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岁月】草根作家 : 恋情

屹梁梁

屹梁梁

北京知青王淑云老师是一位广场舞爱好者，年近七旬的王老师身材苗条，体型优美，长相很显年轻也很漂亮，不认识她的人，要说她是七旬老人，谁都不会相信。王淑云是六八届初中毕业生，她曾在陕北插队落户生活了五年多，后来被推荐为工农兵学员离开了陕北。说起自己当年在陕北插队落户的生活经历，王淑云老师还很感慨，她说当年曾经有一个帅气的年轻后生追求过自己，至今那个年轻后生的相貌还镌刻在她的脑海里，她对那个后生的印象特别深刻。

那是1969年1月25日，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那天是阴历的腊月初八。就是在那个寒冷的腊月里，刚满十六周岁的王淑云和她的一帮同学一起坐上了北京开往陕西铜川的知青专列。到达铜川后，大家在铜川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坐上了开往陕北的敞篷卡车，于1969年1月29日上午，来到了陕北的关庄公社。

在公社驻地吃完午饭，公社知青办主任宣布了知青分派名单，王淑云他们十一名北京知青被分派在刘家沟大队第二生产小队插队落户，是二队的刘队长和一名社员赶着队里的两辆毛驴车从公社驻地帮知青们拉回的行李。

屹梁梁

屹梁梁

知青们刚来到二队队部大院门口，列队迎接的乡亲们就鼓掌欢迎，年轻的后生和女子们都迎上来帮知青们拎网兜（装脸盆暖壶的网状兜子）拿提包，看看乡亲们这么亲切这么热情，大家心里都很温暖。

二队队部大院里一共有六孔土窑，其中两孔土窑里都拾掇利索了，土炕也烧热了，炕面上还铺了炕席。社员们很热情地帮知青们把行李（木箱子）都搬到土窑里，摆放在靠窑掌的位置，五名女知青住在宽敞一些的那孔土窑里，六名男知青住的那孔土窑稍微小一点，但男知青居住的土窑里的那铺土炕很宽敞，足能睡下六个人。

因为女知青居住的那孔土窑宽敞一些，那口十二印的大铁锅就支在了女知青们居住的土窑里，那孔土窑既是五名女知青的宿舍，也是十一名知青的伙房。

安顿好知青们的住处，吃罢第一顿晚饭，刘队长笑着对知青们说：“你们来到咱刘家沟二队插队落户，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哩，哦（我）是二队的队长，就等于是你们的家长，你们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困难就跟哦（我）说，哦（我）尽量帮你们解决困难。明儿个开始，哦（我）婆姨来帮你们做饭，你们要尽快学会做饭，要尽快过了生活自理这一关。”

说到这，刘队长把旱烟袋含在嘴里使劲吸了两口，又接着说：“咱们这的条件不好，山坡上沟壑纵横土地贫瘠，人均耕地面积倒是不少哩，可都是广种薄收，乡亲们年年都为吃粮烧柴发愁。不过你们放心，只要乡亲们有一口饭吃，哦（我）就不会让你们挨饿。你们好好歇上两天，就得跟哦（我）去打柴，没有烧柴就不能烧炕做饭，烧柴和粮食一样重要哩。”

刘队长说完，把旱烟锅里的烟灰磕在脚地上，让知青们自己推选出一名小组长，刘队长就回家去了，他说娃娃们路上受苦了，让知青们都早点歇着。因为王淑云性格直爽，个头比较高，长得也漂亮，大家就推选王淑云担任二队知青点的小组长。

第二天一大早，知青们还没起床，就听到土窑外有人说话，刘淑云赶紧穿好衣服，在提包里拿出木梳拢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慌慌张张打开了土窑的房门。刘队长的婆姨端着一盆酸菜和咸菜，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后生挑着一筐萝卜和一筐洋芋（土豆），两个人正等在土窑外面。

看王淑云打开了门，刘队长的婆姨笑着对王淑云说：“哦（我）俩来早了，耽误你们睡觉了。这娃是哦（我）家大小子，给你们挑来一筐萝卜一筐洋芋，你们先吃着，吃完了哦（我）家还有。”刘队长的婆姨说完，让她家大小子把挑来的萝卜和洋芋放在土窑里，又让他挑着水桶去挑水了。

