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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我谢过老但，拿了绑腿，又回到队里秧田。我把绑腿给陈仁运他们看看，都说是这样的。我说好贵，五块七呢。绑腿很厚实，不到两寸宽，很长。我又硬着头皮下到田里，和他们一起，又插起秧来，只不过心里老想着蚂蝗，时时注意看看腿，总觉得蚂蝗围着腿在叮。一天秧插下来，活倒是不重，就是腰弯了一天，受不了。下工后，回到家第一件事，洗脚泡脚。腿在冷水里泡一天，冰凉的，热水泡脚后，身上也感到暖和了，舒服的很。烧饭吃过后，就开始试着打绑腿，反复打了三遍，才觉得合适。绑腿若打紧了，腿勒的难受不行，打松了，又容易散，要不紧又不松为好。练习打绑腿后，又看了个把小时书，感到困了就上床睡觉。可就是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腰又酸又疼好难受。不知何时睡着了，闹钟叫醒了我。一觉醒來，腰好多了。吃过早饭，做了几遍广播操活动活动腰后，又精神了。当我打着新绑腿到田里插秧时，队里一起插秧的都笑着说，这回不怕蚂蝗了。打绑腿插秧，蚂蝗是叮不上了，心里可舒服呢。可散工了，绑腿上都是泥，把泥洗了又干不了，湿绑腿在腿上绑一天，也怪难受的，幸好我皮肤好，不过敏不发炎。
在队里老农手把手教插秧的过程中，经两天的插秧实践，到第三天，我已能插五墩秧了，而且行距、节奏也能与左右两边的人，协调的很好，我暗下决心，争取在练习三天后，手脚放快点，与其他队员一样，也栽七至八墩秧。当天下午，天阴了下来，快散工时，队长说，明天恐怕要下雨了。我问队长，下雨还插秧吗。队长说，下雨也要插秧，这两天因为水寒，年老体弱的有十来个都不能來了，插秧季就这么几天，过了季节，秧苗长大了再插，就影响收成。说完，队长又大声的对周围的人喊道，明天可能要下雨，能來的都要来插秧，互相传一下，都要來。队长又对我说，明天要下雨了，你休息一天吧。我说，我不休息，明天就是下雨也来插秧。队长想不到我这样坚决，赞许的点了点头说，好，要是下雨了，你到我家来，我家有蓑衣斗笠，你穿上好防雨。
第二天早上起床，开门一看，果然下雨了。春雨贵如油，这倒是一喜，但气温明显低了，感到冷了，我加了件衣服。我抓紧洗漱，烧饭吃了后，打上绑腿，到队长家去。队长看到我來了，叫我到火塘边坐下，他家竟然烤火了。也难怪，队长夫妇俩人和他哥哥，身体都不太好，属于体弱多病。加上山高水寒气温低，又泡在冷水里插秧，衣服难免被打湿，没衣换只有烤干。那时在山里，基本上大小病都硬扛着，实在扛不住了，就和队里说一下，睡上休息几天，那时都缺医少药，都是这样。队长在家里找来蓑衣斗笠，递给我。穿上蓑衣，又戴上斗签，试了试，觉得还好，就是头戴上斗笠不很舒服，而且也不方便。蓑衣是用棕片缝成的，棕片不透水不透风很轻巧，可当衣穿。蓑衣一般做成上披肩与下裙两块，上披肩其实就像大的垫肩，只不过宽大些长些，起挡雨作用，下摆象裙子样。蓑衣穿在身上与头上的斗笠配合使用，用以遮雨挡风。这种雨具穿在身上劳动十分方便。在中国，自古代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是农村雨天劳作最主要的防雨工具。
今天就在队长家附近的冲田插秧，虽然队长要求能来的都来，但比起昨天，出工的又少了几个。也难怪，体弱坚持出工的，遇到今天下雨又冷，怕淋病了不敢来，这也不能怪。春雨不大，淅淅沥沥，穿蓑衣戴斗笠插秧，影响了插秧的动作，速度也慢了下來。我们四十多人，还有拔秧的，使牛抄田平田的，挑秧把子的，也就三十来人栽秧。队长体弱，也是硬撑着来的。雨中插秧别样滋味，开始不觉得，就是慢了些。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因为是弯腰插秧，头又低着，雨水顺着蓑衣倒灌浸入，衣服渐渐地湿了，山风乍起，湿衣服巴在身上，又湿又冷又难受，半天下來，的确有点吃不消。大家都默不作声，埋头插秧。好不容易，捱到散工，大家急忙回家，不用猜，我也知道，回家烤火。我回到家中，取下斗签，脱了蓑衣，也不解绑腿了，赶快洗洗，换身干衣服，接着烧饭吃。