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全文）

西荆村民

      丰县隶属江苏省徐州市，称为“凤城”。相传远古曾有凤凰落于此地，又有汉高祖刘邦生于此地。有“千古龙飞地，一代帝王乡”的美誉。
     丰县南部的大沙河百年梨园生产闻名全国的酥梨。许多上百年的古梨树仍然硕果累累。半斤大的酥梨拿在手上，沉甸甸香气四溢，表皮渗出薄薄的糖汁还有些沾手，吃在口中果肉酥脆,甘甜如蜜。
     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苹果园，全是日本的纯种红富士。
     据说1972年中日建交时，因为中国放弃了对日索要战争赔款，田中角荣要送给周恩来礼物表示感谢。周总理说，就送苹果树吧，象征中日永远和平友好。送多少呢？大沙河一带布满了1938年中日徐州大会战时的弹坑，一个弹坑栽一棵苹果树。于是几十万株红富士苹果树苗漂洋过海，从日本来到丰县落户。丰县大沙河的气候和水土条件与日本的最相近，这些红富士苹果树苗便在丰县扎下根，开花结果。数年之后，“红富士”在中国大地就像“国光”、“红元帅”、“黄香蕉”一样，成为家喻户晓的主流水果。
      当蓬勃和付援朝到了丰县，赵继华在给他们接风时，他侃侃而谈，细数丰县古今风土人情、盛产、特色。言外之意，丰县是一块风水宝地，只要是好的项目，在这里一定会成功发展，就像红富士一样获得丰收。
     当付援朝说明外商没有一同来丰县的原因时，赵继华咧嘴一笑道：“这个吴小明太狡猾了，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们放心，外资我是引定了。只要是我要做的事情，没有不成功的。这里的一切全包在我身上，会让他满意的。”
     赵继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第二天他就亲自开车带着蓬勃他们在丰县城里城外到处观看，选择厂址。
      下午回到住所，他立刻就召开“碰头会”，让蓬勃和付援朝谈一下意见。
付援朝推让道：“蓬勃厂长说吧，他的意见就代表我啦。”
     蓬勃说：“那就不客气了。今天转了半天都是舍近求远。我看赵总五金交电公司东边那块地就不错，既平整又够面积，而且离着赵总的公司不远。将来没准儿两家合并成一家了？”
     赵继华说道：“咱们两人想到一起了。我让你们转了一天的意思，一是让你们看看丰县的全貌，二是让你们全面衡量一下，要选就选择最好的厂址。
我看蓬勃很是内行啊。你详细谈谈自己的想法。”
       蓬勃说道：“我想借鉴西北自行车厂的布局，但是不能像国营企业那么铺张。我们的摩托车厂应该布局合理紧凑，既要考虑快速上马投产，又要考虑今后的发展空间，要有前瞻性。
     总之，你赵总攒俩钱也不容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有钱要花在紧要处。”
     赵继华听罢高兴地说：“蓬勃啊，我真是相见恨晚。
     这样吧，你赶快搞出一个方案，要文字的，还有摩托车厂的建筑布局平面图。我找一天把县领导召集到一起，就在我的五金交电公司会议室召开现场工作会。咱们一下就把筹建摩托车厂的事情搞定了。”
      开完“碰头会”，赵继华将两位北京来的贵宾带到他公司的小饭厅，那儿早就准备好一桌丰盛的晚餐。
     赵继华是个很能喝酒的人。自打蓬勃他们来到丰县以后，他是顿顿款待，有酒有菜。
     蓬勃早有所防备，首先声明最多只能喝一两。赵继华知道这俩北京人不能喝酒，他自己便毫不客气的放开海量。
     三天后蓬勃把建厂方案以及平面图全搞出来了。
     厂区占地11000平方米。
     配件库与总装车间有一道门可以通过，便于给总装流水新送料。
     成品库设不同方向的两个门，便于吞吐成品摩托车。
     总装车间与成品库之间有一个过渡区，在这里可以给摩托车打包。叉车进出这里也很方便。
     办公楼、宿舍楼和饭厅在厂区独占一个角落。
     厂院的中间有一个花坛，围绕花坛自然形成环形验车场地。
     这个设计方案不但满足了摩托车厂的各方面需要，而且布局合理紧凑，不浪费一寸土地。赵继华看后非常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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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在五金交电公司二楼会议厅召开现场办公会议。丰县李副县长带领主管工商、财政、国土的县委委员来到会议厅。
     赵继华首先把两位北京客人介绍给李副县长，然后再把丰县几位领导向大家介绍。
     赵继华发言道：“改革开放以来我在各位县领导的关怀下，为咱们丰县的经济发展出了一点力气，取得一定的成绩。可是按照丰县今年提出的经济发展规划来讲，还远远不够。我们还要发扬敢打敢拼的精神，甩掉躺在功劳簿上的保守的思想包袱，为我们丰县的经济发展再立新功！
     我早就注意到最近一年在个人交通工具方面发展非常快，有一个巨大的变化，那就是摩托车。
     在人人追求经济最高效益的时代，自行车落后了。人们需要用机动车取代人力车，这是个大趋向。
     但是现在个人有能力购买汽车的还很少，然而有能力购买摩托车的就很普遍。
     还有一点，摩托车很适应乡村的道路，这是汽车比不了的。
所以我认为现在赶快上马摩托车的项目，是抓住新的经济增长点的大好时机！
     援朝先生和蓬勃先生是我北京的朋友，他们跟我一样也是退伍军人，他们也看到了摩托车的巨大商机，发明了‘可倾斜三轮摩托车’，还获得了国家专利。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可倾斜三轮摩托车’这棵梧桐树就引来了加拿大金融投资家吴小明先生这个金凤凰，他愿意为付援朝先生的专利投资，在摩托车行业中独树一帜。
     我眼红这个机会，我想把吴小明的外资挣到手。可是凭什么付先生和吴先生就愿意把这个项目放到丰县呢？
     我说，就凭咱们丰县是龙凤之地，是帝王之乡，是块风水宝地。还有咱们丰县人的诚意，还有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干劲！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当年诸葛亮赤壁大战借东风，我今天是摩托大战借东风。借什么东风？大家请看窗外，就是这片二十来亩的土地。
     我想在这里建造一座摩托车厂。付先生和吴先生已经承诺，只要有了这个摩托车厂，他们一定会把项目和投资放到丰县。
     我的话讲完了。”
     赵继华真是一副好口才，说的县长和常委们各个点头。
     接着，付援朝详细介绍他的“可倾斜三轮摩托车”：
     “大家知道，摩托车机动灵活，速度快，道路适应性强，是城市和农村理想的个人交通工具。但是伴随着摩托车的高速度，其危险性超出所有机动车。北京有一句话：‘要想死得快，就买一脚踹’。这一脚踹就是摩托车。
     为什么呢？我们分析一下普通两轮和三轮摩托的缺陷：
     摩托属于高速机动车，在行驶中经常会遇到急转弯。摩托车在急转弯时最容易失控翻车。
      翻车，顾名思义，就是车辆失去了重心。
      两轮摩托在高速行驶中，驾驶员可以用身体左右摆动控制车辆重心。当遇到急转弯，可以向内压低车身，用控制重心来克服车辆向外产生的巨大离心力。所以在道路路面正常情况下，两轮摩托是安全的。
     但是当在湿滑路面急转弯时，车辆在向外巨大离心力的作用下，必然产生侧滑。两轮摩托在侧滑情况下必然失去重心而翻车，极不安全。
     三轮摩托是三轮着地，不会因侧滑失去重心而翻车了。
     可是三轮摩托在任何路面急转弯时，却无法象两轮摩托那样向内压低车身，克服向外的离心力。驾驶员和车体必然会在巨大离心力的作用下向外‘甩出去’，失去重心而翻车。
     如此看来，普通两轮摩托和三轮摩托在克服离心力翻车和侧滑翻车方面，都不能两者兼顾，都有致命的缺陷。
     那么有没有既不侧滑翻车也不离心翻车的摩托车呢？有！‘可倾斜三轮摩托车’就是三轮着地，车身可以左右改变重心的，最安全的摩托车。
     这种摩托车通过各种道路路面的实验，绝对没有向外侧翻和向内滑倒的危险。特别是冰雪路面，即使出现侧滑，却不会滑倒，因为它始终是三轮着地。
     这种新型摩托虽然不可能完全取代普通摩托，可是凭借它安全的特性，一定能在摩托车市场占有不小的份额。”
     付援朝的发言又使大家眼前一亮，恨不得赶紧弄一辆新型摩托车玩一玩。
     蓬勃的发言比较简单，因为有平面图，说明起来更直观。县委们关心的是工程预算。当蓬勃说出300万的预算时，大家沉默了。
     蓬勃对这样的反映有思想准备，不慌不忙地说：“听起来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我反复计算，5000平方米的建筑面积，折合每平方米600元，这个数字比较靠谱。北京市的砖混结构建筑每平方米1100元左右。丰县的劳动力便宜，加上地方政府减免税收。能够降到600元很不容易了。
     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信息：当前国内的房地产产业直线上升，丰县这里还风平浪静。早晚有一天房价也像大城市一样往上走。所以现在投资兴建厂房，永远不会是吃亏的买卖，反而是升值的买卖。从前象厂房，库房之类的固定资产，年年折旧，越折越不值钱。现如今是年年升值，越升越值钱。”
     蓬勃的一番题外话说的大家转忧为喜。因为300万元肯定是不会打水漂的。
     李副县长最后说道：“我现在就可以表个态：丰县政府会全力支持赵总的工作。县发改委、工商、财政和国土资源各部都来了人，你们要给赵总的摩托车厂开绿灯，保证畅行无阻。”
     通过这个现场办公会蓬勃看出来，赵继华在丰县确实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有了丰县政府的全力支持，从土地的划拨到摩托车厂的开工建设，赵继华顺风顺水。
