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稍稍活动片刻,查房就开始了,黎明扶他上了病床,自己进了卫生间,换上一套崭新的病员服。靠在床上的他,看见身着病服的她,正笑眯眯地朝床走来,怔怔无言。 “不要大惊小怪,已经找到了肾源,从今起我要与你做一段同床病友,感受一下你的体会,直到你换了肾,真正的康复起来。”黎明一边上床,一边说。 “真有你的,都已经在病床上共枕了,还有什么好体会的?”他惜疼地说。 “这就叫同甘共苦、比翼双飞。” “有你这么比的?” 医护人员暗中受命,查房只针对洪清,对她么,只需一个眼神,足矣。 在借用的医护值班休息室内,母女俩进行着私密交谈。 黎明拉着丹丹的手,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的双眼,深情地说:“妈妈今天郑重地向你说明,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其实你是我手术救治的一个先心病孤儿,之后才领养的,我压根就没有结过婚。你的婴幼期很可怜,曾经两次被遗弃,在惜花孤儿院内,熬着病痛捱过了三年多。那里有你的弃养资料,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去查阅,认回你的亲生父母。” “妈妈,你别说了,你就是我唯一的妈妈,亲妈妈。”丹丹说着搂紧黎明的腰身喃喃着说。 “孩子,不要难过,妈妈和你说这些,并不只是告诉你的身世,更重要的是求助于你。” “妈妈,我的命都是你给的,有什么话尽管吩咐,我在所不惜。丹贝贝永远是你们的乖女儿。” “那就好,那就好。”黎明拍拍她背,“不哭,听妈妈说。我已经决定摘出我的左肾,捐给你爸。一生中,我最喜欢靠在他的左侧,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心心相印,肾肾相依了。可是手术存在风险,万一手术失败,我下不了台,你要替我安抚好你爸,让他好好地活下去。起码至少也要再活四个月,无论如何也不能比我少活一天。还要你切记,在手术完成之前,一定要保密,特别是对你爸,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是我给他的。” “妈妈,我记住了。”丹丹含泪答道。 新闻界在酝酿着大采访,都被黎明苦苦哀求地阻住了…… “爱清,如果不出意外,后天你就可以得到一只,鲜活的肾脏。摘换你被踩伤,逐渐失去了功能的左肾,加上你的尚存四五分之一功能的右肾,你就能真正的很快恢复健康了。好好保养,这两天千万不要感冒发烧。明天我陪你一起出去理发,回来后一起洗澡,我还要亲自为你备皮。”黎明搂着他说。 眼盯着新挂装在床对面墙上的等离子彩电,洪清问:“什么是备皮呀?” “噢,备皮是在手术规定的消毒范围内,剃除体毛。我行医数十年,见过病人无数,我还没见过你,最喜爱人的下体呢。”她幸福的笑出声来,“我们都已经正式结婚了,只不过没有举办婚礼,总不会还难为情吧?”说完在他脸上狠狠地亲着。 “四十年了,你还是这样,一点没变啊。” “那是因为我太爱你了,真的太爱你了呀。你不爱我吗,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躲避我哪?” “我是觉得愧疚啊,我有心无力了呀。” “醒了?很激动吧?我也是,一想到你今天就能开始健康起来,真的好高兴喔。”黎明看着他说,“我陪你禁食,直到你手术结束。呆会儿我得先过去,帮着同学们一起把鲜活的肾体,给你拿出来,所以就不能陪你了。失陪啦,我的爱清!好好保重,我的爱清!”说完她亲了亲他的额头和双颊,最后落点双唇,深深地吻着,许久才松开。此时的病房内特别寂静,没有一人进来打搅。 瞒过了洪清,黎明步出病房,门外早已候着鸦雀无声的人们。她被拥扶上车,推进了手术室。 人们这才回头,涌进病房,准备欢送这位幸福老人,躺上手术之路。 身着手术衣,佩戴手术帽和口罩的丹丹,坐在麻醉师身旁,贴着洪清的耳朵,和他细声说话:“……DAD,你还不知道呢,妈妈有多么的爱你。告诉你吧,就前两天我才知道了,原来自己是妈妈救治并领养的孤儿。” “我早就猜到了。” “妈妈为了你,她唯一的爱人,留处不升,洁身永葆啊!DAD,你真是太幸福了!” 他无语。 “为了妈妈,也为了我,更为了你自己,要拿出你一贯的勇敢坚强,配合医生专家们,打胜这一仗,顺利完成手术,健健康康的,陪着妈妈好好的幸福生活。” 他仍然无语,可是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悄悄淌入了耳蜗。 隔壁手术间传来肾体已摘出,开始冰洗,可以手术了。主刀专家发令:“麻醉开始,准备手术。” 麻醉师要求丹丹要不停地和他说话。 丹丹应着:“噢,说什么呢?” “说什么都行。” “……DAD,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丹丹问。 舌根已经慢慢发硬的他,断断续续地说着: 转转兜兜,兜兜转转…… 生老病死爱恨愁,人生七彩路径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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