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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山已翻了一大半，在路边临崖处向下看，沟深壑险，大山寂静无声，偶尔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到台阶路了，我和多山坐在台阶上休息，多山说，这还有修好的路呢。我说，别看现在这条路小，听莲花山人说，解放前这是条大路，因为修了水库，路被淹了，改道了，所以这条路没人走，荒废了。休息一下后，我俩拾级而上。台阶路修在最陡最险处，若无此路，根本无法上去。二里多的台阶路走到头了，又走了段山冲平缓路，路上经过十来块水田，这已到西莲大队地界。经过荒废的凶宅，我不由的加快步伐，多山紧跟着我，问为什么这房子怎么没有人住。我就把这凶宅的事说了一遍，他听了，感到震惊，不由得回头又看了一下。翻过这个小山岗，顺着横排路，远远的看路边的令牌石。一鼓作气，走到令牌石跟前，多山看到五六米高的巨石，斜插在路边，很奇怪，说这么斜也不倒，怪有意思的。我说这石头上还有字呢。我带他拨开荆棘，绕到巨石后面，指着依稀可见的，斗大的“天地正气”字迹给他看，他更觉稀罕了。过了令牌石，到山顶了，看看山这边的深深峡谷，还有一道终年不断的瀑布，我对多山说，这个瀑布叫龙潭瀑布。多山贪婪的看着说，你们这儿的风景真好，就是来一趟太不方便了。顺着毛竹林中的横排路，一路下坡，不一会儿，下到底了。多山奇怪的问，上山走了十几里，这下山才走几里就到底哪？我说，对呀，所以说这儿很好玩呢，西莲花山其实就是个大山头，是大山头上的一个大平畈。我故弄玄虚的对他说，你回头看看。他回头看看，没看到什么，疑惑的看着我。我指着走过的山顶上的巨石说，你看它像什么？他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惊奇的说，唉呀，好像个乌龟，像个乌龟在爬呢。我说，这就是西莲有名的乌龟石。他看着维妙维肖的乌龟石，自言自语地说，好像，真像啊。他站着，呆呆的看着。我说，走吧，我肚子都饿了，赶紧回去烧饭吃。
我带邹多山走过小石桥，经过小店子，在去上畈队的路上，经过供销社时，买了十个鸡蛋。远远的，就看到我住的保管室前面的大柳树，我高兴的指着大柳树对多山说，你看到那棵大树了吗，我就住在大树后面。很快，我们就到了。我放下东西，让多山在门口等我，我跑到队长陈嘉芳家去拿大门钥匙。拿来钥匙开了大门，又打开卧室的门，让多山进来。多山好奇的看着我住的地方，卧室的土楼顶和四面墻壁，都糊上报纸，显得室内不暗。他不时屋里屋外看看，而我则到水井先挑了一挑水，又起火烧水，准备烧饭。我又到屋后的柴堆里，拖了梱柴禾到灶台下，五保户罗老奶奶见我去取柴，知道我刚回来没菜吃，送碗咸菜给我。多山房前屋后转了一圈，对我说，你住的地点还怪方便的，就是门口大树下的小庙台，有点瘆人。水烧开了，冲两瓶开水，又在脸盆里放上热水，让多山洗脸，而我开始炒咸菜，煮饭，外加蒸两个鸡蛋。多山看着我熟练而又麻利的做着这一切，嘴里不住的说，真没想到，你真能做事，真会做事呢，的确没想到，你一个人住单庄子，安排的怪好的。我边忙着边对多山说，一个人在这，不做也得做，你不烧饭，就没饭吃，不烧水，没水喝，只好自己动手做，做惯了，也就习惯了，不觉得麻烦和累，这就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饭好了，也饿了，我端出饭头上蒸的鸡蛋，放在炒茶的锅台上，盛碗饭递给多山，自己也盛了碗饭，狼呑虎咽的吃了起来。多山边吃边问我，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我说是正式下放插队之前，跟我娘学的，先在家烧菜做饭学了几天，下来了自然就会了。我指着蒸鸡蛋说，这是我姥姥来时，教我做的。