     那些日子蓬勃和付援朝住在五金交电公司的三楼客房，隔窗观望摩托车厂的建筑工地，畅谈成立中外合资公司后的美好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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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赵继华把他们请到办公室。
     他郑重其事地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们的合资公司应该起个什么名字最好？想来想去，忽然想到苏州那里有个盛泽镇。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苏杭指的就是苏州和杭州。苏州盛泽算得是人间天堂，鱼米之乡。所以我想就用‘盛泽’二字做为合资公司的名字。
     用‘盛泽’一方面图的是地名大吉大利，另一方面‘盛泽’二字很有讲究。
     ‘盛’，繁荣昌盛，兴旺发达。
     ‘泽’，毛泽东、江泽民两位国家主席都有‘泽’字。我们丰县是刘邦帝王之乡，在丰县成立的合资公司借用‘泽’字，显得有霸气。
     另外，‘泽’字在康熙字典中释为泽国、水乡、水域。五行中水生金。金就是钱财。
     所以‘盛泽’二字做我们公司的名字再好不过了。
     你们觉得咋样？”
     蓬勃和付援朝都同意“盛泽”这个名字。
     好个赵继华，他脑瓜里不知还有多少新名堂？
     之后他真的提出一个新建议：“按照我的计划，摩托车厂的建设三个月之内一定能够完成。还有两个来月的时间。我看只留下蓬勃一人监督工程质量和验收工程就行。援朝你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回北京向吴小明把丰县的情况以及工程进展汇报一下。另外，督促他把钱准备好，不要误事。等这里建好了厂子，我打电话通知你。你和吴小明他们一同来丰县办理公司注册手续，召开公司成立大会。”
     这才是赵继华今天找蓬勃他们的真正目的。他把付援朝派回北京是要将吴小明紧紧抓住，怕他中途变卦。这么有心计的人，难怪他能把五千元折腾成几千万。
     付援朝回京后，蓬勃留守丰县。
     赵继华虽然忙于他的各项工作，可是每天都要请蓬勃与他共进晚餐。当然有时他的下属也陪他吃饭喝酒。他说：“一整天顾不上踏实地吃上一口饭，只有晚饭是最轻松的。”
     因为都有过军旅生活，所以席间他们聊得很投机。渐渐的蓬勃不再称他“赵总”，自然地称他“老赵”。赵总一直习惯性地以“蓬勃”相称。
     就在摩托车厂竣工的那一天，老赵的晚饭是一桌盛宴。围坐桌旁的全是他手下各部主管，蓬勃被当做贵宾坐在老赵身边。
     酒过三巡，老赵端起酒杯站起来道：“三个月前这里还是一片白菜地，三个月后这里就变成一片厂房。这就是我们丰县人创造的丰县速度。可是我今天不是来自夸的，我要夸的是来自北京的老朋友蓬勃！
     这座让大家引以为豪的摩托车厂，是蓬勃亲手设计，亲自监理，亲自验收的。你们看到了，这三个月蓬勃没有离开过工地一步。摩托车厂能够这样顺利，这样高速度，这样高质量地建成，蓬勃是第一功臣。
     在这里我代表全公司，代表丰县人民敬蓬勃一杯！”
     蓬勃不得不佩服老赵这张嘴，既能喝酒，又能扇呼。
     长话短说。
     接到老赵的电话后，付援朝、吴小明和王晓宁一行便从北京来到丰县。付援朝把何媛也带来了。
     为了注册中外合资公司，老赵前期准备工作很充分，王晓宁在北京也把外方相关资质证明准备齐全。现在所差的，就是外方投资资金到位。
      吴小明和王晓宁视察新建的摩托车厂之后，感到十分满意，痛快地把资金划入账户。合资公司注册成功。全名为“中外合资徐州盛泽摩托车有限公司”。
     丰县县长亲临合资公司的成立大会。徐州市工业局也派来代表。此外，老赵还从全国各地、各行各业把他的老战友们请来助兴。大会开得隆重热烈。鞭炮声、锣鼓声响彻丰县的上空。
     成立大会之后，免不了一顿盛宴。大家各个兴高采烈。
饭后，吴小明和王晓宁回到丰县宾馆休息，付援朝和何媛俩人出去逛街，蓬勃独自一人回到公司客房休息。
     当他躺在铺上，由于酒精作用有点迷迷瞪瞪时，“BP机”突然响起。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呼他，这是谁呢？他一看是北京付援朝他们家的电话，“肯定是小于有急事，又找不到付援朝，便来呼我”，蓬勃想道。于是拨通了付援朝家的电话。
     对方果然是小于。她着急地问道：“付援朝在干什么？为什么怎么呼他，也不回电话？”
     蓬勃未加思索地回答：“吃过饭后他和小何上街玩儿去了。可能一时找不到能够打长途的电话吧。”
     小于问道：“是哪个小何？”
     蓬勃说：“就是那个叫何媛的。你应该认识呀。”
     小于厉声道：“付援朝回来后，叫他马上给我打电话！”
     说完，“啪”地一声挂断电话。她肯定生气了。
     两个多小时后付援朝他们才回来。
     蓬勃说：“刚才小于找不到你，很是着急，一定是你家里有急事。赶快往家里打个电话吧。”
     付援朝回到他的客房打电话。
     不一会儿他脸色很不好地来到蓬勃的房间说：“你去给我解释一下吧。”
     有情况啦！蓬勃赶紧跑到他的房间抓起电话。对方传来小于带哭的声音：“付援朝跟那个何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定跟我说实话。”
     蓬勃立刻意识到，他不在北京的这三个多月，付援朝和小何在他的校办厂上班。会不会让小于觉察到什么了？
     “咳，瞧我这猪脑子！不管有事没事，反正我今天算捅了篓子。”
     于是蓬勃安慰小于道：“你可能误会了。付援朝和小何一点事也没有，就是普通的工作关系。他把小何带到丰县参加公司成立大会，也是工作需要。 完了事，付援朝可能留在丰县。老赵是不会用小何的，肯定让她回家。这里有我呢，你就放心吧。”
     小于听完蓬勃的话，说道：“那我就相信你。叫付援朝听电话！”
     蓬勃马上把电话交给付援朝，逃回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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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外合资徐州盛泽摩托车有限公司”简称“盛泽公司”。成立大会的第二天便召开第一届董事会。
     一、董事会确定了几个重要职位：
           董事长：吴小明。
            代理董事长：王晓宁。
            总经理：赵继华。
            副总经理：付援朝。
            摩托车厂厂长：蓬勃。
     二、确定公司的产品：
          1、盛泽牌可倾斜三轮摩托车；
          2、普通两轮摩托车（牌号、车型待定）。
      此外还有公司章程、公司编制、财务制度等逐项形式上的条文。
      开完董事会，吴小明和王晓宁不愿在丰县久住，择日返回北京。
盛泽公司正式成立之后，蓬勃又改口称赵继华“赵总”。
      赵总从他的五金交电公司抽调几个人，临时就任公司各个部门主管，将整个公司管理起来。
      果然不出蓬勃的预料，尽管付援朝有意推荐何媛，可是赵总却婉言谢绝使用。赵总用人有他的原则，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
     何媛在丰县多住了三天。除了付援朝陪她上街，就是泡在付援朝的住房，每天很晚才回到她自己的宿舍。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蓬勃走马上任的第一件事：招募工人。
     先拟定一个招工广告，通过丰县媒体发出去。
     然后编制一份笔试考卷，通过文化考试保证应招人员必须具有初中以上文化水平。
     笔试达到录取分数线以上的，还要通过面试，和体检，筛选出可以录取的工人。
     在这之前，蓬勃在公司的工作会议上声明：“我打算用招兵的标准招工，当然免除了政审，多了文化考试。为什么这样做？就是要杜绝走后门，公平竞争，保证招工的质量。”
     赵总很支持蓬勃“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火。他对参加招工的工作人员说：“任何人都不许作弊。一旦发现，坚决开除！”
     第一批工人共30名，20男，10女。
     蓬勃的第二把火是对新工人进行军训和上岗前的技术培训。
     工人全部住集体宿舍，生活管理军事化。
     赵总从武警中队请来军事教官，用新兵训练的标准整整训练了两个月。蓬勃说：“咱们的摩托车厂都是流水工作线，不能没有严格的组织纪律。工厂管理军事化，才能有战斗力。”
     白天上午是军训，下午是业务培训。课程包括机械基础知识、内燃机基础知识、机械视图、机械工具的操作使用、安全生产条例等等。
     那时蓬勃白天讲课，晚上编写教材。还要抽空设计全套的生产流水线。是最忙的一段时间。
     流水线的上百张图纸出来后，赵总马上派人送出外加工。
     零部件加工好之后，蓬勃又指挥工人进行安装。
     整个摩托车厂在蓬勃的指挥下，就像一部巨大的机器全速运转着。操场、课堂、车间，到处充满紧张、热烈和欢快的气氛。
     蓬勃这里正忙得热火朝天，赵总悄悄出发了。
     他以前做自行车生意时，结识了淮阴市商贸大厦的副总经理陆伟。
     陆伟也是退伍军人。当时号称“江淮第一才子”，诗琴书画样样精通。他酷爱摩托车，很早就以“淮阴骑士”闻名全市。他凭借商贸大厦副总的位置，在摩托车行业中是八面玲珑。只可惜他“不务正业”，只沉溺于摩托交友。
     商贸大厦虽然是个国营企业，但对陆伟来说，却抵不上他对摩托车的“热恋”。
     赵总觉得陆伟这个人是摩托车行业里“被尘土蒙住的金子”。如果陆伟到了盛泽公司，一定可以充分发挥他的才干。于是他便来到淮阴市，要挖淮阴商贸大厦的墙角。
     也不知赵总是用了什么方法，是如何扇呼的，反正他真的把陆伟从淮阴弄到了丰县，就任盛泽公司贸易部的经理。
     陆伟并不是只身低就，他还从淮阴带来两个帮手：朱军和闫胖。可见他不是来混事儿的，是要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与此同时，赵总还从哈尔滨工业大学拉来一个正宗科班出身的机械工程师张梦云。
     各路人马齐聚赵总麾下，盛泽大旗要迎风飘扬了。

