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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勃的插队生活》第五章——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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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31 18:38:04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18:45 编辑

                  第五章  村里的春节

     转眼就快过春节了。
     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做过节的准备。杀猪、宰羊、蒸馍、炸散子……
全村沉静在节前的喜庆之中。
     高万仁传下话来说,农村有个旧习俗:从腊月二十三到正月十五这段时间都是过节,村里没人干活。知识青年也不安排什么事,可以好好玩几天。
同学们很高兴。
     大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挑很多的水,烧它一大锅,痛痛快快洗个头、擦个澡、理理发。
     贺豫生坐在凳子上,准备让蓬勃给他理发。一零一中的男生,很多是自己互相理发的。他说要先理发,后洗头。
      理发推子是蓬勃托人从县里买的。他计算过:在理发室剃头,平头一块、光头五毛。买把推子的钱是15元。五个男生自己互相理发,平头、光头均摊,每人约七毛。七五三块五,不到五个月,推子的成本就全部收回。往后再理发,等于不花钱!
     蓬勃学着郭玉水“要绳子?要火柱?”的声调问:“要平头?要光头?”
贺豫生答:“要光头。”
     “好嘞,你吃家伙呗!我给你剃个光头。”
    蓬勃用手把住贺豫生的脑袋,一推子下去,先来个“中间开花”。
     刚推一下就嚷起来:“不推啦,赶快洗头去!”
     贺豫生问:“怎么啦?”
     蓬勃从地上拾起一撮头发给贺豫生:“你这整个儿一个泥糊的毡子。想毁我推子呀?这可是新买的,还没开苞呢!”
     贺豫生赶快端了一盆水,蹲在地上洗起来。第一盆水洗成了泥粥,第二盆水还浑的看不见低。
     蓬勃说:“行啦,可以理了。省点水吧!哎,你们几个也给我洗头去。”
蓬勃逐个给四个男生理发。当理到黄琳时,用推子敲着他的头发说:“瞧这一头自来卷儿,要不是先洗了泥,恐怕连火柱都扎不透。”
     最后,李学农给蓬勃剃了个平头。蓬勃用手摸着头发说:“手艺还不错。”
      女生把对好的热水用桶从灶房抬到东房,一桶又一桶。可见她们有多脏了。
       荆安邦把炉火拨旺,用大锅不停地烧热水。
     男生洗理较简单,腾出手来主动充当“水夫”,从沟里挑水。
     邢军和汪淼湿着头发来到窑洞,对贺豫生说:“有几个女生想去县城。她们说来绛县后,还没逛过县城呢。”
      贺豫生说:“去吧。反正这几天也没事,大家自由活动。别误了饭点儿就行。”
     蓬勃、黄琳和张明三人也想去。
      绛县,一个人口不足10万,城镇面积只有6平方公里的小县城。一条横贯县城的大街、一个城门楼、一个百货商场、一个电影院、一个县医院、一个县机关大院就概括了整个县城。
     逛绛县用不了一个小时。
     蓬勃进城有他的目的,那就是买一支气枪和吃一碗羊肉泡馍。
     来西荆插队一个多月了,知青的大锅饭总是萝卜、白菜加咸菜。而且菜里的油水少得可怜。
      一个多月见不到丁点肉渣儿,这让蓬勃无法忍受。在村里他看到路上跑的鸡,就好象看到烧鸡;看见猪,就好象看到红烧肉;看见羊,就好象看到烤羊腿……
      上次进城开大会,他就盯着羊肉摊。一碗羊杂汤五毛,一碗羊肉泡馍才一块钱。那股香味儿老远就闻到了。可惜因为走得急,没有机会解馋。
     怎么能搞到肉吃呢?
     蓬勃发现两个目标:
      一个是村里有许多大槐树,树上有许多鸽子大小的野鸟。它们专吃槐豆,个个肥的滚圆。如果抓一只下来,少说也有二两肉。
      另一个目标是场院里成群的麻雀,散落的谷粒把它们喂肥了。麻雀虽小也是肉哇!
      蓬勃想到了气枪。
      买枪的钱他还有。下乡时他带来100元,买理发推子花了15元,还剩85五元,买支气枪足够。如果还能剩点钱,就吃羊肉泡馍。
      他径直来到百货商场文体柜台,问有气枪没有?售货员说:“以前进过两支,因为长期卖不出去,被放到后台仓库。”
    蓬勃让他找出来。售货员不想动,问:“你真要买吗?”
     蓬勃说:“只要没毛病,我肯定要买。不信你看,这是钱。”
     不一会儿,售货员从后台拿出一支气枪来。
     蓬勃检查一遍,问:“这支枪准不准?”
     售货员说:“都是正品,有合格证,一定准。”
     蓬勃说:“我不信。这样吧,我先买一盒子弹,就到你后院验枪。只需一发,就知道准不准。”
     售货员同意了。
     来到商场后院。蓬勃把一个图钉按在树干上,退后10米,瞄准图钉,一枪命中。不禁脱口说道:“是把好枪!我要啦。”
     买枪花掉35元,买子弹花5元,蓬勃兜里还有45元。他高兴地对黄琳他们说:“走,吃羊肉泡馍去!我请客。”
     回村的路上,蓬勃并没有说出买枪的真实目的,他只是说,在学校时就爱玩儿枪。那时刘小汉有支气枪,他俩经常到圆明园里去打猎。现在应该拥有一支自己的枪了。
     第二天早饭后,蓬勃带枪独自出去。眼看就要过年,知青灶不能只吃萝卜白菜。他要为大伙打点野味。
     他来到那棵早已看好的大槐树下,找一个墙角隐蔽起来,用气枪瞄准树上一只肥嘟嘟的野鸟,扣动扳机,野鸟中弹而落。
     因为气枪的声音很小,树上那些傻鸟并没发现它们已经失去了一只伙伴,还在那找槐豆吃。蓬勃心说:“对不起啦!”
    又一只野鸟被击落,第三只……
     正在蓬勃满心欢喜的“打伏击“时,突然两个村童过来,他们看到有野鸟被打下来,欢呼着跑上前去捡拾。这下把树上的鸟全惊飞了。
     蓬勃哭笑不得,对那两个村童说:“快帮我把死鸟捡回来。下次可不能嚷啦。看谁表现的好,我就让谁打一枪。”
     此后,蓬勃身后多了两个“勤务兵”,专门负责检鸟。
     半天时间,蓬勃的小布兜装满了。
     回到灶房,蓬勃把黄琳和学农叫来一起收拾。锅里有热水,一烫毛就掉。退掉毛才发现,野鸟并不是想象的那么肥大。但不管怎么说,收拾好之后,也有一大碗肉了。
     晚饭时,桌上多了一碗“椒盐鸡块”。这道菜是荆安邦的手艺,菜名是李学农起的。
     多日不见荤腥的同学们一进灶房就嚷起来:“真香啊!今天做什么啦?”当看到“鸡肉”时,两眼放光,恨不得扑将上去。
     蓬勃自我感觉成了英雄,陶醉在幸福之中。
     张娜一边细细嚼着肉丝,一边美滋滋地说“真好吃,咱们过年啦!”
张明说:“不是有个成语‘李代桃僵’吗?现在咱们又创造了一个新的成语叫‘鸟代鸡烹’。”
     桌上一阵笑声。
     荆大伯总爱在同学们吃饭时过来。他嘴里说是到穆玉贵家坐坐,其实是心里惦记着大家,想看看这些娃们。
     今天他又来了。见同学们如此高兴,很是奇怪。当听荆安邦说,同学们吃的是鸟肉,荆大伯只觉得喉头哽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想哭,又怕搅了同学们的兴致。他站在那里,紧闭嘴唇,面无表情地看着同学们吃饭。饭桌上的欢笑与他的沉默形成极大的反差。直到同学们吃完散去,他才摇摇头离开。
     晚上,荆大伯来到住窑,手里提着一块肉。他说:“前晌家里杀了猪,割一块肉给同学们包饺子吃。嗨!娃们怪唏祸地(怪可怜的)。”
     贺豫生说:“太谢谢荆大伯啦!您还想着我们。我们的父母要是知道有您这样的好心人,他们不知道怎么感激呢!。”
     知识青年“鸟代鸡烹”的消息在西荆不胫而走,传来传去,竟演变成了“逮鸟充饥”。
     高万仁听到后拍拍脑门对赵金龙说:“这事差点儿给忘了!明天慰问烈军属时,别忘了知识青年,也分他们一份。”
     大年三十,大队干部和几个知识青年代表拿着慰问品,从东到西慰问烈军属。每到一家,赵金龙代表革委会讲话,高万仁代表党支部讲话。然后送慰问信、送肉、送油。
     东家出,西家进,家家喜气洋洋。说的最多的话是:“感谢毛主席!感谢共产党!感谢大队领导!”
     慰问结束后,贺豫生和邢军拿回一块猪肉和一罐棉籽油。
     歌剧《白毛女》中杨白劳有个唱段:“卖豆腐攒下几个钱,爹爹我称回2斤面,带回家来包饺子,欢欢喜喜过个年。”同学们今天的心情,真有些与杨白劳一家相同之处,那就是苦中有乐。于是大家决定:初一包饺子吃!
东房,地上铺着一张苇席,席上有一堆麦粒。同学们正围着麦粒向外挑拣砂粒和土块。
     村里没有商品粮。要吃面,就得拿上麦子或玉米到大队磨坊磨面;要吃小米,就得拿上谷子到碾盘上去碾。
大队给知识青年拨了几袋麦子和玉米,还有一袋谷子。这些就是他们的口粮。
     不知为什么麦子里有这么些砂粒和土块。第一次磨面时没有挑拣,结果馒头牙碜的没法吃。
     村里人家有一种工具叫簸萁,不是城里人扫地撮土用的那种土簸萁,他们的簸萁是用柳条编的,要大得多,可以簸出粮食里的杂物。
    同学们不会用簸萁,只好用手拣,效率很低。为了过年能吃上饺子,大家不辞辛苦,一把一把的仔细清理麦粒。
     一边拣麦粒一边聊天。
     蓬勃说“这个春节我就没指望能吃上饺子。还是荆大伯可怜咱们,送来了猪肉。”
    邢军说:“大队也关心咱们,给了肉,还有油那。”
     蓬勃停下手,深情地说:“都是送肉,但情意却不一样呀。大队送的肉是集体的,荆大伯送的肉是自家的。我觉得荆大伯才是最关心咱们的。”
     李学农接着说:“老贫协也是最关心咱们的。他为了我的安全自己受伤。也不知现在怎样了?咱们一定得看看他去。”
     白桦说:“秋娃带咱们干活就不如老贫协。他总爱说:‘你们知识青年能干什么?连把铁锨都拿不动。能说不能干!’他太瞧不起人啦!”
     贺豫生接过话茬儿,反对道:“我倒不这么认为。其实秋娃说的也不错。”
     张明转着眼珠给白桦递了一个眼神,笑着说:“贺豫生,你又要发表什么高论?敬请赐教。”
     贺豫生也不客气,立即接招儿,一边捡着麦子一边说:“我们干活虽然也挺卖力气,但是不如人家在行,这是明摆着的。这是其一。”
     “其二,毛主席的最新指示说得很清楚,让我们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秋娃作为再教育工作者,对我们的缺点提出批评也是应该的。”
     李学农忍不住了,加入辩论道:“贺豫生,我看你把秋娃捧得太高了。什么教育工作者?他也就是个农民。他本来就对知识分子抱有成见,他就是看不起咱们。”
     贺豫生把检出的小土块儿仍在地上,眼皮也不抬地继续发表议论:“要说成见,那是旧知识分子自己造成的。”
     “我前两天认真学习了毛主席的《在中国共产党全国宣传工作会上的讲话》。毛主席说:‘知识分子,他们的工作是为人民服务的,也就是为工人、农民服务的。’”
     “但是旧知识分子是这样做的吗?不是。他们从研究室到办公室,一切都是为了成名成家,追求名利地位。他们之中也有一些人跑到农村去,但不是为农民服务去了,而是为自己的研究课题采标本、搞数据。他们的工作是从课本到标本。这样的知识分子,农民怎能欢迎呢?时间一长,旧知识分子在工人、农民的眼中就形成一种固定模式,成见便产生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见大家都在低头捡着麦子,静静等着他的下文。于是又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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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18:46:2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18:52 编辑

