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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响了，起床热点饭吃。和娘打过招呼后，背上包，拿好导火索，回莲花山了。天还没亮，去码头的路上已经很热闹了。在青峰岭岭头的候船室内，排队购票后，下岭到码头排队上船。天刚蒙蒙亮，开船了，两个多小时，船到西胡店，再转乘渡船到板棚。等我走到西莲队里时，才十一点多。直接到队长家，队长还没散工回家。我只好到保管室，放下东西后，到菜园找点菜，开始做中饭。刚把米淘好，队长陈嘉芳来了。队长说，小甄，你回来了。我说，回来了，东西都买好带回来了。说着，我带他走进卧室，拿出导火索，又从包里拿出搪瓷缸子，解开手帕，打开缸盖，取出垫在上面的棉花，拿出装雷管的盒子，交给队长。队长有点不相信，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摆放整齐的二十支雷管，队长笑了。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这雷管很危险的，一挤压会爆炸，我真怕你不知道，要是出事了，我坐牢也坐不掉，你走后我一直担心，也后悔应该多去个人，想不到你这样过细，装在搪瓷缸子里又垫上棉花，这样一般也挤压不到了，不错不错。我说，我只知道雷管危险，但不知危险性这么大，还是去物资局开票，和到青峰岭仓库提货时，工作人员再三强调说明，我才知道的。我停了一下又说，雷管拿到回家后，家里人想的办法，真是又安全又轻巧好用。队长说，东西先放在你这儿，收好，今晚开社员大会，散会后交给陈胜定保管。我说，好。又问队长，下午在哪干活。队长说，下午你歇歇吧，不要上工了。我想起林园大队的同学们，他们天天干重活挣工分，我要向他们学习。我说，走路又不累，下午去上工。队长说，那你带把锹到潘岭去起地沟吧。
队长回家了，我继续烧饭。下午和几位老农在潘岭，整修犁好耙过的平畈地，无非是起沟修埂，以便点麦子种油菜。晚上吃过饭后，我冲好两瓶开水，又烧了一锅开水，把一摞碗放在菜锅台上，以便开会时有人喝水用。照例，是陈胜林等几个年轻人先到，又是说又是笑，插科打混好热闹。陆陆续续，人快到齐了，队长和绍信大伯照例坐在中间，会计陈胜定说，开会了，开会了，听队长怎么说吧。队长陈嘉芳干咳了一声，说，今晚开会，讲两个亊，一是秋种过几天结束了，二是过去秋种后，就没什么事了，基本农闲，各家忙着砍柴过冬，或修整房子，今年可不行了，公社、大队号召开展农业学大寨运动，全县都行动起来了，要开山造田，向荒山要地要粮，我们缺粮地方更要积极响应。他停了下说，为了农业学大寨，县里，公社安排了生产物资，大家也知道前两天，队里也买回来了，专门派小甄去县里买的雷管导火索，也买回来了，今晚大家在这都说说，我们应该怎么干。队长说完了，让绍信大伯说说，绍信大伯说，队长都说过了，大家就说说该怎么干就行了。屋里的人开始没人说话，后来互相交头结耳低声交谈，再后来屋里乱哄哄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社员们讨论的很热烈。队长和绍信大伯只是坐着听，偶尔小声交谈一下，这样讨论了有个把小时。队长咳了一声，屋里慢慢的静了下来。队长说，大家讨论的很好，都说说，该怎么办。陈胜良快人快语说，我们队能开田的都开过了，有的地方能开田但又够不上水，只有有水的地方才能开田。话头一开，陈胜举，陈胜定等人，七嘴八舌倒也说了几个改田的地方。队长和绍信大伯互相看了看，队长说，大家说的几个地方，过一天去看看再定，队里要开山取石，看看从哪个地方开山。又一阵讨论，大家一致认为，老院子后面山上的山头好，还有队长家后面的山，可在那开山放炮取石。这时，陈胜良对一位社员说，你家盖房子打地基有石头了。话声不大，但大家都听到了。队长瞪了陈胜良一眼，严肃的说，这炸药、雷管是农业学大寨用的，不是给社员盖房子用的，不要乱说。大家开始一楞，接着就拿陈胜良开起玩笑来了。
