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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西荆村民 于 2016-1-31 20:06 编辑
他一边在纸上画图,一边解释说:“把水泥电杆抬到斜坑里,杆底顶住竖坑壁,杆头用方木垫起来,然后在杆头拴上绳子,用力一拉,电杆就竖起来了。因为有竖坑做依靠,电杆的垂直度和稳定性都保证了。”
宝宝说:“太好啦!明天咱们就去画坑。”
白天,蓬勃和宝宝提着白灰先在地上画坑,再向每个挖坑的人讲清楚电杆坑的形状。等坑挖好了,再用钢卷尺测量挖坑的质量。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晚上他俩在家里看书学习,研究白天遇到的问题,制定下一步工作安排。
他们还要自己动手安装总配电盘。
蓬勃精心设计,画好配电盘的正面图,对宝宝说:“咱们的配电盘就是这个样子。你看如何?”
宝宝看了一会儿,说:“要是真能实现,它肯定比我参观时看到的所有配电盘都好。”
蓬勃说:“我画的这张是配电盘的正面图。外行看正面,内行看背面。等我把背面布线设计好之后,那才盖了帽了!凭你我的本事,咱们绝对能装出全县第一流的配电盘来。”
配电盘图纸完成之后,宝宝马上找高万仁。
自从宝宝学习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改从前的懒散作风,办起事来有板有眼。高万仁知道,宝宝和蓬勃搭档,连出“妙手”,因此只要宝宝提要求,他也得放下书记的架子,对宝宝言听计从。
宝宝说为了节约资金,他和蓬勃要自己装配电盘。需要大队做的工作是:第一,派木匠按图纸尺寸制做配电盘的面板,要求正面用镀锌板全包。第二,派采购按清单购买安装配电盘所需电器和材料。
高万仁一口答应,马上安排下去。
西荆的电力工程实在太顺利,每一步准确的就像钟摆一样。
两个年轻人形影不离,白天在外指挥,晚上加班安装配电盘。
大队也全力配合,调动人力和资金一点也不含糊。用蓬勃的话说:“大队是嘬着牙花子看预算,咬着后牙槽掏钱。”
为了早日通电,西荆不惜拿出最后一个钢镚儿。
该架线了。
宝宝从县里请来几位电工。他和蓬勃跟电工们都上了杆顶,一个杆上猴着一个人。地上的指挥吹着哨子,挥着小旗儿,指挥杆上的人拉紧电线。调好垂度后,一齐绑线。
村民们都出来看架线,场面就像看迎亲似的。
该装变压器了。
县里派来4位电工,骑着自行车来到西荆。
变压器是前两天用马车拉回来的;两根高压电杆和地线都按要求提前埋好了。
县里来的电工只需用“葫芦链”把变压器吊上杆,然后固定,接线,最后用摇表测量。他们手脚麻利,技术娴熟,只半晌功夫就全搞定了。
大队用一顿好饭菜招待,表示感谢。
要验收了。大队又准备了一桌好酒菜。
县电业局两名技术员带着仪器来到西荆。进村的路上他们就开始检查架空线路,仔细查看电杆的位置、周边环境。看后不停地点头,表示满意。
走过东桥,展现在眼前的是一间红色砖房。房门上挂着一块“配电室”的牌子。房后3米处,双干架着变压器。
走进配电室,一块2米见方的大配电盘立在正中。
盘面主闸刀、分闸刀、触电保护器、互感器、电度表、电压表、电流表、指示灯、照明灯……一应俱全,位置合理,排列整齐,留有足够的操作空间。
盘背面,布线犹如巨大的印刷线路板,线色分明,横平竖直,没有一个多余的交叉。
技术员用电表量了又量,没有一丝差错。他们伸出大拇指赞叹道:“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配电盘。”
技术员开始提问:“照明负荷是多少?”
宝宝回答:“大约30千瓦。”
问:“动力负荷是多少?”
答:“预计90千瓦,这是总的。实际运行时我控制在50千瓦。预留30%,承载瞬时启动的过载电流。”
问:“照明负载平衡调整了没有?”
