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卜桂仁 于 2024-1-4 05:49 编辑
鲇鱼山纪事修改（6-7）
6 第二天下午，到达目的地。那是一片起伏的丘陵地，一个山包连着一个山包，岗峦上长满茂密的小树。山包之间形成的洼地，分布着池塘和生产队的梯田。按照团部的指定，我们和邻近的几个营部扎营在渠首工地附近的一片岗坡上。 这里是史灌河南岸。站在山头岩石上放眼望去，两岸宽阔的河床大部分是干涸的沙滩地，中间平缓的河道水波澹澹，阳光下，就像在金黄色画布上展开的一条绿色绸带，闪烁着鱼鳞般的波纹。 岗坡下是长满马尾松的小树林，绵延伸展。眺望远处跌宕起伏的山峰，环立四周，像一道天然屏障。其中突兀而起的，是大别山有名的高峰金刚台。 金刚台主峰猫耳峰，峰顶有“猫耳石”著称，此石状似猫耳，孤立挺拔，系山体风化剥蚀而成，百里之外可辨。金刚台海拔将近一千六百米，有“中原第一峰”之美誉，站在工地的河滩仰望，它就像一座壁垒森严的城堡，矗立在我们的视野里。因为山高，山腰上常年缭绕着云雾，晴天的早上和黄昏，阳光照射云层，现出瑰丽的彩霞。 关于金刚台，有很多神秘的传闻。有人说，上面有许多奇葩异树，神仙踪迹，还有人说，上面修建有战备飞机场，住着很多部队，有人曾经看见喷气式战斗机从山腰里飞出来。 先期到来的营部工作人员给我们划分了各连队的临时宿营区，因为工棚没有搭建，就在附近寻一处高地露营。 我和高疤把随车带来的麻秸杆（盖房用）架起来，围上篷布，形成一个小小的窝篷，高疤从远处搬来几块石头，把竹笆子架起来，铺上被褥，就是床了。当年有句歌词唱道“盖着蓝天铺着地”，斯时是也。 夜幕降临，四周黑黢黢的，山峰和树林像铁幕一样森严。我们点起携带的马灯，挂在窝棚外面，我看山洼里一盏盏的马灯，密集羸弱的光亮像一片片闪烁的萤火虫。不远处的山包上也亮起了忽忽闪闪的灯光，那是其他营民工们的驻地。 山区天气无常，夜里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还有一闪一闪的雷电，幸亏高疤把窝棚围的很严实，所以不觉得漏，只听得竹笆子下面唰唰的流水声。 营部的几位领导都起来了，他们穿着雨衣，卷着裤腿，拿着手电筒或拎着马灯，挨个窝棚查看，有没有民工淋到雨。他们的作风，就像当年的老八路一般。我此刻的心情，犹如在革命队列里整装待发的战士，感受温暖而充满豪情。 第二天，雨停了，营里召开战地动员大会，在营部下面大的洼里，坐满了密密麻麻的民工，各大队带来的旗帜在山坡上迎风招展。教导员作了简短的动员后，各部就开始搭建工棚。鲇鱼山水库会战设计工程量很大，做的是五年规划，所以各参战单位打的也都是长盘。 工地上修建的工棚有两种形式，一类是夯土房，就是报纸上常说的“干打垒”，用模板夯土而成。二是用竹子或木料搭架子，用麻杆两边糊泥为墙的简易棚房，当地俗称“泥草房”。房顶统是稻草苫蔽，双坡式样。其中夯土的房子比较正式，泥草房则往往四面透风，因为是夏天，晚上睡在简易工棚里会更凉快一些。 工棚搭好了，用土坯砌两道矮墙，篷上竹笆子，就成了通铺，大队里统一购买凉席，通铺两头牵着绳子，可以挂衣服毛巾，带蚊帐的人吊上蚊帐，晚上就避免了蚊虫叮咬。 我们大队共有三座工棚，地点就在营部的土岗下面，一座新筑的干打垒坐落在半坡上，是大队管理室和仓库，泥草房大工棚建在洼地上，为民工住房。房内架设两排通铺，中间留着宽敞的通道。工棚门前有一块不大的空场，是民工们日常起居漱沐场地，房子周边还挖了排水沟，预防下雨时积水。旁边的一座土坯老房子，是借用的当地民房，用作伙房。 因为是先遣队，人数不是很多，营部按宿营地分布，把全营民工整合为三个连队，每个连约二百人左右。生产上统一调度，生活和住宿仍以各大队为单位。 我们和邻近的小店、松林、三区、王行五个大队合编为一连，复员军人、小店大队支部副书记傅绍乡同志任政治指导员，我们大队民兵营长李希平同志任连长，王行大队团支书李茂竹同志任副指导员，三区大队治保主任刘道培同志任副连长，松林大队陈会计任连部文书。我被连部指定为通讯员，任务是协助文书，做好工地的宣传鼓动工作。 