今晚的会开的很成功，基本上定下来造田的地点和规模，确定了开山取石的地点。队里社员们干劲很大，尤其是青壮劳力，又有挣工分的机会了，因为工分就是粮，就是钱啊。队长说，抓紧这两天，把秋种结束了，接着就开山造田，时间不早了，散会吧。散会后，队长和绍信大伯，会计陈胜定没走。我把雷管和导火索交给陈胜定，我问他，队里有人会打炮眼吗？陈胜定说，有十来个人会打炮眼呢。我又问，他们从哪学的。队长和绍信大伯笑了，绍信大伯说，这几年，县里修到油店的路，现在又修到青山、燕子河的路，每年我们大队抽几十人到修路工地去，今年队里还抽两个人去呢，到修路工地，主要是炸山开路，只要去修过路的，都会打炮眼。原来，六七十年代县里修公路，都里从各个公社，抽调上万青壮劳动力，常年开山修路，没有工钱，连米、咸菜都要自带，队里给记全劳力工分，还按月支付几元钱的补助，否则，没人愿意离开家去外面修路的。其实，这是变相的增加队里开支，工分值相对也贬值了，加大了农村社员的负担。大别山山体基本是花岗岩，坚硬石质好，这路基本上是炸出来的，修路可谓艰辛险难，不少人在修路时，因意外死亡伤残。这些，也是我以后才知道的，我的同班同学邹多山，就参加过生产队里派去修路，在路上干了三个月。我对没干过的活，总是很想学很想干。我对队长和绍信大伯说，我也要学打炮眼。队长说，这打钢钎很累也很危险，大锤抡不好不是伤了别人，就是伤了自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能干。绍信大伯也叫我别干，可我再三要求，他们没法，只好说到时候再讲吧。队长他们走后，我也洗洗睡觉了。
这几天老老实实参加队里秋种，每天早出晚归，不是点麦子，就是种油菜，平畈地点完了，就种山冲地。比起抢收，劳动的强度要小的多。有天晚上，吃过晩饭，涮锅洗碗后，正在烧水时，梅山下放户老芦到保管室找我。他进了门，找个板凳坐下后，也不说话。以前也来过几次，对我说过，他从没干过农活，这农活活重，他有时干不下来，这次大概还是诉苦的。我坐在灶下，边添柴禾边说，老芦，最近还好吗。他哼了一声，不情愿的说，好个屁，一点都不好。我说，又怎么了。他说他们队里的农活重，他们夫妇干不下来，而且队里人欺生，他蹲不下去了。听他这么一说，这问题严重了，我说，那你和队长说下，让他管管。老芦气愤的说，跟他说有什么用，他根本不管，你要说很了，他还会派更重的活给你干，报复你。我说，那你向大队反映，他们还敢欺负你吗。他说，小甄，你不知道，你是下放学生，是响应毛主席号召下乡的，哪个队都不敢欺负刁难你们知青，可我们下放户就不一样了，到哪都不受欢迎，到哪都受欺负。他这么一说，我想起他们队是有人说过，队里一下子添四口人吃饭分粮了，每家粮食又要少分一些了。他们队里不欢迎，但是大队分来的，又不得不接收。那时的下放户，大部分是城镇里被打倒的，或成份不好有问题的干部，全家下放；以及街道上成份不好的，或平时不听话、落后的居民；也有些是老实，好讲话的，老芦就属于这样的。是县、区、公社，层层压到大队，大队又压下来的革命任务，最基层的生产队确实不欢迎他们，但又不得不接收。我很同情他一家，可我也帮不上忙，只能安慰安慰，老芦坐了一会无奈的走了。
老芦走了以后，我烧好水，关上门，拿着手电筒，抓紧到老院子绍信大伯家，缠着他，要学打炮眼。大妈一听就不同意，她说，队里的活多呢，干别的活还轻些，也不危险，这抡大锤的活又重又危险，不能干。我笑着对大妈说，大妈，这是农业学大寨运动，都要参加，我要不参加，那怎么接受再教育呢，那同学们见面，说他们都参加了，我没参加也不好啊。我虽说是跟大妈说，其实，是说给绍信大伯听的。绍信大伯也不说话，只是叫我坐坐，喝水。我坐不住，去后面屋子找陈胜林弟兄俩去了。他们俩从来都有事干，晚上打草鞋，也难怪，打得再好的草鞋，也只能穿三五天，所以打草鞋，是男女老少一有时间就必干的亊，否则就没穿的。好点的家里，做双布鞋或买双鞋子，平时根本舍不得穿，都是在走亲戚或过年时，穿上几次。他弟兄俩和我说话，手还在不停的打草鞋，我问他们会打炮眼吗，他们俩都会。这下好了，我跟他俩说，要跟他俩学打炮眼。他俩听了，都说不行，不敢带我打炮眼，除非队长派的，他们才敢带。看来，这事队长不同意，是没人敢带我干了。回到保管室，照例看书睡觉。
