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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里第二次放炮时，又出了不少石方，抬不辙了，队长让我们暂停打炮眼，叫我们去棺材沟扛竹子，交到林业站。扛竹子基本上是常年的活，队里吃的全靠田地，花钱就靠山场，靠竹，木，茶了，其中竹子收入占大半。平时队里安排劳力，在棺材沟里砍竹子，并捆好堆好，只要农活安排的过来，只要到油坊店去，都可以扛竹子挣一份工分，没人空手去的。现在扛捆百多斤的竹子去油店，已不在话下，虽然有点累，但还是没问题的。我们一行人把竹子交到林业站后，我对陈胜林说，几个月没到公社了，我去看看，下午再回去。他答应一声，和队里人先回去了。油坊店小街还是那样安宁，街上没几个人。这时，有个四十多岁的瘦高个子，从公社出来，在我跟前走过，他好象有事，走的很快。我认识他，他是油店公社书记储修云，曾在公社见过他，他是金寨船冲公社人，工作踏实能干，经常深入到大队、生产队。在街上，我感到很失落，因为没碰到一个下放学生和同学。转了一圈，快中午了，我到公社街对面的公社食堂，找到司务长，买了饭菜票后，到食堂吃饭。公社有规定，凡是下放学生到公社来，都可以到食堂买饭票就餐。在食堂饭厅里吃饭时，我看到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女解放军，带几个年轻的女解放军也在食堂就餐，这可是件稀罕事，一打听才知道，她们是解放军九七医院派来的医疗队，来油店公社为贫下中农治病。她们吃住都在公社，现在公社附近的大队流动医疗，听说以后还要深入到各个大队去呢。
吃过饭，我匆匆返回。经过沙地生产队四个下放户时，有点渴了，顺便去喝点水。四个下放户中，只有汪干的老婆带个孩子在家，还有郑啟云的奶奶在家，其余的人都上工去了。我在郑啟云家喝点水后，顺着棺材沟而上，到潘岭脚下休息下，翻过岭头回到保管室。时间还早，我找了本书，难得在不上工的下午，看起书来。拿起书，我就看了进去，忘了一切，对别的事是充耳不闻，直到有人到门口喊“小甄、小甄”，我才知有人来了。我答应一声，把书塞到枕头下，才出去看看谁来了。来人是大队党支部书记陈嘉如，他站门口，见我从卧室出来，他才进保管室大门，又随我进了卧室。我先让他坐下，又给倒杯水。陈嘉如高个子，相貌堂堂，虽是大队书记，但为人和蔼，没有架子，不论见了谁，都笑着主动打招呼，很受西莲人尊重。他十六岁参加村干，不到三十岁就当了大队书记，干事踏实老练，虽然与别的大队书记比年轻些，但很沉稳，公社领导也很看重培养他。今天他好像有事，脸色严肃。他接过水，勉强笑了笑，说，自你下放以来，早就想来看看你，我也来了几次，你都不在，问别人，说你上工去了，今天总祘看到你在家，你在这儿还好吗。我平时到大队去，书记和大队干部都很关心我，所以我见了他们也很亲切，陈嘉如书记来了，我很高兴。我笑着说，好，我在这很好，队里的人对我很好。接着，我把队里人帮我收拾菜园，自发轮流送菜，刚来扛竹子扛不动，队里人帮我扛上岭的事说了一遍给他。他听了后，笑着说，你是响应毛主席号召，插队下放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敎育的，生活上，劳动中队里应该帮助你，队长陈嘉芳多次到大队反映，说你干活积极主动从不偷懒，阶级斗争观念强，思想进步，放幻灯宣传毛泽东思想，队里还选你当了民兵队长，表现很好啊。听到他的夸奖，我十分高兴。我立即说，请陈书记放心，我一定好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定好好干。