     “再回到刚才的话题。秋娃有成见,我承认,但这不是他的错。”
     “我党的三大作风是什么?是民主集中制、少数服从多数、批评和自我批评。毛主席在讲到批评和自我批评时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对待秋娃的成见也好,批评也罢,我们都应该虚心接受。用实际行动努力消除成见。”
     李学农无话可说了。白桦也默不作声。好嘛!贺豫生这一通大论,他倒是一气呵成,听的人却差点喘不过气来。难怪在学校时大家叫他“贺理论”呢!
     这时听到有人敲门,原来是宝宝。同学们让他进来,宝宝站在门口说:“你们在开会,我不进去。叫蓬勃出来一下。”
蓬勃出来问宝宝有什么事?
     宝宝说:“柏林家杀了羊,熬了一大锅羊汤,叫我去喝。你悄悄跟我去,莫叫别人。”
     蓬勃进屋说了声:“宝宝叫我有事,我去啦。”转身出屋,随宝宝去柏林家。
     柏林家的院子里支了一口大锅,锅下炉火正旺,锅里的羊汤翻着白花,飘出阵阵香味儿。
     宝宝说,村里有个习俗:谁家杀了羊,留下肉自己吃,羊头、羊蹄、羊肠、心、肝、肺什么的都放到大锅里熬成汤,叫左右邻居来喝。
     柏林,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后生。他看见宝宝,打招呼说:“宝宝来啦!这汤还得熬一会儿。你进屋里说话。”
     宝宝向柏林介绍说:“这就是蓬勃。那个在北京颐和园十七孔桥上练绞水的知识青年!”
     柏林笑着说:“宝宝你还挺风趣。别总站着说话,快进屋。”
屋里已经有几个人,也是等喝羊汤的。
     其中一个二十来岁,戴眼镜的瘦高青年对宝宝打趣道:“我说宝宝,你五队的怎么到俺四队来喝羊汤?”
     宝宝嘴茬儿跟的紧:“我说平安,只许你四队的羊到俺五队吃草,就不许俺五队的到你四队喝汤?”
     屋里一阵大笑。
     平安收住笑容,对宝宝说:“咱俩别斗嘴了。我说个正事。你那洋车(自行车)借我骑一天。初二我去趟南樊。”
     宝宝说:“我那洋车坏了。”
     平安不信,问道:“昨天我还看你骑车去县里,怎么今天就坏啦?”
     宝宝做出无奈的样子:“我也奇怪咧,怎么说坏就坏咧?可能是我那洋车生气啦,发脾气啦?”
     平安把手一摆说:“不愿借就说不愿借。侃那球有啥用?”
     宝宝提高声音赌咒发誓地说:“我骗你做啥?你要是不信,停会儿喝了汤,就到我家推车。只要你能把车从我家骑到你家,洋车就借你用!”
这时柏林招呼大家拿上碗,到院里喝羊汤。
     那羊汤熬得象奶一样白,又浓又香,地道的原汁原味。蓬勃一气喝了两碗,满口留香,一点也不膻气。
     喝过羊汤,平安又提起借车的事。宝宝跟柏林打了声招呼,带着蓬勃和平安一块儿向自家走去。
     屋檐下支着一辆红旗牌28加重自行车,八成新,擦拭的一尘不染。
     平安也不客气,好像那车就是他自己的一样,推起来就出了院门。
     宝宝笑嘻嘻的对蓬勃小声说:“你看着,他一会儿就得推回来。”
     话音刚落,平安就推着车回来了。他边走边说:“你这啥球破车?还真的坏了,没法骑,差点把我摔在街上。”
     宝宝一脸无辜的样子说:“我没骗你吧。”
     平安支好车,把手一甩,扫兴而归。
     蓬勃看宝宝的自行车保养得非常好,外观没有一点毛病。他问宝宝:“这车哪儿坏了?怎么就不能骑呢?”
     宝宝说:“你用手摇一下脚蹬。”
     蓬勃轻轻一摇,飞轮只是空转,一点也带不住后轮。他立即判断出故障,说:“是飞轮里的‘千斤’掉了。”
     宝宝狡猾地一笑说:“你再加快反复多摇几下。”
     蓬勃用手抓住脚蹬,反摇半圈再立即正摇,只听到飞轮里“咔”的一响,“千斤”挂上了,自行车的后轮转起来。
     宝宝说:“飞轮里不是有两个‘千斤’么,我打开飞轮卸掉一个。这样一改,我这车就只认掌柜的,不认别人啦。
     “要挂上飞轮得有个巧劲,就像你刚才的动作一样。不过,要骑上去挂飞轮,不练几次绝对不行。”
    蓬勃在院里骑车试了试,果然很难掌握。而宝宝骑上车,行走自如,就跟好车一样。
     宝宝说:“象平安这种人,只顾借别人的车用,一点也不爱惜。他骑一天,我得修理两天。你又不好当面拒绝他。所以我想了这么一招,果然灵验,让他自己打消借车的念头。”
     宝宝的鬼点子真让人叫绝。蓬勃更加喜欢这个小伙了。

     新年到,放鞭炮,贴对联,灯笼照。
     年三十,天刚一落黑,各家纷纷在大门前挂上灯笼。性急的孩子们跑到街上放起了鞭炮。
     东房里,十七个知识青年围坐在一起,正在举行文艺晚会。
     首先是大合唱《东方红》。之后,同学们开始即兴发挥:
     有女生小合唱《草原红卫兵见到毛主席》;
     李学农的男生独唱《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
     赵辉的独舞《蝶恋花》;
     蓬勃的笛子独奏《扬鞭催马送粮忙》;
     洪延安的口琴独奏《歌唱祖国》……
     晚会开的很热闹,直到深夜。
     大年初一,同学们又汇集到东房。和面、拌馅儿、擀皮儿、包饺子。
     蓬勃在北京过年也吃饺子。那时觉得包饺子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妈妈早已把馅儿准备好,把面和好。然后全家人在一起,妈妈擀皮儿,爸爸包,蓬勃帮着坐锅烧水,弟弟帮着剥蒜,妹妹把碗摆好等着吃。
     没想到在村里吃顿饺子这么难。没有现成的面,要先拣麦子后磨面;没有现成的馅儿,白菜要从集市买回,肉要有人施舍;没有现成的水,要到沟里去挑。
     当大伙聚在一起包饺子时,可以说是在尽情享受克服重重困难,获得成功后的喜悦。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了。蓬勃心中暗自许愿:“来之不易,鸡年大吉。愿妈妈早日获得解放。”
     李学农把酒壶举在手上问:“谁喝酒?”
     蓬勃和黄琳异口同声地说:“我要。”
     李学农倒上酒又问:“还有谁要?”
     他见没人答话,干脆直说:“汪淼,别不好意思。把碗拿来!”
     汪淼一边递过碗一边说:“我就知道今天躲不过去。好吧,倒酒!”
     四个有酒的同学举起碗,李学农说:“祝同学们春节快乐,身体健康。干杯!”
    不喝酒的同学用筷子敲响碗边儿,表示碰杯。
     这顿饺子大家吃的非常开心。
      饭后,李学农带上早已准备好的水果罐头,他和蓬勃要去看老贫协。邢军和汪淼也要同去。
      四人来到老贫协的家。老贫协见有人进院,拄着棍子站在屋子门口迎接。他问同学们:“吃了么?”
     李学农说:“老贫协过年好!我们刚吃了饺子,给您拜年来啦!”
     老贫协笑呵呵地说:“过年好,过年好!同学们快屋里坐。”
      大妈见同学们进屋,忙着倒水、沏茶,拿出柿饼和麻花让大家吃。
      学农问老贫协的腿恢复的怎样了?
      老贫协说:“没大事,已经不肿了。现在可以拄着棍子在院里走。”
      邢军说:“老贫协,要不是您为了我们,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大家都特别敬佩您。希望您早日恢复健康。”
     老贫协说:“尽说那些没用地。我算个啥?庄稼人皮实,没事,没事!”
     蓬勃说:“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您可别大意了,别着急,慢慢调理。有个小偏方您不妨试试:大枣和生姜熬水喝;生姜末用黄酒调糊外敷。这样,内可活血,外可化淤,专治跌打损伤。”
     老贫协说:“枣和姜家里都有。干枣行吗?”
     蓬勃说:“干枣行。我说的大枣就是干枣。”
老贫协说:“你还懂医么?”
     蓬勃说:“跟我爸爸学了点儿皮毛。他那尽是些不花钱的小偏方。要是对症了,也挺灵的。”
      学农开玩笑地说:“以后干脆叫你蓬半仙儿得啦。照你说的那么简单,大夫都没用了。”
      真是“说嘴打嘴”。刚过春节,李学农就病了。
      开始他还扛着。后来头痛得实在厉害,问蓬勃有办法没有?
     蓬勃先摸摸他的头,又看看喉咙,再看看鼻孔,然后摸摸脉搏。
     煞有介事地说:“半仙以为,你是外感风寒,气血阻塞,涕清而薄,目干而涩,面赤而手白(bo),头痛欲裂,胸闷心火,属实症也。我与你用针三支,不消三刻,保证针到病除,不知意下如何?”
     这一下把李学农给说乐啦。他眯着眼说:“少罗嗦。赶快扎针吧!”
     蓬勃选主穴:列缺;副穴:印堂、太阳和风池。
     采用弱刺泻法,行针四十分钟。
     起针后,学农说:“管用!脑袋一下轻了许多,也不那么痛了。”
     蓬勃说:“需要两个疗程。明天再扎一次就好啦。不过你还是到卫生站要些消炎药,因为你的喉咙有炎症。”
     这时宝宝来了。他说:“今天村里娶亲。迎亲的马上就到。农村办喜事你们没见过吧?那场面可热闹。你们不看看去?”
     蓬勃说:“我们初来乍到,也不认识。去看合适吗?”
     宝宝说:“结婚是大喜的日子,去的人越多越好。你们都去凑热闹,人家才高兴呢。”
     蓬勃说:“好,我去。路过东房时,我再多喊一些人。”
     听说村里有结婚的,女生都出来看热闹。
     迎亲的马车还没进村,礼炮就点响了。放礼炮的是两个汉子。他们一手拿着铁炮,另一手拿着火绳。铁炮有个木杆,木杆的前端是铸铁的三联炮管。装填一次火药可以放三声炮响。两个人就是六响,叫做六六顺。
     吹鼓队吹吹打打,跟随马车进村。临近新房马车停下,鞭炮声中,新郎把新娘抱下马车。新娘蒙着红盖头,由伴娘搀扶着迈过院门口的炭火盆,缓步走进院门。
      院内从大门到新房用红布铺道。新郎和新娘在房前站定。司仪主持婚礼仪式: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共入洞房!
     在对面院内,支着大棚。棚下摆着八张桌子。桌上摆着八大盘、八大碗和一盖件白馍。
     除了灶房里的锅台,院里还立着两个大灶。几个大厨忙着做菜。
     宝宝说:“这叫流水席。来客只要掏两块钱,就可以坐在桌旁空位随便吃喝。大厨看哪个盘里的菜吃完,马上又加满。”
     蓬勃和宝宝到记账那儿交钱,记账高声报:“碰坡——凉快!搞玉睡——凉快!”(蓬勃两块,高雨水两块)
     他俩各自找空位坐下。因为来客都是即来即吃,所以也不打招呼,毫不客气,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
     八盘凉菜有:灌粉肠、猪头肉、水煮花生米、油炸排叉、咸鸭蛋、拌凉皮儿、老醋蜇皮、凉拌大白菜。
     八碗热菜有:扣肉、红烧肉、回锅肉、白菜炖肉、粉条炖肉、四喜丸子、炒鸡蛋、萝卜炖羊肉。
     这边吃着流水席,那边有吹鼓队奏乐。乐曲有《社会主义好》、《大海航行靠舵手》、《社员都是向阳花》,还有当地的小调,都是些欢快的曲子。
     蓬勃边吃边欣赏,虽然有些音律不准,但充满乡间风味,别有一番情趣。他忽然发现,穆玉贵也在乐队里面。他拉的是二胡,闭着眼、摇头晃脑,完全沉浸在旋律之中。
     正吃着,新郎过来敬酒。他端着一个牛眼小酒盅给宝宝敬酒,宝宝不接。
     宝宝对新郎说:“你还在这敬酒哩?快回新房看看吧,你媳妇的衣裳都叫人扒光啦!”
     桌上的人哈哈大笑。新郎并不在意,把酒盅举到宝宝鼻子底下说:“你只管喝酒。我媳妇不用你接济(惦记)。”
     吃过席,宝宝说:“村里闹洞房花样可多,你是没见过。现在新郎不在,闹洞房没意思。等新郎敬罢酒,咱们随他一块进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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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18:53:1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19:00 编辑

     新房里外都是人。屋外有站门口的,有趴窗户的。屋里有坐炕头上的,有站地上的。
     新娘坐在炕中央。红袄、红裤、小红袜儿。
     新娘的红盖头已被揭去,小模样真漂亮:两条小辫儿半垂胸前;两撇黛眉柳叶弯弯;一双大眼柔光闪闪;一张小口微笑暗含。似露似隐,皓齿红舌;若有若无,一对酒窝。
     都说山西出美女,此话一点不假。
     高万仁坐在炕沿上。他对进来的新郎说:“你撂下新媳妇不管啦?让我们光听她一个人唱歌。没有新郎怎么闹洞房?”
     旁边有人说:“看看,书记生气啦!你还不赶快上炕?该勾结啦!”
     新郎一边脱鞋上炕,一边对高万仁说:“我敬酒去了,不知书记能来,实在该罚。”
     高万仁说:“听大伙说说,罚你什么吧?”
     有人提议:“罚他坐鞋!”
     “好,先罚坐鞋。”高万仁说:“拿上一只鞋来。”
     有人把新郎的一只鞋拿上炕。
     高万仁一手扔到地上说:“这只不行!拿那只小的。”
     有人把新娘的一只小红鞋拿上来交给高万仁。
     高万仁把小红鞋放到炕上说:“这还差不多。新郎、新娘,快勾结吧!”
     新娘低着头在炕上坐着不动。新郎不懂地问:“俺不知这个鞋怎么坐法?”
     高万仁说:“你少给我装蒜!坐鞋还没见过?快把媳妇拉过来,一块坐上去。”
      宝宝小声给蓬勃介绍说:“坐鞋是闹洞房的第一个节目。就是把一只鞋放到炕上,让新郎新娘两个人面对面,同时做到鞋上。这就要求二人两腿叉开,肚皮贴肚皮紧紧抱在一起,才能坐到一只鞋上。如果二人配合不好,很难完成。因此新郎、新娘还得挨罚。后面还有新花样供大伙取乐。”
     听宝宝这么一说,蓬勃来了兴趣,挺想看看他们如何坐到鞋上去。
     可惜因为鞋太小,新娘也不配合。新郎费了半天劲也没成功。
     旁边有性急的人说:“坐不成就别坐啦。再罚个简单的吧!”
     高万仁问:“哪个最简单呀?”
     “晾风!晾风!”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嚷道。
     新郎为难地说:“晾风就算了吧?再换个别的。”
     “不行!书记在这那。有书记给你把关,你还有啥说地?”
     蓬勃小声问宝宝:“晾风是什么呀?”
     宝宝说:“晾风就是让新郎撩起新娘的上衣,把奶子露出来,让大家看。村里娶亲,这一关必须得过。要是谁不晾风,会被人看不起的。”
     蓬勃睁大眼睛等着看晾风。他长这么大,还没看见过青春女性的乳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有时偶尔隔着衣服看一眼那隆起的胸脯,也不敢久留,赶快溜过去。因为那是女人最神圣的地方。
     新郎在众人的督促下撩起新娘的上衣,里面还有一件。他慢慢解开小扣,里面又有一件。
     这时大家不做声了,静静等着新郎解开新娘的最后一件内衣。
     随着最后一件内衣被解开,蓬勃眼前闪出一道白光。他没想到农村姑娘竟有这样白净的胸脯。两个象小馒头似的乳房十分可爱。
     还没看得太清楚,衣服合上了。
     这时有人不满地说:“我们没看着。不行,重来,重来!”
     高万仁说:“看看,大伙儿不满意啦!重来吧。这回可得让大伙儿都看清楚了。”
     新郎又撩开新娘的衣服,多停留了一会儿才合上。
     屋里众人发出“嗯!”的一声,表示满意了。
     高万仁说:“下面该干什么啦?”
     有人说:“给书记点烟。”
     新郎忙给高万仁递上一支香烟,刚要点火,高万仁躲开说:“你不成。得新媳妇点上。”
    面红耳赤的新娘正在扣衣扣,听书记要点烟,赶快拿起火柴来。
     高万仁说:“莫慌。先把衣服穿好。这烟好点。”
     新娘把衣服整好了,再给书记点烟。可是高万仁不但不嘬气,反而向外吹气。香烟总是点不着。
     高万仁对新郎说:“新媳妇不好好点烟,你说该罚不该罚?”
新郎说:“该罚。”
     高万仁又问大伙:“该罚什么呀?”
     “抓虼蚤!”
     “染硝脂!”
     “老虎大擞皮!”
     蓬勃问宝宝:“这些又是什么节目?”
     宝宝说:“抓虼蚤就是把一个小纸团从新娘的脖领塞进去。让新郎从下面把手伸进内衣,把小纸团找出来。
     “染硝脂就是把一个小棉球从新娘的腰间塞进裤内。让新郎伸进手找到棉球。但是在拿出之前,新郎要把棉球在新娘的裤裆里弄湿,拿出的湿棉球必须要粘在墙上。
     “老虎大擞皮就是先把新郎、新娘两人摞在一起,再用一条被子把两人盖起来,然后让两人不停地抖动。被子抖动得越厉害,大家越叫好。”
     蓬勃心想:“闹洞房原来是这个样子。一帮小光棍儿看别人结婚心里痒痒得难受,搞出这些名堂来寻个乐。这也是人之常情。可高万仁,你一个大队党支部书记在这儿领着闹洞房,就不太合适了。”
     蓬勃对宝宝说:“咱们不看了,回去吧。”
     宝宝说:“最好看的还没开始,怎么就走呢?”
     蓬勃说:“光听你说一遍就让人起性,要是再看他们折腾,还不把人瘾死!走吧。”
     从屋里出来,正碰上几个女生。问蓬勃都看见什么了?
     蓬勃看一眼宝宝说:“你跟她们说:”
     宝宝假装正经地说:“我们村有个规矩:闹洞房的只能闹,只能看,不能说。”
     女生说:“屋里尽是男的,我们不好意思进去。”
     宝宝说:“书记在里面呢,你们有什么不好意思?”
     说完和蓬勃离开了新房。