天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今天在畈田点麦子，这畈田是一稻一麦。估计，今天一天干下来，今年的秋种就结束了。上午点麦时，我凑到队长身边，再三要求，等秋种结束了，要在队里学大寨运动中，学打炮眼。队长开始不同意，经不住我磨，最后总祘答应了。下午田间休息时，队长和绍信大伯把社员们召集到地头上，绍信大伯说，休息了，都坐到一块，听队长以后的安排。队长陈嘉芳说，今晚把这块田畈麦子点完了，秋种就结束了，队里主要以农业学大寨为主，青壮劳力都要参加；还要抽部分壮劳为到棺材沟和小岭沟，砍竹子；半劳力和妇女劳力，以田、地和山场茶地管理为主，大家看这样安排可行吗。队员们听了，都很满意，高兴，认为队长和绍信大伯安排的很好。绍信大伯就把明天要干的活，分配到人了。我和陈胜林、陈胜举、陈绍单、陈胜良等十几个青壮劳力，到老院子后的石塘子开山取石。下午散工后，分配开山取石的，把安好把子的八磅锤，长短不一的钢钎，都拿到我住的保管室来了。我如愿以偿参加了打炮眼，很高兴。看看大锤的把子怎么不一样呢？这大锤把子有两样，一种是木把子的，一种是四五根毛竹瓣子，并在一起安在大锤上的。想想明天就要抡大锤了，我先拿了个装木把子的大锤，试着在外面稻床边上的大石头上砸了两下。这种把子的大锤，我和陈仁民砸魚时曾用过。又拿了把毛竹片把子的大锤，试着抡了两下，这把子是软的，砸在石头上或提起来时，竹片把子还是弯的，不好用，也用不好。试好了大锤，回去洗脸洗脚，看书睡觉。进入深秋，这西莲花山不少人家，晚上都起火塘烤火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开山取石的人来到保管室，有新庄子的陈仁运、陈胜良，下庄子的陈胜学，还有老院子的陈胜林、陈胜有等，共六七个人，大家拿上钢钎、大锤，去开山取石点。取石点在绍信大伯家后面的山上，有条小路相通。过去老院子有人要盖房子，需要块石打地基，都在这儿取石，不过都没有炸药雷管，只能人工取石。有钱的请石匠，大部分人家自己充当石匠取石。渐渐的，这儿成了个小石塘。队长和绍信大伯不放心，也来了。他俩让我打下手，拿工具递东西，清理路和打杂，再看看别人是怎么打炮眼的。队长和绍信大伯走后，我们开始干活了。我加紧把取石点跟前的小树砍掉，又把到取石点小路，两边长的小树也砍掉，这样走路、打炮眼也利索些。干完这些后，我凑到打炮眼跟前，看他们打炮眼。原来打炮眼是先选好炮眼位置，一般看哪儿石头好，块头大就选它。位置选好后，三人一组，两人抡大锤，一人掌钢钎。抡大锤的人，先在打炮眼的位置找到立足点，一般是左腿向前，右腿在后，丁字步站好，腰前倾微弯，举起八磅锤，使劲砸向钢钎，掌钢钎的人双手牢牢的掌好钎，每锤砸一下，都要把钢钎扶正，顺时针转动一下。我问掌钎的陈胜有，为什么砸一下要转动一下？他说若不转一下，再深一点，钢钎会卡住的。莲花山的石头，大部分是花岗岩，硬的很。八磅锤砸在钢钎上，钢钎有时在岩石上都迸出火星，而岩石却只留下个小白印。一锤又一锤，几十锤下去，才打了个小石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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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18 18:4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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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19 07:46: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