的社员很羡慕我，说你们下放学生真快活，有供应粮还发钱花，这样的好亊上哪找呀。队长陈嘉芳正色说到，学生下放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响应毛主席号召，中央有文件，是个运动，大家不仅要拥护支持，还要和家里人都说说，小甄在队里遇到困难，大家都要帮忙、伸手，暂时是有供应粮和生活补助钱，以后就和我们一样了，凭工分，分粮分红，也是生产队队员。大家听了，都说下放学生这么远来的，我们这儿又高又远，来吃苦受罪了，我们是要支持的。队长听了很高兴，我也很感动。 休息后，队长说，大家把火都灭了，收拾干净，火跑了不得了。大家起身，认真熄灭火堆，队长不放心又检查一遍，才走。
开始上山了，坡越来越大，路也越来越陡，特别是上潘岭子，循迴盘旋，又陡又险又窄的盘山路，直上至岭头，我空手拎两斤油，都累的浑身是汗。几乎每人都替我扛一程米袋子，而我就小心的提两瓶油。下岭就到老院子，谢了会计陈胜定，回到绍兴大伯家。陈胜如放下米袋子，我对绍兴大伯说，今天买了四十斤米和两斤菜油，都是大家替我扛回来的，我先下去洗澡。绍信大伯说，快去吧，不要搞凉了。回到保管室。烧水，洗澡，换衣服。这次把内衣也换了，到后面水井边，抓紧洗了在外面晒晒。虽然连续两天扛竹子，今天反而感到，不象昨天那么累了，只是双肩都红了，还是疼的很。
回到老院子吃晚饭时，绍信大伯关切的问，今天怎么样，累吧。我说，今天觉得比昨天还好些，可能得法些了。绍信大伯说，扛惯了就行了，要慢慢来，一下子不要扛重了，千万不要累伤了。我对大伯说，我想过两天起伙。大伯说，起伙不急，什么时候方便你再起伙。我说好，并说明天我还去扛竹子。绍信大伯说，不歇歇了。我说都没歇，我也不歇。绍信大伯点点头没说话，大妈心疼的说，还没累够，你是学生，没干过重活，他们都干惯了，哪能跟他们比。我说，不是比，我哪能跟他们比，我扛的还没他们一半多呢。吃晚饭了，这两天扛竹子，饭量也大多了，我想这样吃下去可不行，要尽快起伙，不然把大伯大妈家吃空了。和陈胜如回到保管室，烧水洗脸洗脚后，抓紧睡了。就这样，又扛了两天竹子，因为扛竹子是先远后近，每天都少扛几里路。最后一次扛竹子，上岭也是自已扛上去的，很有成就感。连续五天扛竹子，棺材沟砍的竹子也扛完了。队长说从明天起歇两天，再扛小岭沟的竹子和树，我决定趁休息，自己单独起伙。在绍信大伯家吃过饭后，一家人都围着火塘说话，我想了想，就对大伯大妈说，我想趁明天休息起伙了。大妈说，不行，你又不会烧，怎行。我说我会烧饭，不信明天我烧给你看看。大伯说，起伙也行，迟早是要起伙的，明天早上回来吃早饭，中午自已烧试试看。大妈还想说什么，大伯没让她说。临走时，我想把米和油留下一半，绍信大伯和大妈坚决不让留，也就没留。陈胜如扛着米袋，我拎着油，回到保管室。路上陈胜如说，你真会烧饭。我说我会烧。我问他，你会烧吗。他说不会，没烧过饭，只热过饭。
第二天，我们回到老院子吃早饭。吃过早饭，我和大伯说，我到保管室去了。大伯说你去吧。回到保管室后，先里外打扫收拾一下，这连续扛了五天竹子，回来除了看书，累得什么都不想干了。很庆幸，我居然坚持下来了，我几乎不敢相信。尽管每次重量没超过七十斤，但这毕尽是我在队里，第一次出工，并坚持到底了。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五天劳动，我认识队里很多人，不论男女社员都热情主动的，帮助照顾我。这也说明队里社员接纳我了，和他们长期共同劳动，接受他们的再教育，我很有信心。现在我要起伙了，我不能老在绍信大伯家吃呀，我在想米和油有了，可没有菜啊。西莲花山高气候寒，冬季蔬菜不易种，吃菜是老大难，冬春不接的时候，菜地里除了少量原先种的葱蒜，几乎没别的菜，咸菜是主菜，萝卜、大白菜等蔬菜，都是初冬收获时，在地窑里储存的。山里的地窑不象平原，挖在地下，而是在离家很近的山坎子下，选个干燥的地方，挖个小山洞，口小内大，不用时找个石块封堵上，取东西时扒开。山洞里温度恒温保湿，再培上沙土，板粟、红薯、萝卜、白菜等蔬菜土产，可以储存保鲜很长时间。门口的菜地队长说分给我了，我有空可以把菜地翻翻，自巳种菜解决吃菜问题。后來证明，这个想法是可笑的。