吃过饭后，我干脆带上湿衣服，到队长家去了。队长夫妇和大伯，都围着火塘在烤火，见我去了，让我坐下。我把湿衣服拿在手上，和他们边说话边烤衣服。衣服烤干了，上工的人也陆续来了。又來到冲田，我们冒雨继续插秧。衣服依然又湿透了，我们也习惯了，插秧的速度比上午也快些了，就是腰又酸又疼吃不消，咬着牙强忍着，坚持到散工。散工了，我们一身水一身泥回到家中。我先松了绑腿，脱下湿衣服，洗个热水澡，换上烤干的衣服，吃过饭后，把湿衣服和绑腿洗了，干脆也烧了堆火，把衣服和绑腿，放在两条大板櫈上烘着。我坐在火堆边看书，烤的浑身发热，特别是泡在冷水田里的腿，还有后背和腰，烤的好舒服，好象体内寒气一驱而光，怪不得家家现在还烤火呢。衣服烘干了，我也要睡了，临睡前，闩门闭户，仔细的把火熄了，坐在床上，盖上被子又看了会书。腰还是又酸又疼，大概是湿衣服濕的，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干脆吹灯睡觉。第二天闹铃响了醒來，开门一看，还在下雨。吃过饭后，看看外面，烟雨朦胧，又看看蓑衣斗笠，想想又冷又湿要插秧，真不想去。隐约看到对面新庄子的人下來了，狠狠心，咬了咬牙，穿戴好蓑衣斗笠，挽好裤脚，打上绑腿，干脆打个赤脚，往队长家走去。队长看到我，很意外，他说，昨天淋了一天雨，我都怕你淋病了，今天你不能再淋了，歇一天吧，再忙也不少你一个。我听了很感动，看到队长体弱多病，也要坚持去插秧，不愧为老党员。我忙说，没事，我年青，睡一觉就好了。这时门外来了几个社员，我出去和他们一起，到队长家屋后的冲田，绍信大伯已带人开始拔秧了。秧挑到田边，打好秧把子，我们就开始插秧了。队里的每个人，都是插秧老手，都是我的老师。通过半年相处，队里人没把我当外人看，老老小小相处很好，说话做事都直來直去，毫不避忌。我和他们在一起干活，说说笑笑，很开心。大家都知道栽秧季就是抢农时，所以，都自觉抓紧时间，放快手脚，尽量多栽点，栽快点。在他们的带动下，我努力插秧，就是腰不争气，弯腰半个多小时，就要站起來伸伸腰，不然酸疼的吃不消。中午回去先换下湿衣服，然后做菜烧饭，饭快煮熟时，把锅灶内的余火扒出來，就在灶门下，利用余火烘烤衣服。吃过饭后，衣服已烤的差不多干了，再换上出门上工。下午插秧约两小时后，雨下的小多了，心想反正衣服早巳湿了，索性脱了蓑衣斗笠，这利索多了，速度明显快多了。其他十來个青年男女，看我这样，纷纷效仿，就象竞赛样，不约而同的都加快速度，仿佛要把下雨担误的时间夺回來，只听到插秧的刷刷声。队长和绍信大伯，看着我们互不服气的劲头，都笑了。一块田插完了，再插一块，一口气，我们插了好几块田，只顾插秧，忘了时间。只到绍信大伯喊，下工了，这个田插完了就散工。散工了，赤脚走在田埂上，看着田里插好的秧苗，在春雨中欢快的摇摆，喜悦的心情又有点成就感，这感觉好极了。回家后，老一套，烧水洗澡；烧饭，吃饭，烘烤衣服；然后看书睡觉，还有酸疼的腰。
天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谢天谢地，天没下雨了，但还阴着。对面九王寨残垣上云雾缭绕，不时有云雾顺着棺材沟，从潘岭头飞渡而下，青山薄雾，渺渺茫茫。锁上门，拿着蓑衣斗笠，向队长家走去。我到时，队长家稻场上已来了几个社员了，我把蓑衣斗笠掛在队长家墙上。队长说，今天争取把屋后的冲田栽完，明天栽下庄子的田。我们又到冲田，开始插秧。这条冲田，全队栽了三天秧，先栽大田，后來就是小田了。再向上，就是队里的毛竹园，这片毛竹园很大，一直到山顶。上午还是阴天，下午天渐渐地晴了。经过一天紧张栽秧，终于把这条冲田栽完了。散工后，回到家里，解下绑腿，烧水洗澡泡脚，换身干衣服，真舒服。看来下雨天插秧，真是活受罪。吃过晚饭，换下的泥衣服晾在火堆边，也懒得洗，反正明天还是一身泥。山区住的分散，既使住大庄子，山民们没有晚上串门习惯。那时没有手机、电视，连广播收音机都没有，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和工具，天一黑，都关门闭户睡觉，省得熬灯费油。我呢，没下放时，睡觉前看两三个小时书已成习惯。现在，看书已是我插队中，不可缺少的生活规律了，读书已溶入到我的生活中。有书为伴，虽住在孤庄子也不孤单，也不感到寂寞了。反正睡早了睡不着，也没地方可去，基本上每晚要看二三小时左右书才睡。白天插秧一天，晚上正好烤火烘衣服看书休息。看到九点多，熄灯睡觉。
