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龙行天下 于 2024-5-2 08:13 编辑
六、杂事农活 70年代中国的农业还是以人力手工劳作为主,兵团虽然有一些机械,但还是离不开手工劳作,许多农活要依靠人力手工来做。我印象较深的要这么几项杂事农活。 割芦苇。兵团地处海边滩涂,滩涂长有许多芦苇。这个芦苇就成为农家的重要物资。芦苇可以编成帘子,可以编成席子,用来晾晒东西。芦苇开的花毛绒绒的,过去穷人用芦花替代棉花做冬衣,织成芦花鞋,当然远不如棉花暖和。剩下的废芦苇可以用来烧火。我们兵团农场当然也离不开利用芦苇。每年初冬时节,地里的农活已经不多了,连队就组织男知青去割芦苇。好的芦苇都长在滩涂有水的地方,因此割芦苇要下水。当年苏北初冬的天气已经很冷。水荡里的水冰冷刺骨。我不敢赤脚下水,因为割过的芦苇碴子很尖锐,赤脚不小心踩上肯定要受伤。于是就穿着胶鞊下水。水深没过脚踝到小腿,泥泞不堪。我脚踩在水里,手上象割麦子一样揽拢芦苇,用镰刀割下芦苇,放在旁边,慢慢往前走。 有经验的老知青告诉我,在这种有戳脚的泥泞地干活,不要象平常那样抬脚走路,而是要在泥地里慢慢趟着走,也就是脚不抬起来,贴着泥地往前趟,这样就不会给芦苇碴子戳到脚了。我开始不习惯这样趟着走,有时还是抬起脚踩下去,结果一踩下去立即感到踩到芦苇碴子上了,尖锐的芦苇碴子几乎要戳穿我的胶鞋底。我赶紧止住下踩的势头,再也不敢抬脚走了。 刚下水的时候,脚就感到冻得生疼。但时间一长脚有点麻木了,也不大感觉到冷了。终于坚持到收工。 割茅草。滩涂上长有许多茅草,这个茅草可以用来盖屋顶,以前在书上看到 有茅屋,就是用茅草盖的屋顶。嫩的茅草可以喂牛。茅草还可以搓草绳,许多农活都要用到草绳。过去打草鞋,也是先要搓草绳,再用草绳打草鞋。(不过我想草鞋应该用稻草打,因为稻草软,茅草硬,可能会戳脚疼。)所以这个茅草也是农家的重要物资。 每到深秋,茅草已经成熟。连队都要组织人手去割茅草。滩涂的茅草长得好,所以我们要走到老海堤外面去割茅草。 老海堤离我们连队大约有5、6里路程。翻过老海堤就到了一望无边的大滩涂,听说前面还有新海堤,但我们没有去过。滩涂上有一些小沟壑,水深可到膝盖,宽约一米多一点。我们一跳纵也就过去了。到了茅草茂盛的地方,大家就开始割起来。到滩涂割茅草一定要抓紧时间,在下午三点左右就要开始往回走,否则就会被潮水所阻。我们那时大家都没有手表,就靠看太阳。看看太阳向西,大约二点半方向,就差不多要收工了。有一次大家没看准,回走稍晚了一点。走着走着,脚下就都是水了。那个水就象从地下冒出来似的,不知不觉就没过了脚踝。走到来时的小沟边,小沟已经变成了大沟,宽可达三、四米!趟过去时,水已经没到腰部上面!听说曾经有知青不知道涨潮的厉害,在海边来不及走回,结果被淹死的事例。幸好我们没有大意,每次都及时回撤。不过我对涨潮这个神奇的现象还是很感兴趣。一直记在脑海之中。 割茅草我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割破了手指。那一次是在营地不远处割茅草。听人说,这里的草丛可能有胡蜂,这种蜂蛰人是很疼的。所以我在割草时还注意看着草丛。象平常一样,我先用左手揽握一把茅草,再用右手握住的镰刀用力割刈。但就在割刈的一瞬间,我的左手中指感到剧痛。我马上意识到割到手指了,立即缩手,抛掉镰刀,只见左手中指上的血已经汩汩涌出,连地上也洒了不少血。我只好用右手握紧左手中指,减少一点血流。赶紧跑到营部医务室包扎。这次割指是我在农场最重的一次,伤口深度可达骨头,至今我的左手中指第一节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这道伤痕。每次看到这道伤痕,我就会想起当年割茅草的情景。 搓草绳。茅草割回来之后,要晾干。然后就成为重要的农用物资了。茅草最大的用处是用来盖屋顶。