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与祭奠

冀石京

               遥望与祭奠

   父亲的出身地在我现居住城市的东南方向，是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地方。父亲出身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初夜一个富裕的家庭，如果能活到今天已是九十五岁高龄。只可惜，我的生身父亲离开人世间已经有四十四个年头。清明扫墓是炎黄子孙祭奠先祖的日子，是晚辈缅怀父辈祖辈时候，是跪拜于列祖列宗坟前叩首之时。可父亲的墓地又在那里，我的列祖列宗安息的地方又去何处找寻。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在跨进新十年的那个初冬，久病不愈的父亲长眠于地下，那一年父亲刚刚度过他五十又一岁。按照父亲离世的那个年代的说法，他应该是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弟。但是在父亲所居住的那个城市，在那个阶级斗争甚嚣尘上年代，父亲不幸从“子弟”升格为“分子”，由“人民内部”矛盾演变成“敌我矛盾”。一个解放前便投身革命，一个进入华北局党校学习的年轻人，一个建国初期的共青团员，以至于以后的中国共产党党员竟然在六十年代中期的城市“四清”中被划成地主成份。那是一个谎言漫天飞舞的年代，一个黑白颠倒的时代。谎言重复千万次就变成了真理。终于，在文革时，父亲连同我的一家遭到红卫兵“扫地出门”的待遇，举家前往我的故乡，回到父辈祖辈的出身之地。

   摧残与艰辛在回乡的第四个年头终于露出它狰狞的面目，父亲病倒了，就在这一年开春的时候。穷乡僻壤缺医少药延误了父亲的病情，等发现父亲病重时情况已经十分危急。胃癌，在现在这个时候也是一个很难治愈的危重病情，更何况当初那个年代。乡卫生院建议去县医院手术治疗，一架牛车拉上父亲前往四十里地之外的县城。唯一的希望，唯一的一丝期盼。为挽救生命县医院大夫同意手术切除病灶，以延长父亲濒危的生命。可是在填写患者基本情况时，父亲的地主成份使得入院流程戛然而止。医院给出的说法是：我们不能为一个四类分子做手术。

   父亲在从县医院回到家中一个月后的那个傍晚，在我家的土炕上撒手人寰。已经流干眼泪的我的母亲为父亲穿上他在城市时经常穿的那身中山装，最后一次刮干净父亲面颊上胡须。运送父亲遗体的车辆（牛车）来了，遵照父亲生前遗嘱，灵车将前往火化场。

   不希望保留骨灰，这是父亲的临终遗言：回家的路太艰难。

   叶落归根是所有人的心愿，父亲又何尝不是如此。父亲不愿意自己魂归故里自有他的道理，掘祖坟的事都做得出来，如果我的骨灰再回归乡里一定也会不得安生。

   又过了十年，父亲的骨灰终于安葬在深深的黄土地之下，就在我现在生活的这个城市的一个地方。每到清明，我会去父亲的墓地祭扫，但我还会抬头遥望我的家乡，父亲本可以安葬的地方，和他的祖先“睡”在一起的那个地方。

龙行天下

当年投笔从戎事，
无私奉献革命时，
却被污为是地主，
得病不治迫害死。

飞宇

疯狂的年代

雾梦

清明之际，您的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会为这篇充满父子情深的贴文而感到慰藉的~   保重

黑土阡陌

清明之际，追怀父辈，捡拾不堪回首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