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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医生看到我们说，怎么又来了。我对张医生说，她说她病好了，明天想回去。张医生说，病还没有好透，还要吃药休息几天，怎么能回去呢。熊美英着急的对张医生说，张医生，到年底都忙了，家里没人不行，药我带回去吃，不行吗？说完，她求助的看看我。我对张医生说，张医生，她家属是我们大队民兵营长，年底天天在大队忙，家里也没人看家，她在这也蹲不住，你看给她开药带回去吃怎么样。张医生说，行是行，我开点药你带回去按时吃药，多注意休息。说完，他开好处方，我去交钱拿药，与张医生道谢后，和熊美英又回到文化馆家中。娘在厨房里忙着烧晚饭，两个小外甥女在家里玩。熊美英到厨房对我娘说，大妈，明天我回去了，在这儿麻烦你了。我娘说，你病还没好透，在家里住几天，等病好了再走。熊美英说，年底忙了，家里没人也不行，病好了，一天都没打隔了，医生又开的药带回去吃，没亊的。我娘不放心，还在劝她在家休息几天再走。我知道劝也没用，就对我娘说，娘，你也别再留了，她是蹲不住的，医生开的药也拿好了，明天我陪她回去。熊美英忙说，我不要你送，这路我认识，你在家多住几天再回去。我娘想了想说，那你真要走，就叫元安送你回去，一个人走我不放心。熊美英说，这条路走了一次，我认识的，我回娘家翻风龙尖不都是一个人走的，可以的。我对熊美英说，你别说了，明天我送你回去，这回去要坐轮船，又坐小船又翻山的，我也要回去拿换洗衣服，才能回来。她听我这么一说，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等我在王姓干部家起床回去时，我娘和熊美英早已在厨房，忙着烧早饭。我抓紧洗漱，又收拾一下东西。娘说，吃饭吧，吃了好赶船。啊，鸡蛋炒饭，娘把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都拿来了，这也祘是招待远来的客人吧，我也是沾光了。我对熊美英说，你可要吃饱了，这坐船就要三个多小时，还要走二十五里山路，中午才能到家呢，不吃饱不行的。她点点头，开始吃饭。吃过饭，喝点水，熊美英再三向我娘道谢，并要我娘向姐姐姐夫表达谢意。我们出门，打着手电筒，向青峰岭码头走去。因为农闲，去码头的路上，赶船的人很多，都走的很快，生怕赶不上船。随着赶船的人们，翻到岭头，我们来到路边的候船室，排队买票。约半个小时后，票买好了，又下岭顺着库区水边公路，来到班船码头，上跳板剪票登船。上船后，我在前舱靠窗处找到位子，我俩坐下。熊美英来时，正病的厉害，虽说也是坐这条船，但坐在底舱，什么也看不到。现在病好了，人也精神了，她看到船上坐这么多人，很稀罕，说，小甄，这船好大呀，我还第一次坐这样大的轮船呢。我笑着说，你这是第二次啦，来的时候也坐的这条船。她也笑了，说来的时候好难受，眼都睁不开，晕头晕脑的什么都不知道。天刚亮，马达轰鸣，班船滿载着旅客和货物，在几声沉闷的汽笛声中，缓缓的离开了码头，向前方开去。等拐出山嘴，一片宽阔的水面，呈现在我们面前。湛蓝的水面，水深不可测，微波荡漾；缕缕的薄雾，在水波之上，渺渺茫茫。轮船开足马力，顺着航道向前驶去，船后留下翻滚的浪花和波纹，向两侧分开。穿过这片有十公里左右的水面后，轮船驶入到叫梳妆台的狭窄航道。两岸险峰高耸入云，眼前悬崖陡壁连绵不绝。马达声在峡谷中回荡，不时惊起林中小鸟。班船走过留下的波浪，拍打在峡谷两边的岩石上，哗哗的响，浪花飞溅。船在山水画中行，人观两岸美景移。这湖光山色的美景，连天天、年年生活在山里的熊美英，也睁大双眼，贪婪的看着，嘴里不时发出感叹，这真好看呢。她到底是山里人，年轻体质好，虽然被病魔折磨了几天，病刚好一些，恢复的也快，人也精神起来了。