陈嘉如书记话峰一转，脸色严肃起来，他说，小甄，今天我一来看看你，二来想了解一下，新上队的梅山下放户老芦的事，你可知道什么。我一听，就知道老芦向大队说了他的情况。我对陈嘉如书记说，老芦和我在梅山都不认识，下放后才认识的，我们是两个队，住的是上下邻居，离的倒很近，平时来往不多。陈嘉如说，他到大队反映，说队里人对他不好，有点欺生。我说，他搬来，队里专门为他盖的房子，也不能说不好，他家我去过几次，他也到我这儿来过几次，他说他没干过农活，干不动。我想了想又说，老芦是梅山竹业社的，是个篾匠，没干过农活，干农活肯定不行，他老婆更干不下来，我叫他跟队长说说，重的干不了，干些轻的，他说跟队长说没有用。我又说，他也和我说了，队里欺生的事，我还说不会吧，我们队对我可好呢，他说他们队不一样，就欺生，我说要是真的欺生，你就到大队去反映，让大队来解决。陈嘉如书记苦笑着说，是的，他到大队反映了，我就是来处理这事来的，看来你也不知道矛盾在哪里。我说，我们是两个队，是不知道啊，不过，他们队有人说过，他们队一下子添了四张嘴，每家要少分粮了。陈嘉如一听，气愤的说，怎么能这样说呢？下放是个运动，是上级的战略意图，谁都要服从，这样说是不对的，问题就出在这里，今晚上到他们队开会，我要好好批评这种思想。想不到我无意一说，还真说到点子上了。陈嘉如站起身来，说，你在家吧，我去老芦家看看，找他谈谈，让他安心在这儿。我看天不早了，说，陈书记，我来烧饭，你等会下来吃饭。他想了下说，我不在你这吃了，就在老芦家吃饭。说完，他从我家屋后小路，到老芦家去了。陈嘉如书记的用心我知道，那时，大队书记到哪家吃饭，那可是给那家人好大面子呢。要知道，别人请都请不到的，以后，队里的人就会高看这家人的。吃过晚饭，看书看到九点半，也没等到陈嘉如书记来，看来他在新上队开完会后，回大队部了，他在大队部有房间休息。
不知不觉，到了十一月份，晚上队里开会时，都要烧火烤了，不然衣着单薄的社员，冷的坐不住了。冬闲，农业学大寨运动，仍然热火朝天的开展着，我们抬石头，磊堰打坝，造田改梯，大了说是农业学大寨，战天斗地；小了说是户户缺粮少钱，个个都想多挣公分，多分钱粮。这是因为年终快到了，队里要决算，一年下来，是余粮户还是缺粮户，要见分晓了。一天晚上，王强来了，除了看书，他还说，他们队二十号以后就冬闲，基本不干活了，他们组的王士纯的弟弟，叫王士胜（后招工在淮南煤矿），下放在前畈，他约王强一道去看看。到前昄去要经过抱儿山，王强约我一起去前畈，回来时他留在抱儿山他妈那儿，我可以和王士纯一起到青山，再回莲花山。我一听，很想去。因为都说前后畈是离县城最远的公社，但很富裕，又不缺粮。下放时，同学们都争着去，所以想去看看。同时，文革大串联遗风犹在，下放学生平时经常互相串门，只是西莲花山太偏僻了，又不通车，全靠走，山又大，所以没人来。我太孤独寂寞了，也想和外面的同学见面说说话。我对王强说，我明天先跟队长请假，如果队长准假了，我下午到你那儿跟你说，定下哪天跟你们走就行了。第二天一早，王强回东莲后，我到队长陈嘉芳家，说到前畈同学那儿看看，请几天假。陈嘉芳队长笑着说，别的下放学生都几个人一组，你一个人下放在这儿，真不容易，太孤单了，行啊，多转几天也没事的。队长准假了，我上午抬半天石头后，吃过中饭，就向东莲走去。到了王强下放的生产队，他们还没上工。王强见了我，听我说要和他一起去前畈很高兴，说他们后天吃过中饭后，就回青山。和青山中学的同学说过后，我又赶回队里干活。
在焦急的等待中，又干了一天活，为了到前畈去，我还从会计陈胜定那儿支了五元钱。六九年十一月下旬的一天，我吃过早中饭，背上黄背包，包里装的是牙膏牙刷和毛巾，还有必需要带的手电筒和毛主席语录本，就这样，我匆匆赶到王强他们的下放点。他们正在吃饭，我看到他们五人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每人一个扁担挑子，但东西并不多，无非是生活日用品和被子。他们吃过饭，又把屋里屋外收拾一下，拿出东西锁好门，开始回家了。青山是金寨第二大镇，离东莲花山25华里，从大干冲走，要翻过一座很大的山，十几里路都没有人家。我们一行六人，有说有笑的向山上走去。青山中学的同学们，很兴奋，因为他们要回家和家人团聚了，可以在家里住上二个多月呢。虽然是初冬，山林中黄的枯叶，青的松、竹，还有火红的枫树，色彩斑斓，煞是好看。