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二十一
我俩顺瀑布而下，走不多远的平缓处，有一汪水洼，水深两尺多，清的透底，好多小鱼在水洼中游动，人的动静惊动了它们，纷纷钻到石头缝里。这时陈仁民在水边，举起八磅锤，朝水边的石头砸去。嘣的一声，八磅锤反弹有半尺高，只见他放下大锤，把砸过的石头翻动一下，竟然真有几条小鱼漂了出來。我好奇的问，砸死的吗。他说，不是，是被震晕了，赶快捞到蓝子里去，小鱼不过三寸多长。我俩脱下鞋袜，下到水洼里捞鱼。他又朝一块大石头上砸去，一翻石头，又漂出几条小鱼，我赶紧把它们捞到蓝子里，鱼在里面有的还在动呢。他得意的说，怎么样，鱼捉到了吧。我祘是开眼了，用八磅锤这样逮鱼，我平生第一次看到，过去是闻所未闻，所以至今不忘。他在水洼边石头上砸，我就翻动石头捞鱼，很快这个水洼就砸完了。我俩赤着脚，拿着鞋袜，顺沟向下走去。走不多远，又有一个水洼，我俩如法炮制，再來一通。來到第三个水哇，我说我来砸。他把大锤递给我，说要小心点，不要砸到自已了。我接过去锤，朝水边看好的石头砸去，力度大了点，手震的有点发麻。陈仁民说，劲使小点，哪要这么大的劲。他在水里，走到砸过的石头旁，去翻动石头，可石头动都不动。他笑着说，你砸的石头是埋在沙里的，怎么翻的动，鱼怎么会钻进去呢。我说，我以为是石头就行呢。他笑了笑说，你要找堆在上面的石头砸，这样的石头有缝才有鱼，连石缝都没有，哪有鱼啊。他指着旁边的石头说，你砸那块石头看看。我按他指的石头砸了下去，他过來一翻，果然漂起两条小鱼。我又按他指的砸了几块，也都有收获。我俩又下到一个水洼边，我也找到点门道，砸的石头一定要能翻的动，石头下和周围还要有缝隙，大锤下去力度适中就行。这种方法逮鱼，在山里叫砸鱼，没有大锤，用石头砸也一样，费力些而已。我很兴奋，陈仁民也很高兴，一路砸下去，等砸到我们下来的路边，也捞了一二斤小鱼了。天也不早了，我俩顺原路攀援而上。每步几乎都升高半尺，从下向上看这片巨石峭壁，似刀削斧砍一般，怪峰奇石遍布，看看我们砸鱼的深涧，河沟似线一样，几乎看不见。再看看对面的山崖，近在咫尺之隔，上到一大半时才看明白，原來自王八瀑布上的山沟向上，这山体是连在一起的，自瀑布下的山沟，山体裂为二处，呈Y形陡峭山体，亘古以前的地质运动，造就了今天的美景。上到顶处平缓地方往回走，一个山弯转过去，回头就只看到整个山体，悬崖峭壁连影子也没有，景色真是一弯三变。很快，就到陈仁民家了。
回到陈仁明家中，我俩打水洗了洗脸，一桌丰盛晚餐已端上桌，免不了，又喝了两小杯白酒，从不喝酒的我，陶醉在这真诚的友谊中。饱餐一顿后，天快黑了，我谢别他夫妻二人，回到上畈队保管室，也就是我的家。进门后烧了两瓶开水，又烧水洗澡。洗过澡，天已黑透，点灯整理下房间，放下蚊帐，躺在床上看书，睏了，吹灯睡觉。回想今天到陈仁明家作客，在山沟里用锤逮魚，很有趣，很高兴，不知不觉，进入梦乡。第二天，吃过早饭上工时，带镰刀到队长家，问在哪割麦子。队长说就在屋后山地里。上午割麦，就地晒着。下午割的麦子和上午割的一块，挑到我住的稻场堆好，准备明天打场。快散工时，绍信大伯和队长说，棺材沟的玉米快成熟了，吊鸰子(当地俗称一种鸟类)多，天天叨玉米穗子，要派人放枪看着哪。队长说，是呀，是要派人看着，你看谁去呢？绍信大伯说，女劳力不能派，一个人在沟里，又不会放枪，怎行，农忙了，青壮劳力也不能去，一般劳力就行了。这时队长看了看我说，不行，叫小甄去看，可行。绍信大伯说，对，小甄去正合适，可以省个劳力，他看玉米我们也放心，不知他会不会放枪。他俩说话，我就在旁边，听个大概，不知何意。队长对我说，小甄，你会放枪吗？我说，上学军训时，就进行过一次实弹射击，打了两发子弹。队长笑了说，我是说放鸟枪，不是快枪。