从左到右：蓬勃、赵振华、付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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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勃烧的第三把火叫做“单兵强化训练”。一听就是军事用语。蓬勃把它用在工人的岗前培训上。
     在车间的空地上摆放着一辆摩托车。工人每四人分成一组，分别上前操作。一组当场将摩托车分解成零件，将零件摆放在地上，然后另一组上场再将零件组装成摩托车，经验收合格后，这两组工人退出场地。之后再上两组，重复前面两组的分解和组装。
     这样不停地循环、重复、交叉换组。两个多星期之后，他的工人由刚开始时的手忙脚乱、丢三落四，练得人人都能够单独熟练地将摩托车拆散再组装起来。
     有了这一步的强化训练，就能够进行总装流水生产线的工位安排了。每个工位两人，一共十几个工位。
     第一个工位是将车架倒立在流水线的“工装板”上，用卡具固定；
     第二个工位是安装后轮；
     第三个工位是安装前轮……
     直到最后一个工位安装车座，完成整车的组装。
     当然，在总装流水线之外，还要进行整车调试、验收、包装等工序，才算产品的最后完成。
     蓬勃设计的总装流水线，一次试车成功。最高生产速度是每8分钟出一辆摩托车。
     盛泽公司的生产模式叫做“零件配套社会化，本厂总装流水化”。
     摩托车的发动机、车轮、车座、灯具、电器、等标准件由外购解决。
     摩托车的车架、摆轴、传动组件、外饰护板等非标零配件由外加工解决。
     他们的摩托车厂只是完成总装。
     蓬勃这种工厂生产管理模式在当时是比较先进的。只需设一个“配套部”，几个人就能完成零配件的外购和外加工，而且可以保证配套件的质量。
     “零件配套社会化”让盛泽公司充分利用了商品市场的竞争机制。比如发动机，国内生产摩托车发动机的有许多厂家，公司配套部就能择优选购，另外还可以与厂家协商对发动机的改进意见，提高产品的技术性能。
     第一批摩托车出厂后，赵总搞了一个盛大的庆祝仪式。
     全厂张灯结彩，还从丰县中学请来鼓乐队。鼓乐队在前面开道，后面是彩旗方队，再后面是20辆摩托方队。浩浩荡荡地在丰县游行一周。
     鼓乐震天，马达轰鸣。十辆两轮摩托车和十辆可倾斜三轮摩托车招来许多市民观看。
     蓬勃为了这次庆典，还专门对工人进行摩托驾驶培训。游行中除了直行，还有三轮摩托车的“曲线特技行进”表演。
      庆典活动结束后，赵总的工作重心便转移到销售部。他见蓬勃的“三把火”已经使摩托车厂正常运转，很是放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定时的给工厂下任务单。
     蓬勃设计的生产线完成任务单实在太轻松了。按照每8分钟出厂一辆摩托车的生产速度，每个月只需开工一周就全有了。
     因为摩托车的销售量上不去，赵总有些着急了。

