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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干事带我来到他的办公室，找出一式两份的公文纸，把我要的一百梱广播线，以及大小瓷葫芦和瓷夹板的数字都写好，盖上章后，他严肃的交给我说，小甄，你都看到了，公社现有的一半广播线，都给你们大队了，我是担了责任的，你可要按时完成，八一节前一定要家家通广播的。我接过公文，郑重的说，罗干事，你放心，回去我就向大队汇报，保证按时完成任务。罗干事听了很满意，他又说，小甄，你们下放学生招工的事，好多人来公社打听，你怎么也不问问呢。我说，半个多月前，公社开知青招工大会时说，这五六十个下放学生，只有五个招工名额，当时也没选出来，还吵的一塌糊涂就散会了，后来王主任说，公社党委和革委会开会研究后再说，我回大队就安排架线了，天天一天忙到晚，哪有工夫打听，而且西莲大队金寨中学下放的只有我一个，这十个人中走一个，我是没指望了，也不去想了。罗干事说，也是的，这十个选一个，你一个人在一个大队，看来希望不大。我说，就是的，所以我也不想，现在只想在八一前，把线拉好，广播喇叭装好，不管怎样，要按时完成啊。罗干事赞许的点点头说，对，小甄，这才是当前最要紧的事。
和罗干事告别后，我来到邮电局找到老尤，把公社公文给他看了。老尤问，你们什么时候来挑呢。我说等我回去后，由大队来安排运输，到时候打电话联系。我又对他说，先让我领一包瓷葫芦，在沙地队安装用。他说可以，并进仓库拿了一包，我打了张领条给他，还在他那里找个木棍，前头拗着装有喇叭的旅行袋，后头拗着领到的一包蒲包装的瓷葫芦。出油店小街，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快到林园大队时，在路边看到正在休息的，几位下放在林园的同学，他们在队里干活，把砍下的竹子或树，从山上弄到山下路边，好扛到林业站去。我放下拗的东西，互相招呼起来。自打公社开过招工会后，我第一次见到他们。我问，这次招工你们林园大队有没有分到名额。他们苦笑着说，不知道，也不关心这事。有个同学说，那是我们不关心，有的人关心的很呢。他们不说，我也知道是谁，那一定是我们班的陈景全，而且他正在谈恋爱，对象是他们大队民兵营长的妹妹。我们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有营长帮忙，他肯定会第一个招工的。招工，哪个知青不想招工呢？这次，看来他们是不谈了。他们问我到油店干什么？若是平时问这没什么，可现在问，似乎与招工有关。我说上次开招工会后，大队安排我架广播线，这次来办事的。说着，并把领的瓷葫芦给他们看看。
和他们分手后，我一口气走到沙地生产队，找到队长。队长说，坑都快挖好了，什么时候埋广播线杆子呢。我让他带我来到保管室，木匠还在干活呢，我把瓷葫芦交给他，让他把瓷葫芦先安好。我对队长说，瓷葫芦安好后，埋杆子时，瓷葫芦顺路一方埋，方向要向外面，不要搞错啦，线等我来时再拉。我把换好的喇叭交给队长，放在保管室。队长问，你什么时候来拉线呢。我说，大队到油店运线时，你派两人和他们一起去，线到了，我也就来了。队长点点头说，好，我现在叫他们先把杆子埋好再说。我看着他们埋好两根杆子后，才离开沙地队，顺着棺材沟，翻过潘岭头，直接来到大队部。石会计拿着公社的公文批条，笑的嘴都合不上了。他连连说，小甄，你真行，你真行，一下子要了一百梱线，还有这么多的东西，我们是想也不敢想的，好，好啊。我问石会计，什么时候去公社运架线物资。石会计想了下说，这农忙不好抽人，不过附近几个队田地少，有十来个挑货的，他们把供销社收的货，挑到油店，回来时可以挑这些物资，让他们把瓷葫芦和瓷夹板挑回来。他停了下说，广播线由各个队派人去油店挑，瓦庙队让他们自己把线挑去，金钩下面五个队都要用线，每个队派四个人挑线到各个队，用起来也方便些，不要再到大队领了，你看可行。我说，行，这样安排好，什么时候运呢。石会计说，这事得抓紧点，你去通知一下各个队吧，让他们明天上午到大队集中，带介绍信去油店，瓦庙队我带信给陈嘉如书记，他在瓦庙家里，让他安排人去挑。我说，行，那我去通知了，明天一早我直接到沙地，通知他们派两个人去挑广播线，然后我留下装喇叭拉线，争取一天干完。石会计忙称好，并开出沙地到公社领两梱广播线的介绍信，交给我。