     第二天早饭后,只记得三天时间的蓬勃又过糊涂了。他问玉贵媳妇:“今天初几啦?”
    因为天气好,她正抱着孩子晒太阳:“今天初四,明天破五。”
     这里的气候很准时,刚过春节,就一天比一天暖和。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年轻人就是闲不住,一连歇了好几天,得找点事干。
     蓬勃来到新修的路边。他记得修路时曾挖到一个胶泥层。那可是绝好的红胶泥,城里喜欢搞泥塑的,用的就是这种材料。他捡了几块抱回家。
     把和好的胶泥在平石板上反复翻摔,才能调好泥性,这是蓬勃小时候常玩的把戏。调好泥性的胶泥,捏出的东西不开裂。
     玩泥者招来不少好奇人。他们见蓬勃把胶泥摔成长条,搓细,再均分成许多小块,然后把小块揉成圆球。数了数,足有200多个。
     赵辉奇怪地问蓬勃:“你做这么多泥球干什么?”
     蓬勃搓着手上的干泥儿说:“男生不算,只让你们女生猜。我看谁能猜中?”
     汪淼从小就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玩,她的性格也像个假小子,大大咧咧的。她说:“我猜着啦!”
     赵辉忙问她:“快说,是什么?”
    汪淼故意卖关子:“蓬勃,我猜对了有什么奖励?”
     蓬勃想起她猜酒的事,脑子里浮出沙家浜的一句唱词:“这个女人不寻常!”就说:“上次是猜着什么喝什么。这回是猜对了入伙儿。”
     汪淼一字一句的说:“是弹球儿!”
     蓬勃两手一摊说:“对不起,错啦!”
     白桦在一边看了半天,她相信汪淼是真的猜错了。因为玩弹球儿有几个就够了,用不着做这么多。她小声自语道:“做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声音不大,却让赵辉听到了。她得到启发,拍着手说:“我猜到啦!”
     蓬勃问:“你猜到什么了?”
     赵辉大声说道:“是子弹,打弹弓用的!对不对?”
     她胸有成竹。因为小时候她见过男孩子玩弹弓用的泥球子弹。
     蓬勃两手一摊说:“对不起,也错啦!”
     呦!那是什么呢?大家都掉到五里雾中。
     蓬勃说:“猜不着就先不猜了。这些泥球还要再晒一会儿,等我完成下一道工序后再继续猜。谜底早晚会揭开的。”
     晒了大约半小时,蓬勃捏一下泥球的硬度,觉得差不多了。他用一把小刀片,十分小心地把泥球从中间切成两半,摆了满满一盖件,继续晒。
     女生有过来看的,回去说泥球全切两半儿了,她们更摸不着头脑。
     晚饭后,穆玉贵领来一位客人。他身着军装、帽徽领章,是个现役军人。
     穆玉贵介绍:“他是一队的梁永,在北京当兵。”
     梁永二十五、六岁,十分健谈。他说:“我这次探家,部队准了二十多天假,正好可以在家过节。早就想过来看看你们。”
     贺豫生问他在哪当兵?
     他说:“在北京沙河。现在已经提干了。”
     穆玉贵说:“梁永在北京干得可好。咱们村能在外面落脚的不多,都离不了家,干个三两年就回来了。”
     梁永说:“北京多好啊,是首都。咱们这个穷村子不用跟城市比,就连沙河也比不上。我以后就在部队长期干下去,还要把媳妇接到北京,随军。”
他又问大家:“你们离开北京到俺们这个穷村子插队,父母放心吗?”
     李学农说:“有什么不放心的?全国几百万、上千万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有同学在内蒙插队,他来信说还不如咱们这里。还有在晋北,陕西插队的,那里更苦。我们饿不着肚子,还有白面吃,已经很幸运了。”
     又聊了一会儿,梁永看天色已黑,起身告辞。
      晚上,蓬勃躺在炕上反复想着梁永这个人。他认为梁永是对的。梁永看到巨大的城乡差别,眼光高了,他有追求,他向往更美好的生活。他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抓住了机会,随军落户北京。
      北京,那里有蓬勃的家,有他的爸爸妈妈。
     蓬勃离开北京来到西荆,梁永离开西荆去了北京。他嫉妒梁永。他想家,他想念养马的爸爸,想念被关押的妈妈,想念去黑龙江建设兵团的弟弟,想念去内蒙建设兵团的妹妹,他忍不住泪水,悄悄地哭了。

     第二天,又是个大晴天。蓬勃的插队生活刚刚开始。他还看不到一丁点儿回京的希望。既然走不了,那就快乐地过好村里的每一天吧。蓬勃把盖件端到太阳地儿,继续晒他的“泥半球儿”作品。
     他看穆玉贵正好在家,就打招呼:“穆老师,吃了么?”
穆玉贵说:“吃了。你找我有事?”
     蓬勃说:“村里娶亲那天,我看你也在吹鼓队。我会笛子,想跟您合合。”
     穆玉贵说:“好啊。我现在也闲的慌,那就合合。”
     于是蓬勃拿来笛子,穆玉贵架起二胡,两人练起来。
     一曲《社员都是向阳花》之后,蓬勃让穆玉贵拉那个当地小调。穆玉贵拉了一遍,他说:“这是碗碗腔的曲调,没有曲名。当地迎亲都用它,是流传下来的。”
     蓬勃说:“我也想加入吹鼓队。”
     穆玉贵说:“那好。再有娶亲的,我叫你。”
     练了两遍碗碗腔,蓬勃收起笛子说:“就练到这吧。我还有一件事。”
穆玉贵问 :“什么事?”
     蓬勃说:“穆老师,您家有油漆吗?”
     玉贵说:“我记得学校好像有两桶没使完的。一桶红的,一桶黑的。”
     蓬勃说:“太好了。我只用一小点儿。另外,还需要一支旧毛笔。”
穆玉贵说:“你等着,我去拿来。”
     找到油漆,从穆玉贵家出来时,盖件上的“泥半球儿”干透了。
     蓬勃用毛笔将那些“泥半球儿”涂上油漆,200个红的,200个黑的。又放到太阳地儿晾晒。
      这时有同学过来看。蓬勃说:“现在我的作品基本完成了。是不是已经猜出来啦?”
      女生还是摇摇头说:“看不出来。”
     蓬勃叹口气说:“嗨!这么精美的作品,竟然没有知音。还是男生来猜吧。”
     等了一会儿,李学农说:“可能是棋子吧?”
      蓬勃一拍手说:“对了!就是棋子。是围棋。”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有人问:“围棋不是黑子和白子吗?怎么涂成红子了?”
     蓬勃说:“只有黑漆和红漆,当然就只有黑子和红子啦。”
     李学农跟穆玉贵要了一张白纸,画好棋盘,摩拳擦掌,只等油漆干透,痛痛快快下盘围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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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19:03:3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19:09 编辑

                         第六章 集体户和知青灶

     还没过十五,各生产队的大车就扬鞭催马,开始向地里送粪。
     “一年之计在于春”。为了夺取1969年农业丰收,大队革委会动员社员提前做好春耕前的准备。村里贴出“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和“农业学大寨”的标语。
     覆盖一层暖雪的地里,黑色的小粪堆一个一个排成行。
     车把式的鞭子清脆地响着。牲口喷着白气,摇着小铜铃,哗啦哗啦地拉着满车的粪土走进地里。车把式“吁”的一声吆喝把车停住,后面紧跟的小伙子用铁锨铲下一小堆粪土。车把式向牲口吆喝一声:“大!”大车又向前走一截。这样走走停停,车后便留下一个一个小粪堆。
     各队都动起来了,唯独大队小农场还没动静。
     为了给各生产队培育良种,大队开办了小农场。小农场座落村南南沟边上,有100多亩土地,养了40余头猪,开一个粉坊和一个磨坊。小农场只有八个劳动力,全是从各队抽上来的。小农场的劳动力一年一轮换。
     因为小农场离本村较远,所以平日这里冷冷清清。可是今日却不同,一下来了17个知识青年,给小农场带来了活气。
     小农场人手不够,大队决定让知识青年突击100亩的送粪任务。
     小农场的院里有一个巨大的粪堆。这是去年一年攒下的人粪、猪粪和牲口粪,还有碎秸秆和旧炕土。今天的任务是把大粪堆刨开、捣碎,准备明天送到地里。
     大粪堆外层被冻了一个硬壳。用镢头刨开硬壳,里面热气直冒。同学们想,粪堆里面一定臭气熏天,可是当热气扑到脸上时,感觉那股臭味儿还能够忍受。这是大粪已被充分发酵的缘故。
     一零一中的同学不怕粪臭。
     这个学校1949年从解放区迁入北京圆明园,也把“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革命传统带进了圆明园。
     学校十分注重劳动教育,把每周半天的劳动,作为正式课时列在课程表里。
     校园里有果园和农业试验田,由学生自己管理。学校的公用厕所由学生自己清理,粪便用来积肥。
     在厕所掏大粪是一项又脏又累的工作,各班轮流,谁也躲不过。凡一零一中的同学,都闻足了大粪味儿。你就是没有亲自掏厕所,可是劳动班同学身上的那股生屎味儿,也会从厕所带到教室,从教室带到大饭厅,走到哪儿臭到哪儿。
     “没有大粪臭,哪来饭菜香?”这句话成了一零一中同学抵御臭味儿的“咒语”。在掏厕所积肥实在顶不住时,念念“咒语”,就能把臭味儿闻出“香味儿”来。
     同学们围着大粪堆,一边干活,一边有说有笑,心情十分愉快。有修路时的经验,男生用镢头刨,女生用铁锨铲,有条不紊,一点也不觉累。天黑之前,便把大粪堆翻了个身。成块儿的粪土被砸碎,沤好的大粪被捣散。只等明天送到地里去。
    第二天开始往地里送粪。大队套上一辆马车,小农场还有三辆“拉拉车”。四辆车穿梭似的往返于小农场和田地之间。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五个男生轮换着在“拉拉车”前面扶把驾辕,女生在后面推车。一趟又一趟,上坡“一二三”,下坡“一溜烟”,只干得汗流浃背,忘记了休息。
     村里人看到这群知识青年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不由得停下脚步。南沟对面的窑院子里,老婆婆、小媳妇、大妮子、半大娃子站了好几个,都伸着脖子看知识青年送粪。
     自古以来,黄土高原上的这个小村庄,一直过着不穷不富,不紧不慢的平静生活。他们说话、走路、办事、干活总是四平八稳。修路时,老贫协最 常说的几个字是“莫急”、“慢慢来”、“悠着干”……
     村里人头一次看见小青年推着“拉拉车”,跑着往地里送粪,大汗淋漓的也不知道歇歇。
     “一个送粪,着么急呢?”他们说。
     经过五天的突击,小粪堆一个一个排成行,一行一行布在小农场100多亩的土地上。
     送完了粪,大队又派下新任务。
     小农场的场院上,有一个大麦秸垛。场长说要突击铡草。知识青年的任务是把大垛的麦秸抱到铡草机旁,然后再把铡好的草料运进库房。
     铡草机的动力是由一台单缸柴油发动机提供的。发动机排气管“突、突、突”地发出很大的声音,再加上铡草机的铡草声,旁边干活的人没法正常说话,要靠打手势或者趴在耳朵上大声喊。
     小农场一个叫连柱的中年人带同学们干活。女生负责将大垛的麦秸抱到铡草机旁,男生负责把铡好的草料运进库房,连柱负责向铡草机里续麦秸。
麦秸垛很高,无法爬上垛顶拆垛,只能从底下向外抽麦秸。这个垛子是去年麦收时打起来的,为了防止倒塌和渗水,垛子打得非常瓷实,向外抽麦秸很困难。这样一来,抽麦秸的供不上抱麦秸的,抱麦秸的供不上铡草机,续麦秸的消闲起来,运草料的没活干了。
     眼看着“窝工”,李学农有些着急,向连柱大声喊道:“麦秸抱不过来,你快看看去!”
     连柱扭头看了看,然后让机器空转着,回农场拿来一个叫“三齿”的工具交给蓬勃说:“用它把麦秸刨出来。”
     蓬勃提着“三齿”走到大垛旁,对女生说:“闪一边儿去,我要刨啦!”
     他用足劲猛刨几下,效果不好。“三齿”吃深了,搬不动;吃浅了,抓不住麦草,只刨出来一些断杆和碎茬儿。
     蓬勃扔下“三齿”,用手拽出一把麦秸。
     邢军说:“你怎么不刨了?要是还用手抽的话,就把男生全叫过来。我们女生手没劲儿,换工吧?”
     蓬勃说:“有工具总比徒手强。我刚才是没找到窍门儿。抽一把,看看它到底是怎么压茬儿的?”说着又抽出一把。
     蓬勃皱紧眉头想了一会儿,又抓起“三齿”。这回他不像刚才那样正面对着麦秸垛,而是改为侧对麦秸垛的站立姿势。这个姿势可以用“三齿”由下向上刨。一下,两下,三下,大把的麦秸被“抓”出来啦!找到了窍门儿,每一下都能刨出大把麦秸。很快蓬勃的脚下便有了一堆。
     蓬勃停下手,让女生来抱麦秸。
     这一侧有人抱着麦秸,他又到另一侧开个新“茬口”,不一会儿又刨出一堆麦秸等着人来抱。
     女生情绪一下高涨起来。因为刚才就是她们窝的工,这下彻底翻身了,怎么不高兴呢?
     邢军抱了几趟,看铡草机旁已经积了一大堆,就停下手。她问蓬勃:“你是怎么找到窍门儿的?”
     蓬勃说:“看压茬儿呗。我刚才是突然明白的。这么大的垛子要站稳不倒,在打垛子的时候,它准有一个压茬儿规律。咳!说你也不懂。”
“你又小瞧人了吧?”说话的是刘欣欣。
     蓬勃没注意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巧得是又让她抓住话把儿了。
     蓬勃见她笑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知道那是一个善意的玩笑话。才放下心来,忙说:“不敢小看。我怕你们说我吹牛。”
     “ 还不吹牛那?弄几个破棋子儿,看把你得意的。还男生不猜,女生猜,什么意思呀?尽想捉弄人!”
     刘欣欣机关枪似的进攻把蓬勃打哑了火。她抱起麦秸,带着一串笑声走了。
     蓬勃的脸一阵发热,摇摇头自语道:“真厉害!什么事也瞒不住她。”
铡草机“轰轰”响着。连柱站在机器后面不停地续麦秸。
     他把麦秸理顺,摊在机器后面的输送带上,用双手轻轻按住,让麦秸从一个窄口走进机器,被铡碎的草料立刻从机器的前口喷出。他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草料就像瀑布似的从前口涌出。当草料积成一堆时,男生就用大背筐装满,然后把大背筐放到“拉拉车”上运到库房。
     各道工序都正常运转,铡草的速度明显提高。
     蓬勃挥动“三齿”,把麦秸一团团刨出来。他在大垛侧面开了两个“茬口”,轮换着刨,目的是避免干扰女生抱麦秸。
     不料十几个女生暗地里商量:“好好累累这个傻小子。”她们悄悄加快了抱麦秸的速度,总有两个空手的女生站在蓬勃的旁边督促说:“快点儿,那边抱完啦!”
     蓬勃挥汗如雨,连“双侧握法”、左右开弓的招数都使出来,也抵不住12双手的速度。最后终于扔下“三齿”,躺在麦秸上说:“哎呦,累死我啦!”
     “哈哈哈哈!”女生开心地笑了。她们终于有机会报那“泥球之辱”的一箭之仇啦!
     蓬勃坐起来,看她们个个小脸通红,额头浸着汗水,心想:“别臭美,你们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再看看麦秸垛,两个“茬口”马上就要连通,生生吃进去两个一人高的大洞。
     蓬勃拿起一颗麦草,在空中晃了晃,顽皮地说:“有山崩,有雪崩,你们谁见过草崩?”
     “没见过。”
     蓬勃一指麦秸垛说:“一会儿我就让你们见见草崩。”
     歇了一会儿他开始制造“草崩”。
     刨麦秸时,他有意扩大和掏深两个空洞,但在两洞之间暂留一个“腿子”不刨。直到看大垛摇摇欲坠时,他才停下手来说:“草崩表演,马上开始!”
     他向手心吐口吐沫,挥动“三齿”,猛然把“腿子”刨掉。
     蓬勃心想,大垛没了支撑,一定会轰然倒下,这场面多壮观呀!
     可是,那半个麦秸垛却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似的倒下来,显然没有出现预想的壮观景象。即使这样,仍然赢得女生们的喝彩。
     倒掉的麦秸垛松散了,刨麦秸成了最轻松的工作。蓬勃的心情很愉快。
     铡草机旁边堆起一大堆麦秸。女生也轻松愉快了。工作压力全集中到续草这道工序上。
     连柱已经两个多小时没动地方,一直在续麦秸。只见他满头灰土,不停地擦汗,脸上留下一道道泥印。
     刘欣欣本来坐在麦秸上休息,看此情形,走到铡草机后边,对着连柱耳朵大声喊:“你下去休息,我来干!”
     连柱让开位置,并没走开,手把手教刘欣欣续麦秸。
     这续麦秸的工作也不容易:续少了、慢了,机器空转,影响铡草速度;续多了、快了,又会“卡刀”,机器干“哼哼”不走,更铡不出草来。而且铡草有一定的危险性。听说有人就被铡掉了手指。
     刘欣欣上铡草机,立刻引起蓬勃的注意。按理说,这活儿是男人干的,男生应该把她换下来。可他知道刘欣欣是个很要强的姑娘,她要是学不会铡草,肯定是不会下来的。
     刘欣欣在连柱的指导下,渐渐掌握了续草的要领。蓬勃听铡草机的声音转匀了,而且是沉闷的满负荷的声音。被铡碎的草料不断地吐出来。
连柱看刘欣欣可以单独工作,才走到一旁休息。
     这时蓬勃完全被正在铡草的刘欣欣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刘欣欣,一零一中老初二的。不胖不瘦,中等个儿,肤色微黑,疏两条齐胸小辫儿。
     现在她头蒙一块大方格红头巾,远远望去,真像一幅画儿。蓬勃依稀记得他曾见过一幅油画。油画中是一个正在劳作的苏联集体农庄的漂亮姑娘,也是这样蒙着头巾。
     现在的场景简直是人画合一,实在太美了!
     刘欣欣也确实长得漂亮。鸭蛋型的脸庞,曲线柔美;双眼皮下,一对黑色的大眼睛闪闪发亮;两道又黑又细的眉毛,弯弯的,带着秀气;挺直的鼻子,配上一对不大不小、不薄不厚的嘴唇。
     典型的东方古典美!
     蓬勃心里给刘欣欣打了8分。扣的那两分:1分是她挑起眉毛的那股傲劲儿,她的嘴茬子也太厉害,蓬勃总是甘拜下风;另1分是她长得有点儿黑。
蓬勃看着刘欣欣干活,不由得联想起自己的妹妹。远在内蒙古乌拉特前旗建设兵团的妹妹,此时也许和刘欣欣一样,正在干着繁重的体力劳动。妹妹比刘欣欣还小一岁呢!
     马达轰鸣。铡草机暴起的尘土落在刘欣欣的头上和身上。红格头巾变成了土灰色。连柱要把刘欣欣换下来,刘欣欣不愿意,还要干一会儿。她一口气干了一个多小时才下来。
     铡草机飞转,麦秸被它不停地“吃掉”。大麦秸垛渐渐缩小,变成小草垛,最后小草垛也被吞进铡草机的肚子里。这边铡好的草料在天黑之前也被运进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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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19:10:5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19:17 编辑

