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苑笔记（八十）

卜桂仁

残苑笔记（八十）

职场跌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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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滂沱大雨中，一个蹒跚的身影吃力地前行。因为腿脚残疾，他走路姿态近似跳跃，身体左右摆幅很大，本来看似平坦的道路，在他的脚下，却显得那样坎坷。走不好，会重重地跌倒在地上，爬起来，抖擞一下身上的泥水，又继续前行。这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中心很少有人喊他的学名，只是习惯上称呼他小梗。

   小梗出生在韩城市龙湖镇一个农民家庭，父亲曾当过本地小学教师。小梗两岁的时候，一场医疗事故，使他落下终身残疾。父母离异，家庭解体，又让他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家庭的温暖。行动和语言的障碍，迫使他过早离开了学校。

   少年时代的他，带着身心的伤痛，只身闯荡省城，流落在火车站一带。为了谋生，他做过乞儿，卖过报纸，给人擦过皮鞋，过着缺衣少食，饥一顿饱一顿的漂泊生活。他喜欢打抱不平，嫉恶如仇的性格，曾使他多次遭受坏人欺侮。当年是一位媒体记者发现了他，把他送到了残疾人康复教育中心学习。

   来到康教中心，小梗总算有了一个可以暂时遮风避雨的落脚点，这里的领导和老师对他很好，他也想多学习一些知识，做一个能够自立自强的残疾人。

   但是身体的残疾以及文化基础知识的薄弱，小梗学习的每一步可以说都是举步维艰，而他心里想得最多的，还是要想办法挣钱，尽快摆脱生活的困境，实现自食其力的梦想。

   学校放假，多数同学都回了家，小梗无家可回，他只有重操旧业，去火车站擦皮鞋。隔三差五，他也曾和其他残疾朋友一起，驾着助力车，往返几十里，夏天卖水，冬天卖烤红薯。不管烈日蒸腾，还是寒风刺骨，他们的信念只有一个，用辛勤的劳作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公平地说，小梗是很自强的。他不遗余力地付出，什么事情都愿意尝试，孜孜不倦地从职场缝隙中寻找自己的谋生空间，虽然挫折不断，但是他从不气馁，从不放弃，跌倒了爬起来，再从头开始。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虽然他们平时能挣到的，只是一些零用钱，但是他没有埋怨，也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是默默地坚持，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由此我们想到有些残疾朋友，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得过且过，坐等救济，他们缺乏的就是小梗们这种自立自强的顽强精神。

   但是，在目前物价条件下，仅靠擦皮鞋、卖矿泉水、卖烤红薯的零星收入，是不足以自养的。他们没有本钱、没有场地、孤立无助、白手起家，街头路边叫卖，既不符合当前城市管理规范，也不是安身立命的长久之计，如果遭遇一些状况，往往是前功尽弃。小梗梦寐以求的，是能有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

   每逢学期结束，社会上总有一些企业来学校招收残疾学员，作为残疾学员的管理老师，我几乎参与了所有企业招工的全部过程。小梗每回都积极报名，然而多是铩羽而归。从混凝土公司到食品加工厂，从科技集团到方便面厂，再到一些爱心企业、福利企业，十余次应聘的经历，常常连目测这一关都过不去。

   所以，有时候我明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但是面对他充满期盼的目光，实在不忍心拒绝他的参与愿望。

   前几天，听小梗说找了一份冷冻食品厂工作，已经通过了面试和体检，就等着上班了，心里很为他感到高兴，反复叮咛他许多需要注意的问题，自己都觉得说的太多了，有点像一个喋喋不休的老家长。他走了，当天晚上没有回来，我看着他空荡荡的铺位，心里暗暗为他祈祷，希望他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

   不料第二天中午，我就接到他的电话，说这次应聘又失败了，他正在回转学校路上。我顿时感到无语，虽然这类场景我经历过很多次，但还是有一种沉重的失落。是小梗完全没有劳动能力吗？显然不是。招工人员过于挑剔的目光和习惯势力对残疾人群体潜在的歧视和排斥，使就业圆梦的机会屡次和他们擦肩而过。

   我去过不少用工企业，也清楚他们完全有能力、有空间安排像小梗这样的残疾人。然而面试的时候，用人方几乎都是用挑选正常劳动力的标准来衡量就业残疾人，首先看你能否适应他们一线岗位要求。这种近似苛刻的准入门槛令很多有就业愿望的残疾人游离于职场之外。

   比如说有些残疾人不能长时间站立，那么坐着的工位行不行？有些残疾人不适应生产流水线工作，那么二三线的辅助岗位行不行?个别企业招收残疾人，并非要解决残疾人的生活出路问题，所谓帮扶，多是局限在口头上。他们更感兴趣的，只是残疾人手里那张残疾证。把证件交上去，企业便可以减免相关费用，残疾人就业问题，实际上得不到解决。

龙行天下

职场残酷很无情，
残障人士被弃摒，
笔者旁观心里痛，
一番哀叹是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