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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第十一天,高罹的昏睡时间越来越长了,这天早上吴莲心在床边压低了声音伤心欲绝地痛哭起来。哭声终于把高罹惊醒了,他望了望泪眼连连的吴莲心,发现她消瘦的脸颊早已失去往日的红晕,长时间的操劳更使她美丽的大眼睛里布满了殷红的血丝。
“唉,真害你受苦了!”高罹眼含热泪说。
“别说了,苦的人是你不是我!”吴莲心痛彻心扉地说。
“我有什么苦?人生暮年能得到你的真爱,我已经乐
不可支了!正像我诗中写的‘七旬安做平江客,自享乡情少
有愁’‘村舍农家情似水,人生得意一奢华’。”
吴莲心听到高罹抑扬顿挫地念出那些为自己写的诗句,
眼中悲伤的泪水渐渐蒙上一层幸福瑰丽的色彩。
“莲心,我走以后你一定要坚强,千万别病倒。我已经立了遗嘱,到时候高欣会给你十万元,你安安心心在家带好孙子和外甥女,多买点好的吃,别太刻苦自己了。我离开家时有一块手表、两支金笔和几枚纪念币放在衣柜抽屉里,那是我留给儿子孙子和外甥女的一点念想,你替我拿给他们。”高罹想到能留十万元给吴莲心,心里稍稍感到一丝安慰,如果他能未卜先知,预感到高欣会在丧事办完后,将余下的五万元统统交给吴莲心,他的安慰也许会大大增加。
吴莲心听高罹这么一说,悲伤的情愫反而更浓烈,哭得愈发伤心了,高欣走进病房看到吴莲心哭成泪人一般,连忙劝她去旅店休息。吴莲心这时却暗暗发誓:一分一秒都不再离开高罹!
等高罹重又睡着后,吴莲心小声对高欣说:
“你哥哥昨晚半夜三更跑出去了,后来是值班护士发现了送他回来的。”
“你不是用围巾捆绑起来的吗?”高欣问。
“是呀,我用两条围巾一左一右围着他的腰,然后绑在两边床栏上,不知他怎么就解开了。我实在太困了没有发现,好在没出事,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吴莲心说。
“那今天晚上我叫王落霞也来守着,你们轮流睡一会,千万不能让他再跑出去,以后每晚都要安排两个人值班。”高欣立刻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忧心忡忡地说。
晚上王落霞如约来到病房,吴莲心看见王落霞走进来后,对睡得迷迷糊糊的高罹说了一句:
“亭亭妈妈来了!”
高罹猛然睁大眼睛,看了王落霞一眼,接着又频频朝门口望去……沉默了一会,高罹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吴莲心和王落霞顿时惊慌失措,连连查问高罹哪里不舒服,并不断劝慰他,大约过了半小时,高罹哭着哭着睡着了。高罹这一次失声痛哭,是他住进医院后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同时这也是高罹一生中除母亲逝世之外唯一的一次。
夜里十二点时,高罹看到王落霞还在病房里,便说:“你回旅店休息吧,我没事了,有莲心陪我就够了,没有必要大家都呆在病房。”隔了一会见王落霞没走,高罹又开始催促起来,三番五次催促后王落霞只好无奈地离去。
王落霞回到旅店后,立即对高欣说起高罹哭泣的事,高欣一听马上起身就要去病房探望,王落霞劝道:“他刚刚才睡着,你最好明早再去,再说住院部的大门已经关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保安开门出来的。”
高欣虽然身在旅店,心却早已飞进了病房,整整一夜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眼睁睁看着天色从微晞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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