     “可倾斜三轮摩托车”正式投产后，果然如赵总当初预料的那样：市场认知度十分缓慢，销量很低。要提升市场的认知度不是短时间能够解决的。

     这种局面是赵总不愿意看到的，他迅速对盛泽公司的产品结构进行调整，将原先以三轮摩托车为主打产品改为以两轮摩托车为主打产品。三轮摩托车被放在附加产品的位置。

     因为陆伟只熟悉两轮摩托车，他的客户关系全部是两轮摩托车，所以他的精力完全投放在两轮摩托车的销售上。陆伟的能力确实很强，只两三个月的功夫，就扭转了公司的被动局面，两轮摩托车的销量迅速上升。

     赵总高兴了，付援朝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可倾斜三轮摩托车”的生产和销售等于“搁浅”了。这种情况不是付援朝所希望的，他要求赵总把公司经营重心偏向“可倾斜三轮摩托车”。可是赵总考虑问题很“实惠”，那就是只做赚钱的生意，不愿意在新产品的开发上投入过多的精力。

     赵总和付援朝之间产生了意见分歧。

     付援朝心中不快，离开丰县回到北京。

     董事长吴小明已经返回加拿大。付援朝将丰县盛泽公司的运营情况向代理董事长王晓宁做了详细汇报。

     王晓宁虽然是女流，却有大将风度。她说：“老赵的做法像个企业家。只要能给盛泽公司赚钱，不管他主打什么车型，我们还是支持他的。

     关于“可倾斜三轮摩托车”，丰县已经具备了批量生产能力，这是好事。问题出在销售上，销量低是因为宣传力度不够。你回来的正好，咱们商量一下如何在北京配合一下老赵，加强对“可倾斜三轮摩托车”的宣传。三轮摩托车的市场迟早会被打开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王晓宁心中已经对赵继华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赵继华这个人太精明，精明的人越能干就越难驾驭。指望赵继华把“可倾斜三轮摩托车”全面推向市场是不太现实的。

     王晓宁的担心与付援朝的焦虑不谋而合，他们研究的结果是在北京再注册一个新的公司，将这个公司做为专门经营销售“可倾斜三轮摩托车”的平台。

     新的公司的名称是“中外合资北京盛泽机动车有限公司”。

     所谓“中外合资”，中方投资就是付援朝的技术专利，叫无形资产；外方投资当然是吴小明的资金。

     新的公司不是实体企业，只设办公机构。新公司的优势在于，既能保持与丰县盛泽公司的联合，又能随意选择新的合作伙伴，以便全力进行“可倾斜三轮摩托车”的技术研发与市场的开发。

    吴小明同意这个方案，很快将50万加元投资到位，在北京成立了“中外合资北京盛泽机动车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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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蓬勃在丰县工作已近两年，摩托车厂成了他的“家”。在盛泽公司里像他这样的“外来户”还有陆伟、张工、朱军和闫胖。
     在生活方面赵总安排的很周到。他们每个人住的是单人客房，吃饭有职工食堂。
     他们在公司里的工作并不是很忙。
     摩托车厂的生产，由于蓬勃的前期工作基础打得很牢，流水生产线每个环节安排细致周到，只是开始那段时间忙了一阵子，后来进入正常运转，倒越来越清松。
     销售部是公司的“龙头”，在陆伟的指挥下，以徐州为中心放出两路人马：一路向东，在宿迁、淮阴、盐城一带；一路向西，在南京、常州、无锡一带布置销售网点。
     盛泽摩托“以销带产”，用蓬勃的话说，就是盛泽公司已经进入生产和营销的“良性循环”。
     赵总对他们的工作很满意，因为销售部外出活动较多，还给陆伟配了一辆小轿车。
     陆伟年少时在淮阴是个“纨绔子弟”。后来当了兵，又入了党，凭他一手漂亮的书法，在部队做宣传工作。昔年的“花少”虽然学好了，可是如今一人离家在外闯荡，仍然不甘寂寞。每当闲暇之时，陆伟便招呼大家：“走哇，咱们消费去喽！”
     赵总给他的工作车，此时便成了这帮“外来户”的专车。他拉着大家外出游玩消遣。他说：“这是赵总给咱们的特殊待遇。消费全记在公司的账上。”
     保龄球馆和歌厅是他们经常的去所。
     蓬勃以前从来没有去过歌厅。陆伟很惊讶他这个大城市的人竟然没有逛过歌厅，非要让他体验一下什么叫“现代生活”？而且只要到歌厅，他就给蓬勃点“潇洒走一回”这首歌。不言而喻，他觉得蓬勃的个人生活太单调，不够潇洒。
     开始蓬勃以为在歌厅就是尽情地唱歌、跳舞。后来才知道那里还有另外一个小小“世外桃源”。
     灯光暗淡的小包厢内，茶几上有水果、点心、饮料和美酒。身旁还有服务小姐，陪吃、陪喝、陪唱歌、拉家常……让你尽享异乡温情，叫你暂时忘却了想家。
    后来蓬勃发现，有人还把小姐带回公司的住房过夜。
     蓬勃大为吃惊，可是他看赵总对此并不过问，他也就装傻，视而不见。
     “这叫什么‘现代生活’？简直是玩儿火！”蓬勃心中嘀咕道。
     有时，临近离开歌厅时，小姐暗示蓬勃是否能“去住房看看？”蓬勃都婉言谢绝。原因很简单，在他的脑子里对逛歌厅有一个不可逾越的底线：玩儿什么都行，就是别“玩儿火”。他惧怕性病和艾滋病。人们对不检点的人形容为“生活糜烂”。可见生活不检点是和性病划等号的。
     因为从蓬勃身上赚不到“外快”，所以他身边的“三陪”小姐经常更换。谁也不愿意把“三陪”变成只赔时间不赚钱。
     蓬勃倒自得其乐，能够和不同性格，不同风韵的小姐东拉西扯、天南海北地胡侃，逗得她们前仰后合，也算一种消遣。
     除了歌厅，蓬勃还有一个更好的去处，那就是武警中队。那里有个篮球场。只有在球场上，他才能尽显篮球带给人们的无限魅力，才能释放出浑身的能量。他很快就跟武警的小伙子们混熟了，成为他们眼中的“球星”。
     武警中队的队长和指导员的年龄都比蓬勃小。他们知道蓬勃是退伍的老兵，张口闭口地称他“首长”。蓬勃那“派头”比原先在九九九九部队时大多啦！
      有一次蓬勃跟队长说：“多年没有摸抢了，手心有点发痒。”
队长毫不犹豫的装了一挎包的子弹，提着两把手枪说道：“看你投篮那么准，射击也一定弹无虚发。走，上靶场我陪你玩玩。”
     那一下午，蓬勃过足了枪瘾。
     江苏电视台有一个固定节目，就是“观众点歌”。赵总每周都要点一首歌送给他们其中一个人。
     记得赵总给蓬勃点的一首歌是“众人划桨开大船”。电视屏幕打出醒目的祝福语：“中外合资江苏徐州盛泽摩托车有限公司总经理赵继华衷心祝愿挚友蓬勃先生事业有成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蓬勃知道，点歌是要花钱的。赵总一方面是用点歌的形式为他祝福，另一方面是为盛泽公司做广告。
     为了扩大盛泽公司的知名度，赵总买断了徐州至上海一趟列车的箱内广告。这列客车的所有车厢内，全部是盛泽公司和盛泽摩托的广告。
     才两年的时间，盛泽摩托车厂的生产由吃不饱发展到满负荷。
     此后，赵总又迈出更加大胆的一步：从银行贷款4000万，在徐州市内买下一座四层楼的厂房，扩建了盛泽公司第二摩托车厂。
     新厂长是赵总的一个本家亲戚。
     盛泽公司越做越大，盛泽两轮摩托车从江苏省迅速扩展到全国各地。
     那一年蓬勃被丰县人民政府誉为丰县优秀荣誉市民，还颁发年度先进工作者证书。