我没有亲手实践用茅草盖屋顶,但看到茅草盖屋顶的操作过程。茅草盖屋顶,关键是要从下往上排列紧密,层层叠压,使得雨水无法渗透下去,只能顺着茅草往下滴落。茅草屋顶很厚,所以也能保温,冬暖夏凉。当时苏北农村大部分房屋都是茅草屋,而且墙也是用土坯垒的。我父母下放在大丰县南团公社,住的就是这种茅草屋。茅草屋一般情况下可以住近十年。因为土坯的墙会慢慢塌陷下去,所以房屋会逐渐变矮。老的茅草屋顶一般都会有许多麻雀做窝,一受到惊吓,麻雀全都从窝里窜出,场面非常奇特。 但盖房子毕竟不是常有的事,所以我们主要用茅草搓绳子。搓绳子这是一门技术活,我在淮海农场见到老军工搓绳子,但当时没有要求我们搓,到了方强才作为一项农活要求我们做。这主要是在下雨天,没法下地干农活,那就发下茅草,要求每人搓满十托草绳。(“一托”相当于一人双臂平伸展开的长度)我开始不会搓草绳,也记不清到底是谁教我搓绳子的了。反正看着别人把二股茅草合在掌中,两掌搓动起来,那二股茅草就拧成了一根绳子。搓出的绳子就坐压在屁股下面。二股茅草搓到上面就要注意加草了,不然就会粗细不匀。这样不断添加茅草,绳子就越搓越长。我一开始搓不好,是因为二股茅草不会跟着手掌的搓动而转动,试了几次之后,慢慢摸出点门道,手掌不能合得太紧,也不能太松,要保持一定的摩擦力。我看到有的人搓绳子时往掌心吐点口水。就是为了有一定的摩擦力。手掌搓动时,二股茅草分别转动,再利用二股茅草各自转动形成的应力绞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绳子。学了一会儿,我基本掌握了搓绳子的技巧。熟练之后,也可以搓得很快,且质量也能保证。 搓绳子也可以偷懒,就是搓得松,没搓几下就过去。这样速度很快,但质量很差,很容易断。但是,如果绳子搓得过紧,也并不好。过紧的绳子会很硬,用起来不方便。搓的效率也太低,所用的茅草也较多。所以,最好是松紧适度的绳子。搓绳子用的茅草也有讲究,不能太干燥,太干燥易断。有时需要在茅草上面喷点水,搓起来更爽。如果茅草的根部太硬,还需要把根部捶一捶,让它软一点,才能很好地绞合起来, 学会了搓草绳,后来我还搓过麻绳。搓过有大姆指粗的麻绳,非常结实,挑二百多斤也没问题。 撑船拉纤。我记得还参加过一次撑船拉纤。连队要运大宗物品,往往用船更合算一点。一条五吨船可以装几千斤东西。所以各连队不时会出船去拉东西。当时水道也还方便,我们一营营区前面就是一条南直河,可以一直通到团部。我参加的那一次出船许多具体细节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一路拉纤的事情。出船对我来说是个新鲜活,所以听说让我出船,还挺高兴的。有出过几次船的比较有经验,事先到食堂买了米菜肉,准备了柴火,因为行船没有地方吃饭,只能自己在船上烧饭吃。其实小伙伴们有点把出船当成一次野炊!虽然撑船拉纤是挺累的,但是别有趣味。 回忆兵团农场的劳动生活,不禁感慨万千!有诗为证: 《七律•务农》 (2014年6月) 务农方知稼穑苦,四时农事各不同。 春来播种急如火,夏至耘除热似蒸。 秋令刈禾塌腰累,冬闲修洫磨肩疼。 最祈天河水常漏,便得休闲半日空。 注:洫 xù,指田间的水沟。 天河,(唐)王建《秋夜曲》中:“天河悠悠漏水长”意指下雨。 【2014年是我们68届到兵团45周年。是年4月,我回无锡与阔别即50年的小学同学相聚。真是:乡音未改鬓毛衰,姓名依旧容颜变。我们绝大多数同学都是下乡到兵团的知青,相互诉说别后情景,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被开启,往事如烟,往事如歌。情不自禁,爰诗以慰,乃成《七律•务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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