      场长对同学们的劳动特别满意。同学们刚走,他就跑到赵金龙那儿,一进门就大声说:“这些小青年啊,干活可猛实。给咱们小农场解决大问题了。那可是一万多斤草料啊。计划三天的活,他们一天就完成了。”
     赵金龙笑着说:“以前人们常说,大城市出来的人不爱劳动爱打扮。可是到咱们村的知识青年干起活来一个赛一个。修路时我就看出来,这帮小青年,中!”
     场长说:“你看那个刘欣欣,要学铡草,站了那长功夫,叫都叫不下来。我说老赵,往后把知识青年留给农场算啦。”
     赵金龙摇摇手说:“不中!大队还有别的任务。知识青年是大队的。你们用人要听大队的安排。”
     同学们干了一天活,又累又饿,匆匆洗把脸,来到灶房吃饭。荆安邦不在,可能是因为同学们回来的太晚,他做好饭后,封火回家了。
      李学农揭开锅盖,脸就拉长了。晚饭是一锅“糊涂菜粥”,没有干粮,没有炒菜。这种糊涂饭已经连着吃了好几天,大家早吃腻了。
     所谓“糊涂菜粥”,就是一锅棒子面粥,放进一些短面条和白菜叶,再放进点盐。
     没有油水,大家素着肚子干喝粥,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李学农平时饭量就大,今天干活拉了点儿晚,早就饿得饥肠如鼓,希望吃一顿像样的饭菜。面对这锅菜粥他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说:“又是菜粥!这个大厨一天就熬两锅粥,他当是喂猪那!”
     李学农的火气不是今天才发的。
     前两天玉贵媳妇悄悄对贺豫生说:“你看看灶房的油少了没有?你们干活全走了,安邦经常提个小包回家,也不知道装了些啥?”
贺豫生进灶房检查油罐。
     春节大队慰问时送了满满一罐棉籽油,再加上原来那半灌,大约有十五、六斤油。怎么现在只剩下二斤多了?
     大队说,知青灶每月定量8斤棉籽油。开始几天有馍有菜,虽然油水少,但还能见点油花儿。可最近天天喝菜粥,油都消耗到哪去了?
     贺豫生把这件事跟几个男生说了。可是因为家里不留人,也抓不到荆安邦偷油的证据。
     李学农一发火,灶房里炸了窝。
     女生不知道荆安邦偷油的事,她们只是对天天喝菜粥不满,认为荆安邦太懒。
     汪淼说:“我提议把荆安邦给辞了,咱们自己做饭。”
     赵辉说:“对!咱们自己做可能比荆安邦要强得多。”
    马小溪说:“如果辞了荆安邦,万一咱们管不好伙食,会影响大家的劳动。”
     张明说:“荆安邦天天做粥,喝的我直泛酸水,早就影响劳动啦!我同意辞了他。更重要的是,我们自己管理伙食,该吃的能吃到肚子里去,总比稀里糊涂地填巴了别人强。”
     张明话里有话,赵辉听出了味道,忙问:“你是说荆安邦……”
     贺豫生赶快接过话说:“反正也没亲眼看到。没有证据不能瞎怀疑人。再说啦,本村姓荆的是大户。能拿到给知青做饭这份清闲工作,他一定有靠山。所以这件事还是不要闹大。咱们找个别的理由辞了他,大队也说不出什么来。”
     黄琳说:“理由有的是。毛主席教导我们要自力更生。我们是到农村接受再教育来啦,不是公子哥儿,不是小姐,我们不用人伺候。”
     贺豫生说:“对,这个理由就挺好。可是咱们谁会做饭呢?”
     张娜说:“秋爽就会做饭。我到她家去,她炒的菜可好吃了。”
     王秋爽,一个梳着短发,胖胖的初二女生。见有人推荐她做饭,忙推辞说:“那是在家里用小锅做菜,大锅菜我不行。还有,我不会蒸馒头。”
     李学农说:“秋爽你就干吧。我们相信你。你做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保证没有一句怨言。”
     邢军说“咱们还差一个伙食管理。”
     赵辉立刻自报奋勇地说:“这件事我干了。我当大伙的司务长,保证一分钱也不浪费。”
     最后大家一致通过,赵辉当司务长,王秋爽当炊事员。
    贺豫生说:“我马上把咱们的决定向大队汇报。争取明天就把荆安邦辞了。”
    第二天早饭后,大队治保主任郭玉水来到窑洞。他说:“大队研究了同学们的意见,同意今后由知识青年自己做饭。这样吧,今天晚饭就不让荆安邦做了,停会儿让他交待一下工作,回家。
     “另外,今天大队有新的任务,让我带着同学们下沟种树。大家准备好家伙,我带你们下沟。”
     同学们种树去了,留下王秋爽和赵辉。
     和荆安邦简单交接工作后,王秋爽开始做晚饭的准备工作。
玉贵媳妇走进灶房说:“我看你们自己做饭就挺好。村里人谁家不是自己做饭?“
     王秋爽说:“玉贵嫂子,我想跟你学做馒头。”
     玉贵媳妇说:“中。你先把那块老面肥用水泡上,再准备好一锅温水和十来斤白面。停会儿我再过来教你怎么发面蒸馍。”
     玉贵媳妇回去后,赵辉说:“筐里有土豆,咱们晚饭吃馒头和炒土豆丝吧。嗨!就这么点油,省着吃也坚持不到月底了。”
     王秋爽要给锅里加水,一看水缸是空的,心里直骂:“丫挺的荆安邦,连一桶水也不留!”
     他俩先挑水,然后又把其它准备工作做好。
     玉贵媳妇抱着孩子过来,看老面肥泡软了,说:“再加一些温水,把老面搓烂,搅成稀糊糊。再把稀糊糊倒进和面缸,把面和好。要是水不够,再加一些温水。”
    一下和十来斤面很费力气,王秋爽头上直冒汗。
     玉贵媳妇说:“和好的面还要反复揉,越揉蒸出的馍越好吃。”
     王秋爽把面团切成小块,和赵辉一块揉面。
     这时孩子有些哭闹,玉贵媳妇一边哄孩子一边说:“把做好的馍放在案板上,盖上布,醒半晌。停会儿我再过来看看。”说着抱孩子回屋。
     赵辉说:“和面的事以后让男生干,反正他们有的是力气。还有,以后你记一下每天的消耗。咱们居家过日子得心中有数。”
     等时间差不多了,玉贵媳妇过来拿起馒头掂掂、闻闻,说:“发好了,上屉吧。”
     要蒸馒头了他们才发现,火还没上来!
     灶房里的大火炉叫“旋风灶”,一次要填三四十斤煤泥,一时半会儿火上不来,一旦上来,足足可以烧半天旺火。有经验的厨师,做饭之前就把灶火拾掇好,该上屉时炉火正旺。
     这事王秋爽不知道,玉贵媳妇也忽略了。
     只见那蓝色的火苗,忽高忽低,慢条斯理地舔着锅底。锅里的水“丝儿、丝儿”地响着,唱着小曲儿,迟迟不肯开锅。王秋爽抓耳挠腮,干着急。
     忽然传来同学们的嬉笑声和说话声,他们下工回家了。
     李学农进门就问:“秋爽做什么好吃的啦?”
     王秋爽没吭气。
      李学农一看案板上的馒头,全明白了。他打着哈哈说:“秋爽,没关系!好饭不怕晚。我和黄琳下盘棋去。刚才路上还说呢,他能捉我一条大龙,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个捉法?”
     蓬勃进来一看说:“咳!不就是火炉不给劲儿吗?我来给他加把劲。保证大家天黑前吃上馒头。”
     说着,他叫人帮忙抬下大锅,用火柱捣开干煤泥,再用炉钩擞空炉底,拿起一个盖件,对着炉底搧起来。
     眼看火苗越窜越高,张明高兴地说:“好!使劲儿搧。再使劲儿!”
     “呼!呼!呼!”只搧得炉灰飞扬,火苗由兰色变成粉红色。蓬勃搧累了,又换张明搧。
     锅里的水声由细变粗,最后终于“花花”地开了。王秋爽赶快把馒头上屉,看了一下表说:“上气儿30分钟就熟。”
     赵辉笑着对蓬勃说:“蓬勃你哪来这么多鬼点子?”
     蓬勃自夸道:“你不知道,我就是咱们知青第一司炉官。炉火上不来是因为缺氧。燃烧是个氧化过程,氧气充足,钢铁也能燃烧。这一搧,不就给火炉增加供氧量了吗。”
     赵辉点点头说:“到底是高中生啊!烧火都离不开化学。”
     “学以致用,立竿见影吗!”蓬勃有点得意,刚说完赶快扭头看看后面,他生怕又有人抓住话把儿。
     这顿饭虽然吃得晚了点儿,但它是知识青年自己动手做的第一顿饭。大家吃得格外香。饭桌上也比以前更热闹。
    张明风趣地说:“这顿饭是用盖件搧熟的。”
     李学农一本正经地说:“不但把饭搧熟了,而且把我们知识青年自力更生的火搧旺了!”
     白桦放下碗筷,满脸笑容地说“李学农你既然有这么深刻的感慨,干脆给大伙儿唱一段吧!”
     李学农也不推辞,放开喉咙唱道:“提蓝小卖拾煤渣,担水劈柴也靠她,里里外外一把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还没唱完,同学们就鼓起掌来。
     革命样板戏《红灯记》的这段唱词,用在这时真是贴切。
     赵辉等大家安静下来,说:“现在灶房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管理了。我有个建议:今后就叫‘知青灶’。大家同意不同意?”
     同学们又鼓起掌来,都表示同意。
晚饭吃到掌灯才结束。