西荆村民

                                  五、班师回京

     王晓宁和付援朝来到丰县，召开盛泽公司第二届董事会。
     会上除了总结公司成功的经验以及存在的问题，主要议题是要将“可倾斜三轮摩托车”的生产营销权从“徐州盛泽摩托车有限公司”转移到“北京盛泽机动车有限公司”。
     因为赵继华的两轮摩托车正做得红红火火，所以对这个议题没有反对，一下便通过了。
     紧接着王晓宁提出要把蓬勃调回北京，专门从事“可倾斜三轮摩托车”的研制与开发。
     赵继华不舍放人。
     双方僵持不下时，王晓宁便来做蓬勃的工作。她说北京的盛泽公司已经在通州找到新的合作者，那里有现成的厂房。条件比丰县好。她保证给蓬勃的工资待遇绝不低于丰县，又是在北京上班，岂不两全其美？
     蓬勃想：只要收入相等，当然是回北京为上策。因此同意回京。
     蓬勃同意回京还有另一个原因：他当初是因为被立新学校的贾校长逼得走投无路，为了生计愤然离开北京的。经过他两年多的拼搏，已经是今非昔比，他可以给家人一个交代了。
     另外，立新学校克扣了他的全部工资，使他这名转业干部失去了起码生活来源，即使这样，他仍然凭着一名共产党员的觉悟没有忘记每个月按时交纳党费。在离开北京之前，他将200元钱交给最信得过的人——董副校长，托付他每个月按时代缴党费。蓬勃回到北京，第一件事就是要到立新学校找董副校长，一是感谢；二是蓬勃一走两年多，当时留下的钱不够，人家还垫着钱呢，他不能既欠人情又欠钱。
     赵总依依不舍的将蓬勃送到徐州火车站。临告别时从轿车里拿出一个袋子送到蓬勃手中，说道：“回家后，代我问候弟妹。你来丰县两年多，夫妻不能团聚，请收下这点心意，这点心意代表了丰县人民的感激之情。”
     蓬勃一看，袋子里是两捆红色钞票。农民企业家，就是这样的实在。
     蓬勃回到北京第二天便来到立新学校，他在找董副校长之前，先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尽管这个学校给蓬勃的心上留下伤痛，但他终归在这里为了恢复香山慈幼院付出了无数汗水和心血。他要看看立新学校改建工程完成后的变化。
     令他失望的是，学校大门虽然很气派，但是与当时设计的图纸完全两样，在学校大门旁边盖了一座高层商业写字楼，饭店、银行、人寿保险都在大楼里面。要不是大门挂着立新学校的牌子，谁也不会把这里当成学校。按照原设计，这个位置应该是学校的多功能教学大楼。
     从大门进入校园，甬道右边是一溜布告栏，左边是地下自行车停放场。再往里走，是一个400米跑道的运动场。运动场将学校分为南北两部分。南部是小学部和幼儿园，北部是中学部。中学部的主教学楼和理化实验楼没有什么改变。有变化的是新建了一个室内游泳馆和办公楼，原先的大饭厅改建为大礼堂。
     这些与原设计图纸基本一致。
     再往里走，校园靠近围墙的边缘地带，就完全改变了原设计。
     北边原来的花房温室不见了，被一座住宅楼占住了地盘。南边，原来幼儿园的东西两个活动场分别建了两座住宅楼。幼儿园的孩子没有室外运动场了。
     一座商业写字楼和三座住宅楼瓜分了立新学校四块宝贵的地皮！这个大改变将原来香山慈幼院那个100多亩，方方正正的美丽校园变得支离破碎。 罪过呀！
     1949年香山慈幼院从香山迁到市内，毛泽东主席曾说过：“我们用了他们的房子，以后要多照顾他们。”1952年国务院决定为香山慈幼院建立永久性的学校，在现在这个地址划定出100多亩的校园。
     许多年来风风雨雨，加上十年浩劫，香山慈幼院没有失去一寸土地。然而在国家已经拨乱反正，国民经济万马齐喑，全面发展，教育事业蒸蒸日上，教育用地寸土寸金，缺口很大的今天，立新学校却将香山慈幼院遗留下来的宝贵土地出卖了！
     立新学校的现状说明，张校长当年所设想的，那些倾囊捐资的香慈老校友所期盼的——恢复香山慈幼院和重拾中小幼一体化教育模式的愿望，化成了泡影。
     蓬勃怀着沉痛心情来到董副校长的办公室。
     董副校长又多了许多白发。他关心地询问蓬勃下海两年以来的情况，得知在中外合资企业混得不错，十分高兴地说：“坏事变好事，比呆在这个是非之地强得多。”
     蓬勃接过话茬儿道：“我刚才看了一下整个学校的面貌，比原先设想的改建工程差远啦。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是不是那个贾校长搞的？”
     董副校长叹息道：“嗨，就是他！大权独揽，学校改建的所有项目只有他和他那个当项目总经理的儿子说了算。你看到了吧，那个商用写字楼就是他的主意。他说，要把大楼出租，学校就可以用租金给老师发奖金。令人不解的是，那么大的一座楼，只有立新学校一半的产权。更令人不解的是，大楼里的饭店老板就是贾校长他儿子，他原先的大‘别克’换成了‘宝马’。还有那三幢宿舍楼，还不知贾校长捞了多少？表面上看贾校长没有沾改建工程一分钱，其实一切都是暗箱操作，早就预谋好啦。”
     蓬勃问道：“写字楼和住宅楼占用教学用地，教育局为什么不管呢？”
     董副校长无可奈何地说：“这是教育局批准的。”
     蓬勃又问道：“那么恢复香山慈幼院的事教育局批准了吗？”
     董副校长说：“从教育局到学校，心思都放在搞房地产上了，卖地皮，盖楼房出租挣钱，没人关心恢复香山慈幼院。这件事不知道要搁置到那年那月？”
     蓬勃摇摇头道：“教书育人的学校变成了房地产商，变成出租房屋的大房东，还有谁关心下一代呢？钱呀，这个恶魔！”