答:“调了。差率小于15%。”
技术员惊讶地把眼睛瞪圆了。他们看着这个年轻人,停止了提问。要知道,他们有意提了一个特别专业的问题,本想难为一下。没想到宝宝竟然对答如流。真是奇怪。
这时技术员看到屋里有几块牌子,上面分别写着:“高压危险!请勿靠近”、“供电重地,闲人免进!”、“正在维修,请勿合闸!”……
他们问:“这些都是你写的吗?”
宝宝说:“是知识青年给写的。他说这是保命牌。”
技术员说:“没问题了。什么时间送电,等通知吧。”
按照县电业局的规定,变压器和配电盘应该由他们派人来安装。听说西荆自己制作和安装了配电盘,他们怀疑安装质量,是带着挑毛病的目的来验收的。没想到西荆人给他们一个惊喜——全部验收,一次合格!而且是高质量的合格。
酒席桌上,技术员说:“你们西荆大有人才。我们回去就向领导汇报,叫其他村的电工到西荆参观。西荆就是样板。”
这时高万仁和赵金龙的心里只有两个字:“自豪!”
要送电了。
吃过晚饭,村里人都带着小板凳坐到戏台前。大队从公社请来放映队,带来最新彩色故事片《红雨》,要庆贺一下。
天还没黑,电影机就支好了。宝宝把电源线拉到电影机旁,只等时间一到,高万仁下令合闸。
坐着的村民伸长脖子等着天黑,一群孩子在场外嬉戏打闹。
天刚擦黑,高万仁就站在银幕前大声说:“今天是西荆村大喜的日子。从此我们也用上电啦!千好万好不如社会主义好,河深海深不如毛主席的恩情深!感谢毛主席,感谢共产党!我宣布:合闸送电!”
宝宝在高万仁刚一讲话时,就向配电室走去,进屋后就听有人喊:“宝宝,快合闸送电!”
电影机上的照明灯一下亮了。村民家里的电灯也亮了。
蓬勃站在理发室的门前,推开房门,让屋里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他在尽情享受着光的沐浴。
多日没有在队里干活,蓬勃乍一回来,发现地里的庄稼快成熟了。
那是一片玉米。宽大的叶子在微风中“沙沙”作响,饱满的玉米棒子就像抱在怀中的胖娃娃。
那是一片谷子。沉甸甸的谷穗象害羞的小姑娘,低着头,在微风中互相厮摩。
那是一片棉花。满枝绿油油的棉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那是一片高粱。红色的穗子高高在上,俯视着这丰收的景象。
蓬勃心中忽然升起一种爱,他爱这块土地。
蓬勃爱爸爸妈妈,爱弟弟妹妹,爱飞机。自从下乡之后,他把爱埋藏了。
今天,满目的庄稼,又唤醒了他的爱,就像对母亲的爱。
大地就是母亲,她无私地孕育着万物。你给她洒下的每滴汗水,都会变成丰硕的果实。
黄土地就像母亲的双手,托起华夏民族,养育亿万儿女。
“蓬勃,你在发什么呆呀?是不是想家了?”说话的是张明。
蓬勃说:“是有点儿想家。前段时间在大队忙忙碌碌办电,什么也顾不上。现在拿个锄头在地里干活,可不就胡思乱想嘛。你想家吗?”
张明摇摇大脑袋说:“我不想家。”
蓬勃问:“那你想什么?”
张明说:“我想北京呀!前两天队里到北山收土豆,我在北山触景生情, 写了一首诗。给你看看。”
蓬勃拿过张明的小本子默读:
“《望北京》
“登山望北京,巍巍宫墙红。井岗松柏翠,延安灯火明。如聆领袖诲,似见太阳升。拜托南归雁,祝福毛泽东。
“登山望北京,丰碑破长空。昔去帝王武,今树奴隶功。英姿映金殿,雄伟镇都城。世人争瞻目,峣峣在高峰。
“登山望北京,激荡心难平。宏图银锄绘,沧桑铁臂迎。笑循愚公步,冷对骗子鸣。慷慨诉寥廓,永做红卫兵。”
蓬勃看罢,长长舒了口气说:“我就不信你不想家。诗中已经流露出思乡之情。”
张明遇到知音,心中一动,低声问:“怎么讲?”