     但是,“知青灶”的好景不长。油罐快见底了。
     没有办法,王秋爽也学着荆安邦的样子,开始做“糊涂菜粥”。
     这一天,王秋爽正要做饭,宝宝来了。
     宝宝进到灶房,东张西望地说:“听蓬勃说你们灶上又喝菜粥了,快要山穷水尽啦。”
     王秋爽无可奈何地说“是呀。为了省油,不喝菜粥怎么着?”
     宝宝揭开油罐问:“你灶上还有油和菜吗?”
     王秋爽说:“还有几两油和几棵白菜。”
     宝宝说:“那就好办了。我有办法可以用一两油炒出17个人的菜来。今天 我帮助你炒菜,你准备蒸馍吧。”
     王秋爽用玉米面和白面合在一起,做了两样面的蒸馍。
     那边宝宝切好白菜、葱丝、姜末。
     宝宝先把白菜用开水焯熟,捞出备用。然后在锅里倒上一点点油,烧热后再倒入酱油。当酱油被加热得泛起红沫时,再加入葱丝、姜末。灶房里顿时充满了香味儿。这时再把熟白菜往锅里一拌,加上细盐,一锅“炒白菜”做成啦!
     王秋爽尝了一口,点点头高兴地说:“嗯!象炒菜的味儿!宝宝,你晚饭在我们这儿吃吧?”
    宝宝说:“好。我还想听听大家的评论。如果大家说好,咱们发扬光大。”
     同学们收工回来,吃着蒸馍和炒菜,连说:“好吃!”
      王秋爽介绍说:“这是宝宝的功劳。一两油炒了一大锅菜。”
     蓬勃边吃边问:“宝宝你哪儿学的这一招?”
      宝宝开着玩笑说:“跟你一样啊!是祖上传下来的。”
      蓬勃一下没听明白,问:“我什么祖上传下来的?”
      宝宝说:“守道说的。还说你是蓬半仙儿。”
      蓬勃这才恍然大悟:“咳!你说的是这个。蓬半仙儿是学农开的玩笑,别当真。”
      宝宝一下严肃起来:“我不当真,可是有人当真。我今天找你就是为的这事。”
       蓬勃心里一惊,忙问:“出什么事啦?”
      宝宝说:“一会儿窑里说。”
     蓬勃紧吃几口,扔下饭碗说:“谁帮我刷碗?我走啦!”
     进了窑洞,宝宝说:“李海他爹腰疼的下不来炕。听说你有祖传的秘方,他知道咱俩关系好,让我请你去看看。”
     蓬勃一听这话,一改以前嘻嘻哈哈的态度,反而沉思起来。
     他一方面惊讶村里小道消息传播之快,并且是越传越离谱;另一方面受宠若惊。为了请他这个无中生有的什么“半仙儿”,竟然还要走“后门儿”。看来李海他爹病的不轻,要不然为什么非让宝宝来请呢?
     蓬勃推辞说:“大队不是有卫生站吗?他干嘛不请大夫看看?”
     宝宝说:“卫生站有个赤脚医生,也不中,只能开点药看看小病,治不了的就送县医院。村里人怕花钱,有病不治,生扛着。这不,扛不住了,也动不了啦。我说你就别拿架子了,快去给人看看吧!”
     蓬勃推辞不过,拿起小药箱说:“你带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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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海爹趴在炕上,身上盖着棉被,一脸痛苦。
     蓬勃揭开被子,一边检查一边询问病史,判断为:陈旧性腰肌劳损,外因诱发急性神经性痉挛。
     蓬勃问李海娘:“家里有鲜姜和艾蒿吗?”
     李海娘说:“有鲜姜。艾蒿是什么不知道。”
     蓬勃说:“把你家熏蚊子的草绳拿给我看看。”
     李海娘拿来草绳。蓬勃一闻说:“就是这个。”
     蓬勃一边给李海爹按摩,一边指挥李海娘:“把草绳拆开,搓成艾绒,再把艾绒都团成小球。把鲜姜切成片。”
     经过按摩,痉挛有所缓解,可以行针了。肾脊穴和脾俞穴弱刺15分钟;委中穴强刺15分钟。针后,再取穴肾俞、关元俞、脾俞,双侧放上姜片,把点燃的艾绒球置于姜片上,隔姜灸20分钟。
     做完了治疗,蓬勃说:“大伯的病是多年积下来的,一次治不好。象今天这样的,三次为一个疗程,需两三个疗程。大伯您试着翻翻身。”
     李海爹慢慢翻过身来。一家人都高兴极了。
     蓬勃说:“看来效果还不错。明天就可以下炕了!”
     几个疗程后,李海爹能够干活了。一提到这事,他就说:“人家用几块姜、两根草绳就治病,没花俺一分钱。”
     消息传开,蓬勃成了大忙人。他白天干活,晚上“行医”,就连大队治保主任也来到他的窑洞治头痛。
     全发娘患了严重的肩周炎,连头发都不能自己疏理。
     她家住沟里窑洞,蓬勃每天晚饭后打着手电筒下到沟里,到她家进行针灸治疗。一个疗程后,她可以摸到嘴了。两个疗程后,她可以摸到耳朵了。
眼看折磨她两年的肩痛病一天天好起来,她别提多高兴了。她说:“以后你就早些下来,在我家吃晚饭,早点扎针,早点回去。”
     在全发家吃晚饭,免不了聊些家常。
     全发娘问蓬勃娶媳妇了没有?
     蓬勃笑着说:“没有。”
     全发娘又问:“那有对象了吧?”
     蓬勃还是说:“没有。”
     就好像自己的儿子说不上媳妇,全发娘着急地问:“你们那些个女学生,就没相中一个?”
     蓬勃的心涌起一阵波动,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竟是刘欣欣!他稍微迟疑了一下,低声说:“没有。”
     “嗨——”全发娘叹口气说:“你爹娘也不操这个心。在咱村,象你这么大的后生早说下媳妇啦。”
     蓬勃镇静一下情绪说:“我还年轻,不急。”
     全发娘拉起蓬勃的手说:“不急也得有个准备。咱村好妮子可有几个,长得可美可美。你相中谁家妮子,我给你说。”
     蓬勃乐了。他想象着,如果自己娶了一个农村的柴火妞,会是什么样子呢?
     四个疗程后,全发娘不但可以自己梳头,而且还能干家务活了。
蓬勃美美地在全发家吃了好几天好饭。
     知青灶的伙食这些日子也有些好转。一是司务长赵辉从大队油坊讨了一罐油;二是王秋爽的厨艺在不断提高。宝宝也时常过来出主意,他那个“酱油饽豆腐”,虽然没有用一滴油,却又焦又黄,就像油炸的一样。
     每当下工回来,大家有的担水;有的帮厨;有的和煤泥。
     这天下工较早。赵辉对正在和煤泥的贺豫生说:“我们这个旋风灶每天烧煤70多斤,平均每人3—4斤。我到老乡家看了看,人家烧煤特别省。全家五、六口人的用煤量也就是3斤多。”
     贺豫生问是什么原因?
     赵辉说:“老乡家用的是锅台,用风箱鼓风,既能烧煤,也能烧柴。因为有个风箱,不但火力旺,而且省煤。我建议咱们不用旋风灶,改用锅台和风箱吧。”
     贺豫生说“这是个好办法。我也想过这件事,知青灶一个月烧两千多斤煤,太浪费了。”
     李学农说:“我看过老乡家的锅台,结构没什么复杂的,咱们自己能砌。”
    贺豫生说:“好!我给你当小工。咱们明天就干。”
     第二天他俩砌了一个锅台,跟老乡借了一个风箱。一试火,总是倒烟。
     荆大伯也来看知识青年改锅台。他说:“毛病可能是烟道口低了。来来来,我给你改改。”说着挽起袖子,把锅搬开,冒着余炭的烟呛,修改烟道口。功夫不大,荆大伯说声:“好咧!”
     贺豫生把锅放好。李学农点着火。荆大伯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拉风箱,一手拿小煤铲,慢慢往里添煤。锅台不再倒烟。灶膛里的火苗,随着风箱一拉一送,由红变白,越烧越旺。不到10分钟,一锅水就烧开了。
     大家都非常高兴。不停地说:“谢谢荆大伯!谢谢荆大伯!”
     荆大伯乐呵呵地说:“谢我干嘛。咱们离这么近,我是没事来转转的。”他看看天说:“时候不早啦,王秋爽该做饭了。”
     自从改造锅台后,知青灶用煤由70斤下降到20斤。后来又降到15斤。省的煤钱,自然就添加到伙食费上。
     一天荆大伯来到知青灶。他喜欢在旁边看同学们吃饭、谈天。有时还插进来说两句笑话。
     荆大伯说:“我看你们知青灶每天都有些剩饭菜,还有刷锅水,倒掉可惜了。如果抓只小猪养着,到了年根下肯定可以喂成大肥猪。”
     赵辉说:“是呀。这件事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荆大伯,快告诉我到哪儿去抓小猪?”
     荆大伯说:“可以到集上买。过两天赶集时,我给你们抓一只。”
     几天后,荆大伯买来一只小白猪崽儿。才10快钱。
     贺豫生和李学农用土坯砌了个猪圈。女生喜欢喂猪,每天下工回来都来看看,甚至吃饭时也有人端着碗到猪圈旁,拨几口给猪崽儿吃。
     男生不喜欢喂猪,跟老乡要来一只刚断奶的小母狗。老乡说:“猫是奸臣,狗是忠臣,母狗更护家。家里穷得没饭吃,狗饿急了外出找食,吃饱后还是回来看家。”
     蓬勃非常喜欢这只小狗,经常逗它玩儿,还到街上和狗赛跑。下工回来,小狗老远就能分辨出他的脚步声,跑出院迎接,摇头摆尾,兴奋地上蹿下跳,围着蓬勃的腿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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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分队劳动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地里的小麦返青了。同学们在沟里栽的小树,嫩绿的枝条上鼓起芽胞。
     早饭时,老贫协拄着棍子慢慢走进院子。同学们一见他来,高兴地迎上前去,问长问短。老贫协不停地点头说:“好了,好多了!没啥关系。”
     贺豫生见老贫协一大早就过来,一定有什么事,忙把他让进窑洞。
     老贫协说:“大队让我通知你们,今天不上工。等会儿万仁和老郭要和大家开个会,研究一下今后的工作安排。”
     说完他站起身,边往外走边说:“我还有事。麦子返青了。我得招呼着放羊的,别叫羊子吃麦。”
     贺豫生告诉大家在东房集中,等大队领导来开会。
     随着一阵脚步声,高万仁和郭玉水来到东房。
     高万仁看了一眼给他让过来的凳子,也不坐,满带抱歉的口气说:“同学们从北京来到咱们村,有两三个月了。我没能经常照顾大家,这是我工作失职。请同学们多提宝贵意见。”
     同学们听了他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没有思想准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说什么。
     高万仁见同学们没有反应,慢慢坐到凳子上,掏出小烟袋,满上烟叶,打火机“咔”地一响,小火苗冒出来。他看着火苗说:“这样吧……”但他没说下文,而是开始点烟。等烟点着,他吐出一口青烟后才接着说:“刚才我与老郭合计了一下,想征求同学们对我们的意见。看见的、听到的都行。来的时间也不短啦,没什么见外的,有什么说什么吧!”
     同学们这才你一言我一语。
     有的说贫下中农对知识青年多么关心;有的说大队领导没有另眼看待知识青年,敢放手把任务交给同学们;还有同学给高万仁提意见,说他确实来的次数太少……
     有同学提出:“自从来西荆后,同学们总是在大队劳动,没有到生产队去。这样就不能接触广大的贫下中农。”
     这个意见刚一提出,原来蹲在炕沿上的郭玉水一下跳到地上说:“刚才同学们提的意见很对。我表示欢迎,接受大家的意见。我们今天找大家开这个会,一来是想听听同学们的意见,二来是找大家讨论一下今后怎么安排?
“我说有两个办法:一是集中;二是分散,分散到各小队去。同学们可以说说自己的意见。怎么样?”
     东房里沉默了。同学们来到西荆以后一直过着集体生活,以一个小团体的形式参加集体劳动。比较激进的同学曾提出散伙的意见,遭到大多数人的反对。今天大队领导专程来到知青点把这个问题摆出来,许多人没有思想准备。
     过了好大一会儿,李学农第一个表态:“我同意分散。”
     张娜立刻反对说:“不!我不同意分散。象咱们现在这样多好,热热闹闹,有说有笑。要是一分散,谁也不认识,冷冷清清,有什么意思?”
     她的话立刻遭到赵辉的反对:“我同意分散。有些人就是怕同贫下中农在一起劳动,就是不愿意离开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这些人谈不上思想改造……”
     赵辉的话刺伤了张娜的自尊心,她红着脸打断赵辉的话说:“你就会说大话。难道分散就证明思想改造好了吗?”
     赵辉毫不示弱:“对!只有离开了这个小圈子,才是迈向思想改造的第一步。”
     这时又有几个女生加入争论。有说散的,有说不散的。
     自从张娜和赵辉吵起来后,男生就不做声了。直到争吵声越来越高,简直都听不到谁在说什么。
     学农忍不住了,他把牛眼一瞪,大吼:“吵什么?你们这些嘴尖头发长的家伙!干活时一个不如一个,吵架时一个赛过一个!”
     会场顿时安静下来。
     贺豫生站起来说:“同学们,如果这样吵下去,我看到明天也争不出什么结果。还是每个人把自己的看法谈谈,然后由大队研究决定。”
     当女生争论不休时,蓬勃的脑子里飞快地演绎着17个知识青年散伙后的情形:
     首先是他自己。他可能落户到宝宝家。凭他俩的交情,宝宝绝不会亏待他。他也会象宝宝一样,在大队干副业,最好是技术工作。如果村里通了电,他就大有作为了。不过,他可不愿在农村干一辈子。只要有机会,他还是要回北京。所以散也好,不散也好,他都无所谓。
     张明应该落户到穆玉贵家,在西荆小学当老师,这样也瞎不了他满肚子的学问。
     贺豫生、李学农、黄琳他们肯定要扎根农村。还有赵辉、汪淼、梁百合她们也都是要在农村干一辈子的。男女搭配,正好三对儿!哈哈哈!大队不是说,还给盖房子吗。
     要是再彻底点儿,干脆男的倒插门,女的嫁村里。
     至于别的女生,如果散了伙儿,村里人肯定抢着要。不过象张娜那样的,她死活不会落户老乡家。
     那刘欣欣呢?不知她是怎么想的。但无论如何蓬勃绝对不能容忍乡下人把她抢走……
     该蓬勃表态了。他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说:“不管是集中还是分散,有一个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既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又要充分发挥知识青年的积极作用。我认为把知识青年放到小农场最好。如果在贫下中农的指导下,我们把小农场办好,不也是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了吗。”
     赵辉又说了一遍要彻底分散的理由。
     张明说:“赵辉你是司务长。如果大家一分家,是不是连知青灶也分了?”
     汪淼站起来说:“我觉得敢不敢彻底和小知识分子的圈子决裂,这是我们能不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关键。有些同志平时很会说大话,但一遇到具体问题就往后退,还要给自己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邢军听汪淼讲话太刻薄,也起来发言:“我们不能离开现实讨论问题。比如说吃饭问题就是一个实际困难。如果吃饭问题解决了,我同意分散。”
     贺豫生发言说:“我同意分散。既然大家认为插队落户这条路走对了,就应该把自己溶于贫下中农之中。有些人还留恋小知识分子的生活,不敢打破小圈子,说明我们与贫下中农的思想感情存在较大差距。如果分到各队,就在形式上缩小了这个差距。如果能和贫下中农生活在一起,就更能培养我们与他们的阶级感情。”
     高万仁看讨论的差不多了,说:“同学们的意见基本清楚了。我提议成立一个由大队干部、贫协代表和知识青年代表三结合的知识青年领导小组,共同管理知识青年的工作。关于知识青年分散还是不分散的问题,由领导小组研究出个意见,然后报大队革委会批准。”
     大家都没意见。当场成立三结合领导小组。知青代表是贺豫生和邢军。大队干部是郭玉水。贫协代表是刘守道。
     散会后,知青领导小组召开第一次会议,研究知识青年是集中还是分散?
     第二天,大家都没有上工,在家等着研究结果。
     中午,郭玉水和老贫协刘守道来到东房。
     郭玉水宣布说:“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我们知青领导小组进行了充分的讨论并经过大队革委会的批准,决定把知识青年分到五个小队去。”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看大家又接着说:“不过,吃饭和住宿还是要保持现状。这样便于同学们在一起学习和互相照顾。大家看看有什么意见吗?”
那些主张不分的同学低着头,或把眼睛看到一边,不做声。
     那些主张分散的同学一脸笑容,高兴地围着郭玉水问自己被分到几队?
邢军拿出一张纸,大声说:“安静!我把分队的名单念一下!”
     屋里安静下来。邢军念道:“陈阳、洪延安、马小溪分到一队;王秋爽、刘欣欣和我分到二队;贺豫生、黄琳、梁百合、张娜分到三队;李学农、蓬勃、张明分到四队;汪淼、赵辉、白桦、周晓月分到五队。”
    第二天早饭后,蓬勃、学农和张明来到四队的场院。这里已经有许多人等着。往常到这个时间,大伙儿早就下地了。但是今天为了迎接新社员,队委会决定在场院举行一个欢迎仪式。
     四队队长是一个胖胖的老汉,叫王忠温,留着两撇小胡子,虽然已经60多岁,但满面红光,走起路来和年轻人一样有力。社员们都叫他老队长。
老队长向大家介绍说:“这三位就是来我们四队的知识青年。大家鼓掌欢迎!”
     场院上响起一阵掌声。年轻小伙子拍得格外起劲儿。接着老队长介绍四队的情况:政治队长王永娃、贫协委员王忠厚、会计王平安。
     老队长说:“咱们四队的社员就不介绍了,以后再慢慢认识。现在你们三个报报名,让咱们四队的贫下中农认识认识。”
     于是蓬勃他们三个分别报了名。
     然后,王永娃说了欢迎词;王平安代表社员讲话;李学农代表知青讲话。
     小小的欢迎仪式结束了。
     老队长说:“时候不早啦。社员都下地干活。今天男劳力扬粪,妇女撒化肥。”
     田地里的小粪堆犹如布满在巨大棋盘上的棋子,相间七、八米。
永娃对知青说:“看着干吧。庄稼活不用学(xiao),人家咋着咱咋着。”说完来到一个粪堆旁边,起手扬锨,粪土均匀地撒到地里。
     王永娃,敦实的小个子,方头大脸,剃个“板寸”头。
     蓬勃看他一点不费力的样子,也学着铲起一锨,向空中一抛。没想到粪土不散开,一大坨落在地上。再扬一锨,还是那样。一堆粪扬完,周围地面上乱七八糟,东一坨西一道,还有许多没扬到的,露着地皮。蓬勃用脚把没扬开的粪往空地上踢了几脚,盖了一小块儿。可是那么多空白怎么踢满呢?这是扬粪,可不是踢粪。他又在别的粪堆上铲起一锨,打算扬到空白上,可是飞到空中的粪土却像故意跟人捣乱一样,偏偏又落到已经撒上的粪层。空白地仍然空白,而有粪的地方却越来越厚。
     蓬勃头上冒出汗来,不是累的,是急的。他在篮球队里投篮很准,但扬粪和投篮不是一股劲儿,他有劲儿使不上。
     他看社员们扬粪,不紧不慢地把铁锨向上一挥,粪土就像一道彩虹一样,在空中画出一个大弧,又突然散成一条宽带,均匀地落在地面上。第二锨扬出的粪土落地时正好接上前一锨的边际。他们转着圈扬完一堆后,地面上的粪土层正好形成一个以原先粪堆为中心的圆。一个圆接一个圆,圆圆相连成一片。偶有空白,补扬一锨,不偏不倚,正好盖上。
    蓬勃站在地里,象欣赏彩绸舞一样看着社员们扬粪。
    张明戳着铁锨,看着粪堆在发愁。
     李学农用铁锨端着粪土,弯着腰,一点一点地补填空白。
     永娃走过来说:“咋?扬不开吗?大学生连个活都不会干,读那些书做什么用?”
     张明气呼呼地说:“不会慢慢学吗。用不着讽刺人。”
     蓬勃说:“政治队长,今天这几行粪我们要是扬不完,就不吃饭了!”
     “不吃饭可不行啊!”说话的是贫协委员王忠厚。
     王忠厚40多岁,中等个,身穿一件黑色土布棉袄,腰匝一条麻绳,光头不戴帽子,紫红的脸膛上几条明显的皱纹,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农。
     王忠厚笑呵呵地说:“歇歇再干。永娃,知识青年刚到咱们队,什么活都不摸门路。往后咱们得勤招呼着些。”
     他态度和蔼可亲,不像永娃一张口就嘲笑人。他拉着知青坐到向阳避风的堰底下。那里已经坐着许多社员,有的在吸烟,有的在闲聊,还有的在地上玩一种“摆方”的游戏。
     大伙一见知青过来休息,都招呼坐到自己身边来。有人指着知青认人:“这个是蓬勃;这个是学农;这个叫张明吧?”
     然后大家自我介绍。蓬勃认识了老五、老邢、邵师、王中国、荆盛荣、荆生地、荆光荣这些中年汉子,还认识了门蛋、粪粪、张章、瘫巴、小栓、小磨这帮小青年。
     社员们问北京离西荆有多远?天安门有多高?家里都有什么人?
     正当大家说得火热时,老队长忽然提议说:“让知识青年念段报纸学习学习。”
    于是张明拿出随身带来的报纸读了一段。
    读完报,老队长说:“歇的差不多啦,该勾结了!”
     “勾结”这个词蓬勃是第二次听到。前一次是闹洞房时让新郎和新娘“勾结”。
     他看社员们纷纷站起来开始干活,才明白“勾结”是“干活儿”的意思。
王忠厚始终跟着三个知青,教他们怎样拿锨,怎样用力。他们三个也用心学习,渐渐掌握了扬粪的技巧,只是干得比较慢。
     瘫巴和小栓他们扬到了地头,又折返回来接知青这一行。
     永娃扬的最快。扬到地头,他扛着铁锨往回走,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检查社员们扬粪的质量。忽然他指着一行说:“平安,你扬得是个球啊!扣你两分儿!”
     平安赶快跑过来说:“别扣分呀。我补还不成?”
     不知不觉,太阳落西。老队长说声“回!”社员们扛起铁锨向村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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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19:37:3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19:44 编辑