山里人称**为快枪，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莲花山几乎家家都有土枪，也称鸟枪，主要是防野兽和打鸟用的。我说，土枪我没放过。绍信大伯说，快枪都会用，土枪不是一学就会吗，我叫陈绍单教你。队长说，对，叫陈绍单现在就教你，明天一早，你就可以去棺材沟看玉米了。绍信大伯说，我去找陈绍单带枪来。我问队长，为什么看玉米要放鸟枪。队长说，棺材沟十几里路没人家，所以野物、小鸟多得很，特别是吊鸰子这种鸟，嘴尖的很，专啄嫩玉米，所以年年都要有人在地里看着，不然会越來越多，会把一沟玉米都叨光，有人看，过一个多时辰放一枪，把它们吓走，渐渐的它们就不来了，直到玉米成熟为止。原來是用枪声來吓走小鸟的，这怪有意思。
我们把麦把子挑到保管室稻场，陈绍单已带着枪在门口等我。我放下麦挑子，来到门口，开锁推开门把陈绍单让了进来。陈绍单，和绍信大伯家相邻，他四十多岁，五短身材，体格强健，有一把蛮力，为人豪爽。冬闲时，喜欢打鸟捕兽，下套子设神仙枪。他进门放下鸟枪说，小甄，你是要学会打鸟枪，哪有民兵队长不会打土枪的，快枪倒好，哪有呢，队长叫我教你打土枪，你怕不怕枪响。我说不怕枪响。他把土枪递给我说，在城里玩过吗？我接过枪说，看过，没玩过。鸟枪比普遍**轻些，枪管很长，没有瞄准器，标尺类装置，只有击发板机装置。我问他，怎么装弹药。他取下腰间别的小口袋，对我说，这是两个口袋缝在一起的，一个装火药，一个装散弹和铁条。火药袋中有个小竹简，是量装火药用的，若是打鸟打兔子，就放一筒药，装散弹；若是打大的野物，就放三至四筒药，装铁条。然后板起板机，在击发膛内放上火炮子，一扣板机，就放枪了。土枪打不远，也就六七丈远。我一边听一边看，火药是黑色细沫，散弹就是绿豆大小的铁丸，铁条就是大钉锯断有一寸长，火炮子就是小时候玩的，纸板装一板板的圆形火药，一砸就响。陈绍单说，我俩到外面，我先放一枪，你再放一枪，你要看好了。出门來到门外，稻场上挑麦子，堆麦子的有十來个人，也來看热闹。我看陈绍单，他先把枪放下，枪口朝上，然后用小竹筒装了筒火药，从枪口倒下，又用手抓了点铁丸，约二十粒左右，也从枪口倒下，然后拿起枪來，枪口向上托着，打开板机，放入火炮，说，好了，我朝树上放一枪。说罢，枪托上肩，枪口对着门口大树，“嘭”的一声枪响，只见枪口喷射出一团火和烟，门口树叶纷纷落地。陈绍单得意的说，你看，就是这样放枪的，你试试看。
我接过枪，枪管还是热的，我学着他的样子，灌火药，填散弹，装火炮子，而后举枪。枪一举，围观的人马上后退，怕我走火伤了人。我把枪口对着大树，屏住呼吸，扣动板机，耳听的“嘭”的一声巨响，树叶纷纷落下，脸上却像挨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痛，不知为什么，周围的人一阵嘻笑。新庄子的一位大嫂说，小甄，你回去照照镜子看看。我回到屋里，拿镜子一照，也笑了起来，脸的右边漆黑，左边通红。队长走进屋内，着急的说，你赶快把脸洗洗。我拿起脸盆和毛巾，到屋后水井洗了洗脸。回到屋里对镜子看看，整个脸有些红，有点痛。队长笑了，问陈绍单，你这枪怎搞的。陈绍单说，这枪有点回火，火药烟薰的，不要紧。又对我说，你下回用时，端枪时，枪身向右偏点就行了，说完做了个样子。绍信大伯责备他说，你怎么不早点说呢，嚇我们一下。陈绍单说，我忘了，没想起来。队长问我，土枪你用的好吗？我说会用了。他又问，你还敢放土枪吗。我说，怎么不敢，注意一下就行了，敢。队长还不放心的说，一个人在棺材沟待一天，你行不行。我说，行，就是不知怎么看玉米的。陈嘉芳队长说，棺材沟玉米地你知道的，就在路边，每天天亮就走，下午太阳落山回來，要带干粮，下雨或中午太阳大了，地里搭的有玉米棚，可以躲雨歇歇，去时上半天放四炮，下半天放四炮，把吊鸰子吓走就行了，如果有人偷扳玉米，抓住送到队里来处理，你看你干的了吗？