刚吃完饭，队长来了，见了多山说，来客人了，我来看看，贵姓啊。我郑重的向多山介绍了队长，多山握住队长的手，自我介绍说，我姓邹，叫邹多山，是甄元安的同班同学，也是好朋友，来看看他，我下放在铁冲皂河大队，到这麻烦了。队长热情的说，欢迎，欢迎，到这没什么好招待，莲花山苦啊，下放学生来受罪啰。我说，队里对我照顾的很好。寒嘘一下后，队长回去了。多山看队长走了，说，你们队真不错呢，来人了队长还来看看，打个招呼。我说山里人，讲礼节的很，而且对我都很好。我又指着对面山头上的残壁断垣，对多山说，我带你到对面山头的九王寨去玩玩，怎么样？多山说，这么高，远吗？我说不远，来回一个多小时够了。我锁上门，带多山向潘岭头走去。到岭头岔路口，我对多山说，这岔路是到东莲花山的。我领他开始爬九王寨，经过大石墙，也就是像高墙一样的石壁，向山顶爬去。到山顶的路，很窄又小，还很陡，特别陡和难走的地方，修的有台阶路，半小时后，我们上到山顶，来到倒了半截山墙的破房子前，前后檐墙还残存不到一米。我俩围着破房子转了两圈，长石条地基完整，进门还有三级台阶。我向他说了九王寨的来历，从房子倒塌的情况看，时间应该在七八十年前的战乱时期。可能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因，打听过队里的老年人，没听说过九王寨结义九兄弟，到东西二莲花抢劫老百姓的事，只说他们打富济贫。虽说是口口相传的事，但这山头上的房子实物在，也是确有其事的，只是不知后来结局如何。站在这莲花山的最高峰，远眺四方，连绵群山层峦叠嶂；面对这断壁残垣，年少轻狂的我们，在此是联想翩翩，思绪如潮。无言的我们，如痴如狂，任凭山风呼啸。好一阵后，我指着对面的一架大山说，你看，那就是金刚台。邹多山惊奇的仔细观察，他看了一会说，元安，真是金刚台，真是的呢。我又指着金刚台方向的一处地平线说，那是八里滩，如果天气好天晴的话，能看到沙滩呢，可惜今天天气不太好，有云。但我没说，每次到九王寨上，想家了，总要向这个方向，多看几眼。然而，真的回到老家六安了，却又总忘不了西莲花山！
我又转身，指着相反方向的一个奇特山峰说，那是抱儿山，我到前畈同学那儿去玩时，从山下经过呢。最让邹多山惊讶的是，在九王寨上看东西二个莲花山，对比起来很奇特。西莲花山就在山下，我住的地方清晰可见。而东莲花山，虽然也是在九王寨下，但却整整的矮了一座山的高度，那山下的房子像火柴盒大小，山路像线条样。不仅是多山，就是我，每次在此看到，东西二莲花地形落差的对比，都感到这世界真奇妙，的确是世上一景。下山的路上，多山一直和我说，想不到在这儿能看到金刚台，山头上能看那么多的山，真是一览众山小呢。回去路上，我特地带多山来到老院子，这个百年老庄子，在西莲是最大的山庄了，还有庄前的古老的银杏树，椐村里老人说，有五百年呢。我又带他来到绍信大伯家，大伯一家正在屋里烤火，热情的招呼我们在火塘边坐下，从瓦罐中倒茶给我俩喝。我对多山说，去年下放时，你们都走了，我一个插队到队里，刚来时就住在绍信大伯家，一家人对我可好呢。绍信大伯说，你们响应毛主席号召下放来，西莲花是高寒缺粮地方，来受罪了。接着，我就把插队到莲花的经历，又说了一遍，特别是从油店，冒雪和刘营长上西莲。在绍信大伯家坐上了一会，要走时，大妈拿了一碗咸菜，三四个萝卜，放在小篮子里，让我带回去。大妈知道我刚回来，还有同学来，没菜吃，想的很周到，我很感激。从老院子到保管室路上，天怎么变阴了，早上坐轮船时，还是晴天呢。多山说，你们队是好，风景也很美，但是要我一个人下放在这儿，我肯定不干，那好急，好孤单。
回到保管室后，已到下昼（傍晚）。多山可能是他住队里的大房子住惯了，对我住的保管室，很不习惯。尤其是门前的大柳树和树下的小庙台，他看着很别扭。还有屋子里莫名的响声，他问我，这屋里经常有响声，你不害怕？我说刚开始有些害怕，后来习惯了，也就不怕了。他说，那天黑了，半夜响呢，你也不怕。我说，刚来时，绍信大伯怕我在单庄子住孤单害怕，特地叫他儿子晚上陪我一起住，一个月后，家中有事不能来了，队长又叫他儿子天天晚上来陪我住，住了有两个月，后来队里要在这儿夜里炒茶，才没来，炒茶结束后，我就一个人住了，一点也不害怕呀。这时，我发现，临走时考虑到，晚上队里开会要用灯，拿出来一盏装滿煤油的台灯，现在台灯里没油了，灯罩也脏了，又进卧室看看，里面的灯只有一半油，怕晚上看书不够用，决定去供销社打二斤煤油。我对多山说，你在家歇歇，我去供销社打煤油去，桌上有杂志，你看看。他说，好，你去吧。我拿起两个空瓶去打煤油，供销社工作人员对我很照顾，二话不说，就给我打了二斤煤油。