     每天晚饭,知青灶的饭桌成了交流会。同学们边吃边说自己一天的见闻。
     张娜下到三队后,见社员赶着牲口犁地,她想学犁地。犁地是男劳力的活儿,队长不同意。但在张娜软磨硬泡下,队长终于答应她用牛试试。因为牛走得慢,比用驴或骡子好掌握。
     张娜小心翼翼地扶着犁把,学着社员的架势,用鞭杆往牛屁股上一戳,嘴里吆喝一声“大!”牛很听话,拉着犁子慢悠悠朝前走去。张娜双手扶犁,东倒西歪地在后面跟着,鞋里灌满土也顾不上。
     那些犁地的社员不由的停下牲口,满有兴致地观看这个女知青犁地。
张娜深一下浅一下地勉强犁到地头,却不知如何叫牛停下来。眼看着犁铧出了地界,牛走上路了。张娜慌忙把犁子提起,想把牛拉回来。
     一个女生的力气哪有牛的大呢?这头牛突然感到犁子轻了,后面又传来一连串听不懂的吆喝声,以为要回家了,竟然迈着步子,顺路向村里走去。
张娜不知如何是好,用手拽着犁把,大声喊人来帮忙。牛听她喊的急,索性撒开四蹄小跑起来。等社员气喘吁吁追到时,牛已经拉着犁子和张娜进了饲养院。
     饲养员奇怪地问张娜为什么把牲口赶回来?当听社员讲了事情的经过,笑得喘不上气来。
     梁百合在饭桌上绘声绘色地讲完这段故事,同学们笑得喷饭。
     蓬勃喜欢饭桌交流会。自从分队后,只有小饭桌能把大家聚在一起。更重要的是,他喜欢看刘欣欣被逗笑的样子。
     在饭桌交流会上,同学们做了一个重要决定:
     知青分到各队后,就像普通社员一样,要靠劳动挣工分。今后队里分粮、分钱,全凭工分。为了不影响王秋爽挣工分,大家决定轮流做饭。
     这一天,西荆的知识青年又迎来一位新成员——梁跃进。他是梁百合的弟弟。在知青里,跃进的年龄最小,大家都把他当弟弟看待。分队时,梁百合希望跃进也到三队,但跃进要独立,选择了一队。
     天气一暖和,蚊虫开始活跃,同学们的身上被咬起大包。
     蓬勃坐在炕上,一边挠着奇痒无比的大包一边想:“西荆的蚊子怎么来的这么早?还如此厉害,一咬就是一串大包。”
     别人也在挠痒痒,谁也睡不着。油灯下看不见蚊子,更奇怪的是西荆的蚊子连飞的声音也没有。
     蓬勃说:“咱们明天挂蚊帐吧!”
     蚊帐是一零一中同学们的必备品。因为一零一中是住宿校,圆明园里的蚊子特别多,没有蚊帐是不行的。那时同学中就流传一个顺口溜:“圆明园里怪事多,养鱼池里划大锅,半夜青蛙大合唱,蛐蛐儿蚰蚓蚊子多。”乡下蚊子可能更多,所以大家都有准备。
     第二天把蚊帐挂上了。奇怪的是,半夜里仍然被咬醒。这儿的蚊子实在太厉害了!
     吃早饭时,人人都在挠痒。女生身上的大包更是明显。都说挂上蚊帐也没有用。
     上工休息时,蓬勃问瘫巴:“西荆的蚊子怎么看都看不见?咬起人来却如此厉害。”还指着身上的大包给瘫巴看。
     瘫巴一看就笑了,说:“这不是蚊子咬的,是虼蚤。书上叫它跳蚤。西荆的虼蚤欺生,专咬外地人。”
     蓬勃不懂了,他说:“跳蚤吸人血,难道还分本地人和外地人吗?”
     瘫巴两眼笑成一条缝,说:“我跟你说着玩呢。其实我们也挨咬,只不过是咬惯了,就不起包了。不信你看看。”说完他把食指粘上吐沫,慢慢从衣服的下摆伸进去,一会儿又抽出来,把手伸到蓬勃的眼前。他的食指和拇指紧紧捏在一起,互相搓了两下,慢慢打开。
     蓬勃看清了,一个小小的棕色的跳蚤被吐沫粘在手指上,被搓死了。他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像有无数的跳蚤在他肚皮和腿上爬行。
下工后,蓬勃把跳蚤的事告诉大家。同学们慌了,赶快抖搂自己的衣服,说:“怎么办呀?”
     李学农说:“我去问问穆玉贵。”
     一会儿,李学农带来好消息:“穆玉贵说有个土办法,就是用来苏水加农药敌百虫,配成混合液,喷洒在屋内和炕上,能防跳蚤。”
     女生说:“那就赶快弄吧!还等什么?”
于是李学农负责到队里找敌百虫;蓬勃负责到卫生站找来苏水;贺豫生负责到小卖部买喷壶。
     第二天,药剂找齐,配好溶液。蓬勃对准墙根的一条“钱串子”喷了一下。那家伙刚爬了几步,便身子一卷,死了。女生催着说:“快给我们喷喷去吧!”
     蓬勃说:“不行。敌百虫是剧毒农药,恐怕对人体有害。我得做个试验。      你们再忍两天吧。”
     说着他在胳膊内侧抹上一点溶液。
     两天后,蓬勃的胳膊没什么不良反应。于是开始喷洒溶液。
     晚上临睡前,邢军过来说:“女生要求再给被窝里喷点儿药。”
     蓬勃说:“那怎么行呢?万一中毒了怎么办。”
     邢军说:“你都抹身上了,她们说为了不挨咬,也豁出去啦!”
     蓬勃来到东房,给她们的被窝里喷药。还有女生穿着衬衣,站在炕上说:“给我身上也喷点儿。”
     蓬勃一边喷一边开着玩笑:“你们可算找到救星了!”