我看了看钟，已上午十点了，我决定先烧饭再说。正在淘米时，陈胜林和大妈带着小弟来了，陈胜林手端一碗咸菜，另一只手拎个蓝子，里面有萝卜和白菜。大妈说，没有菜怎么吃饭，光说起伙怎么行。我忙迎上去，拿个板櫈让大妈坐下。我说，我心想有米就能烧饭了，没想到菜。大妈说，单起伙不是容易的，每天烧什么饭，吃什么菜，天天要安排，你都不想想，给你带点菜來。我知道，我不能说谢，不然大妈更生气了。我心里感激，脸上带笑，接过蓝子说，这不有菜吃了。大妈也笑了。我对大妈说，你看我淘米下锅了，看看我水放的可正好。大妈看了看说，你烧过饭。我说我烧过。说罢就盖上锅盖，引火烧了起来。不一会水开了，我把火搞小些，水快烧干时，我盖上锅盖，把火掏出灶外，用底火焖饭。大妈一直看我烧饭，自语道，是烧过饭呢。我告诉大妈，去年回梅山后，在家就开始学烧饭炒菜了，好不好吃不讲，能烧熟。大妈听了笑了笑，说一个人不好烧。我说没事，烧一顿吃一天，好烧。大妈又去卧室看了看，对我说，陈胜如说床上经常掉土下來，你要了报纸，这还有点面粉，你把顶棚糊起來吧。我说好。陈胜林问，你会打浆糊会糊顶棚吗？我说会，贴大字报时学的。大妈里外看了一遍说，你饭烧好了，我也要回去烧饭了。说罢拉着小弟和陈胜林一道回老院子，我把他们送到稻场边路上，也回到保管室。正打祘吃饭时，看到对面彩门路上，有人扛东西到我这儿来。我迎了上去，原来是我们队木匠陈绍能，他五十来岁，中等身材，体质不错。他扛了张小方桌，手中还提了个脸盆架。他说，下放学生，队长前几天通知我，队里安排我给你做小方桌、洗脸架和两张大板櫈，会计又通知，给你箍大小米桶各一个。小方桌和脸盆架我做好了，年前有人订的四条大板櫈和两个米桶，到现在没来拿，等会你到我家看看，要行的话，你先拿来用，我再给他做。我说好，这就跟你一起去看看。他就住在彩门后面的下庄子，到他家后，堂屋中木料、工具和半成品家具，到处都是，我突然想起，就说陈师傅，你能给我找个切菜的刀板吗。他说有，给你拿去。说罢在外面一堆木料中，找了一块木板说，你看可行，这是枫树的。我说行，又看了看米桶，大米桶有一米高椭圆形的，长一米二，像现在泡澡用的大木澡盆，小米桶不大，分两格，装三百斤米没问题。我说小的可以用，大的装什么。陈绍能说，这大的少不了，队里分稻子、分玉米用它装，五百斤装了，会计特地说要的。我说既是会计说要的，那就要，两条大板櫈我也先要了，你再给人家做吧，小米桶就等着装米了。陈师傅说好，你先扛两条大板櫈回去，我等会把两个桶送去。我扛着两条大板櫈，手拿刀板回保管室了。
回到保管室，立马开锅吃饭，第一次烧饭，水放多了点，但煮熟了，就着大妈送來的咸菜，饱饱的吃了一顿。剩下的饭盛在钵子里，刷锅洗碗，也搞的有模有样。我把面粉找出來，准备打浆糊。到水井拎水后，先把面粉在脸盆里和成稀糊状，再放个把小时。我把床上的被子、被单、垫被都收起来，拿到稻场上，放在新大板櫈上晒着，把报纸整好，把扫帚也洗干净晒着。两盏煤油灯、闹钟等零星用品，都搬到外间小方桌上，把卧室腾空收拾好。我又把稀面糊搅了又搅，再给锅加上大半锅水，引火烧水。水开后，我左手端着稀面糊盆，慢慢的、均匀的慢慢倒在开水锅中，右手用筷子使劲快速搅动，力求把面糊在开水中搅均匀。很快，面糊倒完了，锅又开了，我撤了灶洞里的火，前后不过三分钟，浆糊打好了。