半个多小时后，回来发现多山一个人在稻场上转呢。他见我回来了，跟着进了门。我问他怎么在外面站着，他说他一个人在屋里不自在，到外面还好点。我把两盏灯的油都加滿，又拿张纸来擦灯罩。擦好后，又放到灯上，多山说，灯罩让你擦的好亮。我骄傲的说，别的不敢吹，在莲花山，我的灯罩是最亮的。放好台灯后，开始烧晚饭。晚饭多了个烧萝卜，吃饭时天已黑了，点上台灯，放在炒茶灶台上，美美的饱餐一顿。刷锅洗碗，再烧水洗脸洗脚，门外天黑透了，黑漆漆的一片，关上大门，和多山到卧室。台灯放在小桌子上，我拿出留下的几本书，给多山看。多山看到书，眼都亮了，他也是爱看书的人，只是苦于没有书看。他看到这几本长篇小说，高兴极了。接过书，坐在矮凳上，贪婪的翻看着。他说，到底姐姐在文化馆工作，还是能搞到书看的。我说，你千万别对别人说，这都是禁书，大毒草，这是姐姐知道我一个孤独，偷偷借给我的，要是别人知道了，问题就大了，肯定要挨批斗的。多山说，这倒不假，不过，有书看，你也急的好些。我说，是的，如果没有书陪着，也蹲不下去。我一边说，一边又点起一盏灯，屋里顿时更亮堂了，像电灯样的亮。多山说，一盏灯都够亮了，怎么还点两盏灯，好浪费。我说，我眼睛不大好，看书光线暗了不习惯，在这只要看书，就点两盏灯，清楚些，不伤眼。多山羡慕的说，你这里真亮，像城里电灯样亮，我们在皂河，天天晚上，等于在摸黑，有书也看不成。说完，他又沉浸在书中。在这文化生活的荒漠中，所谓的知识青年，哪怕是见到一本书，犹如在荒漠中见到一缕绿洲，可见那时左到什么程度！真是文化大革命，革文化的命！西莲花山的冬天很冷，我们实在受不了烤火时的烟熏，所以一般下放学生都没有烤火的习惯。看书看累了，就站起来伸伸懒腰，或屋里屋外走走。多山说，还是我们那儿好，走起来地方好大呢，怎么你们队的公房这么小。我说，我们队里不需要那么大的公房，而且在新庄子有两个公用的门厅，也有几间房子大，有时也可以临时堆放东西。快九点了，我打开大门，多山随我来到稻场菜园地旁，就地小解。屋外好冷，关上大门再栓住，回卧室，铺好床铺，睡觉。
天亮了，起床，烧水洗漱，再烧早饭。吃过饭，又看了一个多小时的书，我带多山到处转转。西莲冬天很冷，社员穿的衣服又少，所以都关门烤火，路上，山野中几乎看不到人，再加上天阴，显得格外荒凉。我们到供销社转了转，又走到小店子，再走到金钩队。我对多山说，西莲是个盆地，从潘岭头开始，到前面的分龙尖，长约十里，平畈最宽的也就二里多。我指着前面的不太高的山头说，那是分龙尖，下山就是古碑，我走过，有二十五里。多山说，你们这西莲怪有意思的，离青山区三十五里，离古碑区二十五里，到梅山坐船走二十五里，位置在中间呢。我说，从地图上看不在中心，向东偏一点，也祘是中心了。从金钩队往回走，经过大平畈时，又看到去烂石红路边山崖上的乌龟石了，只见它努力伸着头，翘着小尾巴，使劲向前爬的样子，那样逼真，真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多山说，这乌龟石真像神了，你上去过吗？我说，今年春上，有天我准备爬上去，结果到跟前，没有路，要钻柴禾林子，还都是刺蓬笼子，没上去。他自语说，也不知到跟前是什么样子。回保管室的路上，遇见东莲花来卖豆干的老人，买了两块干子。回到保管室，多山说，你们这儿就这么点大，人又少，还没有我们皂河热闹呢，真佩服你，一个人居然能坚持下来。我说，这也是逼出来的，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当时受小说《破晓记》的影响，才决定到西莲花山的，不过，全大队就我一个下放学生，对我的照顾还是很好的，所以，我也能蹲下来。我想了一下说，我们同班的汤友凤，周吉山，洪长江，陈景全，他们都下放在油店公社林园大队，离我这儿才二十里，每次我到油店，都要经过他们那儿呢。多山问，他们那儿你去过吗？我说，去过，还在他们点里吃过一顿饭。多山说，怎么你只去一趟。我说，是呀，他们住的地方，离路边还有三里路，不顺路，而且他们天天干活挣工分，没时间玩。多山说，他们在家就能干活，做小工子，每次打柴禾都挑百多斤，比我挑的都多。我说，是的，他们队工分值高得很，一天一块七八毛呢，就是缺粮，一年要缺大半年的粮。闲谈中，饭也烧好了，烧萝卜里又加上豆干子，吃的祘好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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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28 18:0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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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29 07:51:21