我说，如果需要我去看，能干的了。绍信大伯说，你去最合适，你去了可以省个劳力参加农忙，我们也放心，不知你愿不愿去。我听绍信大伯这么一说，就对两位队长说，如果对生产有利，我就去。队长说，那中午饭怎办。我说，我炒点油盐饭带着就行了。陈嘉芳队长说，好吧，从明天起就派你看，你是民兵队长，看的好。天擦黑了，队长说，今天下工了，都回家吧。等大家都走了，我也起火烧饭，现在是烧一顿晚饭，带明天早、中两餐吃，除了咸菜，蔬菜是中午炒一次，分两碗盛，中午晚上各吃一碗，能懒就懒吧。吃过饭，洗了澡，准备明天去棺材沟看玉米要带的东西。要带中饭，水壶，书，草帽，那一片玉米地不小，就在沟两边山坡上，到油店的路就从玉米地里过，睡在床上还想着明天的事呢。
闹钟响了，我把钟定在五点半，提前了半小时。起床，洗漱，烧水。烧饭呢，我干脆把剩饭都炒成油盐饭了，又在炒饭中放了小半碗咸菜，早餐中饭都是它了。吃了早饭，剩下的炒饭用大把搪瓷缸子装下，盖上缸盖子，用布包装好系好。黄背包里放了本书、勺子，还有装火药的小口袋，背包带子上系条毛巾。我挎上包，背上昨天已装满开水的军用水壶，提着饭缸子，带着草帽，扛着枪，出门到队长家。队长看到我，走出屋来，我对队长说，我去看玉米了。队长说，一个人要小心点。我答应着向潘岭走去。还没上工，路过下庄子、新庄子，庄子里的人看到我这般穿着，笑着说，下放学生，真像是看山的人呢。翻过潘岭子，迎着朝阳，一路下山，直到沟底。沟底平缓处，就是春上点玉米的山地。今年雨水还好，玉米地虽不肥，因为是才烧荒开垦的处女地，长势很好，都出玉米穗子了，因为是撒播的，山坡上绿油油的一片，煞是好看。我进入玉米地，在半山坡上，找到了看地的玉米棚。玉米棚在山坡高处，队里平整了一小块山地，用三根树条，支成三角形的架子，两边再搭上小树枝，在小树上盖上从山上割的芭芒草，用藤条缠绕扎紧，这样就不漏雨水了，专为看山、看玉米地弄得。玉米棚敞口处有块大石头，有一米多高，正好档住风雨。我进到棚内，棚内很零乱。放下包，水壶，掛在棚顶树枝上，带的饭也掛在顶棚上，不然会爬上蚂蚁的。我又放下枪，装上药和散弹，來到棚外山坡，在击发膛内放上火炮子，举枪上肩，枪身向右偏点，枪口向上，屏住呼吸，虽然有点紧张，但果断扣下板机。“嘭“的一声枪响，我看到前方一团烟火，渐渐散开，在寂无人烟空旷的山涧中，枪声回荡，果然玉米地里和山中树林中，有十几只小鸟惊飞掠过。放下枪，心里很高兴，因为学会放土枪了，下次再放枪时，可以找个目标，练练准头。
我把枪背上，腰里别着火药包，下到沟边路上，顺着路向下查看，玉米地在平地的，是点种的，成行成排，很整齐。山坡和陡的坡地，是播种的，成片。微风吹过，一米多高的玉米杆，长长的玉米叶，随风飘动，像是欢迎我來看护它们。队里的玉米地在路两边，断断续续有四五里路，有的地块大，有的地块小。查到最后一个地块，又向前走了二百米，而后又返回地边。在地边站了一会，又向上走去，然后回到玉米棚。把土枪靠在棚门口的大石头旁，我进到棚里，先把棚内长的杂草、树枝先拔除掉，又到棚外折了些小竹子，用细树条扎个小把子，凑合着当扫把用，把棚内扫了下，干净不少，看着也顺眼了。就是棚口和周围，小杂树灌木太多，手又拔不掉，明天要带弯刀來，把棚四周泼(砍)干净，不然会藏有蛇和小野物的。在棚内，想坐下休息一下，可没有坐的东西，我走出门外，找到块一尺多高的方石块，把它搬到棚内，好重啊，足有四五十斤。 |
|
发表于 2023-9-30 12:01:04
收藏
发表于 2023-10-1 07:5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