走出大队部，我顺着大路向金钩走去。金钩的地理位置特殊，从大队部开始向西，缓缓的逆山沟溪水上坡，路两边都是高山，是个大峡谷，大路直接通往去古碑的风龙尖。由于山沟里的水向东流，路往西上，村民们又叫它金钩（沟）倒掛。在七里长的峡谷中，沿途有五个队，分布在山路两边的山坳里。山里人朴实，看到一个人，问清哪个队的，让他带信给队长，没有信带不到的，而队长一定会按大队通知派人的。我只要在路边看到人，让他通知队长就行了，不必非要通知队长本人。走了四里多路，五个队都有人通知了。等我从西边金钩回到东边的上畈队，整整的把西莲从西跑到东，足有十几里，天也黑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背上工具包，带上脚扣和保险带，背上队里拉线时剩余的广播线，约二三十斤重，匆匆下山，来到沙地队。山沟里的沙地队，很多人家还没吃早饭，队长看到我，吃惊的说，下放学生，怎么来的这样早，吃早饭了吗。我说，吃过早饭了，畈上生产队都上工了，你们这儿还没吃早饭。队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山沟里天亮的晚，太阳上来的也迟。我笑了，是的，太阳照到这沟里，要九点多呢。我对队长说，你马上安排两个人到油店邮政局，扛两梱广播线来，我抓紧时间，争取一天把队里线拉好，喇叭安上。队长接过大队的领线介绍信，马上安排两个人去油店了，又安排一人带我，先挨家挨户安喇叭。安地线，入户，装喇叭。正在干时，看到西莲去油店挑货的人。我急忙喊住他们，让他们回来时，把挑来的喇叭，在沙地队留十只。他们说，放心吧，回来丢十只喇叭到队长家。等我把全队的地线安好，把油店换回的七只喇叭装上，太阳已当顶，队长找到我说，下放学生，广播线背回来了，你让丢下的喇叭也放在我家，先到我家吃饭，吃了饭再干。我说，好，吃了饭，你安排两个人，帮我把线拉好，再把各户的线接通就干好了。队长说，下放学生，你干活抓的好紧。我说，不抓紧不行啊，只有月把时间了，还有好多队没干呢。在队长家吃过饭后，我带两个人，一人扛线放线，一人帮我拉线，我上杆子扎线，一直干到天快黑了，才把沙地队的架线安喇叭的事干完。队长说，天快黑了，今晚住下，明早再回。我从工具包中拿出手电筒说，不要紧，我有手电筒。说完，带上脚扣和保险带，以及剩下的物资，匆匆往回赶。走到潘岭脚下，天已黑透了，打开手电筒，约一小时后，回到保管室。烧饭吃了后，烧水洗澡，紧张的一天过去了，明天干什么呢？我想了一下，明天一早到大队部，和石会计商量一下，还是先把瓦庙广播线架好，这可是西莲最难干的，也是最长的线路了。第二天一早，我来到大队部，石会计看到我就说，小甄，你来的正好，瓦庙队的队长在这等你呢。瓦庙队的队长见了我，笑嘻嘻的说，下放学生，昨天听石会计说你在沙地队拉广播线，一天能干完，所以我一早从瓦庙上来了，接你到我们队拉线。我听了，暗自高兴，真是想到一块去了。我对陈队长说，正好要到你们队去，想看看怎么干呢。石会计说，他们队的五十梱线，都挑回去了，还有瓷葫芦，瓷夹板，喇叭也领去了，就等着你去呢，瓦庙的线不好架呀。
我对石会计说，不好架也得架，我先去瓦庙队看看。我和陈队长离开大队部，向瓦庙队走去。我问队长，广播线杆子都砍好了吗？陈队长说，队里保管室堆了一堆，但线路太长，不过沿路都有成材树，当电线杆子用都行。这瓦庙队，离大队部有十五里山路，因为西莲是山顶平畈，从大队部到瓦庙上缓坡四里路后，开始十多里下山。开始是顺着山中的横排路缓下，然后是之字形向下走，中间有一段之字形山路很陡，路又窄，靠山临崖，实在不好走。一直下到山下，就到瓦庙队了，它是山脚下的平畈。从瓦庙队到大队，先得翻过这座五百多米高的山才行。西莲偏僻，这瓦庙就更偏僻了，可以说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这个队很富裕，山场最多，四面环山，一条路向上翻山走十五里，到西莲，一条路向下走十六里，沿着狭窄多弯的山沟，趟过七八次溪流，到洪冲公社的苏畈大队了，只要一下雨，河沟里水大了，路也就断了。方圆几十里山场，竹子，木材很多，但运不出去，只要扛出去，就是钱。山脚下小村庄，周围是层层梯田，有几十亩，还有梯地和坡地，粮食缺的不多，基本能自给，工分值全大队最高，它是西莲最富裕的队了。