蓬勃说:“‘登山望北京’你用了三遍。一个‘登’字。一个‘望’字,把你对家乡的思念表达得再深刻不过了。后面写得那么轰轰烈烈,不正是这种心情的强烈寄托吗?”
张明的眼睛湿润了,没再说什么。
蓬勃喃喃地说:“嗨!想家也没用。咱们现在不是有个大家吗。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你全有啦。”
张明说:“咱们知青这个大家,有件事一直没有解决,就是咱们的房子什么时候盖呀?你在大队也没问问?”
蓬勃说:“我问了。赵金龙说,公社的意思是让大队先垫钱给知青盖房。可是大队把所有的钱全办电了。现在没有钱。这下可惨啦,大队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呢?”
张明又不做声了。
晚饭时,“饭桌交流会”上又有新的消息。
好消息是:一队的洪延安当了粉坊会计;二队的刘欣欣当了记工员;五队的赵辉当了妇女队长。
不好的消息是:有一天刘欣欣记工分回家晚了,二队有个叫老虎的,对她动手动脚,要揪小辫儿,还说:“可美,毛毛。”
蓬勃知道“毛毛”就是本地语“看看”的意思,虽然不是恶意,但也是不好的兆头。他得了解老虎是个什么人?
第二天蓬勃找到二队的狗蛋,问他老虎是谁?
狗蛋说:“老虎是个憨憨,没球啥正经的。”
蓬勃说:“你告诉老虎,让他别碰知识青年。知识青年有枪,专打老虎!”
后来老虎一见蓬勃就跑,嘴里还说:“有枪,我怕!”
秋收比麦收轻松。地里的庄稼熟一块,收一块。收回的秋粮先放到库房,队长看攒得差不多了,就分一次。
知青灶的粮食越来越多,品种越来越杂,东房的阁楼上全满了。听说以后还要分棉花、分柴禾。看一看老乡院里去年没烧完的柴禾垛,可想17个知识青年的柴禾分来后得有多大一堆。穆玉贵家的院子肯定装不下。
知青灶需要库房,需要有放柴禾的院子。这个问题天天在“饭桌交流会”上提出,大家让贺豫生找大队,催催他们盖房的事。
贺豫生说:“大队没有钱,找他们也没用。”
房子问题成了同学们心中的一块阴影。
这一天,四队分高粱。分法是每户一块地,自己去收。四队的知青也分了一块高粱地。
王忠厚对蓬勃说:“你们用镰刀先把高粱穗子钐下来,注意多留一截挺杆。这样,等打下高粱粒后,高粱苗子可以扎笤帚和炊帚,挺杆可以串盖件。高粱杆是柴禾,就让它们站在地里,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收。”
这是个好办法,不用把柴禾堆在院里了。
蓬勃他们很快把高粱穗子钐完。看队里没有其它活,就拿着镰刀回村。
当蓬勃走到“泊池”边,忽然看见几个半大小子围着两条狗起哄。他们不停地喊着:“链上了!链上了!和知识青年链上了!”
只见一条大黄狗和一条小黑狗,尾对尾趴在地上。大黄狗的“狗鞭”插入小黑狗的阴部。小黑狗挣扎着想解脱,无奈被大黄狗的“狗鞭”牢牢锁住,任凭它们链接在一起。
那不是知青灶养的小黑狗吗?当它看见蓬勃走来,两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主人,嘴里“呜呜”发出悲声。蓬勃心里冒出五个字:“强奸未成年!”
蓬勃看那只大黄狗有些面熟,一时想不起是谁家的?只记得它很凶。那天下工回来,就是它拦着李学农呲牙咧嘴地狂叫。李学农紧张地把铁锨当枪端着,侧着身才算过去。
蓬勃不能容忍的是,那帮小子明明看见他们过来了,还在口口声声地喊着:“和知识青年链上了!”这不是骂人吗!
蓬勃慢慢走到两只链在一起的狗跟前,左手拎起大黄狗的尾巴,右手拿着镰刀,扭头看着那帮小子说:“谁再胡说八道,这就是下场!”说完寒光一闪,半条狗尾巴便断在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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