船到东胡店，又驶向湖对面的西胡店，我们下了班船，又坐上摆渡的小木船。船上有六七个人，摆渡的老人笑着招呼我们坐好，荡起双桨，船慢呑呑的向板棚划去。四十分钟后，渡船靠边，我付了船费下船。小扁担拗着两个小包，不过二十来斤，对我而言，就等于空手。沿着来时的山路，我们向最高的山峰走去，那就是西莲花山。熊美英是想家了，她走的很快，还夺过我的小扁担，挑上肩直接就走了，我加快步伐跟上。进山冲的最后一户人家门口时，我叫她歇会，喝点水，准备翻烂石红大山。我俩喝点水，继续翻山。离开这户人家，这一路十几里路没有一户人家，两边的山很高，显得沟很深，林很密，山中不时传来鸟兽的怪叫声，路边不远的丛林中，经常看到小树木突然晃荡的动静，这是惊起的野物在逃窜。熊美英边走边对我说，小甄，这条路好小好背，一路都没看到一个人，你一个人敢走吗？我笑了笑说，我经常一个人走，刚开始有点怕，走惯了也就不怕了。她说，真叫我一个人走，还真有些怕呢。说说走走，也走了一大半路，到了台阶路，我们坐在台阶上又休息了一会，接着赶路。快中午了，终于翻过烂石红，过了碰头石，令牌石，看到熟悉的西莲大平畈了。下山了，过了小石桥，熊美英说，小甄，你别到上畈了，到我家吃过中饭再回去。我说，好，不过，我先到大队部去看看，和刘道海一起回去吃饭。在桥头分了手，她直接回家了，也只有二里路。
中午头，大队部几乎没人，我走进办公室，看到只有刘道海一个人，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我喊了声，刘营长。他慢慢的抬起头，看到是我，马上跳了起来，快步走到我面前，急切的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病好了吗？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我笑着说，好了，病好了，不好能回来吗。刘营长眼光向门外看去，我说，别看了，她回家烧饭去了，叫你回去吃饭呢。刘营长高兴的拉着我，急忙出了办公室，走出大队部，锁好门后，向他家走去。走到大平地中，离他家还有两里路，就看到他家的门开着，厨房也冒着炊烟。刘大海营长顾不上我，急步向家走去。我倒是不紧不慢的，还有意放慢脚步，让他俩说点悄悄话吧。等我走到房前，来到厨房，看到刘营长一脸傻笑。刘营长对着我说，小甄，谢谢你，谢谢你，多亏你带她到县里看病，县医院就是不一样，一看病就好了。看到他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很高兴，也知道，他们婚姻幸福美满。熊美英到底是个能干的女人，她一回到家，就手脚不时闲的干起家务，烧水泡茶，下菜园摘菜做饭，忙的不亦乐乎。我和刘营长来到堂屋喝茶，刘营长说，这打嗝的病也怪了，说来就来了，都没听说过，还有这个病，幸好到县里看的及时，说好就好了。我对刘营长说，县医院看病的张医生，是安徽医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在县医院工作有七八年了，这次他看的很仔细，说这是隔肌兴奋的毛病，当时就打针吃药，睡了一夜，竟然不打隔了，病好了。刘营长说，可得好好谢谢你姐夫，幸亏他和张医生关系好。我郑重的说，熊美英的病还没好透，张医生交待要好好休息，按时吃药，不能再累坏了。刘营长忙说，回来不让她干活了，好好休息休息。我说，你看，一回来就忙上了，还休息呢。刘营长嘿嘿的笑着，不说话，到厨房去了。我坐着喝了一会茶，又到门口稻场上看了看，刘营长一手端菜一边喊，小甄，吃饭了。我回到堂屋里，刘营长和熊美英把菜和饭端上桌后，开始吃饭。两个蔬菜，还炒了盘刚腌的肉，真好吃。熊美英却一个人在厨房吃饭，我放下碗来到厨房，对熊美英说，一起吃饭，这女人不上桌吃饭的风俗是不对的，在梅山你也看到了，一家人不都在一起吃饭吗。熊美英笑着说，好，好，我就去。刘营长也说，山里这个风俗是不好，是要改改了。我对刘道海说，你是大队革委会干部，又是民兵营长，党员，要带头移风易俗，今天就从你家开始吧。我们都笑了，三人在堂屋里，边说话边吃饭，都为熊美英的怪病好了而高兴。