水库工地实行大兵团作战，半军事化管理，人员统一调配，凡是参加水库建设的民工统称为水利战士，营部是会战的基本作战单位。上级配发的有印成统一制式的红旗，上面写着“信阳地区鲇鱼山水库工程指挥部固始团某某营”白色字样，其中营部的字迹居中大而醒目，有点像战场上的军旗。许多民工自己买了白色圆领汗衫，上面印着水库工地的红色徽记。（我也买过一件） 做了通讯员，时间上比较灵活，有工作任务的时候，还可以脱产。我最初的任务，就是给连里各大队建好的工棚墙上，用白石灰水写上一些励志标语。我当时脑子机灵一动，请文书去买了一些红颜色，本来我写的字比较规矩，在白色的字体上，又勾了一圈红色的轮廓，增加了立体感，看起来比别单位标语更美观，在营区显得很醒目，受到营部领导表扬。 连里领导分工明确，各尽其责。指导员关心民工的思想动态，连长更是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工地上实行半军事化管理，纪律严明，士气高昂。后来，各大队民工陆续到位，遂各自组建连队，原来的合编连队建制便自行消解了。 7 当时上级的要求是边修建营地边施工，连里组织一些有建房经验的民工，专门负责营房修缮，其余的人都分批陆续进入工地。 我们最初接受的任务是渠首工程开挖。工作面在史灌河对岸河滩上。史灌河这一段水面很宽，沙滩开阔，而平均水深只有六七十公分。 河面上没有桥，每次上工，我们都要扛着工具，卷起裤腿，蹚水过河。尽管如此，湍急的河水，还是把裤腿完全打湿，好在天气炎热，一会儿就风干了。有的年轻的民工，干脆脱了裤子，裸体跳进河里，反正附近没有什么人烟。 板车分解后，一个人扛着轮子，两三个人抬着木架子，过河再拼装，很有点战争年代的场景。站在河边看去，几个营的民工，打着红旗，扛着工具，分成几路纵队，浩浩荡荡，涉水渡河，场面犹如大战在即的队伍集结，十分壮观。 指挥部的技术人员扛着水平仪和标尺，活跃在各个工作面，通过坐标测量，不断校正开挖的方向和高度。他们和民工一样，戴着草帽，挽着裤腿，顶着炙热的日照，有时还要打着赤脚，跳到河水里边。 那时基层干部最大特点，就是不脱离劳动。群众习以为常，干部本身也具有这种自觉性。每次上工，营部领工干部都要找一个工作面，和民工们一起劳动。 营教导员赵春才同志，是我尊敬的公社领导之一，他个子不高，身板敦实，头发灰白，看上去有小五十岁年纪。常年卷着裤腿穿一双草鞋，保持农民本色。 赵春才同志律己很严，公私分明，平时独来独往，不苟言笑，民工们都有点怕他。每次下工地，他都要找一副箩筐，像普通民工一样，挑石挑土，有时年轻民工不懂事，给他装得过多，他挑起就走，从无二话。 我那时和民工们一起打哄干活，觉得很快乐。在集体劳动中，作为水利战士之一员，我虽然不肯落在别人后面，也并没有比别人多干。因为我是个知识青年，大家无形中高看一眼，所以群众反映挺好，赢得不少口碑。 有一次我从营部会议室门前经过，里面正在开会，无意中听到教导员正在表扬我，一个城市知识青年，能和民工们摸爬滚打在一起，不怕苦，不怕累，评价非常之高。当时我心里猛一震动，我平时对领导一般敬而远之，很少主动搭讪，对教导员更是如此，想不到他对我竟有这么好的看法，真是出乎我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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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4 05:4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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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4 07:45: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