看刘队长的婆姨走进了灶火屹崂，王淑云也紧跟在刘队长的婆姨身后，笑着说：“大婶子，你看我能干点啥？”“你帮哦（我）烧火，哦（我）把洋芋洗一下，给你们炖洋芋酸菜吃。”刘大婶（刘队长的婆姨）先指导着王淑云把灶膛里的柴火点燃，又告诉她拉风箱的要领，让她把劲使匀了，不要太急，还要随时往灶膛里添柴。

屹梁梁

屹梁梁

刘大婶把酸菜洋芋炖到了锅里，用笼屉馏上了头一天蒸好的玉米面团子，那四名女知青才起来洗脸梳头。等做好了饭，男知青们还在睡懒觉，是王淑云拍打着男知青们的房门把他们叫起来的。

几天后王淑云才知道刘队长家的大小子叫刘大川，当年十七周岁，读过几年书，算是刘家沟大队的文化人。知青们来了以后，刘大川天天帮知青们挑水，等知青们学会了挑水，大家才不好意思让刘大川帮着挑水了。

春节前的半个多月，刘队长天天带领知青们去七八里外的沟崖上打柴，看看再有两天就要过年了，队部院子里堆积的柴火也够烧两三个月了，刘队长才不让大家去打柴了。

过了阴历的正月十五，一年一度的春耕备耕生产就要开始了。知青们第一天参加生产劳动就是往山上送粪。一担土羊粪少说也有五六十斤，要挑到五六里外的山坡上，这对于常年参加生产劳动的社员们来说虽然不算啥，可对于刚参加生产劳动的知青们来说，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往山上挑粪有一段陡坡非常难走，王淑云每次挑粪到那段陡坡前，都会遇到刘大川，刘大川每次都会接过王淑云的担子帮她挑上那段陡坡。为此，王淑云非常感激刘大川。

春耕春播生产刚结束不久，又到了麦收时节。

刘家沟二队的冬小麦都播种在离村子比较远的坡地上，因为土壤贫瘠，一年只播种一季冬小麦。第一天收割的麦地离村子五六里地，那天一大早，刘队长就带了社员们山上收麦子了。

刘家沟收麦子不用镰刀割，用手薅就可以。麦地里的麦子稀疏又低矮，也就有筷子那么高，据刘队长说，一亩地的收成也就有七八十斤，要是赶上天气干旱，有时连麦种都收不回来。蹲着地上薅麦子也很辛苦，一人一次薅两垄，谁先薅完谁先坐在地畔上歇息。社员们半个小时就能薅两垄麦子，可知青就不行了，社员们坐到地头休息了，知青们连一半还没薅完。

刘大川薅完自己的那两垄麦子，他顾不上休息，回过头来就帮着王淑云薅麦子，还帮着王淑云把薅下的麦子都收敛在一起，用绳子捆绑好。按照惯例，下山的时候，谁薅的麦子谁挑回场院。考虑到知青们年龄小，不会挑担子，刘队长就让社员们多挑一些麦子下山，让知青们少挑一点。刘大川看王淑云挑担子很吃力，就告诉她说：“你不要着急，慢点下山，哦（我）回来接你。”

屹梁梁

屹梁梁

第一个麦收，有了刘大川的关心和帮助，王淑云少吃了不少苦。女知青们都很羡慕王淑云，都说王淑云遇到贵人了。

之后的日子里，刘大川不光在劳动中关心帮助王淑云，他家有什么好吃的，刘大川也会送给王淑云吃，一名叫杨玉梅的女知青两次看到刘大川给王淑云送煮鸡蛋，王淑云还把煮鸡蛋分给杨玉梅吃。

一晃就是4年，王淑云渐渐感觉到了刘大川对自己的过分关爱，她觉得刘大川好像把自己当成了他的恋爱对象，有时刘大川还拉着她到家里吃饭。杨玉梅也看出了刘大川对王淑云的过分热情，她偷偷提醒王淑云：“淑云，我看刘大川是喜欢上你了，原来他对你的关心和帮助是有意图的，你可要考虑好了。”

其实，王淑云对刘大川并不反感，她也清楚刘大川对自己的感情。刘大川有文化，长得也帅气，淳朴善良又勤快，王淑云好像也喜欢上了刘大川。只是她心里没底，这份感情到底该不该接受，她一直拿不定主意。