     北京通州张家湾民营企业家张伯良，在张家湾镇经济开发区有一处新建的厂房。他以厂房为投资，合伙开发“可倾斜三轮摩托车”。合资的形式与丰县赵继华同出一辙。
     不同的一点是，张伯良本人只投资入股，不参与公司的经营。这样一来，就可以保证北京盛泽公司只经营三轮摩托。
     对蓬勃的安排，有一个意外的变化：公司给他的任职是总工程师，而不是厂长。
     用王晓宁的话讲，就是要充分发挥蓬勃在机械技术方面的强项，要人尽其才，让蓬勃从繁杂的事务性工作中解放出来，专心搞“可倾斜三轮摩托车”的技术改革，还要完善各种车型的系列产品。其实责任更加重大。
     这样的安排倒挺符合蓬勃的性格，他喜欢一个人搞搞技术研究。
     摩托车厂的厂长是王晓宁通过社会招聘录用的。姓周，据他自我介绍，原在深圳宝安摩托车厂当厂长，大学本科学历，学企业管理的，有丰富的工厂管理经验。他看北京盛泽公司是中外合资企业，而且产品有前景，在这里的发展空间更大。
     周厂长小个子，一张典型的广东脸，操着半生不熟的广东普通话，油头粉面，浑身浓烈的香水味儿。蓬勃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人。
     周厂长还从深圳带来了几个“跟帮”，分别担任财务部和采购部的经理，还有一个工程师。
     蓬勃对这样的安排心生疑虑，赶紧私下找付援朝说：“这个摩托车厂的厂长我不当，你应该当呀。现在实权都落到别人手里啦！”
     付援朝不以为然，说：“我现在是公司的副总，也是有权的。专利在我手里，我除了工资还有股份分红。技术在你手里，你的工资翻了十倍，还怕什么？是王晓宁看中那个‘老广’是正牌摩托车厂出来的，有资历，有工作经验。她认为你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弄不了现代化的企业管理。这样倒好，咱们钱不少挣，还落得清闲。”
     蓬勃当时虽然听他说的有点道理，可是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后来事实证明，蓬勃的担心是对的。

西荆村民

      回到北京，在北京盛泽公司上班才一周，蓬勃就强烈感觉到：如今这个女老板——盛泽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王晓宁，与丰县的赵继华大不一样。
     赵继华有办事雷厉风行，决策果断的一面，也有为人谦和，细致入微，善解人意的一面。
     王晓宁办事看似风风火火，却更显优柔寡断。她对下属的严厉，特别是训斥人时的表情，蓬勃怎么也不能与她的端庄美貌联系在一起。
     她简直就是一个工作狂。每天早早的就来到公司，忙上忙下，忙里忙外。她不但自己忙，还把手下的人指挥得团团转，不把你折腾晕了不算罢休。
     人家赵继华不像她这么忙活，公司的大小事务照样井井有条，员工做起事来也轻松的多。
     蓬勃最受不了的是她的晨会。
     她起多早？没个谱。她自己有一辆红色“劳斯莱斯”跑车，上班路上，风驰电掣，却苦了公司里这些“公交族”。有谁迟到了，一通训斥肯定难免。
     为避免迟到，蓬勃乖巧地干脆从家里拿上铺盖卷，住到张家湾摩托车厂的宿舍。后来付援朝被逼无奈，也搬到厂子来住。
     摩托车厂建的很规范。厂房、车间、材料库、成品库、办公区、生活区都用围墙围在一个方方正正的大院内。
     一幢三层的宿舍楼，完全可以满足公司和工厂的需要。因为房间有富余，广东那几个，包括厂长在内，他们独占第一层。蓬勃和付援朝在第二层。虽然还有空房，蓬勃喜欢有人作伴，所以就和付援朝住在一起。
     王晓宁知道蓬勃在丰县搞得那套招工以及军训和岗前技术培训很成功，也想效仿。
     她找周厂长商量如何招工和培训。周厂长回答的倒很痛快：“招工广告，面试录取，授课培训，择优上岗。”
    这十六个字，到书店随便买本书就能找到，没有任何创意。
王晓宁多精明呀，她将信将疑，又找蓬勃请教。
     出乎王小宁意料的是，蓬勃故意摆出“甩大牌儿”的样子道：“董事长，您不是跟付援朝说，我是野路子吗。干嘛还来找我这土八路？”
     说这话之前蓬勃早就想好了：“既然你王晓宁能够亲自把我从丰县要回北京，说明我这个人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所以我发泄一下不满情绪，正好考验你对我的真实态度。”
     果然，王晓宁盯着蓬勃看了一会儿，不但没有发作，反而嘴角向上一翘，笑道：“你还真生气啦？付援朝这个家伙，把我出卖了。看我找他算账！蓬总，你能者多劳。我真心向你请教。”
     老板就是老板，嘴上从来不会认错的。不过就仗着她没有向蓬勃发火，还有这淡淡的一笑，以“蓬总”相称，蓬勃就没了脾气。
     于是蓬勃立即放下“架子”道：“得嘞，您也知道我是开玩笑。打您一问我招工的事儿，我就猜到了：您一定是想把北京这个厂子办得超过丰县那个厂子。”
     王晓宁的眼睛瞪圆了，紧闭双唇，屏住呼吸。
     她惊愕了。眼前这个人，是第一个看透了她心思的人。
     蓬勃观察着王晓宁的表情变化，生怕某一句话说错了，引起老板的嫉恨。经验告诉他：“下属永远不能显出比上司更聪明。”
     还好，王晓宁愣了一下神，又马上打破僵局道：“你说的没错。我不但要让摩托车厂超过丰县，而且整个公司也要超过。北京这里应该是总公司，赵继华那儿就是个分公司！”
     蓬勃终于有台阶下了。立即说道：“还是您董事长比我们看得长远，有气魄。我一定全力支持您的工作。”
     王晓宁笑道：“那你就赶快说说招工的事吧。”
     于是，蓬勃详细的介绍了在丰县是如何招工？如何军训？如何技术培训？王晓宁在本子上都做了记录。
     蓬勃说完后又补充道：“为了照顾周厂长的面子，这些东西只当是您的指示，千万不能说是我的。”
     王晓宁这次马上领会了蓬勃的用心：说是照顾周厂长，其实还不如说是照顾她的面子。
     王晓宁对蓬勃的表现还算满意。
     王晓宁是个非常好强的女人。
     丰县摩托车厂的生产流水线不是蓬勃设计的“半自动化”流水线吗？她就非要花几十万买进一套“全自动化”流水线。
     蓬勃不客气地提醒她：“全自动好是好，但是只要有一个工位卡壳，就得全线停车。”
     她当时还以为蓬勃是在力推自己设计的那套半自动流水线，把蓬勃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不料蓬勃这张“乌鸦嘴”真的说中了。在实际的生产运行中，各种“意外”频频发生，“全自动”的确不如“半自动”。
     有一次王晓宁跟蓬勃说：“我发现，你这个总工的意见是不能轻易被否定的。即使是你自己已经坚持不住的意见，往往也是对的。”
     “哎呀！她把我也给看透啦！这个女老板确实有点可怕。”
     蓬勃心中想道。