     一场雨水把地里的麦子催起来,几天后开始拔节了。又一场雨水,麦子就秀穗了,绿油油的一片。棉花也有半尺高了。
     老队长走进麦田,用手轻轻拢过一把麦子,就像抚摸心爱的孩子一样,心里充满了甜蜜。
     麦子扬花后,老队长天天仰头看天,希望在麦子灌浆前下场透雨。真是天随人愿,一场雨虽然不算太透,但下得及时。麦粒好像在一夜之间就鼓起来。
     公社的“估产组”来到西荆,到各生产队评估小麦的产量。
     老队长和政治队长把他们带到地里,一块麦地、一块麦地地估产。“估产组”不断夸赞麦子长得好,想把产量估高些。老队长一个劲儿说小麦种子不好,又赶上播种时天旱,出苗不齐,产量上不去。有时双方争论不下,就各打折扣,取个中间数。
     公社把产量估高,为的是提高上交公粮的指标,好向下面多派公粮。
老队长把产量估低,为的是多给社员留点儿细粮。
     按照当时统购统销政策,队里打下的麦子必须按公社派下的指标上交公粮,留下一小部分给社员。这样一来,社员一年的口粮就不够了。入冬后,国家再拨下“返销粮”,补充社员口粮缺口。“返销粮”全是玉米和高粱。
     西荆是县里的产粮大户,主要是小麦和玉米。村里人均耕地4.7亩,其中2亩多地种小麦;1亩多地种棉花;其余的种秋粮。为了多打秋粮,还在麦地里套种玉米。
     按亩产小麦300—400斤计算,西荆人均生产小麦600—800斤。根据县里的规定,队里打下小麦后,80%要上交公粮,20%分给社员。因此,每年西荆村民只能分到170多斤麦子,分到200多斤秋粮,还有100多斤的缺口,就靠“返销粮”了。
     晋南的5月,艳阳高照。只几天时间,麦穗黄了。微风吹来,麦浪滚滚,麦穗碰着麦穗,“沙沙”地响着,好像告诉人们:“丰收了!”
     社员家家户户都在磨镰。
     麦收是西荆的头等大事。只要麦子一入库,全年的公粮指标就算完成了。但是麦收的季节,又是多雨的季节。如果抓不紧,熟透的麦子会掉粒,堆在场院的麦子会发霉。俗话说:“麦熟一晌,虎口夺粮。”早晨还发青的麦子,下午就干的焦黄。所以,只要说麦收,不但勤快人要豁着命干,就连平常那些偷奸耍滑的人也不敢怠慢。
     四队的场院比往年扩大了一倍,早就轧得溜平。在场院东头加盖了一间库房。老队长虽然在估产时把产量压了又压,但他心里有数。这从他每天乐得翘起来的小胡子就能看出来。
     饲养院东南角上,砌起头号大灶。大锅、炊具一应俱全,早就准备好了。麦收时节,各队都吃大灶,家户一律停伙。为的是全民参加抢收。
饲养员提前好几天就给牲口加了料,把牲口喂得膘肥体壮。木匠把大车拾掇的利利索索。
     平安忙着买大席、簸子、嘎巴绳子、木叉、筋叉、大扫帚……
知青们也买了镰刀和草帽。准备参加抢收小麦的战斗。
     为了保证麦收任务的顺利完成,四队召开队委会,专门研究麦收时的劳力安排和队干部的分工:
     永娃带领青壮年割麦;
     平安带领妇女、小孩抱“麦蒲子”;
     忠厚带领老汉组捆“麦个子”;
     中国带领四个最有劲的小伙子装车;
     名叫有优的车把式负责大车运输;
     老队长带领三个有经验的老汉在场院打麦……
     另外,割麦组的还要加班麦子入库和打麦秸垛;
     老汉组晚上加班看场护院。
     蓬勃和张明分到割麦组,李学农分到装车组。
     明天就要开镰割麦,队里杀了一口大肥猪。
     刚蒙蒙天亮,老队长就敲响了下地的钟声。因为早晌凉快,有露水,熟透的麦子不掉粒。社员们不吃早饭,就开镰割麦。
     割麦时,每三人一小组,一人割三行。割麦最快的人在前面“拉豁子”,另外两人依次跟在后面。
     三人割过去,后面地上便留下一个一个放倒的“麦蒲子”。
     蓬勃跟在一个“拉豁子”的后面,一会儿就跟不上了,被落下很远。
     开始时,是镰刀不听使唤,左右手配合不好,麦子拢不到手里,一刀割不干净,地上立着“旗杆”,还要再补割一刀。
     后来会割了,又出现够不着“麦蒲子”的问题。
     “拉豁子”的一把能抓6刀割下的麦子,撂在地上的“麦蒲子”相距四、五米远。蓬勃怎么也抓不了这样的大把,要前后跑着才能把手里的麦子放到“麦蒲子”上,既耽误时间又累腰。
     一块地,别的社员全割完了,只留下两趟知青的没割完。当知青这两趟割完时,社员们把另一块地也割完了,正准备回村吃早饭。
      吃过早饭,大约10点来钟,天气已经很热。社员们不休息,顶着烈日,又干第二晌。
      平时队里只干两晌活,就是早饭后一晌,午饭后一晌。麦收时,在早饭前加一晌,干三晌活。
     来到地里,蓬勃吸取刚才的教训,没急着干,而是叫住小栓请教。
     小栓说:“要想抓大把,关键是用镰刀向手里拢麦子时的技巧。”
     他边说边做示范:“你看,用镰刀拢过来第一把麦子,抓住,齐根割下;再用镰刀拢过来第二把麦子,让它和前一把麦子交叉压住,用手抓紧,再齐根割下;第三把拢过来,和第二把交叉压住,抓紧,割下……直到第六刀割下,左手抓住的麦子是互相交叉‘压茬’的。所以抓一大把也散不了。”
     蓬勃试着割了几刀,果然能抓大把了,只是动作生疏。
蓬勃说:“小栓,你在前‘拉豁子’,我在后面跟着。”
     小栓说:“开始学‘压茬’千万不能快,当心割到手。”
     两天后,蓬勃学会了“压茬”抓大把,割麦的速度也和社员一样。每割完一行,他也有功夫直直腰,休息一下,看一眼麦收的壮观场面。
     那些割麦的,银镰闪烁,各组交错前进。“拉豁子”的和跟后的都是6刀一大把,头也不抬,只听见“沙、沙、沙!沙、沙、沙!”的割麦声,还有“哗”的一下放“麦蒲子”声。
     当一块地割完后,妇女和小孩把“麦蒲子”抱在一起,让老汉用嘎巴绳捆成半人高的“麦个子”。
     紧接着大车过来。装车的小伙子憋足力气把“麦个子”举起来,装上车,码齐。车把式用大绳刹紧,鞭子一摇,把大车赶到场院。
     场院立刻有人卸车,解开“麦个子”,摊开晾晒,准备打场。
     人人都在紧张地劳动,但是忙而不乱,井井有条。社员们在抢时间,要抓住这几个晴天赶快把麦子打下来。
     一气儿干了六天,社员们已经累的人困马乏。特别是割麦组的,他们要起大早下地割麦,从地里回来后还要在场院加班入库和打麦秸垛,个个累的腰酸腿痛。蓬勃更是累的腰直不起来,汗水蜇得眼睛睁不开。
     四队与五队交界处有一块70多亩的麦田,是队里最大的地块。只要拿下最后这一块,割麦任务就完成了。
     永娃带着疲惫不堪的割麦组来到地边。
     强烈的阳光下,面对70亩黄澄澄的麦子,永娃先是坐在地上,脱下一只鞋,向镰刀上啐了口吐沫,在布鞋底上杠了杠刀刃。然后站起来走到地头,一猫腰,“沙沙沙”,他第一个拉开了“豁子”。社员们也拖着沉重的双腿,投入最后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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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19:44:5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19:49 编辑

     蓬勃咬着牙,忍着剧烈的腰疼,紧跟其后。
     因为地块大,蓬勃觉得地阵子特别长,好像永远割不到头。中间他直了几次腰,每次都好像要断了似的。头顶烈日晒着;脚下地面烤着;胸前麦芒扎着;脸上汗水淌着。
     正当他就要崩溃时,忽然看到了“援军”——是五队的一伙人过来支援四队割麦。赵辉也在其中。她正从对面来接蓬勃割的这一趟。
     谢天谢地,她真是救世观音呀!
     蓬勃立刻来了精神,紧割一阵,与赵辉会合。
     蓬勃艰难地直起腰,看着赵辉说:“你要是不来,我得累趴下啦!”
     他想送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却是一副咧着嘴的苦笑。因为腰太痛了。
     赵辉倒是满面春风,一副开心的笑容。几天不见,她变黑了、瘦了。
     蓬勃和赵辉对视着,他发现赵辉那双漂亮的眼睛显得更大,深黑色的眼眸犹如两潭池水。看她那一手握镰,一手叉腰的样子,蓬勃突然想到毛主席的一句诗词:“飒爽英姿五尺枪……”不过现在改为“飒爽英姿三尺镰”更有韵味。
     赵辉见蓬勃呆呆望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忙说:“别傻站着啦。看人家都休息了,咱们也歇会儿。”
     他们走到地头,找个土坎儿坐下。
     蓬勃摘下草帽,用手背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你们五队的干嘛帮我们四队割麦子?”
     赵辉掏出一块小手绢,一边慢慢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说:“我们也是刚割完。本来都要回去了,我看这一大片地上,就剩你们四队还有一小块是黄的。我一招呼,大家就都来啦。”
     蓬勃看着赵辉擦汗的样子,心中浮现出一〇一中体操队里那个头上扎着两把刷子,在体操垫上做着软翻的赵婷婷。赵婷婷不但喜欢体操而且还喜欢舞蹈。同学们用轻风摇柳和婀娜多姿来形容她的舞姿。文化大革命后,赵婷婷改名赵辉。她原来的名字不是挺好嘛,亭亭玉立,名如其人,嫣然体操队里一支花儿。也许是她觉得自己的名字有点“小资”味儿,不太吻合当时的革命思潮。
     蓬勃想:“让这个年方二八的小女孩儿在烈日炎炎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割麦,真可惜了她的好身段。”
     想着不由得说道:“我们四队不让女的割麦。你们五队怎么能让你割麦呢?”
     赵辉说:“五队也不让女的割麦。我偏要参加割麦组,他们也没办法,就同意了。”
     蓬勃佩服赵辉的勇气,他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生说:“你割麦就不腰疼吗?反正我是疼得不得了。”
     赵辉说:“你们都说腰疼。我就奇怪了,怎么我的腰就没疼得那么邪乎呢?”
     这时社员们那里传来笑声。永娃是个“活宝”,经常说个笑话或出个洋相,逗得大伙乱笑。
     今天五队来支援,他更是开心。看休息的时间够了,他突然对蓬勃说:“你俩的悄悄话说得差不多了吧?”然后对社员大喊:“该勾结了!”
     社员们看着蓬勃和赵辉哈哈笑起来。
     人多力量大。最后剩下的一块麦子,很快就割完了。
     永娃叉腰看着地里星罗棋布的“麦蒲子”,长出一口气,向社员们喊道:“回家喽!吃白馍馍喽!”
     麦收顺利结束。公粮如数上交。平安的算盘珠子打得哗哗响。社员人人眉开眼笑,队里要分麦子了!
     停了几天的知青灶又重新开伙,“饭桌会议”又热闹起来。生产队要向国家上交公粮,同学们也准备向知青灶上交“公粮”。这是他们步入社会后的第一笔收入。同学们纷纷汇报队里的分粮预算。赵辉统计了一下:知青灶大约能收到3000多斤麦子。
     四队分麦时,用的是大柳篮。先用一只新的柳篮装满麦子,称出重量。然后分麦时,只记篮数,不再称重。
     蓬勃发现,用这种方法,社员实际分到的麦子要多于预算。因为称重的那一柳篮麦子装的是“平口满”,而分麦时装的是“凸口满”。另外,装麦时还不断地向下撴,把柳篮越撴越大。
     各队都是这样。知青们最后分到的麦子远远超过3000斤。
     在与老乡们共享丰收喜悦时,蓬勃还有一件特别高兴的事。他收到爸爸的来信。信上说妈妈被解放了!以前整妈妈的那个造反派头头站错了队,被下放到农场劳动。爸爸结束养马生活,即将到某导弹基地报到。
     人逢喜事精神爽。
     蓬勃从瘫巴那得知孔家庄有个水库。他决定后晌不下地了,要去游泳。到老队长那去请假,老队长一口答应。
     听说知识青年要游泳,村里几个小青年也跟着去。
     在去水库的路上蓬勃问瘫巴:“老队长今天怎么这么痛快?”
     瘫巴说:“一是麦子收成好,老队长心里高兴;二是现在地里没什么活儿,就是管管棉花,那都是妇女干的。你没看见?男劳力都干自留地去了。还有,现在是盖新房的时间。谁家盖房,大家都去帮忙,说去就去了,用不着向队里请假。”
     蓬勃说:“奥!原来是这样。这么说,大队也该给我们知青盖房啦。”
     一路聊着,来到孔家庄水库。库水碧蓝,深不见底。
     没等蓬勃下水,瘫巴先跳下去,他游的是“狗刨”。
     蓬勃用脚试试水温,还真不错。他下水慢慢向里走,才几步,就感到下面是个台阶。他小心地向前一迈,立刻就进入深水,于是开始“踩水”。他踩着水洗头、洗身子。他来水库的目的就是要痛痛快快洗个澡。
     岸上坐着的小青年不会水,他们是想看看城里人怎么游泳?
     蓬勃洗够了,把身子一横,用“自由式”向瘫巴追去。只见他两臂轮番划水,两脚打着水花,象小快艇似的追上瘫巴。然后又换成仰泳。瘫巴的“狗刨”也不示弱,“噗通!噗通!”打着节奏,和蓬勃向水库中心游去。
     突然听到岸上有人呼喊。蓬勃停下,回头看见他们指着水里喊:“有人淹着啦!”
     被淹的人正在挣扎。
     蓬勃对瘫巴大声说:“我去救人!你小心点儿!”
     说完,他抡起胳膊,用最快的“自由式”奋力往回游。离溺水人三、四米处,他停下来,贴着水面大喊:“别动!我救你!”
     蓬勃在舢板队学过溺水救护。他必须从溺水者的背后接近,否则会被对方抱死,无法解脱。他瞄准溺水人停止挣扎的一瞬间,一个猛子扎下去,从溺水人底下向上一托,溺水人的头部便露出水面。见了亮光,溺水人马上老实了。蓬勃顺手从他背后抠住腋下,一手托人,一手划水,把他弄到岸边。岸上的人把他拽上去。
     因为救得及时,溺水人还清醒着,只是不断地吐水和咳嗽。
     蓬勃的好兴致被搅了,他生气地对那小子说:“你他妈吃饱撑的?不会游泳下什么水呀!”
     那小子缓过劲来后,说:“我刚才看你站着洗澡时,水才齐腰深。我也想下去洗洗,才走两步就没底了。”
     蓬勃眉毛都立起来了,大声说:“你傻呀?我那是踩水!我都没够着底儿!”
     说完拾起衣服,对瘫巴说:“走!回村去。”
     那帮小青年看蓬勃生气了,跟在后面走着,一路谁也没敢说话。
     第二天,那小子和瘫巴来找蓬勃,他说:“俺娘让我请你到家里吃饭。”
     蓬勃板着脸说:“吃什么饭?”
     瘫巴忙在旁边解释说:“他叫刘新社。昨天回家后,他爹没打死他。说要不是知识青年,他早喂鱼了。人家要谢谢你。”
     蓬勃笑了,对瘫巴说:“这饭该吃。我去。”
     刘新社家住窑洞。炕上摆了一个小炕桌,早就备好了酒菜。见蓬勃进来,赶快让上炕。
     新社爹是个地道的庄稼人,不会客气,只会劝吃饭。还是新社娘把意思说明了:“俺这娃不懂事,惹他大哥生气了。”
     听这么一说,蓬勃倒不好意思起来,忙说:“咳!我早就不生气啦。当时我是后怕。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跟我一块儿到水库的,要真出了差儿,我不也沾包儿吗?”
     新社娘说:“可别这么说。听娃们说,你的水性可好,站在水里就把俺新社举上来啦。新娃,还不快谢谢你大哥?”
     新社满了一盅酒谢过蓬勃。
     蓬勃问:“水那么深,你下去后沉到底了吗?”
     新社说:“我当时一脚踩空,水就没了头。可是我心里很明白。我憋一口气,让他沉底。我心想,只要到了底,我就两手抓住泥,从水底爬上岸。后来真的沉到底了,我就用手抓地。没想到一抓地,我的两条腿就翻到上面去啦。鼻子一进水,我就慌啦,分不清哪是上面,哪是下面?只管乱抓挠,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看不见。后来憋不住气了,就喝水。我想这下完啦!
“后来听有人喊‘别动!’我知道有人救我来了。我赶快伸开胳膊不敢动,就觉得身子底下一顶,我就飘上来啦!”
     蓬勃听完他的叙述,乐得“哈哈”大笑道:“这人急了,什么招儿都想得出来。不过,真有人抱着石头在河底走的。这水有浮力,你没抱着石头,可不一抓水底就两脚朝天了呀!”
     每当想起新社抓水底的故事,蓬勃都憋不住“扑哧”一下乐出声来。好几天了,这个劲儿也过不去。后来他再到水库游泳时,还亲自试了试,确实是抓住泥底一使劲儿,就两脚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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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31 19:50:5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20:26 编辑

