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鲇鱼山纪事(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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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有部分人不用下工地干活,这就是营部财会人员和物资管理人员。供销社干部徐耀林同志,是营部的会计。那时他有三十五六岁年纪,留着背头,说话有点拿腔调,整日手里摇着把折扇,纺绸衬衫穿得忽忽闪闪,有点像过去财主家的阔少,走起路来大摇大摆,很多青年民工都看他不顺眼。 营部房屋建成后,外墙用白灰粉刷,然后就想按当时的惯例,美化一下。于是营部抽我去做这个事情。我把院子墙壁整体规划一下,标语以外,做了几个专栏,用广告色勾画出来,图文并茂。 午后天气很热,骄阳如炙,周边没有一丝的风。我头上戴了顶“帽壳子”(当地的一种草帽,形状有点像满清官员的凉帽),在烈日下作画,身上的汗衫很快就湿透了。但是对我来说,早就习惯了,比起在工地干活,已经轻松多了。 忽然我感到身后一阵凉爽,回头一看,徐耀林同志拿了把打芭蕉扇,在太阳底下为我打扇,他自己的脸上还挂着汗珠。这个简单的动作令我十分感动。在以后的交往中,我发现耀林同志接人待物还是很坦诚可交的,原来对他不好的看法顿时没有了,后来,我们成了朋友。 有一天,徐耀林向我透露,营部临干尤金保同志保抽到指挥部工作去了,营里几位领导都有意叫我接替他的工作,问我想不想干。我当然愿意干,抽出来当临干,属于脱产管理人员,每个月能拿十九块五毛钱的补贴,生产队记工分不变。不管刮风下雨,工资稳拿,在当时当地是很多人都愿意争取的机会。 过了几天,我发现营部的几个人都主动和我搭腔,连部领导也不再给我安排工作,我想那事也许差不多了。终于,赵春才教导员找我谈话,他首先表扬了我的劳动表现,又告诉我,要抽调我到营部担任临干的决定。从此我开始了为期一年零八个月的临干生涯,直到招工回城。 后来,赵春才同志调回公社工作了,由谢治国同志接替他的工作。那时还不时兴迎来送往这一套,其他人仍旧照常工作。临走那天,我看教导员精神显得困乏,就想用自行车帮他把行李送到汽车站,他执意不肯,因为他觉得回家是个人的私事,不应该麻烦别人,终于他还是自己扛着行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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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营部要求,我卷着铺盖搬到了营部宿舍,头天晚上,李希平连长特意吩咐加了几个菜,搞了点酒,算是为我践行,作陪的有连队里几个比较有头有脸的老人。席间大家说了很多热情的话,有些醉意熏然的连长红着眼眶一再叮嘱我,将来如果高升了,一定不要忘记他这个老哥哥。 我的宿舍安排在营部会议室旁边的一个房间,住两个人,因为先前的临干尤金保已经抽到指挥部工作,我就住了他的床位。与我同宿舍的是刘楼大队的民办教师王朝元同志,他也是营部临干。 临干就是工地雇佣临时工作人员(包括干部和工人)的统称,以农代干、以农代工,社员身份,做干部或工人的工作。通常在营以上机构设置,没有定员,根据需要选拔,时间长短不一,一般是任务完成后复员回生产队。 鲇鱼山水库工地的临干们享受每月十九块五毛钱的补贴工资,在生产队里按满勤记工分,工作期间,也享受和工作人员同等福利(如病事假、夜班补助、劳保用品等),在当地的农村青年,能抽出来当临干,实在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如果遇到机会,长期临干还可以转正留用,成为正式的国家干部或职工。 水库工地上临干很多,其中也包括大量临时工。营部、团部、指挥部以及各专业技术施工单位都有,大多是上过学的农村知识青年和有些专业技能的人。 临干们工作的岗位,除工地施工人员外,电话班的接线员、广播站、宣传队的宣传员、卫生院的部分医生和大部分护士、食堂的炊事员、指挥部的检验员以及各专业大队及加工厂的木泥水电技工、拖拉机手,指挥部、团部两级的各类勤杂人员,也多由临干充任。临干是水库工地上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临干们岗位不一样,手里掌握的职权也不一样,但是有一点是都一样的,就是每月十九块五毛钱的工资待遇。当时工地上流行一个讪语,问某人是干什么活的,回答:十九块五,对方马上明白了,噢,他是临干身份。 营部有个小食堂,一个外号叫张胡子的民工负责做饭。张胡子做了一二十年饭,很讲究卫生,厨艺也很好。营部食堂实行售票制,买饭票吃饭,一个月伙食费大约八九元钱。 因为离得近,我选择还在原来连队吃饭。按规定,我们做临干的,因为享有补贴,如果在连队吃饭,一个月要交九元钱伙食费,不能白吃。 第一个月我规规矩矩地去交伙食费,连里领导坚决不收,甚至要和我急眼,无奈,只得给他们买几盒大前门香烟,算作答谢。 那时候普通民工抽烟一般是当地出产的大铁桥,每盒一角一分,条件好一点的抽先锋牌或黄金叶,每盒大约一角五到两角左右,应酬办事一般用三角二分一盒的三门峡,顶级烟是三角五分的大前门。三门峡和大前门都是有锡箔纸豪华包装的,能吸大前门更相当于现代人们嘴里的土豪,是阔绰消费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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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元高中毕业,是当地土生土长的知识青年,性格热情爽朗。他个子不高,身板墩实,说话声音洪亮,据他说能挑一百七八十斤重物走几十里山路。当地交通闭塞,车辆不通,运输主要靠人力肩挑,能挑能走是年轻男人必须具备的本领。 王朝元是共产党员,主要在政工组工作,也轮流下工地领工。我因为年轻,又是个知识青年,还是干老本行,当通讯员。主要任务跟随教导员和营长下工地。有时营里战线拉得很长,我还要跑前跑后,到各连工作面传达领导指示。时常骑自行车到团部取文件报纸,送材料,也帮朝元分担些宣传上的工作。 朝元虽然年轻,已经有三个小孩,妻子也在大队小学教书,家里负担很重。所以一有机会,他就想请假回家,营部同志们也都体谅他,尽量给他提供方便。 由于加强工地管理的需要,我的朋友俞显友也被抽到工地,他是当地的老高中生,比我们大几岁,担任过大队会计,住在我们大队的关田冲生产队。关田冲也安置有我们学校的一个青年组,我们经常过去玩,彼此很熟悉。 在当地农村青年中,显友属于非常精明能干的人,听说就是因为家里成分高些,所以才没有争取到更好的发展机会。显友来到营部被分配到生产组,主要工作是下工地领工,负责测量土方,记录各连当天完成的工作量。 显友挂在嘴边的一句名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因为是临时人员),撞一天钟就要把它撞响。”很得谢教导员的赞许,时常引用来勉励我们这些“临干”。 此时,我们营部的组成为:两位领导、两位管理人员、三位临干、两位医务人员、一位炊事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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