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木匠生涯》第二十五章开门营业之一 作者 董连峰

连峰

第二十五章、开门营业

    吃过晚饭，稍事休息后，我和“大圣”决定连夜加班，把现有的木工工具全部加工到位，以确保尚且缺兵少将的木匠坊在第二天（十一月十九日）一早就能正式开门营业。这个想法，我在吃晚饭的时候也向后勤排长做了简单汇报，希望通过他择时报告给连队的领导们。

    木工工具的加工并不难，但种类繁多，也极费工夫，主要是刃口打磨开刃和安装把柄等。粗略地说，需要加工的斧头一把，各种刨刀六块，不同尺寸的凿子六把，这些都需要开刃，也就是说，每一件厚约一毫米上下的钢铁刃口都要使用磨刀石打磨锋利，才能够使用。如果以每件大约平均耗时二十分钟计算，仅仅打磨这些刃口，就需要耗时大约四个小时。而打磨这些工具是不能使用电动砂轮的（实际上连队里也没有电动砂轮），因为稍有操作不当，很可能使刃口过热而变黑变软，甚至直接导致报废。四根不同尺寸的锯条，也要根据不同用途进行分齿，还要使用三角锉，把每一个锯齿顺序地打磨出锋利的尖齿来。从表面看，无论是给锯条分齿、打磨，还是给斧头、凿子等刃口开刃都不是很难，然而加工不好，却很难使用，不但效率不高，效果也不好。仅就打磨凿子而言，刃口的宽度分别从半公分再到三公分不等，但打磨起来却很有讲究，好用的凿子应该打磨成两头微尖，中间呈现出规则微凹的月牙形。这算是细致活，打磨时既费力，还得要有极好的耐心，一丝一毫都糊弄不得。老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另有俗谚云：“磨刀不误砍柴功”等，说的都是一个道理。

    尽管“大圣”的年纪尚小，思想还很单纯，但是，他对工作却一向积极认真，从不会马虎，而且从不偷懒，此外他的最大特点还是善于开动脑筋。所以，像木工工具加工这样简单的活计，只需要对他稍加点拨，他就可以独自进行操作了。看他干活时的样子，如果和我这个半途而废的学徒工相比较，他不仅毫不逊色，更可以说是青出于蓝，又胜于蓝。在修理班组建初期，自己身边能有这样一个得心应手的好帮手，我理所当然既感到幸运，又感到欣慰。

    不知不觉中，我们就在阵阵的欢声笑语中完成了所有要做的工作，看着工作台上摆满了各种随时可用的木匠工具，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这正是我一直都在翘首期待的事啊！经历了一次意想不到的挫折和那些逝去时光的不断磨砺，我的木匠生涯终于就要正式开始了！

    十一月十九日，对我来说这又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八连的木工坊就要正式开门营业了！这天早饭后，我和“大圣”带着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喜悦心情，径直来到了木匠坊。“大圣”首先打开了取暖炉，特意精选了一些好煤块放进炉膛里，我负责清扫地面，摆放工具。看看一切准备工作基本就绪了，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双手按照欢庆的鼓点，双手有节奏地交替拍打着工作台，尽量压低了嗓门，冲着“大圣”十分夸张地轻声叫喊道：“八连的木匠坊今天正式开门营业啦！欢庆的锣鼓敲点儿咱就起劲地敲起来吧!”

    受到感染并且与我具有同样心情的“大圣”随手抄起洗脸盆，和着我敲击的鼓点，一边模仿铜锣的韵声起劲地拍打着盆底，一边走起了戏剧演员的舞台碎步，在狭长的木匠房里热烈、而又忘情地快步转起圈圈来。

    司务长的办公室就在木工坊的正对面，直线距离不到三米远，平时待在各自的房间里，不用太大的声音也能隔窗互致问候，闲唠家常。听到我们这边异乎寻常的动静，司务长严政才推开木工房的半截门，伸长了脖子，向屋内探进半个脑袋，冲着我们好奇地大声询问道：“你们两个今天都吃了蜜蜂屎啦？瞧你们这通瞎折腾！”

    我连忙迎上去解释道：“木工坊今天正式开门营业，我们在这儿只是象征性地庆祝一下！真不好意思，稍不留神，就惊扰到您的大驾了！”