1974年春天，王淑云她们回北京探亲回来了，刚从公社汽车站出来，只见刘大川赶着毛驴车迎了过来，他第一个就和王淑云打招呼，还说这是第三天来迎接了。

回家的路上，刘大川看王淑云穿得很单薄，他赶忙把自己的羊皮坎肩脱下来，硬是让王淑云穿在身上。在外人看来，他俩就像一对情侣一样。

那次回北京探亲，王淑云把队长家的儿子追求自己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她父母，她父母的意见是年龄还小，不要着急考虑个人问题。最重要的是当时已经有好多插队知青通过招工招干进城了，王淑云的父母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尽快离开农村。

从北京回来的第二天傍晚，王淑云和杨玉梅带着从北京带回来的糕点和糖果到刘队长家来串门，刚走进院子，突然听刘队长在和刘大川说话：“王淑云长得好看，人也善良，哦（我）就喜欢她。”“哦（我）和你妈也喜欢淑云，可人家是北京知青，长得俊俏也有文化，咱配不上人家。不有那句老话嘛，鸡窝里留不住金凤凰，人家早晚要飞走的，你还是早点死了这份心思吧，赶紧找一个农村女子，娶进门来好好过日子吧。”刘队长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刘队长父子俩的对话，王淑云和杨玉梅听了个清清楚楚。王淑云原本想把她父母不同意她在农村处对象的情况告诉刘大川，听了刘队长的话，王淑云就没张口说这事。不过杨玉梅倒是插了一嘴，她说她父母希望她能尽快离开农村，哪怕到城里扫大街也比在农村种地当农民强。她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在提醒刘队长，王淑云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王淑云在农村找对象的。

过了一段时间，刘队长侧面问王淑云，问她是怎样打算的？王淑云说：“队长，我父母希望我尽快进城工作，他们不希望我在农村生活一辈子。”刘队长点点头说：“哦（我）知道了。”

那年秋天，刘家沟得到了一个工农兵学员的名额，刘队长买了烟酒去大队书记家替王淑云求情，希望大队书记把这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给王淑云。大队书记收下了刘队长送的烟酒，也答应了刘队长的要求。

屹梁梁

屹梁梁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王淑云非常感动，她拿着二十块钱来到刘队长家，把那二十块钱放在炕桌上对刘队长说：“队长，你是为我求情，买烟酒的钱不能让你花。”“淑云，我去求大队书记，是为你好也是为哦（我）家好，你上学走了，大川也就死心了，这对谁都好，这钱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花，要不咱一人一半吧。”刘队长说完，拿起十块钱就往王淑云手里塞。王淑云哪能要那十块钱，她抹着眼泪跑出了刘队长家的院子。

很快，王淑云就通过了各项考核和政审，也办理好了相关手续。离开刘家沟那天，王淑云听到了刘大川伤心欲绝的哭泣声。那一刻，她真产生了放弃上大学嫁给刘大川的想法，可现实是残酷的，那个想法就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了，王淑云还是离开了刘家沟，踏进了高校的大门。那天，是刘队长赶着队里的毛驴车把王淑云送到的公社汽车站，刘大婶还为王淑云煮了六个鸡蛋，烙了白面饼。

大学毕业后，王淑云回到北京当了一名初中教师，从此她就和刘队长一家断了联系。退休后，她在整理自己的照片时，发现了自己当年在刘家沟的那张留影，她突然想到了老队长。第二天，她给刘队长写了一封信，寄去了两千块钱。一个星期后，王淑云接到了刘大川打来的电话，他说他父亲的身体还可以，他母亲多年前就病逝了，感谢王淑云还挂念着他们。

没多久，王淑云就得到了老队长去世的消息，令人难受的是，刘队长去世半个月后，刘大川才打电话告诉王淑云，王淑云再也见不到当年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老队长了，她的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么多年来，王淑云一直想去刘家沟看看，回去看看乡亲们，看看她插队落户生活了多年的第二故乡。可一想到刘队长一家人，她心里就难受，王淑云总觉得愧对刘队长，更愧对刘大川当年对自己的关心和帮助。

前几天，王淑云给刘大川打电话（刘大川用的是老人手机，他没有微信），邀请他到北京来游玩。刘大川欣然接受了王淑云的邀请，他说等疫情彻底结束了，趁着自己还能走得动，就带着自己的婆姨到北京来，他和婆姨都还没来过北京哩，他说他婆姨很想看看天安门。

王淑云在期待着疫情尽快结束，她也做好了准备，等刘大川和他婆姨来到了北京，她一定要尽地主之谊，一定陪着他们在北京好好逛逛。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