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黑土同行 于 2017-9-5 10:45 编辑
【哲学家?】
有位一同下乡的北京知青,虽然不甚熟悉,但是关于他的故事我一直记忆清晰。
他姓王,恕不说出他名字。下乡时刚满十六岁,一米六零的身材,单薄柔弱的身板,白净的小长脸,长着一双吊眼,尖尖的鼻子,一对巨大的煽风耳,简直就像一只初出茅庐弱不禁风的小狐狸。平时说话细声细语很不起眼。干活办事拖拖拉拉,疲疲闼闼的。他不善与人交往,只是偶尔聊天时,知道他也是个干部子弟,父亲好像在那个部委的司长,久住牛棚,闺中待嫁。
刚到农场他和我不在一个连,他们连的北京知青整个一帮乌合之众,有总政副主任的公子,有琉璃厂的纨绔,也有天桥地区有名的流氓地痞,整天的惹事生非,按场长的讲话评价:这简直是一帮害群之马,一天到晚不服管教、起哄闹事、为非作歹。为了分散势力保证平稳过度,半年之后他们那个连的30多个北京知青分别调到四分场、六分厂、七分场。小王也和十来个北京知青调往七分场。
至此他以后的许多生活细节就不得而知了,只是每年去七分场看望朋友和七分场的朋友回访作客时的闲侃,才对小王的生活有些支离破碎的眼见与耳闻。
记得他们调走一年后,我和两个北京知青到七分场玩,它乡异地,老友重逢,免不了把酒接风,七分场的哥们有去鸡舍顺鸡蛋的,有去酒坊接老酒的,还有去小卖店买猪肉罐头,加上食堂的茄子、豆腐、粉条、白菜,围席而座凑成了当时的盛宴。大把儿缸子插根筷子,就是每个人喝酒的咫子。不许少喝耍滑,也别贪心忒过。因为酒不多,不足以买醉,所以即要实在,也别强锊。
酒浓脸红之时,或针砭时弊高谈阔论;或奇闻轶事荤素齐来;叙离别之思念,论日之后张狂;兴致高涨话语滔滔不绝于耳;时而骂不绝口,时而大笑哄堂;席间无赖共醉,丑态百出千样。
借着众人都醉吾独醒的状态,乘“方便”之际,经人引导来到小王的宿舍,只见君蹲在灶坑烧火,怀里踹着一摞厚厚的书籍:有费尔巴哈的《对莱布尼茨哲学的叙述、分析和批判》、《黑格尔哲学批判》。有黑格尔的《逻辑学》《哲学百科全书纲要》。有列宁的《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国家与革命》等等。待坐在他的铺位旁边,发现他的褥子底下还有许多的各式各样的书籍,基本上都是、《基督教的本质》、《革命的任务》.......之类的哲学书籍,有些书,我在家里曾经见过,从来都没有看过,其实根本也看不懂。总觉得都是一些玄妙高深的理论,不是一般老百姓看的玩意,一般看两分钟就要打哈气睡觉了。不觉有些纳闷,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干啥不成,为什们偏要读这些文词晦涩,古怪离奇的文章呢?小王却是淡淡的一笑,一副不屑的样子。
后来听七分场的朋友说这小子有些怪异。首先生活上越来越邋遢,据说直径4寸的大把儿缸子(多长时间没洗过)只能打一勺菜汤,没点毅力的人一般不敢和他座在一快吃饭;他身上穿的衣服据说半年多都没有洗过,原来领导照顾他让他执勤、烧火、烧水、打扫卫生,没想到他每天一早起来,披上棉袄爬到房顶上看书,谁招呼也不下来,整天和书糗在一起,并且在书的空白处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心得、感想,谁也看不明白。 据说一天早上,连长催大家出工,好像是讲述了半天革命形势一片大好之类的动员大家好好干活的话,其他知青都准备出门干活了,小王站在炕头上,上肢朝下,从裤裆里反瞧着连长说:“您别老举着根蜡烛,愣说曙光就在前头”! 多数人都认为他走火入魔了,他的行为方式与所有的知青不同,多数人都对他退避三舍,就连连长都懒得搭理他,任由他我行我素。每天中午大家都能看到他坐在房顶像猴子抧毛一样晒着太阳,抠斥着他那件不堪入目的破绿棉袄,每天深夜知青们都进入梦乡了,他依然蹲在灶坑里接着炉火的亮光看书,直至天明。谁也搞不懂他在精神上汲取着什么物质的需求。又过了几个月连里派了两个知青把干瘪瘦弱的他送回了北京。 几年后得知他用自己年轻的双手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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