     付援朝与蓬勃同在一个宿舍，经常聊天，几乎达到无所不聊的程度。关于王晓宁这个女老板，自然就是一个重要的话题。
     蓬勃对付援朝说：“你与王晓宁相处的时间有两年多，对她一定很了解。谈谈对她的看法吧。”
     付援朝说：“相处的时间太久，反而更麻木了。还是你说说最初的印象，听着还有新鲜感。”
     蓬勃说：“她属于女强人那种，是个完美主义者，对什么事都要求做得最好。她的观察力极强，容不得下属有丝毫的疏忽，还有家长作风。在她的手下办事，感觉很累。
     怎么样？优点和缺点我都说到了，够全面的吧。”
     付援朝说：“你可够狡猾的，明明见到王晓宁就像耗子见了猫。对她的坏印象你却一点也不敢说。
     你不敢说我敢说。‘家长作风’那是轻的。她专横跋扈，独断专行，什么事都爱管。该管的她管，不该管的她也要管。”
     蓬勃问道：“人家是老板，哪里还有她不该管的事呢？”
     付援朝说：“你还记得何媛吧，跟着我干得好好的。小姑娘多老实呀，叫干什么就干什么。王晓宁非把人家给开了。”
     蓬勃说：“那总得有个理由吧？肯定是何媛做错了什么事，得罪了老板。”
     付援朝说：“什么错事也没做，什么理由也没有。王晓宁就说了一句：她看着何媛不顺眼。你说，我用的人她看着不顺眼，一句话就给开了，这是不是管得也太宽啦！”
     蓬勃忽然想起那次何媛和付援朝一起去丰县，引起小于的“电话风波”。
     小于敏感何媛是可以理解的。王晓宁怎么也敏感起何媛来？
     “哈哈，我知道啦！”蓬勃对付援朝笑道：“莫非你跟何媛真的那个了？王晓宁也掺和进来，争风吃醋？”
     付援朝脸上有些挂不住：“去，去，去！哪有的事。”
     蓬勃说：“付援朝，你别以为我是个傻子。你把何媛带到丰县时，我就已经知道了你俩的关系。之前在我的校办工厂是不是很快活呀？
     别怪小于跟你急，她够委屈的啦！那时我是看在你我战友的情分，为了维护你们夫妻和睦，我才编瞎话安抚小于。
     我为了你的面子把小于骗了。可是你都到这时候了也不向我讲句实话。真不够朋友！”
     付援朝沉默了半天，终于“撂了”。
     他低声道：“是何媛腻得我没办法，沾上了就甩不掉。”
     蓬勃笑道：“你这么干，对得起小于吗？我看王晓宁做得对，她是为你好。”
     付援朝道出他的苦衷：“让一个老爷们住在厂子干挺着，你不寂寞呀？”
     蓬勃倒无话可说了。
     付援朝也是个男人呀。

西荆村民

      一天，摩托车厂加夜班突击一批活。其中有几十块“连接板”需要焊接。
全厂只有一个电焊工，还是个女的，叫王静，把她忙的头都抬不起来。
     蓬勃担心她只顾赶进度而忽略焊接质量，于是拿着一瓶矿泉水，叫她歇一会儿，不料被强烈的电弧晃了眼睛。
     当时觉得暂时失明，蓬勃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又正常了，没有什么不适。
     听人说晚上被电弧晃眼比白天厉害。果然第二天蓬勃的眼睛疼痛难忍，赤红流泪。无法上班，躺在宿舍休息。
     第三天有些好转，他还是闭目卧床静养。
     这时王静跟付援朝来到宿舍，二人悄声细语嘀嘀咕咕。
     蓬勃睁开眼缝，看到付援朝把两套包装精美的高筒女袜交到王静手中。然后二人轻轻的离开宿舍。
     付援朝下班回来，蓬勃问他：“为什么送给王静丝袜？”
     他说：“王静加班时让电焊把袜子烧了，脚面还烫了泡。她非叫我赔袜子。我就买了两双，一双赔袜子，一双赔脚。”
     蓬勃听罢嘟囔一句：“至于吗？想什么那你？”
     每逢周末，蓬勃都是回家歇假。
     周一再上班时，发现宿舍内只有他自己的一张单人床。付援朝已经搬到另一个房间。                  
     有一天的清晨，蓬勃比平时起得早了一些，当他到大街上跑步回来时，看到王静从宿舍楼出来。
     蓬勃便打招呼道：“你早，小王。这么早来，是不是找我呀？”
     王静边走边说：“我找付经理。”
     蓬勃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心想：“有什么急事呢？”
     上了二楼，正遇付援朝打开宿舍房门准备出来。
     蓬勃向他打招呼道：“你早哇！”
     付援朝走出房间，一边随手关门一边说：“你这是锻炼回来啦。比我更早嘛。”
     就在他走出房门的一瞬间，蓬勃看到了他的床铺：原先的单人床，临时加了一块30公分宽的木板。显然这张被加宽的床可以睡两个人。
     蓬勃本来想问他：“王静有什么急事”的话，刚到嘴边就止住了。
     付援朝只顾低头向洗手间走去，没有注意到蓬勃惊讶的神色。
     从此以后蓬勃在晚上虽然躺下，总是下意识地留心走廊里的动静。从脚步声和轻轻的开门和关门声，不难判断出：那就是王静来了。
     奇怪的是，蓬勃反而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人，生怕不小心撞见了他们。 如果真的撞见了，蓬勃是劝还是不劝？尴尬的是付援朝还是蓬勃？蓬勃如何面对小于呢？
     于是蓬勃摸准时间规律，临出宿舍门时，尽量避开“危险时间段”。
     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一天王晓宁用力拍着付援朝的房门，让他马上打开。付援朝很不情愿地打开了房门。
     王晓宁冲进屋去，一手揭开床上的铺盖，指着那块加宽木板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给谁准备的？”
     付援朝把头偏向一边，满不在乎地说：“我觉得睡大床舒服。你管得着吗？”
     王晓宁斩钉截铁地说：“付援朝，你听好了：我管不了你，我管得了王静！明天就叫她给我滚蛋！”
     说完，王晓宁扭身走出房门，走廊里传来一串清脆的高跟鞋声。
     关上房门，蓬勃看着付援朝那张气白了的脸说道：“我问你，王晓宁发那么大的火，你到底把王静怎么样啦？你这不是害人吗！”
     付援朝坐在床上，不说一句话，只顾抽烟。
     沉默了一会儿，蓬勃又说：“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倒头就睡。你们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不管有事还是没事，反正这回王静算倒霉了。”
     这时付援朝静下心来，说道：“今天的事千万不能让小于知道。”
     蓬勃点点头。
     宿舍风波虽然平静下来，但是王静被辞退了。
     付援朝虽然并不相信蓬勃一点都不知道他和王静的事，但是他相信蓬勃绝不会向王晓宁“告密”。
     付援朝用自己的行为准则衡量蓬勃，认为蓬勃在丰县也不干净，一定也有“相好”的。
     无论蓬勃怎样表白，他始终抱定自己的“逻辑推理”说：“我是当指导员的，最会分析的就是人。哪有猫儿不吃腥？除非你是外星人。”
     蓬勃笑道：“在丰县，陆伟就说我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外星人。老赵花钱给我顾美女，咱还就是坐怀不乱。
     你知道那个‘四句警世名言’吗？
     酒是穿肠毒药；
     色是刮骨钢刀；
     财是下山猛虎；
     气是无烟火药。
     这‘四句警世名言’的意思就是说：你不想当短命鬼，就必须远离酒色，不贪图钱财，保持心气平和。
     我嘛，绝不荒淫女色。酒是沾一点，但不酗酒。发财的事与我无缘。我把酒色钱财都看得清淡，因此心气自然平和。”
     付援朝听罢摇摇头道：“你那是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改革开放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抱着明清时代的旧思想不放。”
     蓬勃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蓬勃过于守旧，付援朝过于超前。