                                  第八章  通电

     要通电了!
    赵金龙和高万仁从县里开会回来,立即召开村委扩大会。因为蓬勃对电力知识比较了解,所以让他代表知识青年参加扩大会议。
     高万仁说:“为了加快社会主义农村建设,绛县计划给还没有通电的四个公社通电,彻底扫除‘无电村’。其中包括勃村公社。西荆也要通电了。”
     “通电所需的财力、物力由县、公社和大队分担。”
     “西荆要承担的有两部分:一是村内全部低压输电、配电的线路和设备;二是村外高压主线至村头变压器的部分高压电杆和线路。”
     “我们有三件事要做:
     第一件事:大队做个预算,看各队派多少款?抽多少劳力?
     第二件事:成立一个办电领导小组;
     第三件事:选一个人送到县里学习。他今后就是西荆的电工。
     老赵,你看还有什么补充地?”
     赵金龙说:“通电对我们西荆来说,是一件大事。祖祖辈辈点着小油灯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希望各生产队发扬社会主义大协作的精神,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我看第二件事今天就可以定下来。办电领导小组就由万仁和我负责。”
     “我建议让蓬勃讲讲这电是怎么通进来的?”
     蓬勃毫不掩饰地说:“我在学校虽然学了一些电的知识,但那是书本上的。我参加了学校的无线电组,有过动手的经验,但那只限于低压。高压部分我没有实践过。现在让我讲,也是纸上谈兵。”
     郭玉水鼓励说:“纸上谈兵就纸上谈兵。谈谈总比不谈强。我们现在是什么也不懂。”
     蓬勃清清嗓子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咱们农村用的电是交流电。交流电的电流通过导线从发电厂输送到变电站,再从变电站输送到用户。从变电站输出的电流是10万伏的高压电,高压电不能直接使用,必须通过变压器把高压电变成380伏的低压电。380伏的低压电就是动力电。动力电可以驱动电动机,带动机磨、水泵、铡草机什么的。380伏动力电是三相火线,把其中任何一相火线与0线配合,就变成220伏的照明电。照明电可以点亮电灯,使用家用电器。”
     “刚才书记说的:村内低压输电,配电设备,就是变压器和变压器以后的部分。再说清楚点,就是:高压是县里的,低压是村里的,分界线是变压器。”
     “还有,无论高压电还是低压电,都有危险性。人和牲畜不小心碰着,会被电死。因此安全用电非常重要。”
     “我说完了。都明白了吗?”
     郭玉水说:“都不明白。什么‘压’的?‘伏’的?你干脆说说西荆需要干什么吧。”
     蓬勃说:“刚才书记说了,首先是搞个预算。预算什么呢?我认为包括三个方面:
     “一是买材料要用钱。包括变压器、水泥电杆、电线、横担、瓷瓶、闸刀、电表、专用工具以及安装设备所需的辅料。”
     “二是建造配电室和安装配电盘。”
     “三是调动劳动力,挖电杆坑、埋杆、架线。”
     “以上是粗略的预算。实际干起来还有许多具体问题,因此预算要打出一定余量。”
     赵金龙说:“那得花不少钱吧?”
     蓬勃说:“这里最贵的是变压器。看买多大的了。象咱们这样的大村,眼下30千伏安的够用。但长远看,最好一次到位,装一台50千伏安的。”
     “价钱嘛,大概每10千伏安1万元。”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在盘算着如何凑钱?
     高万仁说:“咱们有劳力。如果自己打水泥电杆,可以省一大笔钱!”
     蓬勃说:“不但电杆可以自己打,配电盘咱们也可以自己装。买一个标准配电盘要一两千元,如果自己装,五百来元就可以拿下!”
     “好!下去后大队再研究研究。凡能自己干的,咱们都自己干。”高万仁磕了磕烟袋,又接着说:“大伙推荐一个电工吧。”
     郭玉水说:“咱们村没懂电的,我看蓬勃就不错。”
老贫协说:“我看,中。”
     高万仁说:“这样吧,电工先不忙定。下去后大队再研究研究。”
     散会后,蓬勃把要通电的好消息告诉大家。同学们高兴极了。
     张明对贺豫生说:“贺豫生,你那‘一灯油精神’快成历史了。”
     女生不知其中意思,忙问:“什么叫‘一灯油精神’?”
     张明绘声绘色地说:“贺豫生每天晚上都要看书学习。他说不学习就要落后。毛主席还说呢:‘一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贺豫生说他要活到老学到老,就是在农村也要坚持,坚持每晚学习必须熬完一灯油。他说这是一灯油精神。”
     大家对贺豫生的刻苦学习精神没有不佩服的。
     从来不开玩笑的贺豫生也风趣地说:“那么以后我就改成一度电精神啦。”
     蓬勃冲着大伙儿说:“你知道一度电是多少吗?那可是一千瓦小时呀。25瓦的灯泡,要点40个小时那。”
     贺豫生一时语塞。同学们都笑了。
     两天后,高万仁把蓬勃叫到大队部。
    点着烟袋后他说:“大队研究了你当电工的事。有人担心你在咱们村不长远,我们也留不住你。所以大队的意思是选一个本村的人当这个电工。看看你的意见如何?”
     蓬勃静静地想:“高万仁说的很对。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在农村干一辈子。这样也好,有机会走的时侯,不留什么牵挂。”
     蓬勃说:“我同意大队的意见。我建议让宝宝当这个电工。他聪明好学,也懂一些电的知识。特别是他非常喜欢电。他曾跟我说过,他最大的理想是实现西荆的电气化。”
     高万仁点点头说:“大队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宝宝平时有点散漫,有的人不放心。”
     蓬勃说:“行业里有这么一句话:‘紧车工,慢钳工,吊儿郎当是电工’。电工需要聪明人干,他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当然就清闲。如果电工忙得团团转,那就糟了。我了解宝宝这个人,他就是那种要清闲的电工。”
     高万仁一磕烟袋锅说:“好吧!大队再研究一下。你当不成电工,可别有什么想法呀。”
     蓬勃笑着说:“不会的。我这个人对什么事都无所谓。大队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干。你放心吧!”
     第二天宝宝来找蓬勃,既高兴又抱歉地说:“大队已经决定让我当电工,明天就去县里学习。万仁说这个工作原来是给蓬勃的,后来又决定选一个本村的人当电工。叫我珍惜这个机会,好好干。你看,让我把你给顶下来了。我真是过意不去。”
     蓬勃微微一笑说:“这有什么?你就放心大胆地干吧。你先到县里学习,那都是专业知识,你要好好听。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回来后我再给你讲。你一定会成为最棒的电工。”
     临走前,宝宝把蓬勃请到家里,亲手擀面,做了一锅“鸡蛋挑齐子”。
两个月后,宝宝结束了县电业局办的电工学习班,带回几本书。他向大队简单汇报学习情况后,径直来到蓬勃住的窑洞。两人一见,分外亲热。
     蓬勃笑着对宝宝说:“你终于修成正果啦!快说说都学了些什么?”
     宝宝兴奋地说:“开始时讲了些电的知识。哎呀!太复杂,我也记不了多少。后来就是参观,看人家的电力是怎么管的?后来又做实验,让我们看电的威力有多大?那么厚的石板闸,用高压电一下就打碎了。意思就是安全用电。最后是实践,教我们怎么接线、绑线、爬杆……”
      蓬勃听宝宝滔滔不绝的说完,忙问:“你还真学了不少东西。大队下一步怎么安排?”
     宝宝说:“大队要自己打水泥电杆。县电业局有个大院,别的村打电杆都去那。电业局有打电杆的模具。我找你的意思,是商量如何定下打电杆的数目?”
     蓬勃说:“这个好办。回头你跟大队说一下,把我从四队抽出几天,我帮你搞一下测量,同时定下立杆的位置。位置有了,数目自然就出来了。”
     第二天老队长见面就对蓬勃说:“你去大队帮宝宝办电吧。这是咱村里的大事。队里的工分照样给你记。”
     蓬勃心里想着:“宝宝办事可真快。他肯定找了大队,大队又找四队要人。”嘴里却说:“那多不好呀。我没在队里干活,还拿队里的工分。”
     老队长哈哈一笑说:“村里通电,我们高兴还来不及那!记几个工分算啥?快去吧!”
     蓬勃来到宝宝家,把一张纸铺在桌上,摆出最正经的姿态说:“我宣布:西荆大队电力设计小组正式成立!”
     宝宝诚恳地说:“你当组长,我听你的。”
     蓬勃也不推辞,说:“这个组长让我当我就当。但你还要当联络官,全权负责与县电业局的联系。”
     宝宝说:“没问题!咱们现在干什么?”
     蓬勃胸有成竹地说:“画图。拿上皮尺、笔和纸,咱们现场测量去。”
     两人整整用了两天时间,画出西荆的平面图,还在图上标出高压进村路线、配电室的位置、低压动力主线路、照明主线路……
     看着亲手绘制的“电力规划图”宝宝问蓬勃:“下一步咱们还干什么?”
蓬勃不慌不忙地说:“看书。把你从县学习班拿回的那几本书,让我看一下。”
     宝宝拿过书来。
     蓬勃从中取出一本《农村电工》,翻到“架空线路”一章,对宝宝说:“这一章正好用得上。你好好看看。”
     宝宝看完后说:“这书上讲得真清楚:杆距50米;与建筑物安全距离1.5米;电线下垂距地面应大于4米……这一下连电杆的长度都能算出来了。”
蓬勃笑嘻嘻地说:“现在你知道该干什么了吧?”
     宝宝说:“是不是在图纸上标上埋杆的位置和算出杆数?”
     蓬勃把头一点说:“对呀!快动手吧。”
     宝宝按比例在图纸上标注了埋杆位置,点好数目,搓搓手说:“大功告成!”
     蓬勃把头一摆说:“还没完那。咱们还要去踩点儿,具体定下埋杆位置,还有立杆的高度。这可是个细活。因为地形复杂,落差、障碍、转角等因素都会影响埋杆的位置,不可能正好50米一根杆,要在现场一个一个解决。”
     话不迟疑,他俩按照“架空线路规范”要求,把每根电杆精心定位,在地上钉上木桩,在图上标注位置、高度。如果有转角,还要确定转角拉线的位置。
     当走到沟边时,发现了问题:沟宽100米,要做跨沟线。如果只简单地在图纸上标注埋杆位置,肯定会出差错。因为在现场观测,沟边5米内不宜埋杆,所以必须退出十几米才安全。这样,跨沟线的长度是120米,再加上下垂参数,线长应该超过130米。
     按原设计,村内低压线路使用的是16平方铜线。蓬勃算了一下,由于跨度太大,铜线自重加上风力、雨雪等气候因素,16平方铜线的抗拉强度不够。
     两人一商量,决定把跨沟线改成25平方铜线。
     还没出手,他们就消除了一个隐患。两人会心地笑了。
     很快,一份清单做出来,交给大队。各种材料的数量和规格一目了然。
根据清单,大队做出具体安排:派人外出采购;抽调人力到县里打水泥电杆;在村里盖配电室……
     一路人马到城里打着水泥电杆,另一路人马在村里要提前挖电杆坑。在挖坑之前,蓬勃提醒宝宝说:“农村没有吊车,立杆全凭人力。一根水泥杆三、四百斤,再加上横担的重量,垂直把电杆立在坑里一定很困难。咱们得想个办法,既能把电杆立起来,又要保证立杆的质量。”
     宝宝是个聪明人,他想了想说:“我倒有个主意。垂直坑不好立杆,如果把坑口开大,形成一个斜坡。这样不就好立杆了吗。”
     蓬勃一边想一边自言自语:“坑口开大了,立杆的准确性和稳定性要受影响。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他想了一会儿,突然高兴地说:“有了!咱们挖一个由垂直的竖坑和斜坡的组合坑。这样,人工立杆的问题解决了,准确性和稳定性的问题也解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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