陈队长很能干，他说他昨天去油店挑广播线，沿途看了我拉的线后，就一直考虑到瓦庙的线怎么拉，如果按畈上的样子不好拉，因为瓦庙的山路长，弯道多，拐弯抹角的不好拉线。我说先走一趟看看，想想办法怎么拉线吧。从与瓦庙队交界队的最后一户，到瓦庙的缓坡上，这两里路可以和畈上一样架线，要埋二十多根杆子。到下坡的横排路，却不好办了。不到一米宽的山路顺着山势，弯弯曲曲，路两边长满了灌木和杉树与松树，还有些别的大树。陈队长指着山路说，这路怎么埋杆子拉线，埋杆子的地方都没有。我看着弯弯曲曲的路，有的地方还堆有砍下的杉树，的确不好埋杆子，路只有两尺多宽，怎么埋？站在路上，我和队长都不作声，默默的看着路发呆。我突发奇想，问陈队长，这路边长的杉树可以当广播线杆子用吗？陈队长说，小点的可以，大杉树当杆子用就可惜了。我说，这路边杉树多，挑小点的用，就可以不埋杆子，直接在树上安瓷葫芦拉线。陈队长一听，急切的问，这行吗？我说，行是行，但要把树头砍断，树枝砍掉，树要死的。他说，这好办，去头砍枝不难，把树皮剥了，树自然就死了。他这一说，我觉得可以，对陈队长说，如果用路边的树当杆子用，就好办了，可以顺着路一路拉线到底，拣好用的杉树作杆子，多派人去头砍枝，安好瓷葫芦，那拉线就不难了。陈队长说，这个活好干，队里人都会，什么时候干呢。我说，越快越好，明天就干。陈队长说，那行，明天我安排七八个人来干。
我俩边说边走边看，忽然，我看到路边小树丛中有两梱广播线，忙问队长这是谁丢下的。陈队长笑着说，不是丢下的，就是放在路边的，如果广播线都挑回队里，那拉线时还得往山上挑呢，这一路放三十多梱呢。他一说，我明白了，是专门放在沿途山上的，有的隐蔽些，不易看到，有的明显些，可以看到。在山里面，这些集体东西放在山野里，一般不会丢失的。如果这些东西被别人拿走了，一旦查出，这盗窃集体财产罪名，谁也担不起的，真的要坐牢的。走到几个急弯狭窄又陡的地方，这广播线也只能顺着路拉过去，要按解放军教的，拉直线是不行的，走之字形线路费广播线啊。陈队长见我站住不说话，问，下放学生，这线不好拉吗？我说，线好拉，但是这瓷葫芦不好安。我从工具包中拿了一个瓷葫芦，递给陈队长看。陈队长看了看，指着瓷葫芦铁件弯头尖尖螺丝头说，你是说把这个拧到树头上吗？我说，是的，这个在地下用大号铁钉，钉个眼好拧上，在树上不好拧。陈队长笑了笑说，这个好办，我们手劲大。我说手劲大有什么用，这要上树干的。陈队长说，我们长年在山场干活，谁不会上树。他指着我拿的脚扣说，没有它，我们一样上树。他又说，我们住在这山坳里，上下几十里没有人，盖房打家具都请不到师傅来，好些活只得我们自己干，家家都有几样木匠工具，平时自己修理家具，做些随用的东西，钻个眼，凿个洞，安个东西，都会，这个你放心。他说的，都是大实话，在偏僻山里住，事事不方便，只能靠自己。
好不容易，下到山脚下的坡地，这儿离最近的一家，也有一里多路。这个队只有十三四户人家，全姓陈，而且是一个宗室的，互相都是宗亲。望着山脚下的小村庄，四周全是崇山峻岭，一条山溪村边而过，三尺宽的石条小桥通往村里，桥下山泉淙淙，清澈见底。明媚阳光照耀下，黄土墙灰瓦顶的十几栋民居，炊烟袅袅，宁静平和，好一派小桥流水的田园风光，真是世外桃源。要知道，整个西莲大队，没有几间瓦房，而瓦庙队，却是清一色的瓦房。忽然，我发现，庄子里有个两进瓦房，比周围的单独房子不一样，高大些，还有个小院。我指着这栋房子问陈队长，这是哪家的。陈队长看了看说，那是瓦庙小学。对，是有个瓦庙小学，原来在西莲小学教书的陈仁民，后来调到瓦庙小学教书，原来就在这儿，那得去看看他。顺着下山的路，来到庄子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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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29 12:5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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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30 08:24: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