清早，这次闹钟还没响我已醒了。起床后，开门看天，天好像晴了。我先烧好两瓶开水，然后烧好烫饭，洗漱好了，吃早饭。今天在下庄子插秧。下庄子位于我们队田畈中间，有三户人家，四周都是田畈，队里二分之一的水田都在这里。天也睛了，清晨还是有些冷，吃过早饭，脱了鞋袜，赤脚走到对面的下庄子，省得到时脱鞋拎着跑麻烦。绑腿也懒得打了，因为一到田里。绑腿就湿了，从早湿的濕到晚，腿上的皮肤都泡白了，天天这样再好的皮肤也吃不消，干脆不用绑腿了。若有蚂蝗叮上，我就给它一巴掌，倒也省事，关键是经过几次叮咬处理后，也不怕它了。路边秧田里，绍信大伯领几个老农，正坐在秧马子上拔秧。秧马子就是个三条腿的矮板凳，三条短腿固定在一块前面有点翘起的，长约二尺，宽约尺把左右的长方形木板上，人坐在板凳上拔秧不会陷到泥里。打过招呼后，来到下庄子，没过一小会，队里社员陆续到齐了。开始插秧了，下到田里，水还是有点凉。比起雨天插秧，可好多了，也快了。全队能来的劳力都来了，有五十多人，使牛的、拔秧的、挑秧打秧把子的，还有我们栽秧的，都集中在下庄子这片田里，嘻笑打闹声不断，好热闹。刚插完一块田，太阳也凑热闹出來了，大家的情绪更好了。今天一上工插秧，我手脚就放快些，和大家一样，插七墩秧，试试看能不能跟的上。两块田插完了，基本上能跟上，心里暗自高兴，也许再练两天就和大家一样快了。中间休息时，笑骂声时起彼落，人们不时和新庄子陈仁运新娶的新媳妇开玩笑，而新庄子的妯娌、嫂子们则笑骂还击；四十多岁以上男的则在一边，看着笑着，边抽毛烟边说话，大多说的是庄稼与年成。我不大善于和队里妇女们说笑，她们也从不拿我开玩笑。倒是队里比我大五六岁左右的年青人，常常在一起干活，经常和我说笑抬扛，互不相让，打的火热。但在劳动时，特别是干担、扛、抬重活时，他们处处帮助我，照顾我。休息快结束时，下庄子二毛说，小甄，我们来比赛插秧好吗。我说，我刚学会，插不快，怎么比。他说，我看你今天插的和我们一样多，也不慢呀。我听了很高兴。他又说，我们新庄子出8个人，你们老院子也出8个人，分两个田栽，叫队长他们评评谁栽的快。我说好呀，我就和陈胜林等人跟他们比了起来。
这边队长也招呼其他人下田插秧了。两班人互不服气，埋头插秧不吭声，都暗自加油，只听到插秧声。这两拨人在较劲栽秧，另一拨人边栽秧边观战，还不时品头道足，有的说老院子插的快，有的说新庄子插的快。发现大家注意我们，干劲更大了，一个比一个插的快，我腰弯疼了也顾不上直起來，生怕慢了拖大家后腿，咬着牙加快速度，努力跟上大家。这一次老院子先插完了，新庄子的不服气，又下田再比。在加油声，吆喝声中，再次开始比赛插秧。第二次新庄子的先栽完，有人起哄说，不服气的再比。就这样，我们一直比到散工，虽然不分胜负，但插秧的进度增大了，在我们的带动下，上午半天的插秧面积明显增多，陈嘉芳、陈绍信二位队长看着很高兴。散工回去烧饭，吃过饭后，刷锅冼碗，看看田里没人，又看了会书，看到田里有人來了，我放下书，锁上门，來到田边。不一会儿，上工的人就到齐了。继续插秧，我们两班人还在较劲插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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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26 19:2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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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9-27 07:5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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