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岁月》连载——54

青年点

  饭前忠字舞

下乡第一年“忠字舞”热还没有消退，有一段时间在中午饭前跳“忠字舞”，以表达对毛主席的热爱和忠心。那时队里不知道是响应了什么号召，成立了“钢姑娘队”和“铁小伙队”。下地时要排成队走，第一名打着旗，旗上写着“钢姑娘队”或“铁小伙队”，第二名端着毛主席像。到地头把旗往稻埂子上一插，把毛主席像往稻梗子上一立，要背几段语录才开始干活。中午回到青年点要跳完“忠字舞”才能吃饭。中午下工走到青年点门口，大家站好排共同祝福毛主席万寿无疆和林副主席永远健康，然后共同背诵毛主席语录新三段、老三段〔内容记不住了〕。我记得一队知青韩立春同学背得特别虔诚和熟练。背完以后大家共同跳“忠字舞”，跳完才可以吃饭。

知青们天没有亮就上工，累了一上午，回来走路都没有了气力。到了青年点，看到黄莹莹的苞米面大饼子都好了，散发着面香。可是我们都还要忍着饥饿，拖着疲倦的身体边唱《敬爱的毛主席》歌曲，边跳起忠字舞。跳的时候有很多同学饿的眼睛都直往屋里瞅。快跳完时队型就有点发乱，一跳完大家就疯狂地跑到锅台前抢大饼子。因为一锅大饼子贴三层，上面的一层锅巴很少或者没有，吃起来没味；最下的一层锅巴很容易糊，有时候又黑又硬也不好吃；中间的一层锅巴是黄莹莹的又脆又香又好吃，所以大家都去抢中间一层的大饼子。我当时看着有点好笑，感觉就像样板戏《红色娘子军》里老四领着一帮家丁舞大刀，舞完撅着屁股满地抢大洋的感觉。

但装君子就抢不到，有一次我急眼了，也是生气大家乱抢，心想不就是抢吗？我也抢，我一下挤过人群蹦到锅当间，蹦得锅里的水四溅。我挑两个黄莹莹的大饼子跳了出来，很多知青都对我这种过分野蛮的动作不满。但我因为是对乱抢行为的一种报复，也不管他们议论什么，就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那时候跳“忠字舞”是出自内心的忠诚和热爱，我们那时候的知青和大多数中国人一样对毛主席特别忠诚和崇拜。所以跳“忠字舞”是真心的，但抢大饼子也是真心的。

十、 跳忠字舞不慎遭批斗

因为跳忠字舞不慎两个知青同学遭到了无情的批斗。他俩都是一队的知青，都是初中一年才16岁。一个是朱XX，中午干完活他回到青年点，看到很多知青还没有到，他要等同学都到齐跳完忠字舞才能吃饭。他干活累得太疲倦了，就仰靠在柴禾垛上休息。当同学到齐了就一齐喊他快起来跳，别耽误了大家吃饭，因为每个人都饿得快不行了。朱XX边起来边伸着懒腰顺口说了一句“給三爷拜寿！”，那时候提倡学习样板戏已多年，样板戏里的唱段和对白家喻户晓，人人都能背诵下来，大家也经常模仿样板戏里的角色和对白。但朱XX没有经过思考，顺嘴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智取威虎山》中的对白，结果被当成对毛主席的污蔑而被批斗。

还有刘XX同学，他是在跳忠字舞兴奋之余，在逗狗玩时，手拽着狗的两个前爪，一时高兴竟舞动狗的前爪跳起了忠字舞，边唱“敬爱的毛主席”，边舞动狗的前爪。当时可能是一种无意的玩耍，也可能是他只会跳忠字舞来表达兴奋，但也遭到了批斗。

16岁孩子似的天真玩闹在阶级斗争面前是被认为极端反动的，结果两位知青以思想反动的罪名而遭到批斗。不但在我们大队进行了批斗，还游斗了好几个大队。他们真诚地跳过无数场忠字舞，没有想到一个笑话竟遭到如此的下场。

还有个初一的同学王XX想学习鲜族语歌曲《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朝鲜族人唱，他用汉语译音，结果把毛主席写成“猫猪寿”，虽然朝鲜族语是这个发音，但用这两个字看起来是有点不顺眼，也被抓了典型。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发音很准确？还是因为教他发音的朝鲜族人出身好，也可能是抓他的人也不知道译成什么字好，他只被批评了几句，侥幸躲过了批斗一劫。

现在看来是当时社会把政治斗争过早地灌输到天真的青少年身上，天真无邪和残酷斗争之间有很多时候是很难一致的，如果再用阶级斗争的高度去分析，难免会出现各种问题，何况又是那个狠抓阶级斗争的年代。

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