好大的一座山，山间小路象细线一样，弯弯曲曲向山顶延伸。山中的小路，往往是一边靠山一边临崖。靠山的一面是巨石磊磊，山路绕悬崖峭壁而过，危险难行。而临崖的一面，则是峡谷幽深，沟壑中泉水潺潺，白练长流，稍不留神，就会失足山下。我们六名知青，一路上兴高采烈，又说又笑，翻过大干冲，出峡谷山冲时眼前豁然开朗，好大一片平畈，在山里，这样大的平畈不多啊。一条大河把平畈一分为二，河面很宽，水虽浅，但湍流不息。初冬的艳阳天，一座木排搭起的长长小桥，桥面宽约一米，桥高有三米左右，桥长有一百多米，高高的架在清彻见底的宽阔河面之上，长长的小木桥对岸，有个不大的整洁的小街，叫汤店子。眼前景像好美啊，已印入我的心中。由于风景秀美，小桥独特，电影“风雨下钟山”、“千里挺进大别山”等影片，都在这儿选过外景。可惜的是，五十年后再来时，再也没看到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了，也许，这就是乡愁吧。现在看到的是钢筋水泥大桥，成片的住宅楼，以及小区广场小景观。
兴奋的我们，欢呼雀跃，冲上小桥，因为，这离青山只有十里路，最难走最偏僻的路走完了。这一路十几里山路都没人家，比棺材沟还偏僻，路也比棺材沟小的多。也难怪，公社所在地在油店，所以从东莲花山到青山没什么人走，路也就小了，偏僻了。冬日的太阳已偏西，我们走过这诗画般的小桥。桥下泉水叮咚，清彻见底，透过溪水，看见河底的石头，仿佛在随水流摆动。过桥到对岸，穿过汤店子小街，顺河向下游走去。走了二里后，又过石步子到对岸，上了到青山的砂石大路。这条路，除了板车，就没见到过汽车，因为公路从油店才修到青山，而且还是晴通雨阻。青山到燕子河的路，还在修呢。沿砂石路，一路走到青山。青山镇，是金寨第二大镇，它于五十年代因治理淮河而兴建，镇里居民，大多是因修建响洪甸水库，从被淹没的麻埠镇、流波噇（今张冲乡）移民来的，一条街道贯穿全镇，近二里路长，街道两边是基建房，街道约有五米宽，比起县内其它小镇，它大多了，也规整多了。青山原先是区，后撒区并社，才降格为青山公社，七十年代又恢复区建制，八四年才单独成立镇。傍晚时分，到了青山后，青山中学的同学各自回家。临别时，王士纯对王强和我说，明早吃过早饭后，他来王强家找我们，直接到抱儿山去。王强把我领到他家。他家在街后的平房，因他妈带他弟弟在抱儿山下小学教书，所以，平时没人住。王强掏出钥匙，打开锁，推门进去，我也跟了进去。他家两间房，旁边还有一个小厨房，室内陈设简单整洁，虽长期没人住，也很干净。王强简单的打扫下卫生，我俩洗过脸后，他又烧了两瓶热水后，天快黑了。王强说，我俩到公社食堂吃饭去，我有饭票。其实，公社食堂离他家很近，吃过饭没事，拿上手电筒，到青山公社所在地转了一圈。青山公社办公地点比油店公社气派多了，也大多了，前后二排十几间的基建房，都是办公室，毕竟这儿过去是区委会啊。从青山公社出来，又上街转转。一条黑黢黢的小街，被我俩来回走了两次。王强不时到街道两边的房子里，到他的同学家里看看，打打招呼。回到他家后，点上煤油灯，又烧点水，洗脸洗脚，王强铺好床后，我俩倒腿而睡，很快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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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18 18:5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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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19 08:0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