吃过饭，坐了一会，我对他们夫妇二人说，我回上畈了，医生的话记住了，要按时吃药，注意休息。他俩答应着，送我出门。临走时，刘营长要把几块钱的医药费给我，我坚决不收，赶紧走了。回到上畈保管室，开门放下东西，门也不关，到对门队长家去了。队长陈嘉芳从家门口看到我来了，招呼说，小甄，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说，回来了，这次带熊美英到梅山看病，又打针又吃药，很顺利，她的病回来休息休息，再按时吃药，也就好了。队长说，病好了就好，你怎么不在家多住几天。我说，本来医生叫熊美英在梅山多休息几天，按时打针吃药，等病好透了再走，但熊美英蹲不住，说年底忙，家里没人不行，要回来，医生只好开药让她带回来吃，我又陪她从烂石红回来的。队长说，从烂石红走，她一个人是不行，好难走啊。我对队长说，现在冬闲了，没活干了，我想回家，等过了年再来，行吗？队长说，行，冬闲没活干，山头上又冷的很，一个人蹲着也没事，回去吧，过了正月来都行。队长想了想又说，马上就要年终决算了，你不参加了。这年终决算在农村可是件大事，一年下来，这大到一个队是亏是盈，小到每户每家是缺是余，关系到每个人吃饱肚子的大问题。听说每年的年终决算会，是到的人最多最齐的，有的一家来几个人呢；也是开会时间最长的，比改选队长的会都长。因为这每家每户每个人的出工和工分要一一核对，还要对一年内每家分到的粮食，副食品和树料等物资，折合成钱款，还有支用的钱款，最后每户收支相抵，就是一年的劳动成果了。有余额的称余粮户，不余反欠的为缺粮户。我们队，一半是收支持平的，余粮户有十来户，缺粮户有四五户。因为决算都在年底冬季，一般都是在白天开会，有时连开几天，直到每户都认为公平合理，祘清楚无异议为止。我对队长说，决算我不参加了，估计是缺粮了。队长说，下放学生全大队就你一个，什么缺不缺的，没事的。我说，队长，不能带你为难，如果缺了，就用我的下放费来补，不能让队里来贴。队长想了想说，还是你想的公道，行，到底是下放学生，考虑的对。我又对队长说，这回去过年，想支点钱用，行吗？队长说，你支多少。我想了想说，想支二十元，行吗？二十元这在当时，在莲花山可是个不小的数字，我姐姐每月的工资才二十九元半。平时队里人急用支钱，最多队长批五元，一般是二到三元。谁知队长一口就答应了，说，行，你和会计陈胜定说一下，就说我同意的。我高兴的离开队长家，回到保管室，锁上门，到老院子陈胜定家去。
我来到老院子会计陈胜定家，向他说了队长同意我支二十元钱的事。陈胜定为难的说，支钱是行，可队里现在没有这么多的现钱，要明天到油店公社信用社去取现钱才行。我说，行，明天我也不走，打算明天收拾一下，后天才回去。他说，那好，明天我去公社信用社取钱，你明天下昼（即傍晚）来拿吧。我出了会计家，又来到绍信大伯家。绍信大伯老俩口，带小弟和小妹在火塘边烤火。绍信大伯见到我说，小甄，回来了，烤烤火。大妈放下小弟，起身到碗橱里拿个碗，又在火塘煨的茶罐里，倒了碗熬的茶递给我。我接过热气腾腾、黄中透红的茶，呷了一口，熬过的茶味老道醇厚，喝下苦咽下甜，唇齿间回甘留香。当地老人都说，冬季喝熬过的茶，可以提神解乏，御寒防感冒。真是好茶，难怪莲花山冬天火塘边，家家煨茶喝，这也是莲花山的待客风俗。很久以后，我在书中看到，唐宋以来，都是熬茶或煮茶喝的。直到明清以后至今，国人才泡茶喝。看来莲花山还有唐代煮茶遗风呢。我对绍信大伯和大妈说了带熊美英看病的事，大妈说，还真的没听说过这个病的。我对绍信大伯说，打算后天回家，过了年再回来。大伯说，过了正月回来都行，反正农活是慢慢干的，找活干天天都有，懒得有活也不干。这倒是的，今天陈胜林弟兄俩不就扛竹子挣工分去了，和他俩比，我祘懒得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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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26 19:3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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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27 07:52: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