    “还真是吃了蜜蜂屎啊，那你们接着吃！抽空也到炊事班去看看，有些炊具或有损坏，看看能不能帮忙修好。”司务长走了，我和“大圣”也随即安静了下来。

    实际上， 连队领导对我们的工作早已定下了基调，眼下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为兴修水利工程提前做好相关的维修保障工作，其次是宿舍门窗的维修，其它工作可酌情合理安排。任务虽然清楚，但工作毕竟才刚刚起步，我既缺乏这方面的工作经验，也不了解连队的实际需求，更谈不上合理安排好相关的工作了。

    根据初步了解，除去尚待制作的两辆新车外，全连可供兴修水利工程使用的只有三辆旧车，远远不能满足四个大田排的实际需要，其中积肥班送来的一辆已经修复，另外两辆小车的车况同样破烂不堪，基本上都处在半“趴窝”状态，亟待修复后重新投入使用。至于宿舍门窗的损坏情况，我对男排宿舍的有关情况也只能说是略知一二。当然，若从开展工作的角度考虑，两栋男排宿舍我们尚可随时逐屋进行排查维修，而检修另外两栋女排宿舍的门窗就比较为困难了。当然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严格的男女界限问题。

    那时候，男、女排的宿舍分别坐落在营区的东西两侧，中间有礼堂（食堂）、医务室和连部相隔，算是青年男女之间具有标志性的楚河汉界，无论哪一方的任何人，只要越过了这条分界线，理论上就视同进入了另外一块不能轻易逾越的禁区。而且，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越界的问题也就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复杂。青年男女无论是谁，哪怕仅仅只是去趟连部借阅报纸，或者有病无病去趟医务室，只要解释不清所行的目的，都有可能遭到他人的另眼看待。真真假假的议论就会纷至沓来，其中起哄、审问者有之，说三道四、冷嘲热讽者亦有之，无非是一些思春越界的言语，当然其背后的心思很可能不希望他人比自己抢先迈出那一步。除此之外，各级组织制定的清规戒律，以及人们精神世界里的封建枷锁，同样也是男女之间一定要保持严格距离的有力约束，如同无形的巨大雷池一般，谁敢擅闯半步？大多遵纪守规的年轻战友因为工作上的原因，不得不与异性接触时，往往像是患有严重自闭症的孩子，神情拘谨得很。

    对我来说，尽管上门检查门窗的损坏情况，是自己职责范围之内的事，但我还是同样担心，会有“居心不良”或“心怀鬼胎”等闲言碎语贴上身来，何况在女战友们狭小拥挤的房间里，难免会摆挂一些令双方都会感到尴尬的物件啊。然而，涉及战友们在漫长冬季的冷暖，却又时刻耽搁不得，因此，想要打破初为木匠就面临“越界开头难”这个精神上的困扰，唯一的办法，只有尽快请王志排长出面，去和女排的排长们商定门窗的维修时间了。

    在连队里，后勤排长的位置理所当然算是“要职”，但同时也是闲职。在排长王志的麾下有积肥班、菜园班、马号班、羊号班、猪号班，以及刚刚组建不久、人员尚不齐整的修理班等，可谓兵强马壮，实力不俗。但是，由于各班的工作各具不同特色，作为排长，他既不可能放开手脚去补缺放羊，也不可能撸起袖子、拉开架势帮忙去喂猪，更不会跑到木匠房里，甩开膀子和我们一起来拉大锯，推刨子。在农忙时节，连队的几位领导尚需以身作则，频繁穿梭于生产劳动的第一线，但是，作为后勤排的排长，他却能悠然躲在自己的宿舍里，甚至躺在床上去“运筹帷幄”。久而久之，要职的称谓渐被闲职所取代，“清闲排长”的戏称变得人尽皆知，也就不足为奇了。对此，有人羡慕他，说他清闲，潇洒，冬天不挨冻，夏天晒不着，不必风来雨去，冒雪劳作。也有人说，他对工作疏于管理，对属下放任自流，是大撒手。可即便如此，却丝毫都不会影响到他对后勤排的全面掌控，以及他在连队里发挥举足轻重、一言“数”鼎的作用。而且，他也总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的面前，并利用他的个人威信和能力，去帮助你解决各种实际困难和具体问题。那么，既然王志身居连队里的要职，又是个见过世面的过来人，为我打开这个困局自然也就不在话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