西荆村民

      有一天下班后，王晓宁把蓬勃单独找去，说有话要谈。他们没有去办公室，而是坐上了她那辆小跑车，就像一阵红色的旋风，一气开到一个桑拿浴的门前。
     一路上蓬勃都在想：“她要跟我谈什么呢？”
     从侧面看着她紧闭的嘴唇和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蓬勃知道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能问，只能等着她先开口。
     进到桑拿浴的前厅，她拿出会员卡，要来两个牌子。在递给蓬勃洗浴牌时她终于说话了：
     “这个小牌包括洗浴、蒸桑拿、搓澡、捏脚和按摩，两个小时的时间。你如果出来得早，等着我。
     记住了，按摩小姐给你做完按摩以后会问你：‘还要不要加帮’，你回答说：‘不要。’”
     说完她径自进入女部。
     蓬勃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生平第一次洗桑拿浴，竟然是老板请客。当时他虽然没有思想准备，却没有丝毫的推辞，就像个木偶似的，被女老板控制着一切。
     洗完桑拿，他们又坐进汽车。
     此时王晓宁那张严肃的面孔才露出一丝笑容。她对着汽车后视镜，一边化妆一边说：“放松了吧？一会儿我请你吃水煮鱼。”
     蓬勃说：“我是第一次洗桑拿，真舒服。肯定要花不少钱吧。
董事长您不是要问我话吗？怎么……”
     王晓宁停下手，打断蓬勃的话说道：“我总不能一身臭汗、饿着肚子跟你谈话吧。”
     蓬勃点点头，不再言语。
     坐在饭桌旁，酒菜上齐。一杯啤酒干下后，王晓宁才开始正式发问：“总工我问你，付援朝和王静的事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蓬勃说：“知道。”
     她说：“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劝阻，任其放纵下去？我要听你给我一个解释。”
     蓬勃摇摇头道：“董事长，您是知道的，我和付援朝原先是一个部队的战友。虽然不在一个连队，可他是指导员，我是连长，在部队俩人关系就不错，又是同时转业。现在我们又合作搞三轮摩托车。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破坏了两人的关系。”
    王晓宁瞪眼说道：“这是小事吗？在我的公司，副总经理和一个电焊工搞到一起。如果不阻止，让我姐夫知道了，后果有多么严重，你懂吗？”
     看到她发火，蓬勃还得为自己辩解：“董事长别生气，您听我慢慢说。
有句老话说：‘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不交。’
     我知道在这之前，也因为类似的事您把何媛给开了。按理说，付援朝应该接受教训，有所收敛。但是，他为什么在您的眼皮子底下仍然不改？他是向您示威吗？
     不是！
     皮裤套棉裤，必然有缘故。这肯定是他个人本身的毛病了吧。
     他的毛病与他的专利比起来，哪个对您的公司更重要呢？说句自私的话，他的专利对我很重要。我要有工作，我要挣钱。
     所以我觉得，付援朝生活不检点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小事。”
     王晓宁没有再说话，沉下脸去，若有所思。（如果当时蓬勃知道王晓宁就是因为发现她的丈夫有外遇，而愤然离婚的，上面那些话是绝对不敢说的。）
     他们各自吃着水煮鱼，喝着啤酒。
     蓬勃已经明白王晓宁如此铺张请客的目的，无非是想让自己劝阻付援朝以后不要再胡来了。可是劝又没法劝，怎么办呢？
     感谢爹妈给了蓬勃一个好脑子，想来想去，他有了主意。
     蓬勃对王晓宁说道：“常言道：‘眼不见心净’。只要付援朝不在公司里瞎折腾，不就没事啦！”
     王晓宁眼睛一亮道：“这件事不再提了。来，再喝一个。”
……
     不久王晓宁在公司工作会上宣布：“为了工作的需要，公司给副总经理配一辆汽车。”
     从此付援朝住回家里，每日开着一辆白色“捷达”上下班。
     这家伙简直是走了狗屎运，搞女人还搞出汽车来。够离奇！

     蓬勃在北京盛泽公司的工作十分重要，那就是围绕“可倾斜三轮摩托车”从技术方面进行完善，改进工艺和完成新车型的设计。
     他一人独占一间设计室，把房门一关，谁也不准进来打扰。
     公司售后服务部收到用户反映：“可倾斜三轮摩托车”存在两个缺点，一是摆轴的寿命较短，容易损坏；二是发动机的震动较大，驾驶员不太舒服。公司要求蓬勃尽快把这两个问题从技术上加以解决。
     有问题的那些三轮摩托车是两年以前定的型，叫做“盛泽50可倾斜三轮摩托车”，并且批量投产。车上一个关键部件——摆轴，是参照日本本田公司同类车型的摆轴设计加工的。当时本田摩托车处于国际领先地位，蓬勃深信使用本田的摆轴技术一定没有问题。不成想，还就是在摆轴上出了问题。
     同样的摆轴，为什么在本田车上用着就可以，在“盛泽50”上就出问题呢？
     蓬勃将本田原型车的图片与“盛泽50”反复比较，终于发现了一个重大区别：本田50、本田70和本田90三款车型都是单座设计，只能单人骑行。 而“盛泽50”是双座设计，可以两人骑乘。
     那么本田为什么只设计单座，不设计双座呢？一定是摆轴承受不住双人骑乘时的大载荷。
     “盛泽50”是双座设计，双人骑乘时载荷会增加一倍，当然出问题啦。
问题找到了，摆在蓬勃面前有两个解决方法：一是像本田公司一样，把“盛泽50”也改为单座设计；二是放弃本田的摆轴技术，自己重新研制可以承受大载荷的摆轴，仍然保留“盛泽50”的双座设计。
     蓬勃最后决定采取第二方案，研制一种能够承受大载荷的摆轴，设计出符合双人骑乘要求的可倾斜三轮摩托车。在这种特殊车型上，全面超越日本本田。
     要创新，首先要找到“本田摆轴”的病根。对蓬勃来说，找病根这件事其实没有什么难度。他根据“本田摆轴”的结构原理，进行各个受力点的力矩转换计算，得出了一个结论：因为“本田摆轴”的基本结构是“剪式单摆轴”，而且摆轴正好处于“短阻力臂”的支点，所以根据“杠杆原理”，来自于车座的重力载荷作用到摆轴上时，被“杠杆效应”放大了数倍，形成一个破坏性力矩。这就是“本田摆轴”为什么容易损坏，只有单座设计的根本原因。
     看来，要想保留“盛泽50”的双座设计，“本田摆轴”技术是绝对不行的，必须用新的思路，设计一种全新的摆轴结构。
     “ 闭门造车”这个成语原来是比喻不问客观实际，不进行调查研究，单凭主观想象处理问题。
     而现在蓬勃给“闭门造车”这句成语一个新解——“不受干扰，独立思考”。他在自己的设计室“闭门”一个月之后，造出一辆装着“盛泽摆轴”，双座设计，大载荷，耐冲击，减震性极佳的新型可倾斜三轮摩托车。命名“盛泽90可倾斜三轮摩托车”。
     “盛泽摆轴”完全摈弃了“本田摆轴”的“剪式单摆轴”结构，采用“框式双摆轴”结构，彻底消除了“杠杆效应”对摆轴的破坏性力矩。经对比计算，双人骑乘时，作用在“本田摆轴”上的力矩是750kg；作用在“盛泽摆轴”上的力矩是55kg。也就是说，“盛泽摆轴”的承载能力是“本田摆轴”的13倍！别说双人骑乘，就是四人骑乘也没有问题。
     还有一个重要革新是：将“前摆轴”制成一个纵向和一个横向摆动的复合十字摆轴。同時在摆轴头部增加一个减震簧。这套复合十字摆轴和减震簧组成了一个全新的摆动和阻断震动的机构。
     另外，在车体后端将减震器与“后摆轴”组合成一个“缓冲摆动”机构，从根本上改变了整车的力学结构，分解了来自车座的载荷和来自后轮的颠簸冲击力。
     这项改革完全解决了老车型减震性差，驾驶员不舒服的现象。
     付援朝试骑新型“盛泽90 ”后高兴地夸赞道：“打个比方吧：老车型骑着象吉普车；新车型骑着象宝马。既轻巧又平稳，一点振动力也感觉不到。这个车型绝对拿得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