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与农夫

戎小熊

诗人与农夫

我是一个散淡的人

喜欢独自一人散步

在闲暇的时候

选择一条粗壮绵密的马路

两边有透绿围墙

或者围墙上爬满藤萝和蔷薇

而且在散步的时候

我喜欢东张西望，若有所思

因此，路两旁若没有漂亮

而引人遐思的建筑物

再宽阔、绿化再好的马路

也不免寂寥，北京的整座城市

其实就应该是一座散步的城市

悠闲得甚至有些散淡

但是，现在真正值得能

散步的地方却是越来越少了

所幸，居所附近有龙潭湖

几年前有卓识的地产商

在湖边建造了一排风格

万千的别墅小楼

想象力充沛的人们

可以站在一个爬满牵牛花的

西班牙式的小阳台下

情不自禁地跌入

《罗蜜欧与朱丽叶》的布景中

罗蜜欧在朱丽叶家的阳台下

张望，然后沿着泄水管

爬上去追求他的爱情

阳台给我的感觉是浪漫的

好像是少男少女私定

终身的后花园。或者在一扇

雕花屋檐下紧闭着的

木质百叶窗前驻足

思忖着窗里发生过的悲欢离合

透过绿树浓密的叶子

逆着阳光的照射

在绿叶间隙中寻找老房子的

前世信息。这样的散步

一下子就变得有了文化

有位诗人说过，他常在散步的

时候一幢一幢地数建筑

后来，他果然就写出了一部

《建筑是首哲理诗》的书

建筑是首哲理诗

这是一个多么恰如其分

却有奢侈万华的比喻

真正的建筑绝不是砖瓦的堆砌

水泥的敷衍，它是有灵魂的

尽管沉默，却有着不可忽视的

威严与肃穆，它提供给人类的

再不仅是居住的功能

不仅是房子或者家，更多的是

一种文化与生活的方式

封死阳台是无奈也是愚蠢的

因为没有阳台的高楼

像个不透气的闷罐

那往往是办公楼

这些年北京民宅建筑设计

越来越注重阳台的装饰性

阳台不是卧室

而是服饰的佩件

贵族世家的族徽

是佳作诗眼，是点睛之笔

让人浮想翩翩，精致小巧

所以不用笨重的水泥石砖

而是可以镂雕出千变万化的铸铁

居家对面有座“大风车”公寓

半空中一叠叠半球圆的铸铁阳台

高高挑出，使高耸的楼横看

竖看不再傻大笨重

在一片楼群中很亮丽地

“在水一方”，让人想到

花盆鸟笼躺椅，想到

《罗蜜欧与朱丽叶》……

所以，一直觉得房地产

策化者应该是诗人

尤其在这功利泛滥

利欲熏心的现代水泥城市里

精神易枯竭，文化逐渐淡漠

许许多多的人已不在读诗

写诗，许多曾经的理想

已不再被温柔地提起

甚至被视为笑柄。城市已然成了

等待耕耘的荒漠

地产策划人应该是当代的

城市农夫，文明是行曩

思想是种子

城市是我们的土地

我们必须能够在两鬓霜白

携手子孙，漫步城市之时

抬头指着某一幢建筑

骄傲地说：“嘿，孩子

你看，那是我当年

写的一首诗”

龙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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