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9月10日 禹辰: 8月18日给你的信并捎去7.23布告一份,8月24日赵子立回去时又给带去麻酱一瓶、番茄汁一瓶。25日又给你寄去一封信晾均收到。估计你现在盖房和农活是很忙的,至今我们还没收到你的回信。近来你们那里回来的同学很频繁,不断地带来了你们那里的消息,因此对你的情况逐渐地并且更清楚地了解了。特别是郑长顺对你的情况给我们做了较清楚的介绍,使我们也是比较放心的。但是对你的身体情况还是担心的,你的坚强意志、革命的豪情也的确使人钦佩,为了革命事业时刻不忘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教导“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一切个人利益不顾,把革命利益、集体利益放在第一位,这个位置永远也不能摆错的。你这种行动使我们也深受感动,因此使我们也非常想念你,特别是你母亲希望你尽快地照一张像片寄来。 现在眼看着冬天即将到来,你们的棉服是否还发?皮袍、皮裤等物最近发了没有?你走时只带了一条破棉裤是不能御寒的,今冬如果棉服不发,你要火速来信告诉我,马上给你准备一条棉裤叫郑长顺给你带去,你还需要什么都来信说明,一块给你捎去。 …… 天津近来形势大好,通过贯彻学习“7.23”布告,大批无政府主义,社会秩序非常好。再有于8月28日下午四点天津市区下了一次冰雹、大雨,这次冰雹是几十年来我从未见过的,最大的重达0.75斤。8月29日下午八时左右又下了一次大雨,同时刮有龙卷风,受灾地区在南开区小梢子口一带,房屋倒塌很严重(这个情况要注意不要随便对人讲,严防阶级敌人钻空子)。 最近有你们永红队的老知识青年陈明新于9月9日来咱家,你母亲和他进行约一小时的谈话,他详细地把永红队的情况给我们作了介绍,他准备9月11日回内蒙,路过东庙时可能找你去。 我正在给你写这封信时,你于8月31日写来的信于今日(9月10日)上午10时接到,我们看了信知道了7月26日的信没有收到(内有8分邮票5张)并且也没谈及见着赵子立,8月25日的信可能现在收到了,今后来信时,收到几月几日的信要注明。 关于调黑龙江的问题,你妈妈说无需再等冬天,到冬天如果胃口犯了不就晚了吗!最好你能向领导探讨着研究,如果能办到,你妈妈再高兴没有了。那么我们准备明春我和你妈妈一块到黑龙江看你们俩人去。 …… 为了革命的长远大计,你要慎重考虑,没有健康的好身体,怎么坚持革命呢? 父字 69.9.10 信的背面,还有母亲写给我的字,密密麻麻的一篇。 禹辰你向领导要求时郝大姐是你的表姐,你一定要上你二哥那去或大姐那里,我好看你们去,你知道我多么想你们呀。自你们走后妈妈一时一刻没有忘下你们,我不敢给你们写信,我的眼泪是永远不止,你知道妈妈是多么想你呀,我的好儿子呀。最好你要求上级回津一次看看妈妈和爸爸来吧!不再写了。 你的妈妈字 但是后面又接着写了十几行; 阳利大概上黑龙江七星泡去,就是嫩江。现在天津大批判无政府主义,所有六六、六七、六八年毕业生一律都走,这次动员很厉害。 禹辰今托老知识青年陈明新同志给你捎去味精两瓶,他是永红队的,和杨永年认识,人家竟有回家养病的,你怎么就不回来呢?咱们家虽然困难,你就不家来了吗?你这样更使妈妈难过,妈妈没有一天不哭,想起你来妈妈一阵一阵就要发疯,你知妈妈的眼睛都哭坏了,我今天狠心给你写的,你不要难过。 注:此时再次看着妈妈40年前写的字,看着妈妈当时那种浓浓的思儿之情,我的眼睛再次湿润了。不记得当年阅读母亲的这封信时是怎样的一副心情了,恐怕早已泪流满面了。 在那个极左年代,人们就像疯了一样,起初对领袖、对共产党是无限崇拜无限信仰的,狂热地追逐着领袖指引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党指向哪里就奔向哪里,绝对服从,没有条件。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冲动在我们的心里也有所动摇,从父母亲给我的信里,就可以看到上山下乡,给所有经历过这场风雨的个人和家庭带来的是何等强烈的一种冲击!母亲没有多少文化,是解放后参加识字班学会的写字,所以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基本上也没有标点符号,所以在抄写这一段时,我为母亲的信加上了标点符号,为的是读起来更为通顺和方便。母亲提到了老三届一个不留都要下乡的事情,提到了这次动员很厉害,具体怎样厉害信中没有提及,毕竟那时还在文革高潮,信中是不能随便乱讲的。其实那时上山下乡的性质已经从当初的提倡自愿变为强迫性的群众运动了。一年多以后回津探亲时,才知道了后来的动员何等强烈,在今天看来应该是非常残酷的一件事情了。 因为那时呼盟已划归黑龙江省,所以父母在封信中,再一次提出希望我尽快调到远在黑龙江兵团的二哥那里去,不仅考虑那里的条件可能比牧区好些,更重要的是我们哥俩能够在一起,他们甚至提出了转年春天去那里看我们哥俩的想法,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但是当时的情况即便我想调过去也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陈明新是先我一年到牧区的天津老知青,想不起他的模样了,也不知他现在的情况如何,假如有一天能够相见,我当向他表示感谢,感谢当年他曾来我家探望,并曾给我的父母带来过安慰和希望。父亲是个心很细的人,我们的每一封家信,父亲都要保存好,几月几号收到的、是第几封信,都记录在一个笔记本上。在这一方面我可能继承了父亲的这个特点,心也比较细,做事也比较认真,否则也不会将父亲40多年前写给我的信还有在牧区时用过的护照、饭票、汇款单、照片等保留到今天。 初到牧区的第一年,面对草原的恶劣环境,一些同学表现出怕苦怕难的情绪,所以思家心切,只要有机会就要想方设法回天津呆上一阵子。我之所以一直坚持近两年才回家探亲,恐怕还是一颗幼稚的心、一颗充满幻想、理想和豪情壮志的心所驱使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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