我满意的看着我的成果，极大的讽刺啊，文革中，文化知识没学到，打浆糊贴大字报倒学的不错。把锅里的浆糊盛一半到脸盆里，端到卧室，又拿了扫帚，开始糊顶棚。先把浆糊，薄薄的抺在顶棚竹条上，然后把报纸贴上，用稻草做的把子(自己做的)，报纸抹平就行了。开始不熟练，几张一贴就熟练了。我把整个卧室的顶棚都贴好了，还剩很多报纸和浆糊，我决定等干干，再糊一层。我拿本书，端个矮櫈子到稻场上，边等边看书，外面光线也好些。我背晒着太阳，看着书，四周好安静，好舒服。约一个多小时后，我回到卧室，把顶棚又糊了一层。我看看，报纸才用了四分之一，浆糊才用了一小半，我干脆把卧室的四面墙，都糊上报纸，以后不小心靠到墙，衣服也不会弄脏了。
糊完墙刚坐下看书，队长陈嘉芳来了，还带着他大儿子陈绍厚。我和他进了保管室，我说队长，今天我起伙了。说罢，我让他看看剩饭和咸菜。队长看了看说，单烧好，也正规些，就是吃菜有点难。他们又到卧室里，看我把顶棚和墙都糊上报纸，显得很亮堂很干净。我问陈绍厚，上几年级了。他说二年级，就在西莲小学上学。他话不多，白白净净的，个头不高身体单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他很好奇，看到闹钟很稀罕，我就教他认钟。他很聪明，教了几次就会了，队长也很高兴，认为长知识了。我又拿出带來的新华字典，给他看了看，我问他，你会查字典吗？他说不会，也没有字典，只有老师有一本字典，从来不让学生翻。我说，有空我教你怎样查字典，你会查字典了，有不认得的字就可以自己查，就认得了。队长在旁边说，老师不教怎么认得。我跟队长解释说，字典有两千多常用字，我看书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找到这个字，念什么音，什么意思就都知道了，它就是我的老师。队长听了，感到很兴奋和惊奇，说，这本小书还有这么大的用，真不得了。这时陈绍厚看到我的旅行袋，装的十几本书了，就对他爸说，你來看，这有好多书呢，比我们老师的都多。我心里很担心，好在队长不识字，他看了，也很惊讶，自语说，这么多书，什么时候看的完。到了外间，我和队长说，木匠把小方桌和洗脸架送来了，两条大板櫈我也扛來，会计叫他箍两个桶，他那有现成的，等下他送来。队长说，我看到了，这都少不了，是要用的，木料是队里的，祘支持下放学生的，用工就用你以后的工分还他，这样可以节约一些钱。我很感谢队长的支持和安排，以后我才知道，这样安排很有必要。我对队长说，我打了两斤菜油，可没有猪油，我想到供销社买几斤，不知可行。队长说行，我带你去，买到买不到不敢说。我赶紧把门锁上，陈绍厚回家去了，我和队长一起來到供销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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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22 16:5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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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23 07:3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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